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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英美]入行需谨慎》作者：萧泠风

文案
不要以为一朝穿越，成为上帝御座前七大炽天使之一就能够成为人生赢家！哪怕你原件配有剧情攻略，世界法则也能够将你的剧情攻略碎成渣渣。
没有什么比剧情过后才恢复记忆还要苦逼的事情！
加百列表示，好歹仍是雄性，他也该满足了。
如今，被加百列放在首要位置的是，如何养成他的人类，顺便碾死总是在出没的恶魔/邪神/黑暗生物。
然而，他的人类却——
瑞德：QAQ我不要精神分裂

食用指南
★CP：加百列×瑞德
★非传统神话文
★综英美剧，多恐怖，但本文治愈O(∩_∩)O~
★私设如山，一切都是为了男神们的HE
★已涉及：猜

标签：英美剧 恐怖 天作之合 快穿 
主角：加百列 ┃ 配角：斯潘塞 ┃ 其它：治愈

作品简评
炽天使加百列为了阻止路西法和米迦勒之间的殊死一战，被两位兄长的力量波及，重伤之后坠入空间裂缝，从创世纪穿越到了19世纪，还绑定在一个人类天才斯潘塞·瑞德的灵魂里。于是，一人一天使就开启了不定时穿越，碾死黑暗生物，拯救无辜人类的英雄日常……本文构思新颖，以希伯来神话为根基，糅合了各种英美剧恐怖片的世界观，虽立足恐怖却基调治愈。在炽天使加百列的影响下，许多本该走上反派之路或是死于悲剧之下的人都拥有了幸福的未来，使得读者对角色们的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第1章 斯潘塞
　　哪怕他的智商高达187，有超常清晰的记忆能力，每分钟能阅读两万字，年仅十二岁就已经是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十二年级的学生，斯潘塞·瑞德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人会是那样得可怕！
　　橄榄球场边，瑞德赤裸着单薄的身体，他的衣服被远远地抛在一旁，但他的双手却被腰带牢牢地绑在门柱上，即使他哭得满脸泪水，哽咽着恳求他们放开他，但没有一个人对他施以援手，反而高声取笑。
　　“哇哦，看看我们的小天才，我们学校的骄傲~”一个身穿橄榄球队队服的高壮男孩大声地笑着，推搡着瑞德单薄的身体，“就这么个白斩鸡的身材，还敢肖想阿列克萨。”
　　瑞德被推搡着摔倒在地上，草屑划伤了男孩幼嫩的皮肤，鲜血慢慢地渗出来，但那些鲜血非但没有唤醒那些男女的良知，反而令他们更加兴奋。
　　阿列克萨·泰勒依偎在那个男人的怀里，手指在男人胸膛上画着圈，娇笑着道：“一个孬种而已，我哪里看得上他。”
　　“没错。”那个男人狠狠地踹了一脚瑞德的小腿，然后扭头吻住了阿列克萨的嘴唇。阿列克萨·泰勒呻吟一声，她攀附在男人怀里，吻得难解难分。
　　而瑞德则蜷缩着身体，无助地颤抖着。
　　“帮帮我，谁来帮帮我……”瑞德哽咽地哭求着。
　　明明他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他？
　　吻罢，阿列克萨·泰勒双颊泛红地靠在男人的怀里，媚眼如丝。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斯潘塞可怜兮兮的模样，“啧啧”两声，说道：“光是这样看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他哭成这样好像我们欺负他了一样。万一他告到校长那里就不好了，毕竟……”阿列克萨·泰勒压低声音，模仿着校长严肃的表情，怪里怪气地说道：“瑞德可比咱们这些蠢货强多了不是吗！”
　　“咱们可不是智商187的大天才啊。”
　　周围的橄榄球队成员立刻有人附和：“阿列克萨，你想到好点子了吗？”
　　阿列克萨·泰勒舔了舔嘴唇，美丽得堪称尤物的面容上满满都是恶意，她的目光扫了一圈周围，慢慢说道：“这样有趣的事情光咱们看了有什么意思，难道咱们不该和网上的伙伴们分享一下吗？”
　　周围嬉笑的声音顿时一静。
　　瑞德哆嗦着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曾令他心生好感的漂亮姑娘。
　　阿列克萨·泰勒挑眉：“你们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得说……”搂着阿列克萨的男人猛地将她抱起来，在阿列克萨的笑声中，男人大声地表示赞同：“你这主意简直是太棒了！”
　　“算我一个！”
　　“我这手机像素不错，先拍几张照片再录上一段怎么样？”
　　“喂，快点将他拉开，他的脸得拍得清楚一些。”
　　瑞德疯狂地挣扎，他哭喊着求人帮助他——他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也清楚这样做之后所带来的影响。即使这些人日后得到了惩罚，但他的未来也毁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瑞德的挣扎显然惹恼了这些人，有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在瑞德的挣扎中弄伤了手腕。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立即冷下脸，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响亮的耳光声像是唤醒了什么，瑞德愣愣地看着他们，面上一片木然。
　　那些年长的少年肆意将赤裸的男孩摆成不同的姿势，他们高声嘲笑着男孩的无能为力，大声讨论着要如何将视频发到网上。他们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会是多大的伤害，他们对此乐在其中。
　　瑞德一脸木然地流着泪，内心翻滚着屈辱和愤怒，以及想要毁灭这一切的渴望。
　　他做错了什么？
　　他唯一的错就是他不够强大，所以这些人肆意侮辱他，践踏他的尊严！
　　就在瑞德的内心被痛苦与恨意啃噬，整个人都即将崩溃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叹息。
　　他的脑海之中，有人轻声叹息。
　　随即，他的眼前爆发出绚烂的耀眼光芒，被痛苦与恨意所煎熬的灵魂像是被浸入温水之中，暖洋洋的，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那具单薄的身体忽然迸发出肉眼无法看见的白色光芒来，那些大力攥着瑞德手腕足踝的少男少女只觉得触手的皮肤忽然传出一股大力来，他们甚至来不及惊叫就整个人被掀翻出去，仰面倒在地上。
　　而瑞德那双麻木的棕色眼眸忽地动了动，里面的无助惊惶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深渊一般的平静。
　　被掀翻出去的少男少女唉唉痛叫着，一旁的同伴忙伸手将他们扶起来。他们一面揉着伤痛的地方，一面怒骂着，显然认定了瑞德的反抗令他们出了丑。
　　“小崽子，你好大的胆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对！让这个小崽子知道咱们的厉害！”
　　显然，瑞德的反抗激起了这些未成年人骨子里的凶性，他们看向瑞德的目光淬着狠戾，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而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那个缓缓坐起身的男孩却是一脸淡漠。明明被这些人高马大的少年围在中间，明显落在弱势的是他，但他看向这些人的目光却带着仿佛高高在上的睥睨，目之所及，尽皆蝼蚁。
　　显然，这样的眼神被他们归类为不服。
　　詹姆·奥森松开搂着阿列克萨·泰勒的手臂，他捏着手指，一步步走向瑞德。他咧着嘴，大笑着道：“小崽子，你这个眼神让人看着真不舒服。你知道上一个胆敢这样看着我的人怎么样了？”
　　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他可是被奥森队长揍进了医院，躺了七天，之后见到队长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詹姆·奥森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但“瑞德”却是嘴角一扯，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愚蠢。”
　　詹姆·奥森大怒，刚想动手，却见那个单薄瘦弱的少年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男孩的手指纤长白皙，做出这个动作自带着一份行云流水的优雅。
　　伴随着这一声轻响的，是众人手中的手机轰然爆炸的声音。
　　“啊——！！我的手！！”
　　“好痛！”
　　那些手机的忽然爆炸，不仅将自己炸成了碎片，还将拿着手机的手炸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他们的手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有些炸得狠些的地方甚至能够看到血肉里面的白骨。
　　但这些疼痛却不能抵消他们的恐惧——他们是看到“瑞德”打了个响指以后才出现手机爆炸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羸弱的男孩，却惊恐地发现，男孩棕色的眼睛竟不知何时变成了灿金色。
　　纯粹的，仿佛阳光一般的金色。
　　与此同时，他们周围的空间陡然扭曲起来，一道道漆黑的裂缝自男孩身后出现，枯瘦宛如僵尸的手掌扒在裂缝处，一双双赤红色的眼睛从裂缝里望来。
　　“怪、怪物！！”
　　“救命啊！！”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少男少女们满脸惊恐，惊叫着竭力想要离“瑞德”远一些。胆子稍大些的还能强忍着恐惧转身逃跑，胆子略小些的直接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方才还人声鼎沸热闹无比操场转眼变得鸦雀无声，男孩垂眼看着散落在不远处的衣物，神情平静，就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那些衣物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然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上忽然缭绕着金色的薄雾，雾气散去后，他的身上已然整整齐齐地穿着那套特制的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的校服。
　　与此同时，他身后种种异象已然消隐无踪。
　　男孩垂眼看着右手腕上青紫的伤痕，金色的眼眸划过一丝冷嘲。
　　“嫉妒……人类的原罪。”
　　左手轻轻按在伤处，温暖的白光闪过，那处的青紫顿时消隐无踪。但他的脸却白了一瞬，面无表情的男孩抬手揉了揉额角，喃喃道：“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破损的心核，近乎干涸的荣光，如今的他动用力量实在是太过勉强了。
　　这个名叫斯潘塞·瑞德的男孩拥有着很漂亮的灵魂，重伤的他受这个灵魂吸引，与他的灵魂在这个身体里毗邻而居，十二年来一直以沉睡来修复自己破败的灵体，便是如今恢复的力量才不过一成。若不是这个灵魂的声音太过绝望，他还会继续沉睡下去。
　　拥有如此光辉璀璨灵魂的人，不应受到如此对待。
　　随意翻阅了一下属于斯潘塞·瑞德的记忆，男孩开始向着瑞德家的方向走去。堪堪走出校门，男孩听到脑海中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嘿，你……你是谁？”
　　“……”
　　“莫非……你是我的第二人格？我这是……遗传到了……病了吗？”
　　不待回答，脑海中的声音以着极快的语速说道：“精神分裂症是一组病因未明的重性精神病，多在青壮年缓慢或亚急性起病，临床上往往表现为症状各异的综合征，涉及感知觉、思维、情感和行为等多方面的障碍以及精神活动的不协调。患者一般意识清楚，智能基本正常，但部分患者在疾病过程中会出现认知功能的损害……”
　　金眸的男孩无奈地停下脚步，他站在距离他家仅隔一条街的路口处，无奈开口道：“放松，男孩，你并没有患上精神分裂症。”
　　脑海中喋喋不休的声音一顿。半晌，那个声音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真的？”
　　他哪里会听不出男孩仿佛蹦豆子一般的语速中所深深掩藏的恐惧，他耸了耸肩，平静地说道：“我仅是寄居在你身体之中而已。”
　　然后，瑞德却以着一种心死若灰的语气说道：“我明白了，这是幻觉，一般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人都会出现这个症状，在不久之后我应该会形成第二人格。”
　　“……”
　　“药物治疗应该能够缓解症状……”絮絮叨叨的话被金眸的男孩截住，他挑眉，唇角勾着戏谑的笑容。他慢悠悠地问道：“精神分裂能炸碎别人手中的手机？”
　　瑞德：“？！”
　　“精神分裂能修复你身上的擦伤？”
　　瑞德：“！！”
　　男孩嗤笑一声，他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那双眼眸已经变成棕色。
　　瑞德的身体晃了晃，像是有些晕眩。他摇了摇头，棕色的眼眸中的混沌褪去。他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发现上面的伤痕早已不见时，他的眼中满是震惊。
　　——这不科学！！！
　　瑞德的眼睛瞪得溜圆，脱口道：“人类的皮肤和皮下组织断裂并出现伤口，其局部会有不同程度的组织坏死和血管断裂出血，数小时内便出现炎症反应，表现为充血、浆液渗出及白细胞游出……伤口收缩的两到三日后边缘的整层皮肤和皮下组织向中心移动，肉芽组织增生和瘢痕形成大约从第3天开始从伤口底部及边缘长出肉芽组织填平伤口……”
　　“……所以？”
　　瑞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所以有两种可能。”
　　“其一，我的精神分裂症已经发展到了较为严重的阶段。”他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腕，“26分钟前的一切存在于我的幻想。”
　　回归精神世界的某存在嘴角抽搐。
　　“其二……”瑞德的棕眸明亮，“你是鬼魂？鬼魂是一种能脱离肉体独立存在的思维或是意识体，神学上将它视为生命延续的一种方式，是……”
　　“停下！”他不仅嘴角抽搐，连眼皮都抖个不停。
　　瑞德的意识海里，他磨了磨牙，说道：“你不怕吗？要知道，只要我想，我就能够将你从这个身体里面挤出去！”
　　“哇哦！”瑞德小声地惊呼一声，他摸了摸胸口，眼睛亮晶晶的，非但没有惧怕，反而满是求知欲：“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存在于我身体的那个部位吗？那个……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好奇。”
　　“……”
　　“先生？”
　　挫败地闭上眼，他默默告诉自己哪怕沦落至此也不至于动手收拾一个人类幼崽的地步。他决定不搭理那个小子。
　　“难道……是女士？”
　　“我在你的精神世界里！”忍无可忍地回道，他冷笑着说道：“只要我想，我能随时摧毁你的精神世界，让你变成一个植物人！！”
　　作为一个交流技能水平线以下的天才儿童，即使面对如此凶狠的“威胁”，他的求知欲仍是坚挺地战胜了畏惧。如此颠覆科学的东西近在眼前，如果无法榨出他的相关知识数据，他会失眠的！
　　瑞德小心翼翼地措辞：“那寄住在我精神世界的好心先生，可以再问一下，我的精神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呃……我很好奇，毕竟，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图书馆！”
　　没有错，斯潘塞·12岁·智商187·体格弱鸡·瑞德的精神世界是一间藏书量绝对破万的图书馆！其图书类别能从古典文学跨度到生物、化学研究的专业书籍，种类繁杂。不仅如此，里面的每一本书打开后都拥有着完整的内容，这证明了什么？
　　这个十二岁的小子不仅读过这些书，还能够将书的内容完整地背诵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瑞德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我叫斯潘塞·瑞德，十二岁，人类，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十二年级生，智商187，我每分钟能阅读两万字，最喜欢的作家是柯南·道尔。那个……你叫什么名字？”随即他又慌乱地补充道：“鉴于如今的情况，你应该暂时不会离开我的身体，而我也不会找牧师去驱逐你，毕竟，我还不想变成植物人。所以，互相了解能够建立较为和谐的信任基础。”
　　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找牧师驱逐他？信不信牧师分分钟倒戈将你从这具身体里丢出去。
　　盘腿坐在书堆之上，拥有着金色眼眸的男人微笑着舒展背后的纯白十二翼。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亘古而来的骄傲。
　　“吾名加百列，执掌土星天的炽天使。”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被英雄救美的小博士#
　　瑞德：QAQ我不是精神分裂了吧
　　——
　　开新文啦~这是一只穿越版的炽天使~如果他的经历和属性跟圣经和很多传说都不符，那是穿越的锅= =
　　加百列：当当当当~隆重登场(*^__^*)
　　——
　　来个题外话：有多少人曾经被某个角色的扮相而圈粉，想要看电视剧的时候发现那是个史无前例的烂剧大坑，坑得一脸血心碎不已？
　　面无表情的某：呵，新边城浪子改成那样还敢搬上荧幕，编剧导演，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古龙的棺材板你们都压实了吗！！！
　　再见，傅红雪。
　　再见，路小佳。
　　心死如灰.jpg


第2章 创世纪【抓虫】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极光之处，生命之树下，神圣之湖上，神首先创造的生灵，是天使。
　　首先是日后会以“光耀晨星”之名响彻天地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然后是手持真理之剑的米迦勒，萨麦尔、加百列、拉斐尔、梅塔特隆、贝利亚……在无数的岁月里，唯七有资格立于御座之前的炽天使一一诞生，他们都阖着眼眸，静静地立在神圣之湖上，无声无息。
　　神创造炽天使于创世的第二日，但他却没有允许他们苏醒。
　　然而，其中一位炽天使却睁开了眼眸。
　　他的背后是舒展着象征着尊贵与力量的纯白十二翼，五官精致而完美，依稀有着创世神祇的影子。他拥有着银色的长发，比日后才会出现在大地的白雪还要无暇。他睁着灿金色的眼眸，眸中却不是新生的纯洁懵懂，而是茫然。
　　神散去笼罩着周身的荣光，直视着这本不该在此时苏醒的炽天使，开口，呼唤他的名——
　　“加百列。”
　　——不同于《圣经》上记载的创世之初，这是加百列所经历的最初。
　　哪怕已然数万年逝去，加百列仍然记得那时情景。
　　他舒展羽翼，身上穿着素白的长袍，赤足站在神圣之湖上。他的视线越过这个世界的创主，凝眸看向这个尚未完成的世界。在他的眼中，世界倏尔变了模样。无数影像在他的眼中浮现，繁复叠加，苍茫大地，钢筋水泥，天地俱灭。有声音自远处传来，由细不可闻到震耳欲聋，那是如今世界初开所不曾有过的声音，虫鸣鸟叫，人语鼎沸，车水马龙，以及给予世界永恒安眠的轰然巨响。
　　加百列僵直着身体，他动弹不得，被迫承受着一切，眼耳口鼻流淌出金色的血液。
　　然而，那些几欲将他逼疯的一切，在神的手掌触及他的发顶时，戛然而止。暖流顺着手掌触及的所在流淌遍整个灵体，方才几乎将他整个灵体撕裂的疼痛仿佛仅是梦境一般。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一幕幕清晰的场景渐渐褪去颜色。
　　他直觉想要挽留，但神清冷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如同律令。
　　“勿看。”
　　“勿听。”
　　“勿想。”
　　当目之所及再无方才种种，加百列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神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命运的轨迹。”
　　之后的几天，加百列追随着神，足迹遍布这个初生的世界。
　　他见证了世间万物的诞生。
　　创世的第六日黄昏，神回到了水晶天，而加百列则陷入了沉睡。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千年已逝，天界早不复当初的荒凉。
　　路西菲尔有意让加百列执掌第一重天，但神谕下达，令其掌管第七重天土星天。
　　土星天，乃神之御座所在。
　　路西菲尔闻此神谕，一向清冷的面上浮现出笑容来。他拥抱自己的兄弟，为他得到神的信任和宠爱而高兴。
　　加百列知道路西菲尔隐藏在眉宇间的担忧从何而来——创世之后，路西菲尔、米迦勒等炽天使陆续醒来，但加百列仍在沉眠之中。在他们为兄弟担忧的时候，生命之树孕育出无数天使，《圣灵册》中将天使分为上、中、下三级。炽天使作为他最初的造物，拥有着其他等级天使难以企及的力量，蒙受神最多的宠爱，理所当然成为众天使之首，统率着其他天使。
　　只是，虽然炽天使最得神的宠爱，但其他天使不乏佼佼者。
　　加百列是炽天使，但他一直沉睡，故此，他们并不知道神对加百列的态度。在神谕下达之前，难免为他担忧。
　　毕竟，对于天使而言，没有什么比神的肯定与宠爱更为荣耀的事情。
　　盘腿坐在图书馆里回想当初，加百列不禁心生感慨。
　　说起来，父神对他还是很宽容仁慈的。毕竟，后世将耶和华的形象描述至高无情道的最佳代表，舍弃一直宠爱着的光耀晨星都毫不犹豫，更何况他这个从异世而来的灵魂。
　　没在第一次见面将他碾成渣，而是选择庇佑他，甚至允许他旁观他创世，加百列就觉得他的运气相当不错。
　　与其他的炽天使，甚至普通天使都不同，加百列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没有什么“常识”的天使。谁叫他当初的记忆都被世界法则碾成渣，天使的传承记忆自然也是一片空白。
　　好在有路西菲尔和米迦勒这两个好哥哥主动承担起责任，花了三万年的时间，言传身教，种种让无数天使羡慕的经历对于加百列而言是不想回味第二回 的噩梦经历，比数次冲入地狱之中厮杀所见识过的情景还要可怕无数倍。
　　不过，他们的教导也确实卓有成效。加百列之名能够有今日成就，不得不感谢两位兄长的倾力教导。就连米迦勒都能够和颜悦色地表示，他还算不错的时候，他已经堪为天堂众天使的表率。
　　为此，路西菲尔转头就将天堂警卫长的头衔安在了加百列的头上，以示表扬。
　　加百列：“……”
　　也就是在天堂，各种名义的加班兼职反而被认定为荣耀，多的是天使巴不得全年无休。
　　就在加百列以为日子歌颂吾神，打打恶魔，享受一下天堂大小天使对他的追捧爱戴的时候，人类诞生了。
　　当神在伊甸园中用尘土造人，呼气赋予他灵时，在大地上休憩的加百列倏尔惊醒。
　　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无数画面，纷杂错乱，令他头痛欲裂。他身体中始终有一股暖流在平复那些疼痛，但当痛楚过后，他却记不清那些画面。
　　他回到了天界，得知神创造出新的造物。
　　人类，名为亚当。
　　天使对于亚当的存在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这世上万物皆为神所创造，人类在天使眼中和伊甸园中的动物、昆虫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与神有些相似罢了。
　　但加百列看着人类亚当时，心脏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亚当的眼眸纯然澄澈，但看在加百列的眼里，脑海中却出现无数双眼睛。
　　属于人类的眼睛，却盛满不同的情感。
　　谦逊、诚信、节制、慷慨、勤奋、耐心、宽容。
　　傲慢、色欲、贪食、贪婪、懒惰、愤怒、妒忌。
　　加百列怔怔地看着眼前赤裸着身躯却一派坦然的人类，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两个字样——
　　七美德与七宗罪！
　　不觉竟呢喃出声，轻如蚊蚋的话语声刚落，从不见一丝阴霾的天空却聚集黑色的乌云，雷霆之势赫赫，似乎下一瞬就会劈向加百列。
　　在雷霆降临之前，神出现在伊甸园，将加百列带回了水晶天。
　　加百列跪在御座之侧，仰头看向他的神，他的父，往日里即使剿灭魔族时也不曾动容的面上满是惶然无措。加百列只觉得他像是被分成了两个，一个满心惶恐不安，一个则淡漠地见证所有必然的发生。
　　“吾神……吾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加百列向神求助。但神的手指却轻触他的眉心，平和而强大的力量转瞬间就将他送入沉眠。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他听到神低声道：“还不到时候。”
　　再次醒来的时候，加百列仿佛忘记了人类的诡异之处，再看到亚当的时候，除了觉得亚当实在太弱了，长相也不怎么样，连最普通的天使也不如以外，便不在意了。
　　尤其，后期因为亚当和夏娃违反了神的命令，偷吃了善恶之树的果实，被神逐出伊甸园后，加百列整日忙于天堂事物，也就将亚当的存在抛之脑后了。
　　直到，每隔十万年举行一次的创世庆典的到来。
　　天堂的一众天使费尽心思地筹办庆典，只为了取悦神祇。结果，庆典最高潮的时候，神竟然将在人界早已死去，子孙繁衍了不知多少代的亚当提溜出来，说亚当身为他的圣子，今册封为弥赛亚，理应受到他创造出来的其他造物跪拜。
　　包括他所宠爱的，连在神面前都无需跪拜的光耀晨星。
　　斯潘塞·瑞德的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去想当时的情景。
　　在听到这一条神谕的时候，加百列先是一懵，旋即大怒，气炸了。
　　他可以向神下跪，那是创造他的父，那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神，那是给予整个世界恩泽的创世主，加百列愿意俯首。
　　可亚当算什么？就因为他拥有和神一样的实体，据说体内还有神的一滴神血，所以他就是圣子，他们就得向亚当下跪？
　　别开玩笑了，先将亚当身上萦绕着的罪业消干净了再说他是不是圣子的问题吧。要不是因为亚当，莉莉丝还好好地当着她的天使，何以至流浪在大地之上，成为夜之女妖。
　　再者，天使即使分为上中下三等，所有天使都崇拜尊敬着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他们也无需向路西菲尔俯首下跪。
　　天使之间，等级分明，但高贵不分尊卑。
　　但如今，神却拉出来这么一个亚当，认为他的尊贵凌驾于所有天使，甚至所有造物之上，别说天使全体发懵，就是来觐见神祇的精灵族、龙族都傻眼了。
　　所有天使精灵龙族都下意识看向了他们的天国副君，光耀晨星路西菲尔。而路西菲尔则站在所有天使之前，脊背挺直，毫不犹豫地说，“不”。
　　天地间，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胡扯八道的作者#
　　严肃脸：本文设定糅杂了希伯来传说，SPN里天使的设定以及各种自以为合理的胡扯，反正传说中御前七大天使并不是他们七个，但咱们就这么定了吧~有亲说觉得路西法和米迦勒有JQ，那是SPN的兄弟设定O(∩_∩)O~羁绊肯定是有的，七个炽天使之间，路西法、米迦勒和加百列之间的关系是最好的，因为加百列算是那两位教出来的，其余炽天使根本不用他们两个教o(╯□╰)o
　　加百列：感谢亲妈的厚爱，让我穿越创世之处没有被耶和华弄死不说，还捡了一个炽天使的位置= =


第3章 兄弟战争
　　耶和华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是光明至高神，即使是深渊孕育出的恶魔，也不敢如此冒犯神的威严。
　　加百列知道，他这个兄弟有多骄傲。
　　刚过易折，他却宁折不弯。
　　原本愤怒得想要跳脚的加百列一见路西菲尔如此，自己再大的火气也堪堪压住，开口就想帮自己的兄弟打个圆场。毕竟，神威如狱，若是触犯了神明的威严，即使往日再多的宠爱也无法善了。
　　当时加百列在心里咬牙切齿，不就是跪一下吗。等创世庆典过去的，他不信神会一直护着那个亚当，多的是套亚当麻袋的机会。
　　然而，当神无悲无喜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便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站在那里，看着路西菲尔反抗神谕，看着神下诏令他与亚当决斗，却在亚当即将落败的时候，神降临在亚当的身上，一击将路西菲尔打入无尽深渊。
　　所有天使都看得出是神一手扭转战局，但谁也不曾想到，神竟会对一向宠爱的光耀晨星如此绝情——天使是光的造物，而深渊之中却是世上最为极致的黑暗。将尚未堕落的天使打入无尽深渊，是对其信仰对无情的践踏与审判。
　　路西菲尔的眼神，不敢置信，悲恸甚至绝望，但到了最后却化为了死寂。
　　加百列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不觉中，他身上的禁锢已被解除。他仰头看着笼罩在荣光之中的神明，他想要说话，但声音却被禁锢在喉中。他恨得嘴角淌血，在心中疯狂地质问：“为什么？！”
　　人类是神的造物，难道天使就不是吗？
　　他听到神平淡无波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命运。”
　　命运注定，光耀晨星的陨落。
　　坠落深渊的第七日，曾经的光耀晨星走出无尽深渊，纯白的十二翼已然变得漆黑。
　　坠落的是路西菲尔，而走出深渊的却是路西法。
　　路西法在北境举起了反旗，一呼百应，三分之一的天使义无反顾地追随在他的身后，公然向天堂举起了武器。
　　宁愿在地狱为王，也不愿在天堂为奴。
　　米迦勒匆忙赶至北境本是想要劝说路西法，向神请罪，请求神的原谅，却不料亲眼目睹一场叛乱。作为神祇的最虔诚信仰者，哪怕向人类俯首也无法动摇其信仰分毫的炽天使米迦勒，被路西法的行为触到了逆鳞。
　　路西法也愤怒于即使到了如此境地，他挚爱的兄弟仍然站在了神的身边。
　　一言不合，便是天崩地裂一般的战斗。
　　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即使灵体仅剩下个虚影的加百列也觉得脑仁疼。
　　若不是怕他那不省心的两个兄弟同归于尽，他何至于拼命上前阻拦。就因为他试图阻止路西法和米迦勒的殊死一战，他被两天使的力量同时击中。若非在那一瞬间被强横的空间之力裹住，他所付出的恐怕不仅是心核受损灵体破碎，而是心核粉碎彻底消亡了。
　　那股空间之力，破开了空间壁垒，将他丢到这个世界！
　　甫一脱离那个世界，被法则压制封印的记忆渐渐被寻回，加百列翻看着自己曾经的记忆，再回想一下不久前自己干的一切，他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米迦勒是谁？那可是路西法堕天后的天国副君，注定要带领天使和以路西法为首的地狱打上几回圣战的炽天使长，怎么可能轻易被挂掉！
　　更不要说成了地狱之主，魔王撒旦的路西法了。
　　他这是操哪门子的心啊！
　　他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自己！
　　身处异世界，心核受损，荣光仅剩一成，实力弱得估计连一只低级魔族都怼不过——其实他这情况也好处理，在天堂的神圣之泉中泡一天就好，可问题是，他根本感应不到天堂的存在！
　　如今的他，竟只能躲在一个人类男孩的精神世界里，甚至不确定，一旦脱离这具躯体，这个世界的法则会怎样对付他。
　　哪怕他是被迫的，但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堂堂炽天使就是一个偷渡客！
　　毫无形象地坐在书堆上，方才的精神奕奕褪去，加百列洁白的羽翼耷拉着，整个天使恹恹的。
　　说多了都是泪啊。
　　加百列神情忧郁。
　　哪怕做不回天使，做人也好啊！要知道，他上辈子就是一个人类，生在天朝，长在红旗下，好不容易熬过了高中的黑暗岁月，即使步入还算理想的大学，谁知道……
　　说起来，他是怎么变成创世初的炽天使的？
　　加百列皱眉沉思，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正苦思冥想中，加百列听到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加百列先生，冒昧地问一下……”
　　加百列动也不动，道：“怎么了？”
　　方才自爆种族，这个认定他为鬼魂的小天才就有些hold不住。不仅报出了一连串神学来历记录，还信誓旦旦地指出，甚至指出根据天使学说《天阶体系》，加百列执掌的并非土星天，而是第一重天，月球天。
　　他会告诉那小子，他并不是一个原装的天使吗。
　　对于瑞德的反驳，加百列只耸了耸肩。辩解多没有意思，有他亲眼见证奇迹的时刻！
　　瑞德不知道加百列的想法，他只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鬼魂·加百列先生，治愈了一个鬼魂的妄想症。毕竟，这个世界上叫Michael的不少，叫Angel的更多，但其种族为人类。
　　卧室房间里，瑞德一手拿着电话，手指慢慢抚过菜单上一个个名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脸蛋上带着严肃，神情却有些犹豫，说道：“您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加百列微征。
　　“鉴于你如今不能脱离我的身体，你有五成的可能会感受到我的痛觉、触觉、味觉，如果在这些日常事务上能够达成共识是再好不过的。戴安娜在睡觉，我们今天只能订外卖。”瑞德一面快速翻看着这一沓子菜单，一面语速飞快地说：“Forest家的披萨味道据说很好，镇上45%的人愿意选择在无暇外出的时候选择这一家的外卖。Great Eastern Restaurant的中国菜不错，镇上38%的人选择……”
　　加百列囧囧有神地听着这个男孩飞快地介绍每一种招牌菜的各项信息，并附带上一听就非常有权威的数据。他的声音很雀跃，加百列知道，他是真心想要与自己分享味觉，分享美食。
　　他忍不住失笑，这个孩子明明以为他是“鬼魂”，难道就不怕他真的夺取他的身体吗？虽然他不屑如此，但这个男孩就不能抱着些警惕心吗？
　　他只是一个孩子，哪怕智商187，他到底还是一个害怕孤立与寂寞的孩子。
　　加百列抻了个懒腰，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圣经》。亲眼见证过世界形成的最初，这本看上去挺具权威性的《圣经》在他眼里就显得漏洞百出了。
　　几乎没怎么换气就将长达五分钟的数据报告完毕，没能获得答案的瑞德没了声音。他轻轻咬着下唇，他是不是又讨人厌了。
　　“……有油炸鸡翅吗？”
　　瑞德精神一振。
　　加百列慢悠悠地翻着书页，声音却在瑞德的脑海中响起：“别的没有什么要求，哪家店也无所谓，就来一打油炸鸡翅膀吧。”
　　瑞德眨眨眼：“加百列先生你喜欢……油炸鸡翅膀？”
　　自称天使的鬼魂，却想要吃鸡翅膀？
　　“是啊~”加百列的笑容里不自觉带上杀气，道：“最、喜、欢、油、炸、鸡、翅、膀、了！”
　　要是这翅膀来源自他家大哥、二哥就更好了！
　　加百列恶狠狠地想道。
　　——
　　瑞德失眠了。
　　没有办法，自打从加百列先生口中得知，昨天这位鬼魂先生是如何将他从折磨中拯救出来的，瑞德就有些坐立不安，夜里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脑子里满满都是如何应对来自伤员的诘难。
　　虽然鬼魂先生很冷淡地表示那些人绝对没有胆子找他的麻烦。
　　用加百列先生的话就是：“那些手机连着内存卡炸得渣都不剩，再加上作为教训的一些小幻术，保管他们不敢说一个字！”
　　当然，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瑞德听了，反而更加不安——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他真的不熟练啊。
　　顶着黑眼圈，瑞德忧心忡忡来到学校，结果却发现，外班的不清楚，但昨天参与欺负他的同班同学一个不落全部请了病假。
　　瑞德垂下眼，默默回想了一下昨天特意翻看了一遍顺便背下来的《未成年人保护条例》，心中稍定。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没有找茬的同学，没有问询的导员，瑞德在匆匆解决了午饭后，就根据鬼魂先生的意思来到了校图书馆。
　　还没走进图书馆，瑞德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鉴于瑞德的年龄和小身板，即使与他相撞的是一个体态纤细的女孩，踉跄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也是不怎么运动的瑞德。
　　瑞德痛得直吸冷气。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惨遭家暴牵连的炽天使#
　　加百列：说多了都是眼泪= =
　　瑞德：加百列先生，您不要难过，订外卖吧，您想吃什么？
　　加百列：乖孩子【轻抚小博士犬首】果然，歹竹也能出好笋，亚当再碍眼，但他N久之后的后裔，比如说你，就很不错
　　瑞德：【这个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好】


第4章 嘉莉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柔软的小身板啊，也太容易被推倒了。
　　“抱、抱歉。”撞他的女孩是一个金发女孩，五官还算清秀，但她神态间的怯懦给她减分不少。不同于学校中时尚女孩的俏丽打扮，她的穿着更加保守甚至老土，红棕色长袖衬衫外套着的是蓝色的针织衫，她的审美仿佛停留在上个世纪。
　　女孩一脸歉意，她想伸手将瑞德拉起来。但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犹豫地缩回了手，只反复地道歉。
　　“没、没关系。”瑞德捡起眼镜戴好，他很想揉一揉摔得生疼的屁股，但在女孩子面前这样的动作很不雅观。他强忍着疼痛，仰头对女孩有些局促地道：“是我走路不小心。”
　　“并不是这样的，是我有些着急，撞到了你。”女孩慌乱地说道，甚至视线都有些不敢与瑞德接触。但当她看清瑞德的模样，倏尔便睁大了眼睛，小声惊呼道：“你……你是瑞德，斯潘塞·瑞德，是吗？”
　　瑞德身体微微绷紧，有些僵硬地点头。
　　没有注意到男孩的不自在，女孩的神情带着欢喜，道：“我知道你，你是我们学校的小天才。我从电视里面看过你参加的数学竞赛，你真的是，棒呆了！”
　　“啊？”瑞德有些茫然，这个女孩子，是在崇拜他？
　　这个女孩显然也不善于交谈，她有些局促地揉着衣角，喃喃道：“抱歉……对、对了，我叫嘉莉·怀特。”
　　瑞德的表情有些木，他以着同样的语调说道：“斯潘塞·瑞德。”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片刻，嘉莉·怀特磕磕巴巴地道：“我需要查一些资料，于是……我先进去了？”
　　瑞德忙不迭地点头：“请便。”
　　嘉莉·怀特转过身，长舒了一口气，大步走进图书馆。
　　瑞德傻站了一会儿，就听到脑海中，属于加百列的戏谑声音响起：“男孩，不过是被个小姑娘表达了一下仰慕之情，至于‘惊喜’成这样吗？”
　　“才不是这样。”瑞德瞪圆了眼睛，认真地解释道：“我只是不习惯。”
　　他所习惯的永远是同龄人的排斥，即使嘴上说着崇拜，但眼睛里面却满是满满的不屑讥讽。就像是那个阿列克萨·泰勒一样，甜美的笑容下是恶毒的心思。只是他从前太过愚蠢，并没有看出她的恶意来。
　　加百列不置可否，只说道：“虽然那个小姑娘仔细瞧瞧长得不赖，但可不是你能够消受得起的。”
　　“为什么？”瑞德有些奇怪，旋即慌忙摆手，磕磕巴巴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瑞德的心中一阵绝望，他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有些奇怪加百列对她评价的由来。
　　加百列心中好笑，见他的脸得像是发烧一样，估计他再调笑两句就能晕过去。他将险些脱口的笑声咽下，故作平淡地说道：“我明白。”
　　瑞德的心中涌起了小小的希望，加百列真的明白？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慢吞吞地道：“那个嘉莉·怀特在血统上有点小问题。”
　　“血统？”瑞德走进图书馆，望见不远处正在电脑上查阅资料的嘉莉，小声地重复道。
　　“她是人魔。”加百列解释道：“你也可以称之为魔女。她是人类与恶魔的后代，拥有着相当出色的天赋力量，等到她的力量成长到巅峰的时候，足以与六翼天使抗衡。”
　　瑞德嘴角一抽，他想说，加百列先生你难道还没有从自己是天使的妄想中走出来吗。瑞德想，作为一个好房主，他应该体谅房客的小癖好。
　　瑞德颇有些沧桑地叹了口气，提议道：“需要打911吗？”
　　“当然不能。小斯潘塞，警察叔叔可不是万能的。”加百列戏谑地道：“那个小姑娘应该才觉醒，力量的掌握尚且薄弱，也还没有挖掘出更大的潜力。不过，要是逼急了她，她很容易失控。”
　　瑞德的脸颊红红的，包括父母在内，他第一次被人叫做“斯潘塞”，好吧，叫他的并非是人类。但即使如此，瑞德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一股名为喜悦的情绪在心底升起。他轻咳了一声，说道：“叫我‘斯潘塞’就好，不要加‘小’。”
　　“好的。”加百列从善如流地道：“小斯潘塞。”
　　瑞德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道：“鉴于我今年已满十二岁，还有七个月是十三岁，我已经不小了。”
　　毫无形象地躺在书堆上，加百列懒洋洋地摇了摇手指，笑盈盈地道：“即使再给你加上一百岁，你的岁数连我的零头的够不上。”
　　瑞德：“……”
　　幻想自己是活了数十万年的天使了不起哦。
　　逗完了瑞德，加百列面上的笑容缓缓隐去。
　　他知道瑞德并没有相信他，但他也不指望这个情商加智商直接为零的小孩子能帮上什么忙。
　　嘉莉一个人魔，即使他的实力不及从前的十分之一也能够解决，更何况，他看得出，这个女孩虽然怯懦，但她本性不坏。
　　问题在于，嘉莉既然是人魔，那么，她的双亲之中必有一个是恶魔，其等级还不会低。
　　他本以为，这个世界是没有神魔的，因为当他施展荣光的时候，所损耗的力量远远高于以往——这个世界，没有构成超自然力量的元素。但人魔的发现，显然颠覆了他这一认知。
　　这个世界既然有恶魔，那与之对应，必然会有天使。
　　那么，他为什么感应不到天堂？
　　究竟是什么，阻碍了他的感知？
　　——
　　嘉莉·怀特的事情，稍加留意就能够发现很多。
　　瑞德发现，大概他和嘉莉·怀特是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最不受欢迎的两个学生。
　　嘉莉·怀特是全校闻名的怪女孩，她有一个神经质的母亲，老土的穿着习惯，软弱的性格，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女孩。
　　就在两天前，女生浴室里，以克丽丝·哈根森为首的女生公然嘲弄因初次来月经而不知所措的嘉莉·怀特，向她扔卫生棉，以此为乐。
　　不要问瑞德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那群肆无忌惮的女孩不仅将嘉莉·怀特被欺辱的过程拍摄下来，还将它上传到网上。
　　虽然克丽丝·哈根森和那些女生因为此事被体育老师德斯汀女士罚跑，而克丽丝·哈根森因她拒绝接受惩罚而被取消参加毕业晚会的资格，但很多人没有责怪责克丽丝·哈根森的过分行径，反而更加厌恶嘉莉·怀特。
　　走廊的储物柜上，有人用白色染料写着对嘉莉·怀特的侮辱性语言，没有人为此报不平，反而低声窃笑，瞥向嘉莉·怀特的目光厌恶且不屑。
　　对此，瑞德的眉毛几乎拧成一团。
　　在别人看来仿佛笑话一样，甚至拿来做谈资的东西，唯有当事人知道这是怎样的残酷。
　　“他们是错的。”瑞德认真地说道，“他们欺辱诽谤一个无辜的女孩，这是犯法的。”他的语气有些消沉，“他们总以为这种程度的‘欺负’不算什么——是，没有人因此受伤甚至丧命，学生之间出现一些‘小摩擦’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我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那并不是……无所谓的事情。”
　　加百列静静地听着。
　　瑞德扯了扯嘴角，笑容中带着苦涩：“我从小就是一个怪胎，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更不会有人和我交朋友。可即使我不去奢望那些友谊，总是有人不放过我。他们孤立我，作弄我……老师总会说，‘嘿，瑞德，你那么聪明，而他们只是普通的孩子，他们只是嫉妒你。你很懂事，不要和他们计较了。’”
　　“不应该这样的……”瑞德认真近乎执拗地说道：“不应该这样的。”
　　加百列忽然开口道：“你不是怪胎。”
　　“斯潘塞·瑞德，你一定不知道你的灵魂有多漂亮。”加百列的唇角挽起清浅的弧度，他的声音柔和，仿若情人间絮絮的低语：“它耀眼极了，就像是流淌过恒星天的那条银河一样。若非如此，我的灵也不会被吸引到你的精神世界里。”
　　瑞德的脸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就像是一只被蒸熟的螃蟹一样，耳朵似乎都在冒烟。他智商高达187的大脑在疯狂地刷屏，但所有的内容都是乱码。他的脑子似乎被搅和成一团，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同手同脚地走路。
　　加百列下颌微抬，神情倨傲，他不知，此时他的神情像极了他那以傲慢闻名的兄长路西法。
　　或许加百列曾经是人，有着一段正常人的生活，但那仅仅二十多年，尚不及他成为加百列那段岁月的一个零头。
　　他为人的记忆早已模糊，只是固执着不愿丢弃。
　　加百列直直看向前方，像是透过那片精神世界而望进瑞德那团小小却漂亮的灵魂，沉声道：“你是我加百列所选择的人类，你是我的代言人，蒙受着我的宠爱与庇佑！你永远不可，妄自菲薄。”
　　瑞德紧紧抿唇，脸红得厉害，他吭哧半天才说出个“谢谢”。
　　加百列撇嘴，这孩子嘴有多笨他可是一清二楚，从来就没指望过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恭维。估计这熊孩子到现在还以为他是个有妄想症的鬼魂呢。
　　加百列表示，身为他的代言人，他不介意主动帮助他重塑一下三观。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代言人了的瑞德脸红红地想，虽然鬼魂先生的妄想症很严重，但他真的很温柔啊。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真情表白了的炽天使#
　　瑞德：鬼魂先生很温柔啊~
　　加百列：啥？表白？我就是鼓励鼓励斯潘塞。我都和他绑定了，要是他一直自卑懦弱下去，岂不是显得选择他的本天使很没有眼光。


第5章 命运
　　放学后，加百列占据了瑞德的身体。
　　这是第二次属于他的身体被外人操控，不同于上一次的昏厥，瑞德这是清醒着失去身体的掌控权。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但他却能够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一切。
　　瑞德认真体会自己的感觉，计算着数据。
　　加百列翻了个白眼，他不用看就能知道瑞德如今再做什么。虽然在这个男孩身体中苏醒不过短短两日，但这个男孩实在是太好懂了。哪怕智商破表，但这性格就跟小绵羊似的，软萌软萌的。
　　加百列有些深沉地想道：既然要与一个人类绑定不知道多长时间，这么软萌，说出去他是加百列的代言人，岂不是丢了他的脸？若是被他那群兄弟知道，这可不是他被笑话一万年还是两万年的问题了。
　　分明是会被笑话十万年的问题。
　　加百列表示，这绝对不能忍！
　　默默定下改造瑞德计划一二三，加百列根据从校教务处老师那里“询问”出来的家庭地址，来到了怀特家。
　　在加百列凝眸看过去的时候，他眼前的一切倏尔变了模样。
　　无数画面在眼前浮现，鲜血、残肢，无数生灵的哀嚎，与一个饱受痛苦煎熬最终崩溃的灵魂。那个灵魂痛斥着这个世界的不公，怨恨着这个世界的种种，最终化身为魔鬼，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拉入了地狱。
　　一切的一切，都在加百列的脑中涌现。
　　而在瑞德的感知下，他只觉得加百列控制着他的身体在怀特家的外面站了十分钟，动也不动，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半晌，加百列缓缓阖上眼睛，慢慢消化涌入脑中的那段记忆。
　　或者说，命运的轨迹。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嘉莉·怀特没有父亲，十八年来，她一直与她的母亲，玛格丽特·怀特居住在一起。玛格丽特·怀特是一个虔诚近乎偏执的教徒，她一直视未婚先育生下的嘉莉而罪孽，甚至在嘉莉·怀特出生的时候想要杀死她，但血浓于水，到底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能下得去手。
　　玛格丽特·怀特爱着这个孩子，但她始终记得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的罪孽。
　　她对嘉莉·怀特有着过度的掌控欲，她不允许她的女儿接触任何男性，也从不告诉她一些女人所必须知道的事情。她要保证嘉莉的纯洁，甚至在她有任何在她看来不洁的思想时，将她关入禁闭室。
　　在这样的坏境下，嘉莉·怀特变成了远近闻名的怪女孩。
　　十八岁那年，嘉莉·怀特的力量觉醒。
　　一直懦弱的人，一旦决意反抗，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可怕的，尤其嘉莉·怀特拥有着常人没有的力量。在毕业晚会那一晚，鲜血淋身，同龄人的肆意嘲笑，再加上唯一对他表露善意的男生死在她的面前，她终于爆发。
　　偌大的晚会，盛装的毕业生和校老师，唯一活下的便是一直对她付出善意的德斯汀老师。那些曾经对她抱有恶意，曾经对她肆意嘲弄，曾经对她的遭遇漠不关心的人，都死在了她的手上。
　　这是一个灵魂的愤怒，但有些人，却不应得到这样的收梢。
　　加百列缓缓睁开眼，窥探命运的轨迹，这是他以着加百列的身份诞生时得到的力量，但被神封印。如今力量回归，直视一场关于数百灵魂的因果，加百列不认为，这是偶然。
　　如果说对于嘉莉·怀特的事情，加百列曾经的态度漫不经心，那么如今，他真正地重视这件事情。
　　生命有多可贵，没有人比死过一次的他更清楚。
　　加百列默默想到，在开始他的瑞德改造计划之前，或许得先开始嘉莉·怀特改造计划。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嘉莉·怀特想要堂堂正正地活着，只能够靠自己。
　　将一个魔女拉到他这边的阵营里，他算是挖了他哥的墙角？
　　默默对路西法说了句抱歉，加百列慢慢将精神力铺展开，渗入眼前的这所房子里。房屋内的情景，尽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玛格丽特·怀特正在强迫着自己的女儿忏悔。
　　她说自己的女儿满身罪孽，必须特立独行，因为上帝在看着她。
　　而嘉莉·怀特受够了这样的言论。
　　嘉莉·怀特近乎崩溃地大喊道：“我只想和别的女孩一样，我不想再特立独行，我没有罪过，你才有罪过！”
　　母女间的争吵再次以嘉莉被关在禁闭室结束。
　　禁闭室外，玛格丽特·怀特一面喃喃着请求上帝的原谅，一面用刀子在自己满是疤痕的手臂上留下更多的伤口。
　　而禁闭室内，嘉莉·怀特喃喃诅咒着着一切，神情间充满了被逼迫到了极致而近乎不顾一切的不甘抗拒。从小到大，她因为种种理由被关在这间小屋无数次。她不明白，只是想要像一个普通女孩一样生活，这竟成了罪孽！
　　嘉莉·怀特红着眼眶，身体微微颤抖。随着她心中压抑不住的愤怒与痛楚，禁闭室内摆放的东西在微微震动，门发出“吱嘎”的声响，昨天上面因嘉莉·怀特满含愤怒的诅咒声而震裂的裂缝随着刺耳的声音在渐渐扩展。
　　门外，是玛格丽特·怀特越发高亢的祈祷声：“上帝啊，帮帮我！”
　　震动，戛然而止。
　　玛格丽特·怀特惊喜四顾，她以为自己得到了上帝的垂怜，出手压制住邪恶的力量。她以着温柔却扭曲的嗓音对着门内的女儿说道：“嘉莉，只要虔诚的祈祷才能消弭你身上的罪孽，可怜的嘉莉，你已经是一个女人了，软弱、邪恶、罪恶的女人……”
　　嘉莉·怀特没有回应。
　　玛格丽特·怀特不以为杵，她哼唱着圣歌，苍白憔悴的面上满是欣然之色。她轻盈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嘉莉·怀特究竟看到了什么——
　　永远被黑暗笼罩的禁闭室内，竟投入一丝光亮！
　　嘉莉·怀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从记事起，只要做错一点事情、不，大部分时候，她根本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她的母亲就认定了她的罪大恶极，如同是对上帝的亵渎一般，一面疯狂地斥责她，要求她忏悔，一面将她关在没有一丝光亮的禁闭室里——如今的嘉莉·怀特闭上眼睛都能够描绘出这间屋子的模样。
　　狭小而逼仄房间，受难耶稣的像挂满了墙壁。他们围绕着她，以着静默而苦难的姿态包围着她，平静地注视着她每日的苦难。
　　但如今，她竟看到这里有光亮。
　　那道光呈弧，自那受难耶稣的十字架涌出，纯白柔和的光芒落在嘉莉·怀特的身上，轻柔得不可思议。
　　嘉莉·怀特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她不敢置信地伸手，轻轻地触碰那些光芒。随即她抬头，却发现受难耶稣的十字架变了模样。
　　十字架上，竟站着一个拥有着纯白十二翼的天使。
　　那个天使周身笼罩着朦胧的光芒，他穿着白色的长袍，赤足而立。他拥有着银色的长发，五官是嘉莉从未见过的完美。他正看着她，神情柔和而悲悯。
　　过于惊讶的嘉莉·怀特并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个拥有十二纯白羽翼的天使，赤足踩着的地方正是耶稣的脑袋。
　　“上帝……”嘉莉·怀特喃喃道，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哪怕她曾经向上帝祈祷了十八年，却也不敢相信，她竟能够见到天使。
　　嘉莉·怀特毫不怀疑眼前所见，除了上帝的天使以外，谁能拥有如此温暖的力量。
　　在如此温暖的力量下，嘉莉·怀特痛哭失声。
　　透过自己的眼睛，瑞德静静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嘉莉·怀特，直到周围变了个模样。
　　瑞德惊讶地看着周围，这是一间图书馆，数以千计的书籍整齐地摆在书架上，每一本书的书名都是他所熟悉的。
　　“哇哦……”瑞德一脸的震惊，真的有图书馆！
　　还没等着瑞德动手翻看一下这间图书馆里的藏书，周围的情景变得扭曲。
　　瑞德看到了满天璀璨星辰，美得不可思议。然后是纯白的云，如练的银河流淌，星辰穿梭其中。
　　他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哪里。
　　这是加百列的精神世界，传说中的天堂。
　　当然，这也不排除这是一个幻想型精神病的幻想世界。
　　等到瑞德秉承着学者钻研的精神探索遍前三重天后，他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有了成算——
　　要么，加百列是一个对神学有着丰富知识储备外加极致想象力的精神病妄想者，可能还有一些超能力。
　　要么，他就如他所言，是一位真正的天使。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挖他哥墙角的加百列#
　　加百列脚踩耶稣：来吧嘉莉，加入我的麾下吧~
　　嘉莉：好哒殿下~没问题哒殿下~
　　亚当版耶稣：多大仇= =
　　话说，这只加百列是忠实的亚当黑o(╯□╰)o在他看来，亚当就是破坏他完美家庭的罪魁祸首= =其实，亚当宝宝也委屈o(╯□╰)o一切明明是上帝的旨意
　　再话说，加百列因为第一次用力量差点被法则碾成渣渣，所以，他潜意识一直避免使用这个力量。他不会主动窥视命运，嘉莉这次是自动开启= =


第6章 天使的信徒
　　发现附身的不是鬼魂而是天使这一颠覆三观的问题，对于瑞德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对他而言，鬼魂都有了，天使什么的也不值得惊讶。只要自己没有遗传到精神病就好，别的都是小事。
　　粗神经的瑞德这般想道。
　　但是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瑞德有些小苦恼。
　　瑞德拽着自己的书包带，扶了扶自己的大黑框眼镜，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结结巴巴地道：“真、真的不用了，怀特，谢谢你，我可以自己拿书包的。”
　　然而，眼前的女孩却固执地拽着瑞德的书包带，坚持道：“请让我来帮忙。”顿了一下，女孩，也就是嘉莉·怀特认真地看着瑞德，蔚蓝色的眼眸中是纯粹的执着与坚定，道：“您是加百列殿下的代言人，身为殿下最忠实的信徒，无论如何，我绝无法眼睁睁看着您弄伤身体！”
　　瑞德嘴角一抽，他看着眼前一反往日怯懦模样的少女，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那时候就不专注探索加百列的精神世界了，他应该看看加百列究竟对嘉莉·怀特说了什么，弄得这个女孩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仿佛感觉到瑞德心中所想，加百列没好气地在瑞德脑海说道：“小家伙，你知道什么！这是人、天使格魅力！”
　　或许他在天堂的号召力或许不及路西菲尔和米迦勒，但亲和度绝对是众炽天使最佳，受欢迎度五颗星。
　　只是……
　　加百列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抬手扶额——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本来只是想要获得这个女孩的一些信任，然后适当地影响她，不至于让她走向日后的绝路。谁料，他给这个单纯姑娘造成的冲击太大，竟使得她不仅深深地信任他，并对他产生了信仰之力。
　　这种信仰之力对于天使而言是陌生的，因为天堂的天使，所信仰的从来都是他们的造物主。无论加百列多受其他天使喜爱崇敬，他们的信仰也不会发生丝毫偏移。
　　据加百列估计，唯一打破了造物身份的禁锢，获取了信仰之力的天使，应该就是已经成为了地狱之王的路西法。
　　嘉莉·怀特对他的信仰，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产物。但当小姑娘纯粹的信仰之力凝成金色的发丝缠绕在他虚幻的灵体上，最终没入他破损的心核时，他心核上的蛛网裂纹竟然弥合了一些，一直从灵魂深处泛起的虚弱终于得到了些许的缓和。
　　加百列终于意识到，在没有神圣之泉的世界里，他应当如何恢复力量。
　　只是，这样的事情得悄悄进行。否则要是被天堂知道的话……他现在还不想去投奔他家二哥。
　　地狱的生活环境有多差，好几次打到地狱第九层的加百列相当有发言权。
　　相差了六岁，瑞德的小胳膊小腿没能阻止嘉莉·怀特，失去了他的背包。随即，他的手上被塞了诸如面包、香肠之类的食物，嘉莉·怀特还贴心地递过来一瓶牛奶。
　　瑞德一脸木然地看着嘉莉·怀特，而那个羞涩腼腆的女生出奇坚定地告诉瑞德，他的身体太瘦弱了，他需要按时按点地吃饭，咖啡对身体不好最好戒掉，牛奶有益身体健康可以每餐一瓶……
　　瑞德：“……”救命！
　　表达了一番对瑞德身体健康问题的关心，嘉莉·怀特跟在瑞德身后半步的位置。嘉莉一脸的坚定，说道：“我会保护您的，大人。”
　　瑞德：“……”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缓缓道：“能别叫我大人吗？叫我瑞德就好。”
　　嘉莉·怀特皱眉，刚想反驳，却看到矮了她一头不止的男孩恳求道：“拜托了。”
　　嘉莉·怀特迟疑了。在她看来，瑞德是加百列殿下选择的肉身，是殿下亲口承认的代言人，是和殿下最近的人。她身为殿下的信徒，有责任保护殿下的肉身，尤其殿下的肉身是如此得柔弱纤细，仿佛一捏就会碎掉。
　　但殿下代言人的要求，她也不能完全忽视。
　　就在嘉莉·怀特左右为难的时候，她听到属于加百列殿下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就按斯潘塞的要求来吧。”
　　嘉莉·怀特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瑞德：“……”总觉得心好憔悴。
　　校门口，嘉莉·怀特背着两个书包而瑞德捧着一手食物的模样很快落入其他人的眼中。当即就有人高声嘲笑，声音尖利：“瞧瞧，我们的疯姑娘在干什么？你这是在讨好我们古怪的小天才吗？谁不知道小天才喜欢的人是阿列克萨，即使你厚着脸皮往上凑，小天才也看不上你！”
　　说话的人正是克丽丝·哈根森。
　　这个拥有着棕色皮肤的美人倚在男友的怀里，斜睨着嘉莉·怀特，一脸的鄙夷，她看着嘉莉·怀特却向男友比利·霍恩问道：“亲爱的，你知道嘉莉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
　　比利·霍恩的手放肆地在克丽丝裸露在外的腰际游走，配合地说道：“血点？”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哄笑。
　　克丽丝·哈根森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一般的感觉，她微微后仰，手臂揽住男友的肩膀，大笑道：“最喜欢的饮料呢？”
　　不待比利·霍恩回答，一个一向与克丽丝关系交好的女生就笑着道：“我知道，是血腥玛丽~”
　　克丽丝·哈根森顿时露出无辜而有可惜的神情，哀叹着道：“哦，天啊，这真是太可怕了~”她冲着瑞德飞了一个吻，诱惑道：“小天才，看到了吗，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有多可怕，快来投入姐姐的怀抱吧~~”
　　瑞德默默地扶了一下眼镜，道：“据我所知，目前并没有名为《血点》的电影。而且你方才关于怀特的兴趣爱好之类并没有经过怀特的认证，不具有真实效力。而且，怀特没有酗酒的爱好，更不可能存在最喜欢的饮料是血腥玛丽这样的爱好。”
　　众人：“……”
　　克丽丝·哈根森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冷冰冰地看了一眼瑞德，复又看向嘉莉·怀特。虽然她直觉今天的嘉莉有些不同，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高高昂着脖子，对着嘉莉·怀特颐指气使地道：“嘉莉你最喜欢的电影不是《血点》吗？是我记、错、了？”她着重咬着某几个单词。
　　嘉莉·怀特看了一眼周围在看热闹的、她本该称之为“同学”的存在，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长年被嘲笑奚落带来的伤痛并不是那么容易抚平的。然而，她想起了昨晚柔和的光芒，加百列殿下温柔的轻语，嘉莉·怀特用力地攥紧手指，心中仿佛涌起了无限的勇气，将懦弱畏缩狠狠地压下。
　　她直视着前几天给她带来几乎能伴随一生的噩梦的女孩，张口，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哈根森同学，我想，我与你并没有熟悉到直呼教名。你叫我怀特就好了。”
　　克丽丝·哈根森先是一愣，在意识到嘉莉说了什么之后，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声道：“婊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熟悉的，高傲的霸道凌人。
　　但嘉莉·怀特却高高地扬起头，没有选择退缩，而是用明亮的眼眸看着桀骜霸道的女孩，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我又上哪里去知道？毕竟，我和你又不熟。”
　　“……噗。”
　　校门口处，众人先是默了片刻，随即人群中传来喷笑的声音，但很快就憋了回去。
　　克丽丝·哈根森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还是土里土气的长相，眼眶处甚至还挂着两个可笑的黑眼圈，活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一样。但……从前怯懦的气质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自信与骄傲？！
　　就像是一块陷入淤泥中的石头，拂去了表明的污垢，现出的竟是宛如水晶一般明亮璀璨的内里。
　　这怎么可能？！
　　克丽丝·哈根森瞪圆了眼睛，破口大骂道：“贱人！贱人！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我——！！”
　　咒骂声戛然而止，克丽丝·哈根森呆呆地看着仿佛一瞬间就出现在她面前的女孩，还有距离她眼球不到两厘米的手指，一瞬间，冷汗几乎浸透了她的衣裳。
　　比利·霍恩也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嘉莉的速度那么快，但手臂间的僵硬使他意识到自己的女人被吓到了。他当即冷下脸，喝道：“你做什么！”他捏着拳头，想要“教训”一下嘉莉·怀特。然而，当他触及到女孩的眼神时，比利·霍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心脏像是被莫名的恐惧攥住，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淌下来。
　　那个往日里怯懦得，被欺负都不敢告状的女孩，竟有着一双野兽一般嗜血的眼神。比利·霍恩下意识觉得，如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后果一定不是他能够接受的。
　　“哼。”嘉莉·怀特没有兴趣和这两个恃强凌弱的家伙计较，凭白降低了自己的格调——她可是加百列殿下的信徒！
　　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嘉莉·怀特转身，大步向瑞德走去，那张冰冷的面容在看向瑞德的时候变得柔和。
　　瑞德默默地看着气质隔夜后截然不同的少女，咽了咽口水，默认了嘉莉·怀特将他送到教室外的举动。
　　反正，他们两个人的教室就隔了两个班。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坚决不承认自己把人小姑娘矫枉过正了的炽天使#
　　加百列：刚刚好有木有，看这缕信仰之力是多么纯粹，多么美好~
　　瑞德：………………
　　加百列：看看嘉莉现在是多么自信，多么帅气——你就是说，她怼人的时候帅不帅，有没有本天使的风采！
　　瑞德：……………………………………
　　嘉莉：(*^__^*) 向加百列殿下看齐！！！


第7章 疗养怨
　　嘉莉·怀特目不斜视地将瑞德的书包放在座位上，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后，她转身走出了教室。在即将迈出A班的时候，嘉莉·怀特的脚步一顿，她仿佛听到了什么，白皙的面容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茫茫然的瑞德，唇角翘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瑞德：“……”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瑞德瞅了瞅堆了一书桌的食物，忍不住轻声问道：“加百列先生，你究竟对怀特做了什么？”
　　他得承认，他被今天截然不同的嘉莉·怀特给吓了一跳。
　　“没什么。”加百列淡定极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嘉莉·怀特的改造才刚起步而已。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随手搭救不值一提的心态，那么，在收到女孩纯粹的信仰之力后，加百列对嘉莉·怀特的改造热情陡然增长了无数倍。
　　“挺好的。”瑞德真心赞叹道，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小羡慕。
　　“放心吧，小斯潘塞。”精神世界里，加百列温柔地轻语，“虽然嘉莉·怀特已经成为了我的信徒，但在我的心里，你是最棒的。所以，你不需要羡慕别人哦。”
　　“什、什么啊。”瑞德的脸蛋爆红，“才、才没有羡慕呢。”
　　“好好。”加百列笑眯眯的看着瑞德变得粉红的灵魂，嘴笨还妄图口是心非的孩子，逗起来最有趣了。
　　——
　　信徒嘉莉·怀特的改造初见成效，代言人斯潘塞·瑞德的改造更是不能疏忽。加百列伸手从精神世界里头的图书馆里扯过来笔和纸张，开始制定瑞德改造计划一二三，就比照着当初路西菲尔和米迦勒对他做的那些。
　　他如今灵体受损荣光近乎枯竭，既然发现了信仰之力对他的作用，接下来自然就是收集足够的信仰之力修复心核重塑灵体。
　　信仰之力这东西其实也不难收集，来几个神迹，表露一下身份，分分钟他就能多出一大批狂信徒来。但问题是，他这重伤的状态根本就撑不出一个神迹，最多也就能收拾几个普通高中生。
　　讲真，昨晚让嘉莉·怀特震撼不已的所谓神迹，那哪里算得上什么神迹，就是加百列真灵投影显现，就费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荣光。他本意是挽救一个在命运之下会堕入地狱的可悲灵魂，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多了一个虔诚的信徒。
　　还幸运地越过了上帝，信仰到了他的身上。
　　再者，看嘉莉·怀特的情况就知道了，这个世界是有恶魔存在的。或许是如今的他太过虚弱，以至于无法感知到天堂地狱的存在。但不管怎么说，他必须警惕恶魔的存在。
　　在尚且弱小无助的时候，他需要小心地伪装隐藏自己。
　　作为领军跟恶魔打了好几回的炽天使，加百列对恶魔这种生物没有半点好感。
　　长得丑不说，还总是充满贪婪的欲望。虽说审美倒是不错，但总想着将爪子往高位天使那里伸，相当恶心天使。而他作为炽天使中的佼佼者，没少被那些地狱恶魔觊觎，每次宰完恶魔，回天堂沐浴的时候他就恨不能搓下一层皮来。
　　要是他在这虚弱状态下遇到大恶魔……
　　加百列扯了扯嘴角，金眸锐利至极。
　　如今，不论是命运还是加百列本身的意志，都选择了瑞德成为他的代言人。虽然有些僭越，但这世上的神祇，有几个是自己亲自动手来招揽信徒，收集信仰之力的？
　　还不是培养代言人，由他来传播福音，而祂只需要适时来几个神迹回应一下。
　　他虽然不是神祇，但在信仰之力的收集上，加百列完全可以套路他们的方法。
　　斯潘塞·瑞德是很重要的一环。
　　只是……
　　加百列抬眸看了一眼精神世界之外，正趴在卧室的床上翻看着字典一般厚度的法语原文书籍，专注的模样完全是一个称职的书呆子。
　　加百列默了一下，斯潘塞这样羞涩内敛又实诚的书呆子，能帮他传播福音，收集信仰之力吗？
　　总觉得，不太靠谱啊。
　　就在加百列在精神世界中默默捂脸，深感未来日子艰难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祢的名为圣。愿祢的国降临，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恳求祢，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布莱恩。】
　　这是——？！
　　加百列一愣，下一刻，难以言表的困倦涌出。他垂下头，十二片洁白的羽翼合拢起来，将他整个天使包裹在其中。而精神世界之外，正在专注阅读的瑞德头一歪，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
　　这是一间堪堪不到十平米的房间，房门紧闭，空间逼仄，除了一张单人床以外，再无其他摆设。而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则开在接近屋顶的位置，外面紧密地镶着金属护栏。
　　加百列站在门口处，微微仰着头，靠着无与伦比的好眼神，借着窗户玻璃的反光，认真地打量着自己如今这具身体。
　　他主导着这具身体，顺手屏蔽了精神世界里头所有的声音——谁叫那里如今正有一个现年十二即将十三岁的小少年，正在持续不断，肺活量惊人地尖叫着。
　　倒也不怪瑞德，实在是刚才的情况吓到了他。
　　玻璃的反光，清楚地倒映着加百列如今的模样。
　　苍白的脸孔上满是病容，枯瘦的身体里提不上一点力气，这不是属于斯潘塞·瑞德那具未长成的弱鸡身体，而是一具年过三十的成年男子。不幸的是，他的身板比书呆子瑞德更加虚弱，身上还绑着白色的约束衣，就连胳膊都没有办法抬起分毫。
　　这里是密歇根州韦恩郡的艾洛斯疗养院，而加百列如今的身体，属于一个名叫盖布里·贾恩卡洛的男人，三十五岁，患有多重人格障碍，另一个人格自称是上帝派遣到人间清洗的天使，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加百列很确定，这具身体里面并没有其他天使寄居过的气息，所以，这个盖布里，确实是个精神病。
　　突然换了身体，加百列还好，毕竟是身经百战宠辱不惊的炽天使，就是有一天发现自己在地狱中醒来，他也能无比淡定地拍拍手，从地狱杀回天堂。
　　但斯潘塞·瑞德不同。
　　从小就见过自己的母亲的状况，熟读有关精神疾病的书籍，瑞德不得不担心自己是否遗传到了戴安娜的精神疾病。在发现加百列的存在时就惊吓了一回，而这一次，他一睁开眼睛，先是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再一低头，哎呦我去，这一身约束衣，不就是专门为精神病人准备的病服吗！
　　要不是加百列及时醒来，将人赶紧丢到了精神世界里头，瑞德非得自己喊破了喉咙，惹得这家精神疗养院的医生冲进来给他来一针。
　　加百列在心里摇了摇头，斯潘塞还需要更多的历练。
　　这般想着，加百列转头看向房间的角落，用着这张平凡而充满病容的面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轻声开口：“吾听到你向吾神祷告，虔诚的灵魂应该得到褒奖。人类的鬼魂，说出你的请求，吾名加百列，将实现你的愿望。”
　　加百列如今浅棕色的眼眸上，清楚地倒映着一个女人的模样。
　　那是普通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存在，死去的亡灵。
　　房间的角落处，站着一个穿着血色长裙的女子。金色的长发蜷曲，五官姣好明艳，只是，她的脖颈四肢上遍布深深的锯痕，鲜血时刻不停地涌出，染红了她身上的长裙，浸透了她身下的土地。
　　那是她临死时的模样，只是没有人能够看见而已。
　　“你……？”女人惊疑不定地看向加百列，作为一个死去多年，能够在这家疗养院中来去自如的鬼魂，只要她想，她就能知晓这所疗养院中所有病人的病例。这间病房的病人算是她孩子的邻居，在她不忍看着心爱的儿子饱受痛苦的时候，她就会来到隔壁的房间哭泣祈求。也因此，她知道这间病房的病人，盖布里·贾恩卡洛是一个有着人格障碍的男人，他认为自己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所行之事皆是奉上帝的旨意。
　　所以，女人不确定他是真的看到了自己，还是又在进行一场想象中的天使降临。
　　加百列：“……”
　　好吧，谁叫这具身体的原主那么巧，就是有这个人格障碍，还自称天使。
　　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女人的怠慢，加百列不再说话，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无声调动他灵体深处微薄的荣光。
　　女人蓦地瞪大了眼眸。
　　她看到，乳白色的光自盖布里·贾恩卡洛的身后扩散开来，六对纯白的羽翼徐徐地舒展开来，那张充满病容的苍白面孔似乎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浅棕色的眼瞳已经变成了璀璨的金色，如同拨开了乌云的阳光，温暖得让人不禁为之热泪盈眶。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约束衣化为金色的齑粉，围绕着加百列转了两圈后，化作白色的长袍，穿在了他的身上。
　　“上帝啊……”
　　人类鬼魂震惊地看向加百列，喃喃着道。她的双膝一软，一下子跪在了加百列的身前，眼角血泪蜿蜒。
　　“我赞美祢，求祢垂怜，求祢救救我的布莱恩。”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差点吓死的小博士#
　　瑞德：啊啊啊啊救命啊我不可能在精神病院里不可能啊啊啊
　　加百列：淡定。不就是穿个越吗，有什么了不起的┑(￣Д ￣)┍
　　——
　　涉及世界：疗养怨
　　虽然本文标签是恐怖，但是——
　　加百列：我和斯潘塞是为了爱和正义~
　　瑞德：没、错QAQ


第8章 疗养怨
　　那个鬼魂名叫劳拉·摩斯，已经死去了十一年。
　　生前，她是一名应召女郎，独立抚养着两个孩子。生活艰难，却没有将这个坚强的女人打倒。然而，在她一次帮助警察哈里·摩根做线人的时候，她被一个毒枭发现了。在一个集装箱内，当着她两个孩子的面，毒枭用链锯将她和其余三人肢解谋杀。
　　那时候，她的长子布莱恩三岁，幼子德克斯特两岁。
　　她痛苦地死去，而她两个孩子也在这被鲜血浸透的集装箱内呆了整整两天，直到警察收到消息姗姗赶来。
　　第一个抵达集装箱的警察，就是哈里·摩根。
　　不足四岁的孩子，亲眼看着如此残酷的事情发生，还在被鲜血浸透的集装箱内艰难求生了两天，这些对她的两个儿子的人格造成的无疑是毁灭性的破坏。两岁的德克斯特·摩斯还不算明显，但三岁的布莱恩·摩斯身上，崩坏的影子已经显现。
　　于是，哈里·摩根收养了德克斯特，却将布莱恩送入了艾洛斯精神疗养院中。
　　布莱恩·摩斯在这家疗养院，一呆就是十一年。
　　从三岁到十四岁，布莱恩·摩斯没有接受过一天正规的教育。因为他目睹了生母被肢解的情景，在浸满鲜血的集装箱内生存了整整两天，他对鲜血有着极度的恐惧，这使得他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而在集装箱内和德克斯特相依为命的两天，他与自己的兄弟建立起来深刻而近乎病态的依赖，而之后被迫与兄弟分离非但没有淡化这种依赖，反而将其无限地加深。
　　年幼的孩子本是健忘的，但德克斯特的存在却深深地刻在了布莱恩·摩斯的脑海中，灵魂里。日日夜夜，不曾忘却。
　　艾洛斯精神疗养院是美国最大的疗养院，无论是设备还是医师都是顶尖的存在。哈里·摩根选择这一家疗养院，本来是出自好意。
　　但令劳拉·摩斯痛苦不已是，这家疗养院中暗藏的黑暗竟是如此残酷。
　　艾洛斯疗养院主要推行的，是葛莱斯医生的对立式疗法。
　　所谓对立式疗法，就是强迫患者正视恐惧，克服恐惧。听上去是一种实用的疗法，但事实上，葛莱斯医生一手执导的试验连她这个早已死去的鬼魂都为之心悸。
　　葛莱斯医生视布莱恩·摩斯的病情为一项值得研究的典型病例，而针对他的治疗，自然不会是常规意义上的药物与心理治疗。而他所谓的对立式疗法，就是将一个对鲜血充满恐惧与隐隐渴望的孩子按进盛满了鲜血的浴缸中直至他濒临窒息，以此来强迫他直面自己对鲜血的恐惧。
　　年幼的布莱恩反复在鲜血中窒息，鲜血浸湿他的身体，呛入他的喉咙，让他在生与死之间无限地徘徊着。而他早已死去的母亲却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这样的治疗，持续了整整七年。
　　而这，只是葛莱斯医生规划的第一阶段。
　　他的第二阶段，竟然是强迫那个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电链锯切割——要不是，看到这样一幕的劳拉·摩斯太过愤怒，终于掀起的力量直接爆了房间里面的白炽灯，中断了这一次的试验，她当时才十岁的孩子恐怕就会留下和她相同可怕的伤痕。
　　那一次的力量爆发后，她足足有十天只能够蜷缩在房屋角落里苟延残喘，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就会就此消失。
　　反复数次，劳拉·摩斯渐渐摸清楚了自己成为鬼魂后所拥有的力量。只是，这些力量并不强大，极端的愤怒能够使她爆发一次，但每一次使用后都会有一段虚弱期，这使得劳拉·摩斯无法在每一次的试验中保护布莱恩。
　　但只要葛莱斯医生妄图进行所谓的第二阶段治疗时，劳拉·摩斯就会不管不顾地爆发，说什么也不让这些人用链锯给布莱恩留下永久性的伤害。
　　反复数次，劳拉·摩斯拼着灵魂仿佛马上就要消散一般的痛苦爆发出来的力量让那些医生以为布莱恩·摩斯身上有什么诡异的存在而将其视为禁忌，针对他制定的对立式疗法第二阶段开始无限制地延期，就连第一阶段治疗也开始少了起来。
　　这家疗养院中，与布莱恩·摩斯经历相似的病患何其之多，被电击，被火烧，越是恐惧什么，越是被这些医生强迫着面对什么。每一天，这家疗养院中都有人死去，但这些死去的病患对于葛莱斯医生而言却只是不值一提的实验损耗而已。
　　但劳拉·摩斯却无力救助他们，就连她自己的儿子，她也无法完全地保护。
　　布莱恩·摩斯一天天地长大，并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他却有着极高的智商。哪怕因为童年的阴影和不间断的医疗试验而产生的嗜血冲动时常让他失控，但他却逐步学着控制自己。
　　这种控制，不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缺陷而进行的改正，而是更加高明的伪装，为了脱离这家地狱一般的疗养院，为了能够与他的兄弟重逢。
　　每每看到为了控制自己的欲望而选择自残的布莱恩，还有这宛如人间地狱的各种实验，劳拉·摩斯就越发怨恨哈里·摩根。
　　她无数次后悔自己参与进了哈里·摩根的案件，若是没有成为他的线人，哪怕她的生活依旧困窘，她却能够和两个儿子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布莱恩挣扎求生，而她却救不了他。
　　劳拉·摩斯忍不住痛哭失声，血泪混合着她身体时刻未曾停止流淌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
　　加百列精神世界里面的尖叫声已经停止，在发现自己没有因为精神病发作而被关进精神病院后，瑞德总算堪堪冷静下来。随即，他被劳拉·摩斯的叙述吸引住了注意力，借着这具身体的眼眸，有些畏惧但更多却是探究性地看过去。
　　什么都没有看到。
　　要不是劳拉·摩斯的声音尤在耳边，瑞德几乎以为加百列正在那里自言自语。
　　加百列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温柔地看着这个完全可以算得上血肉模糊的鬼魂，无声地等待着她从崩溃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他喜欢纯粹而真挚的情感，劳拉·摩斯对布莱恩的感情令他动容。
　　“我很抱歉。”劳拉·摩斯擦拭着血泪，“是我失礼了。”
　　“没关系。”加百列温和地说道，“所以，你是希望将布莱恩带离这家疗养院，让他与他的兄弟重逢吗？”
　　劳拉·摩斯犹豫了一下，说出的答案却与加百列猜测的大相径庭：“是，也不是。”咬了一下嘴唇，这个因为牵挂自己的孩子而始终没有离开人世的母亲抬起头，祈求地看向加百列，颤声道：“我希望，布莱恩能够忘记德克斯特的存在。离开这里后，过上平静的生活，不要去追寻德克斯特的存在。”
　　加百列微微怔住。
　　精神世界里，瑞德不明所以，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
　　严格意义上说，加百列一直寄居的地方是斯潘塞·瑞德的灵魂，这一回，他们换了身体，但加百列与瑞德房客房东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改变。在加百列没有刻意掌控这具已经无主的身体时，瑞德轻易借着这具身体的口，问出了他的疑问。
　　劳拉·摩斯用力地攥住了手指，她犹豫了一下，终是说出了原因。
　　“我看到……我看到德克斯特，杀死了布莱恩。”
　　血泪又一次涌出了眼眶，劳拉·摩斯的声音颤抖起来。
　　“因为，因为布莱恩要杀死德克斯特的养妹，所以，所以，德克斯特杀死了布莱恩。我知道——”
　　“我知道布莱恩做了很多错事，但那些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布莱恩本该比任何人都出色，他本该健康地成长，而不是在这个疗养院中渡过一个扭曲的童年。”
　　“为什么是德克斯特，为什么会是他呢。”劳拉·摩斯的神情痛苦，“唯独他，我没有办法接受，没有办法。”
　　布莱恩，是德克斯特的亲哥哥啊。
　　加百列神情微变，看到？
　　劳拉·摩斯闭上眼睛，在天使的面前，她无需隐瞒。低声道：“从七天前开始，我一直做着一个梦。”
　　——从三天之后就会发生的火灾，布莱恩的逃离，不断的学习与伪装，杀戮与疯狂，与德克斯特的重逢到最后毫无怨恨地死在了他的手上。
　　鬼魂本来没有睡眠，没有梦境的。
　　但从七天之前开始，入夜之后，劳拉·摩斯就陷入了梦境之中。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布莱恩·摩斯命运的片段。
　　“预知梦。”加百列站起身，走向跪在地上的人类鬼魂，璀璨的金色眼眸直直地看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他的眼前，无数碎片纷至沓来，那是劳拉·摩斯的过去与布莱恩·摩斯的未来。
　　加百列继续看下去，最终拨开了所有的碎片，他看到了劳拉·摩斯的灵魂最深处。
　　加百列蓦地瞪大了眼眸，不敢置信。
　　劳拉·摩斯的灵魂深处，一张婴儿手掌大小的残破纸片斜斜地插在里面。纸片微微发黄，边角是撕扯后的毛边。看上去就像是陈年的旧书被扯下一页，还没有扯好，以至于一整张书页被扯成了两半。
　　这么一张空白的，残破的纸片看上去平平无奇，但看在加百列的眼里，他的脑子忽然嗡鸣一声，一个名词浮现在脑海之中。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占纳西斯之页。】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涉及《疗养怨》和《嗜血法医》。劳拉·摩斯就是德克斯特死去多年的妈，布莱恩是他哥┑(￣Д ￣)┍当时看嗜血法医的时候，真心希望这兄弟俩能一起离开，而不是弟弟杀死哥哥，悲剧(＞﹏＜)
　　本文会涉及很多恐怖、奇幻、探案、惊悚的英美剧，唯一不会涉及的就是超英类= =超级英雄跟天堂地狱实在是不搭，怪怪的。放心，没看过片子的也能看懂~
　　PS:总觉得本文可以改名为《拯救反派男神之旅》
　　加百列：住脑！我才是真正的男神！！


第9章 疗养怨
　　与之相关的信息，自然而然地随之浮现。
　　加百列的的金眸发直，他不去想自己为何会知晓占纳西斯之页的存在，他只傻眼地看着那片残破的书页，要疯。
　　占纳西斯之页是什么？
　　加百列扯了扯嘴角，那是法则的凝聚，世间至高的神器，七张占纳西斯之页就组成了他父神手中的创世之书！
　　但现在，他竟然在一个人类鬼魂的灵魂深处发现了创世神祇的伴生神器！虽然只是残破的书页，但上面凝聚着的力量相当可观，引得他心核微微震动，渴求着那张残破的占纳西斯之页。
　　他说自己怎么会被引进了这具人类身体中，他分明是本能地感应到了占纳西斯之页，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加百列的手指动了动，金眸隐隐带着渴望地看着劳拉·摩斯灵魂深处的那张残破纸片，想要。
　　那是创世神祇伴生神器的组成部分，具有着支配法则的强大的力量，哪怕只是残破的一页，也胜过天堂地狱的无数宝物。说不定有了这一残页之后，他虚弱的灵体也能够得到缓解，哪怕遇上大恶魔，也有了上手就怼的底气。
　　加百列试探性地用荣光勾了一下劳拉·摩斯灵魂深处的残破纸张，没勾动，再看看劳拉·摩斯无知无觉的模样，加百列隐约意识到，想要得道这张残破的占纳西斯之页，前提是完成劳拉·摩斯的愿望。
　　加百列的金眸，亮得骇人。
　　如果说，加百列之前是出于同情愿意帮助劳拉·摩斯，那么现在，他的斗志已经被占纳西斯之页彻底勾了起来。
　　他看向劳拉·摩斯，不再试图获取她灵魂深处的残破书页，他压下心底因见到占纳西斯之页而泛起的浮躁，沉声开口道：“将你梦中的一切说出来。”
　　完整的创始之书据说记载着世界的开始与终结，单张的占纳西斯之页兴许有着同样的力量，只是远不及创世之书而已。
　　劳拉·摩斯必然是无意识下，借助了占纳西斯之页的力量，窥探到了布莱恩·摩斯的未来。
　　劳拉·摩斯用力地攥住手指，慢慢地将梦中看到的种种说出来。
　　——
　　虽然劳拉·摩斯的愿望是将布莱恩·摩斯带离这家疗养院，遗忘同胞弟弟德克斯特的所有事情，过上平静的普通人生活——这对于现在加百列而言，别说，还真有一些困难。
　　嘉莉·怀特的信仰之力只是弥合了他心核上的一些裂痕，他的荣光却没能得到恢复。加百列估计，他的荣光半点恢复的迹象也没有，兴许是因为他心核上始终存在着裂痕的。
　　就如同盛水的木桶，木桶若是有着一道道裂缝，水都漏出去了，谈何盛水。
　　当然，加百列只是推测。
　　反正，加百列做天使多年，从来没有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势，也不曾有过现在这种荣光枯竭的时候。
　　他现在的状态是，本就寥寥无几的荣光在最近三三两两的使用下越发见底，而比起真灵投影这种小得不能再小的法术，消除记忆的法术要高端不少，毕竟，大脑是十分精密的部位，适当地抹去一些记忆而不影响其正常的生活，这才是真正记忆法术的真谛。
　　不过，消除了布莱恩·摩斯的记忆，他的荣光估计也得告罄了。
　　没有荣光的天使，加百列只见过堕天使。
　　加百列不知道自己荣光告罄的时候会不会变成堕天使——应该，不会吧——他如今更为关注的是，这两个耗费荣光的法术能不能换来劳拉·摩斯灵魂之中的占纳西斯残页。
　　再者，加百列直觉，这一次的任务并不会那么简单粗暴。
　　劳拉·摩斯的愿望围绕着布莱恩·摩斯，可布莱恩·摩斯又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偶，哪怕他还没有成年，他也是一个有主见的活人。太过一厢情愿的愿望，即使打着为谁好的旗号，所收获的结局未必圆满。
　　赔了荣光又没有弄到残页，那样的情景太美加百列拒绝想象。
　　加百列觉得他应该跟隔壁房的病友好好谈一谈。
　　还有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也可以利用一下。
　　一味地蛮干只会费时费力，借势而为才是聪明天使应该做的事情。
　　加百列抬手将自己身上的白袍变成了白底带黑条纹的病服。看了一眼窗户映出来的模样，加百列皱了皱眉。
　　还没有斯潘塞那具年幼而柔弱的身体顺眼，起码那孩子唇红齿白长得挺可爱，哪怕小小年纪鼻梁上就卡着一副大黑框眼镜，也挺萌的。不像是这具宛如瘾君子一般的弱鸡身体，即使有完美如加百列的加入，也堪堪使得这具身体的精气神看上去顺眼那么一点点。
　　不过，翻看一下盖布里·贾恩卡洛之前的记忆，加百列对于他如今的状态也多了几分理解。
　　拜葛莱斯医生的对立式疗法所赐。
　　由于盖布里·贾恩卡洛患的是人格障碍，针对他的病症，葛莱斯医生规划出来的治疗方案是电击治疗。
　　置身于无数镜子包围的房间，身体被绑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双眼被人强迫着睁开，不得不直视无数镜子里照出来的自己，还有那比一日三餐还要按时按点的电击……
　　加百列深深地觉得，这个葛莱斯医生若是下地狱，跟那群恶魔一定挺有共同语言。
　　加百列接手这具身体的时候，盖布里·贾恩卡洛已经死亡。究其死因，是在今天早上例行一次的电击治疗后，几个医护人员将盖布里·贾恩卡洛拖回房间的时候，他忽然袭击了其中一个医护人员。
　　哪怕是战五渣，当他全力爆发的时候，还是具备一定杀伤力的。
　　盖布里·贾恩卡洛的牙口很不错，一口咬伤了其中一位护工。
　　为此，他被那个护工怼墙角就是一顿暴打，打得奄奄一息后套上了约束衣，被扔回房间里头自生自灭。
　　盖布里·贾恩卡洛没又挺过去，而劳拉·摩斯虔诚的祈求又有占纳西斯残页的加成，最终引来了加百列，他的身体就这么成了加百列的临时容器。
　　哦，不对，应该是他和斯潘塞的临时容器。
　　加百列也不急着穿墙去找布莱恩·摩斯，他眼下这情况，荣光自然是能省就省。
　　眼下这种情况，确切地说，是加百列寄居在瑞德的灵魂里，而他带着瑞德的灵魂又寄居在盖布里·贾恩卡洛的身体中。
　　斯潘塞·瑞德的作用，大抵与防弹衣相同。
　　加百列努力想出了一个形容，作为黑户的他，不能直接暴露在世界法则之下，但有着斯潘塞·瑞德做防弹衣，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斯潘塞·瑞德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加百列阖上眼，进入了瑞德的精神世界里。
　　精神世界的图书馆里，瘦小的男孩正扶着大黑框眼镜，刷刷刷地飞快翻着书，嘴里喃喃道：“没有对应的知识，果然还是书读得太少了吗……”
　　加百列：“……”
　　不，你的书已经读得够多的了。
　　是时候好好锻炼一下你那弱鸡一般的身板了。
　　加百列开口唤道：“小斯潘塞。”
　　瑞德抬起头，口中道：“请将‘小’字去掉，谢……”
　　瑞德愣住了。
　　这是斯潘塞·瑞德第一次看到加百列真实的模样。
　　银色的长发垂至膝盖处，明亮的金眸如同阳光的恩赐。瑞德傻傻地看着眼前一身白袍，纯白羽翼低垂的天使赤着足走向他，哪怕他没有长一根欣赏美色的神经，却也被炽天使世间极致的美丽晃花了眼睛。
　　即使是他眼瞎那会儿的女神阿列克萨，在这份美丽面前亦如枯槁的落叶一般，不值一提。
　　若是知道瑞德刚刚将他与那个人类的女人相比较，加百列都得冷笑三声，一巴掌糊在这个男孩的后脑勺上。
　　什么眼光！
　　论美貌，遍览天堂，也就天国副君时期的路西菲尔和终日笼罩在圣光之中的吾神能够完胜。前者，是美丽尊贵的最极致表现，无论哪一个种族都为光耀晨星的美丽目眩神迷。而后者，哪怕没有天使或是任何种族见过真容，但谁敢说神不美，那就等着被全天堂的天使追杀吧。
　　炽天使的美丽，已经立于世间的最顶峰。而不同于米迦勒的凌厉，拉斐尔的精致，加百列的美丽要更加柔和一些，如阳光却不炽烈。
　　也不怪后期他明明肩挑天堂警卫长的担子，在生命之树的果实即将成熟，天堂即将诞生出一批新的天使时，他会被天国副君派去守护生命之树，与拉斐尔一起为新生的天使送去祝福。
　　用加百列自己的话就是，他这长相就自带亲和力。
　　加百列勾了勾嘴角，伸手将书堆里头的瑞德抱了出来。
　　瑞德：“！！！”
　　加百列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抱起不足一米六的小男孩时就像是托起一只小鸡仔，毫不费力。
　　瑞德傻眼片刻，刚想要挣扎，就见到美貌足以照亮黑暗的炽天使轻吻了他的眉心一下，笑着说道：“小斯潘塞，我的男孩，你这是看呆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傻眼的小博士#
　　瑞德：！！！
　　真·美色炽天使·加百列：╭(╯^╰)╮


第10章 疗养怨
　　轰！
　　斯潘塞·瑞德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虾子，棕色的眼睛瞪得溜圆，一脸受惊过度地看着加百列。
　　明明只是想着安抚一下可能受到惊吓的瑞德，结果突然发现瑞德这反应有趣极了，于是想要再欺负两下的加百列露出迷之微笑。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流光溢彩如同揉碎了的阳光，他刻意凑到瑞德的面前，眨了一下同样银色的眉睫，异常浓密纤长的眉睫轻轻地扫了一下瑞德的脸蛋，他刚想要说什么——
　　瑞德尖叫起来。
　　加百列的手顿时就是一抖，就像是托着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似的，忙不迭地将人放下。
　　然后，瑞德也不叫了，就那么蹭蹭蹭后退了十来步，瘦弱的后背紧紧地抵在书架上，瞪圆了的棕色眼睛直直地瞪向加百列，小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加百列深呼吸，这个时候他需要做的是微笑，微笑，微笑……
　　加百列死鱼眼：“斯潘塞，你究竟是怎么了？”
　　斯潘塞·瑞德：心慌，气短，越是接近，心脏就跳得越快。症状有些像是心脏类疾病，不过他三个月前进行的体检并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除了视力下降一些，身体出现了亚健康症状以外，并无重大疾病。具体的情况他还需要查阅相关书籍，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跟这个加百列保持一下距离吧。
　　下意识不想说出内心真实所想，瑞德扭头不去看加百列温和俊美的面容，有些别扭地道：“没什么，就是……就是别靠得太近，我不适应。”
　　加百列：“………………”
　　所以，原来他这是被嫌弃了吗？
　　加百列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塞了，他瞅了瞅紧紧贴着书架，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斯潘塞·瑞德，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他很想收拾一下这个不懂得对他的宠爱心怀感激的小混蛋一顿，但……他不跟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
　　暗暗翻了个白眼，加百列说出了来意：“小家伙，我就是过来问一下，你要不要控制这具身体一段时间？毕竟，你也算是因为我的缘故，被迫从自己原本的身体脱离。就算是，提前享受一下成人的生活？”
　　瑞德一听，下意识就想起自己刚醒来时候的情景，顿时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忙不迭地拒绝道：“我不要！”
　　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瑞德的目光异常坚定，他宁愿留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头翻翻自己倒背如流的书籍，也不愿使用一个患有精神疾病人的身体。
　　坚决杜绝一切可能使他变成精神病的可能。
　　很快意识到了瑞德拒绝的原因，加百列耸了耸肩膀，也不强求，转身就脱离了精神世界。
　　原本他怕小孩子一个人窝在精神世界里会寂寞，但眼下看来，这种常识并不适合某个情商全被智商给吃了的某男孩。
　　啧。
　　——
　　临近晚上六点的时候，病房的房门被粗暴地踹开，一个身材高大完全能够塞进去两个盖布里·贾恩卡洛的中年男护工一脸不耐地站在门口，大声道：“弱鸡，死了没有？”
　　这个男护工的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绷带，正是今早被盖布里·贾恩卡洛咬了一口的那个男人。
　　他习惯于用暴力来在这些病患身上找存在感，动辄打骂对于他们而言是很寻常的事情。不是没有病人试图攻击过他，但他被这么一个弱鸡伤到却是第一次。
　　今天一整天，他不知被多少同事嘲笑。男人心中有气，即使他因为这个牙印将盖布里·贾恩卡洛揍个半死，心中这股气仍是难以平息。
　　所以，他又来了。
　　男人捏着手指，准备在晚饭前再给这个小子一顿教训。
　　然而，当他看清病房中的一切是，男人却愕然地发现，房间里头的情景竟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原本应该套着约束衣蜷缩在角落里，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盖布里·贾恩卡洛竟然完好地站在床边，身上穿着的不是束手束脚的约束衣，而是一件白底黑纹的普通病服。
　　男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屋里套着盖布里·贾恩卡洛壳子的加百列，有谁来过吗？他明明交待了人，不要管这个弱鸡的死活来着！
　　怒火倏地涌起，他甚至忽视了短短一天里，鼻青脸肿的盖布里·贾恩卡洛为何完好无缺地站在那里，脸上半点擦伤也没有。他刚想大声诘问，就见到一脸病容的青年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浅棕色的眼瞳中流转着金色的流光。
　　男人没好气地将加百列带到疗养院五楼的大厅中。
　　在他的印象里，是他宽容大度地原谅这个突然犯病的家伙，小惩大诫后就从约束衣中解放出来，让他得以穿上普通的病服吃晚餐。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对待此时的“盖布里·贾恩卡洛”，他在态度上没有半点轻慢不耐，也没有寻机报复他，反而下意识放缓了脚步，落后“盖布里·贾恩卡洛”半步，不像是押着这个病人，而是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无形中已经带上了臣服的意味。
　　加百列并没有刻意展现自己与原主的不同，但作为一个在天堂装相已经成了习惯的炽天使，当他的周围有其他生物存在，无论是天使恶魔还是人类，他下意识展现出来的都是最完美的状态。
　　即使这具身体无限地削弱了他的完美，但站在人群之中，即使身穿病容，满脸病容，他依然是最受瞩目的那个人。
　　——感谢路西菲尔和米迦勒的教导，哪怕这两位天使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晚上六点，是疗养院病人用餐以及开启短暂娱乐活动的时间。
　　五楼的大厅中，黄铜留声机发出喑哑的乐声。
　　虽然是用餐时间，但大部分病人都聚集在大厅的角落里，伴随着喑哑的乐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这些病人，或多或少都带着各种新鲜的伤痕——烧伤，刀伤，咬伤甚至是被截断的肢体。
　　惧怕火的被火烧，惧怕老鼠的被老鼠咬，惧怕尖锐物的亲眼看着利刃刺进眼眶剜出眼球……这就是艾洛斯疗养院总医师葛莱斯医生所推崇的对立式疗法。
　　加百列竖起一只手指，轻轻抵在唇上，有些漫不经心地想到——不知道这位葛莱斯医生的最深层恐惧是什么。
　　离开之前，就送他一份大礼好了。
　　在这个堪称群魔乱舞的大厅之中，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用餐的黑发少年显得格外突兀。
　　并未继承母亲的金发蓝眸，黑发黑眸的少年有着异常清秀好看的相貌。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用餐的礼仪算不得多么优雅，却规范严谨。与周围疯疯癫癫的人截然不同，少年半点也不像是在疗养院中长大的。
　　布莱恩·摩斯，劳拉·摩斯的长子，他这一回的任务目标。
　　加百列直接坐在了布莱恩·摩斯的对面。
　　“你好啊，少年。”
　　加百列笑盈盈地跟布莱恩·摩斯打招呼。
　　布莱恩·摩斯舀起一勺豌豆放入口中，咀嚼了片刻后咽下，而后抬了抬眼皮，黑色的眼眸瞥了一眼对面的加百列，异常冷淡地道：“贾恩卡洛，你又发什么疯。”
　　对于隔壁房间的病友，不说多熟悉，起码名字和长相都能够对上。
　　等等！
　　布莱恩·摩斯停下手中的勺子，黑色的眼眸瞥了一眼加百列，神情间依稀带着嘲弄：“第二人格又冒出来了？今天是拉斐尔还是米迦勒？”
　　加百列：“……”
　　哎呦喂，合着盖布里·贾恩卡洛的第二人格竟能够切换不同的天使？
　　因为接手的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灵魂不在，单是身体留下的记忆并不完全，加百列这会儿才知道，这个盖布里·贾恩卡洛的多重人格障碍竟是这般奇特。
　　还米迦勒呢。
　　加百列眨了眨眼睛，看向布莱恩·摩斯，一脸深沉地道：“怎么不猜是加百列？”
　　“呵。”布莱恩·摩斯冷笑一声，漠然垂眸。懒得理会这个在他看来有些白痴的问题，他用勺子舀起一勺豌豆，平淡地说道：“要发疯离远点，惹了我的后果，你不会想尝试的。”
　　布莱恩·摩斯的威胁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像是在跟加百列讨论今天晚饭的味道如何，但语气里的认真却是不容忽视的。
　　他正在认真地威胁他。
　　这么一点威胁，加百列自然看不到眼里。他撑着下颌，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这个半大的少年，满含打量的意味。
　　沐浴在加百列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布莱恩·摩斯面无表情，只握着勺子的手指倏地攥紧，黑色的眸子里略过一丝暴戾。
　　讨厌，这种评估似的目光，让他想要——
　　不、不行！
　　布莱恩·摩斯缓慢地呼吸数次，慢慢地松开手指。
　　勺子“啪嗒”一声落在餐盘上。
　　不能失控，必须冷静，他必须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的德克斯特在等着他。
　　险些冲出牢笼的野兽慢慢地，慢慢地蛰伏下来，哪怕不甘，也忍耐着低下了它的头颅。
　　必须忍耐！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被质疑身份的天使#
　　布莱恩：今天是拉斐尔还是米迦勒？
　　加百列：老纸是加百列！
　　布莱恩：呵呵。
　　——
　　话说，嗜血法医那边，布莱恩和德克斯特的故事可以取个标题——
　　#伤心欲绝，弟弟大了不服管，再也不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
　　┑(￣Д ￣)┍
　　再话说，艾洛斯疗养院是真实存在的，对立式疗法也是存在的。现在旧址是闹鬼圣地= =


第11章 疗养怨
　　加百列挑了挑眉，这点目光就受不住了？
　　虽然十来岁的少年外表清秀，举止得体，看上去半点也不像是从疗养院里走出来的疯子，但他的内里已经完全地，完全地崩坏了。
　　劳拉·摩斯的惨死是诱因，而十多年来在艾洛斯疗养院进行的对立式疗法是催化剂，同心协力地将他往崩坏的深渊推进。
　　这样的人，即使离开了艾洛斯疗养院，他已经被养成的嗜血冲动也无法平息，就如同放出牢笼的野兽，随时随地都准备扑咬其他人的咽喉。
　　加百列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来到了布莱恩·摩斯的身边，先是冲他微笑一下，而后专注地看向黑眸的少年，手掌虚虚抚摸着黑色短发的劳拉·摩斯，心中啧了一声，麻烦的小鬼。
　　已经崩坏成这个样子的少年，再加上一个还算赏心悦目的长相，便是做连环杀手也比其他杀手要来得顺遂。
　　他不像是嘉莉·怀特，那个女孩善良而懦弱，逼迫到了极致才会展现最后的疯狂。加百列恰好在她开始转变的时候出现，并不算晚。可在布莱恩·摩斯这里，已经有些迟了。
　　布莱恩·摩斯的死，并非不是死有余辜。
　　加百列自认阵营虽够不到守序善良，但混乱善良绝对够格。
　　放出一个嗜血疯狂的疯子，不亚于亲手屠戮一群无辜的人。
　　加百列从来最讨厌的就是牵连无辜。
　　加百列轻点下颌，若有所思——要不，他就按着劳拉·摩斯的请求，干脆点，无视了布莱恩·摩斯的主观意识，将他的相关记忆都抹去了算了。
　　虽说有些粗暴，但弱者服从强者，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创世纪时期的天堂，都挺适用的。
　　加百列唯一担心的是这个行为下，占纳西斯之页能不能顺利到手。
　　勉强将心中涌出的杀意压下，布莱恩·摩斯冷着脸站起身。他没有兴趣和一群精神病进行什么娱乐活动，而盖布里·贾恩卡洛的目光让他险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杀意，回屋之后还得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压下他对鲜血的渴望。
　　他必须表现出已经戒掉了对鲜血的渴望与恐惧，这样才能够离开艾洛斯。
　　就在布莱恩·摩斯准备离开大厅的时候，大厅的大门被猛地从外拉开，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人跑了进来。
　　她的脚步踉跄，大睁着的棕色眼眸充满了惊慌失措，她接连撞了大厅里好几个病人护工，引来了众人不满的瞥视。
　　“对、对不起。”
　　那个女人的身体抖了抖，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神情间是掩饰不住的惊恐。但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强自镇定下来，快速道歉，而后佯作平静地迈开步子，坐在了餐桌旁。
　　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布莱恩·摩斯微微眯起眼睛，虽然这个女人的打扮和其他艾洛斯疗养院的护士没有什么区别，但拜他的好记性所赐，他能够轻易地辨别出，这个女人他从未见过。
　　新来的护士？
　　还是，又一个混入艾洛斯疗养院，伪装成护士想要偷拍的记者？
　　布莱恩·摩斯的眼中浮起一丝冷嘲，艾洛斯疗养院被称作病患的地狱可不是说假的。在这里，葛莱斯医生享有绝对的主宰权，而那个男人恰恰是一个足够冷血残酷的人。
　　上一个混入疗养院的记者，连只言片语都没能传到外面去就死在了艾洛斯疗养院的手术台上。
　　每一个人都有最深层的恐惧，而这恐惧当被掌控在葛莱斯医生手上时，几乎没有人能够逃脱他的魔掌，最终变成了所谓的，实验消耗。
　　布莱恩·摩斯收回目光，事不关己地起身离开。
　　他没空去关心别人的死活，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离开这里。
　　他看不到的地方，劳拉·摩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目光温柔而慈爱。
　　布莱恩·摩斯很聪明，他几乎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护士与艾洛斯疗养院的格格不入，但对于她的来历，他却猜错了地方。
　　加百列看向那个年轻的护士时，眼中略过一丝惊讶。
　　那个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金发蓝眼，长相清甜，是一种很能博得别人好感的长相。但让加百列有些惊讶的是，这个女人身上的时间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她是时间的闯入者。
　　几乎在一瞬间，加百列就判断出了她的来历。
　　时间的闯入者可以说是世界法则最讨厌的存在，毕竟，过去也好，未来也罢，一切的一切早已铭刻在命运的轨迹上。而时间的闯入者就像是植入历史的bug一样，有些bug不足以改变整条命运的轨迹，但有些bug足以动摇一个世界的延续与毁灭。
　　不是谁都能够负担起改变过去的代价的。
　　天使倒是有着回到过去的力量，只是付出的代价太过高昂，不是哪个天使都能够承受折翼的后果的。
　　天使的力量与荣光相关，但力量的强弱却取决于他们的羽翼。
　　普通的天使只有一对羽翼，而炽天使则有着十二翼，是天堂最为尖端的战斗力。
　　天使的羽翼象征着其力量的极限，一旦折翼，也折去了他们原本力量的极限。荣光固然能够恢复，但却永远无法自行恢复到折翼前的程度。
　　没有天使想要品尝折翼的滋味，更何况，即使以折翼为代价，天使能够回溯到的时间也不过是一百年之内。
　　天使不是神祇，做不到一念之间时光倒流。
　　其实，严格来说，加百列也是时间的闯入者，只是，鉴于不是他主动闯入过去，是占纳西斯残页主动拉他过来的，代价自然不用他付。而作为创世神祇本命神器的组成部分，残页上凝聚着浓厚的法则之力。是它默许了加百列帮助劳拉·摩斯改变布莱恩·摩斯的命运，可以说，加百列在这个时间段的一切行为都是法则允许的合理合法，加百列的底气还是挺足的。
　　说起逆流时间……
　　加百列忽然有些出神，他和斯潘塞之前所在的年代是一九九三年，现在艾洛斯疗养院这里的时间却是一九八三年，他们算是一起回到了十年前。
　　这个年代里，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另有一个名为斯潘塞·瑞德的小子，才两岁。
　　嗯……两岁……
　　十二岁的斯潘塞·瑞德个子小小，弱鸡身板，眼底青黑，虽然眼睛形状挺好看，但品位太差，带着那个黑框眼镜显得又呆又楞。摘了眼镜倒是好看许多，但他没了眼睛就看不清眼前，眼神直放空，呆愣立刻就变成了呆萌。
　　可要是两岁的斯潘塞。
　　三头身，粉嫩嫩的小圆脸，大大的棕色眼眸，一张嘴就口水就从嘴角淌下来……那时候的斯潘塞，一定不会像是现在的数据控……唔，其实数据控也挺可爱的。
　　年纪以万计的炽天使一脸慈爱地想道。
　　其实，加百列对于小孩子的抵抗力还是很高的。毕竟，天堂的天使，随便提溜出来一个，不管是上三级还是下三级，想挑出一个歪瓜裂枣都办不到。创世纪那会儿，生命之树“结”出来的天使还是成年体型，但到了人类开始大量繁衍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祇的恶趣味，生命之树再“结”出来的天使都是三头身的小天使。
　　还真别说，一个个光屁股的小天使，努力忽闪着背上跟鸽子翅膀差不多大小的羽翼，跌跌撞撞努力地飞着，那场景相当有趣。
　　只如今，加百列想想当初，心中啧啧，觉得挺没意思的。
　　天使心智的成熟不取决于体型的大小，那些个小天使的心智跟前期以成年体型诞生的天使没有什么区别，一个个绷着小脸的样子瞧着挺可爱，但跟斯潘塞小时候比，一定没有斯潘塞可爱！
　　毕竟，那些小天使不会露出傻乎乎的笑容来，一咧嘴还直往下淌口水。
　　等等，他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慈爱的表情忽然僵住，加百列掩唇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推开了某扇神秘的大门。而后，他毫不犹豫地甩锅。
　　一定是盖布里·贾恩卡洛的错！
　　他当人类的二十来年，一定是正直善良纯洁的大好人，所以才能够穿越到创世之初成为炽天使。而他做天使的数万年，一直奉行着七美德，他是那么那么得正直，全天堂的天使都能够作证。
　　所以，一定是盖布里·贾恩卡洛给这具皮囊遗留下某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被加百列他一不小心给吸收了。
　　对，就是这样的。
　　艾洛斯疗养院的大厅中，艾比盖尔·伍德坐在餐桌旁，竭力保持着冷静。
　　她知道自己在哪里，也明白自己正在经历何等诡谲的境地，她在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决心豁出这条命，只要那些人能够得到报应。但有时候恐惧并不会因为决心而有丝毫的减弱，尤其她自己清楚地明白，这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间地狱。
　　她能活着出去吗？
　　当然可以，因为她还有十年的生命。
　　她也仅剩下十年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混乱善良阵营的炽天使#
　　加百列：该杀不留手，无辜不牵扯，本天使棒棒哒


第12章 疗养怨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来用这种将自己都搭出去的办法。
　　那个团队有九个人，从导演到演员，七个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下药或许是一个办法，但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去亲手收割他人的生命。而无奈的是，她也没有足够的钱去买凶杀人。
　　网上倒是有一群被称作“面具怪胎”的组织，用真实的杀戮才博得观众的眼球。艾比盖尔·伍德有信心说服他们来一场盛大的，充满杀戮的骗局，但她却联系不上那些疯子。
　　好在，付出了代价，她得到了开启这人间地狱的方法。
　　她不在乎自己的灵魂在死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她只想要那些人付出代价来。
　　微微颤抖着的身体终于平静了下来，艾比盖尔·伍德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来。
　　这些人称呼他们自己什么来着？
　　一群，只是编故事的骗子。
　　可就是这群骗子，害死了她的哥哥。
　　哈，乔治恐吓秀，他们只是一群捉弄别人以此博得别人眼球的家伙。一切都只是恶作剧而已，他们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可真的是这样吗？
　　艾比盖尔·伍德咬着嘴唇，眼中浮起一丝恨意。
　　乔治恐吓秀的拍摄团队无疑是专业的，经由这个团队创造出来的恐怖场景足能够以假乱真。他们往往会挑选一个人来恶搞，什么鬼魂索命，什么连环杀手袭击，场地、音效，无不逼真得分不出真假。而当身陷其中的时候，只是普通人的受害者又哪里能够泰然以对？
　　无不是丑态毕露，被人当做是茶余饭后的笑料。
　　艾比盖尔·伍德的哥哥，就是这个乔治恐吓秀第三季的受害者，在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下疲于奔命，闹出不少笑话。
　　这种被恶搞的行为，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往往体会不到那种被侮辱折磨的痛苦。那些人总以为他们只是恶搞，没有真正地伤害到别人所以肆无忌惮。可谁能够体会被种种恶搞的视频发放在电视、网络上，被那些关注肆意取笑时的痛苦呢？
　　尤其，当有些人发现，恐吓秀被恶搞的主角就生活在他们身边的时候。
　　扑面而来的恶意，足以能够毁掉一个人。
　　她的哥哥死了。
　　死于一场，所谓的意外。
　　但艾比盖尔·伍德很清楚，所谓的意外，不过是那群高中生有一群百般护着他们的父母而已。她和哥哥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够承受那不公正的待遇。
　　这就是所谓的现实。
　　不过，那些人也别想逃。
　　艾比盖尔·伍德垂下眼，神情讥诮。
　　那些人是乔治恐吓秀的粉丝，不过是泄露出一些这一期恐吓秀的拍摄地点，那些人就忙不迭地赶来这里送死。虽然接连上演的恐怖情景让她这个亲手引导这一切发生的人都觉得心惊胆战，不敢再看，但她却始终没有后悔，甚至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等明日天明，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将摄影机录制下来的视频取出，好好地剪辑一番发在网络上。
　　“哈……杀戮的盛宴……”
　　艾比盖尔·伍德想要笑，但视线却一片模糊。
　　她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没有丧心病狂到眼看着别人死去却无动于衷，可她心中的仇恨无法消弭，只能够硬生生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你身上有恶魔的印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将灵魂交易给恶魔了？”
　　艾比盖尔·伍德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抬头，却见到一个穿着白底黑条纹病服的男人站在桌前。与周围神情癫狂的精神病人截然不同的是，男人的神情异常平和，似乎跟普通人没有区别。
　　艾比盖尔·伍德比较在意的是他的说法。她微微皱眉，戒备地道：“你是谁？”
　　“一个普通人。”披着盖布里·贾恩卡洛病弱壳子的加百列坐在艾比盖尔·伍德的对面，饶有兴致地扫视着竭力保持着镇定的女人，“你这是主动交易，还是被动标记？”
　　加百列本来以为这个女人是误闯别的时间段，可他仔细一看，这个女人的灵魂上竟然被打上了恶魔的标记，那意味着这个女人死后，灵魂将归属于那个恶魔。
　　这事儿就有的琢磨了。
　　秉承着见到恶魔就打，凡是恶魔的好事都要破坏的天使准则，虽说这个女人半灰不白的灵魂引不起加百列的兴趣，但他不介意坑一下那个跟女人订立了契约的恶魔。
　　艾比盖尔·伍德相当戒备地盯了加百列好一会儿，要不是这个人一口道破了她灵魂上有恶魔印记，她根本不会理会一个精神病人。只是，她转念一想，会进疗养院有很多理由，万一这人是被当做得了妄想症的灵媒呢？
　　可能性很高，毕竟，在跟恶魔订立契约之前，哪怕她每周末会去教堂望弥撒，她也并非坚定的教徒，相信天堂与地狱的存在。
　　前不久，她的三观刚经历粉碎与重建。
　　加百列饶有兴致地盯着艾比盖尔·伍德灵魂上盖着的戳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恶魔印记，十字形，长短相同，上面弥漫着的黑暗气息并不强。
　　艾比盖尔·伍德被加百列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当即挺直了脊背，冷淡地道：“不用你管。”
　　加百列有心给恶魔捣乱，以为这个女人是被恶魔给蒙骗，所以才签订的契约，于是解释道：“跟恶魔交易就是玩火自焚，你死后的灵魂不仅上不了天堂，还要成为恶魔的私有物。”
　　地狱的流通货币，一种是盛产自深渊之中能够提高恶魔实力的暗黑晶矿，另一种就是人类灵魂。
　　“交易就是交易。”艾比盖尔·伍德一脸冷淡，“不能因为交易的对象不是人类就随意毁约。他只要能够满足我的愿望，按照约定，他就能够在十年后取走我的灵魂。”
　　“对方是恶魔，并不是毁约的理由。”
　　加百列微微怔住，有些对这个人类女孩刮目相看。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这笔交易，他还真没有办法给中止了。毕竟，想要毁约，怎么说也得有当事人的许可。
　　“砰——”
　　大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套着病服的男人冲了进来。
　　那人中等身材，下巴上胡子拉碴，相貌算不得英俊，只能说是普通人。
　　哈！又一个时间的闯入者。
　　加百列挑了挑眉。
　　那个男人直接向艾比盖尔·伍德冲了过来，他的神情间充满了恐惧与愤怒，大吼道：“你这个婊子，我——！！”
　　男人还没有喊完，大门又一次被推开，跑进来一个同样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口中急切地叫道：“马库斯，冷静！”
　　艾比盖尔·伍德站起身，冷冷地看向闯入大厅的男女。
　　那个男人就是乔治恐吓秀的导演兼编剧马库斯。而那个女人，则是乔治恐吓秀的女主角艾玛。
　　乔治恐吓秀已经持续了五季，电视收视率和网上点击率都不错，只是，比起那群面具怪胎的真人杀戮秀的热度还差得远。于是，在部门主管的要求下，马库斯大胆地进行了创新。
　　艾比盖尔·伍德都要佩服这个男人了，为了所谓的创新与收视率，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坑自己的女朋友。
　　与往季的恐吓秀截然不同的是，身为创作人的一员，艾玛被所有人员一同蒙蔽。她所以为的被整蛊者，其实是马库斯请来的专业演员。他们这一期节目，真正要恶搞整蛊的人，是她。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哪怕艾玛对她一向和善，艾比盖尔·伍德也不会忘记，这个女人是当初恶搞她哥哥时是那么娴熟。
　　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艾玛至今还不相信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艾比盖尔。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个刚通过面试的普通女孩子，而他们团队在艾洛斯疗养院旧址所经历的一切，却不是能用科学来解释的。
　　原本的世界观在摇摇欲坠。
　　艾比盖尔·伍德的心里原本是有些慌张的，无论是身处各类精神疾病患者和恐怖医生的中间，还是被一个病人一语道破了她与恶魔签订契约的事情，但是在马库斯的质问下，她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啊，这个男人在质问我呢。
　　亭亭玉立的少女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她歪了歪头，冲着镜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现在是揭露真相环节。”
　　被艾比盖尔·伍德这么一说，马库斯险些被气晕过去。男人勃然大怒，大吼道：“婊子，你怎么敢！！”
　　马库斯气急了想要扑过来打她，但艾玛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她已经注意到周围有人在看向他们。
　　这里的医生都是疯子一样的刽子手，托尼、苏西、JD，他们都死在了手术台上，死状凄惨能够让人做噩梦。她和马库斯一直疲于奔命，就是为了躲避那些抓捕他们的护工。
　　虽然他们为了混淆视听换上了这里工作人员的衣服，但这并不能真正保证他们的安全。
　　她有些伤心地看向艾比盖尔·伍德，她是这一季刚刚加入他们的新成员，她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女孩子，处处对她照顾有加。即使在意识到这里的恐怖，她也不曾怀疑到她的身上。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真的是她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涉及《恐吓行动》，那是一部套路再套路，拍恐吓秀的团队最终被一伙拍摄真实杀戮的团伙干掉的故事。后一批团伙姑且不提，没啥好东西。但这些拍恐吓秀的人，说实话，我觉得很过分。鬼啊怪的，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最过分的是拍下受到惊吓的过程放电视网上。开头的时候，那个保安都被吓尿了，还被人狠劲儿抓拍。当时我就想，那个保安怎么就没有暴起将他们干掉呢╮(╯▽╰)╭
　　跟小姑娘交易的是十字路口恶魔~签约十年，灵魂归你。话说，交易这种东西，只要不是被骗了，你情我愿很公平，违约什么的太low了。所以，加百列先问问她是自愿还是被迫~


第13章 疗养怨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艾玛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颤声说道：“从那张故意放在会议室桌子上的疗养院照片开始，你就在计划着这些事情？”
　　“是啊。”艾比盖尔·伍德歪了歪头，笑容俏皮又可爱，“你们那么想要录制一场更加逼真、更加黑暗、充满危险性的节目，我成全了你们，不好吗？”
　　少女笑盈盈地说道：“我敢保证，这一期的恐吓秀，一定是你们有史以来最高收视率的一季，不用谢。”
　　“你——！！”马库斯猛地扑了过来，什么绅士风度，早在这个女人害死了那么多人之后烟消云散，他只想要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马库斯扬起的手被加百列一把抓住，五指微微用力就让这个男人惨叫出声。
　　“有话好好说。”
　　加百列松开手，冷淡地交待道。
　　马库斯已经气疯了，他将加百列看做是艾比盖尔·伍德的同伙，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仇视，张口就骂道：“你他妈的——！！”
　　加百列的眉头登时一皱，手指倏地握紧。
　　马库斯疯狂的咒骂顿时没有了声音。
　　加百列的神情冷峭，他果然做不到米迦勒的公正。他本来想着这两个人灵魂上萦绕着的罪业并不至死，想过要顺手救他们一把，但这个男人一开口，加百列就没有插手的心思。
　　嗯，他厌恶的那类人。
　　所以，不救。
　　马库斯发疯似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大厅里一些人的注意，很快，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工就出现在一旁，一把将马库斯抓住。
　　艾玛也被几个护工钳制着，强行往大厅外拖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艾比盖尔·伍德灵魂上的恶魔印记在约定达成之前对其主人有着保护的效用，那些人是看都没看艾比盖尔一眼，抓了马库斯和艾玛就往外走。
　　两人疯狂地挣扎着，叫骂着，但始终无法摆脱他们的桎梏。
　　而艾比盖尔·伍德终于卸下了宛如面具一般的笑容，面无表情地轻轻说道：“我代达安·伍德向你们问好。”
　　艾玛一愣，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冷下脸的少女，仿佛想起了什么，挣扎的力度顿时就小了下来。
　　看着最后两人被拉扯着带走，艾比盖尔·伍德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抬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淌下。
　　加百列挑了挑眉，倒是对这个小姑娘有些刮目相看。
　　这么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小姑娘，被恶魔卷回地狱，可惜了。
　　不过，要是这个小姑娘想要毁约，他对她的评价反而不会这么高。
　　很快，艾比盖尔·伍德就放下手，除了她眼睛有些发红以外，已经看不出她刚才哭过了。
　　“你还在啊。”艾比盖尔·伍德此刻已经平静了很多，她看向加百列，她已经将他当做了灵媒。
　　或者，巫师？
　　反正她对那些东西并没有多少了解，很不科学就是了。
　　她托着下颌，有些出神地喃喃道：“说起来，还真是神奇呢。就像是闪电侠一样，那什么神速力，说回过去就回过去。明明是已经废弃的地……”她忽然闭紧嘴，没有说下去。
　　其实，她不说，加百列也清楚。
　　三天后，艾洛斯疗养院将毁于一场大火。
　　艾比盖尔·伍德忽然看向加百列，问道：“今天几号？”
　　加百列挑了挑眉，说出一个日期。
　　“这样吗……”艾比盖尔·伍德站起身，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三天后，不知道确切的时间，这里会发生一场大火，你……注意点吧。”
　　说完，艾比盖尔·伍德就起身离开了。
　　虽然有恶魔交易做一重安全保险，但谁知道这里的医生会不会对她下手。
　　十年的生命得好好珍惜。
　　拜乔治恐吓秀团队的专业性所赐，白天的时候，艾洛斯疗养院旧址的所有房间里都装了至少两个摄像头，等明天早上，她就去将那些视频回收。
　　既然说要亲手剪辑出一期最卖座的恐吓秀视频，她就不会食言。
　　——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三天里，有六十七次，布莱恩·摩斯想要对披着盖布里·贾恩卡洛壳子的加百列直接动刀子。
　　但想要这一次的痛快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布莱恩·摩斯只能咬着牙，将满腔的杀意狠狠压下，转而利用他在艾洛斯的人脉以及对这里的熟悉，专攻起各种小意外来。
　　加百列也不得不服。
　　论创造力和想象力，天使龙族恶魔什么的，还真比不上人类。
　　要是加百列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估计在第二天就死在了布莱恩·摩斯设计出来的小意外上。
　　但加百列不是普通人，所以布莱恩·摩斯只能看着活蹦乱跳的加百列干瞪眼。
　　早晚有一天！
　　布莱恩·摩斯将嘴角咬得鲜血淋漓，而后他吮吸着伤口溢出的鲜血，面上的癫狂慢慢敛起。
　　当他心中的杀念无法得到平复的时候，他自己的鲜血反而成了最好的缓和剂。
　　他并没有看到，他死去多年的母亲劳拉·摩斯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加百列站在一旁，双臂环胸，淡淡开口：“你也看到了，以着布莱恩·摩斯现在的情况，一旦离开艾洛斯，他会成为一个连环杀手。”
　　劳拉·摩斯咬着嘴唇，一个连环杀手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她并不是一个好人，却也不是一个心安理得将自己儿子的幸福建立在别人鲜血上的恶人。否则，占纳西斯残页也不会选择这个女性鬼魂的灵魂深处寄居。
　　谦卑而骄傲，脆弱而坚强。
　　加百列觉得，比起天使一成不变的美丽强大，人类的灵魂虽然充斥着原罪，但有一些灵魂反而会因为原罪而更加璀璨。
　　这也是加百列即使做了无数年月的天使，始终承认他最初人类身份的原因。
　　嗯，除了亚当以外。
　　他才不管亚当被父神捧成弥赛亚，这其中有多少考量，他就是忠诚的亚当黑。
　　哼。
　　劳拉·摩斯的眼角血泪蜿蜒，“殿下……”
　　加百列侧头看向劳拉·摩斯，神情平静，“愿意跟他谈一谈吗？我能够抹去他的记忆，但我想，他应该拥有选择的权力。”
　　“我、我可以吗？”劳拉·摩斯又惊又喜地看向加百列。
　　“当然。”加百列抬手，食指遥遥地点了一下布莱恩·摩斯的眉心，用一点荣光为布莱恩·摩斯开启了鬼瞳。
　　布莱恩·摩斯惊愕地看向房间的角落。
　　那里，劳拉·摩斯正逐渐显露身形。
　　“妈、妈咪？！”
　　布莱恩·摩斯不敢置信地看向劳拉·摩斯，他看着鬼魂四肢躯体蜿蜒开来的鲜血，神情剧变。他的目光倏地变得狠戾，猛地扑向单人床，从枕头里抽出一把餐刀来。
　　这把餐刀是布莱恩·摩斯从餐厅里摸来的，刀刃经过他的反复研磨变得锋利不已。他紧紧握住餐刀，目光嗜血而癫狂，厉声道：“这又是什么把戏？！”
　　什么时候，他的治疗方案竟然用上了他死去母亲的影像？！
　　眼见着布莱恩·摩斯要发疯的时候，四肢染血的金发女子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轻声道：“班尼。”
　　布莱恩·摩斯愣住。
　　这个称呼并不陌生。
　　在一切悲剧发生之前，他的小弟弟德克斯特因为叫不出布莱恩的发音，总是班尼班尼地叫他。
　　这是属于他们母子三人的秘密。
　　布莱恩·摩斯自认，他也没有重要到让艾洛斯的人狠挖自己的过去。
　　但布莱恩·摩斯仍在犹豫。
　　“……妈咪？”
　　劳拉·摩斯含泪而笑，点头道：“班尼。”她慢慢地，哽咽着说道：“小笨熊不见了，熊哥哥，知道他在哪里吗？”
　　手中的餐刀掉在了地上。
　　布莱恩·摩斯的眼神颤抖，慢慢地叫道：“妈、妈咪。”
　　劳拉·摩斯忍不住跑过去，张开手臂想要拥抱她的孩子，“班尼，我的布莱恩。”
　　她抱了个空。
　　而布莱恩·摩斯则颤抖了一下，寒意彻骨。
　　生与死的界限，清晰得让人心生绝望。
　　将空间留给总算面对面看到对方的母子，加百列推开门，走出了病房。
　　艾洛斯疗养院里，众生百态，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地狱。
　　加百列忽然侧过头，目之所及，是一蓬炸开来的火焰。
　　尖叫声，火警声，不绝于耳。
　　烟雾弥漫开来，让人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开始了。”
　　加百列轻声道。
　　正是这一场大火，使得艾洛斯疗养院中的医生与病患死伤无数，导致了最后艾洛斯的关闭。
　　与过道中匆忙逃命的医生病患截然不同的，是加百列的平静。
　　呛人的烟雾中，依稀有朦胧的白光逸散开来，隐约是羽翼的形状。抖落的光羽落在火焰之中，就像是在火中浇上一瓢滚油，火苗腾地一下膨胀了许多。
　　加百列轻舒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不负责任的心理医生·加百列#
　　加百列做悲天悯人状：你们母子分隔多年，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说，所以——慢慢说吧~
　　劳拉·摩斯：谢谢您！
　　今天的加百列，还在认真地讨厌着亚当= =
　　严肃脸：其实咱们的感情线挺慢热的( ⊙ o ⊙ )主要是掺和各种剧里改变男神们的命运


第14章 疗养怨
　　奉命清洗笃信恶魔的异教徒，一向是天使追捧的荣誉。虽然加百列不喜欢，但出于立场，在路西菲尔的安排下，他也曾几度覆灭过异教徒的城邦。
　　天使作为神祇宠爱的造物，对于神抱有最为虔诚狂热的信仰。他们瞧不起人类，却会在神祇的命令下对人类施以恩德。但当人类背弃创造他们的神，转而信仰恶魔或是异教神明时，对于愤怒的天使而言，唯有鲜血才能够洗清他们的罪过。
　　加百列幽幽仰头，心中由衷升起对路西菲尔，不，如今应该称之为路西法的二哥油然的敬佩之情。
　　天使对神的信仰多么坚定狂热，加百列是看在眼里。纵是有天使因为各种原因堕落，他们也不曾对神粉转黑。他们只会自惭形秽，怨恨自己的信仰不坚定，并更加憎恶恶魔的存在。
　　堕天使在地狱的生活并不顺遂，他们不会对昔日的同袍动手，即使他们堕落，但对于恶魔的鄙夷却不会减弱分毫。他们无法回到天堂，但在地狱中，他们依旧专注怼恶魔万年不变。
　　堕天使在地狱中可谓是魔魔喊打，但因为天使堕落之后，实力会成倍地增长，一般的恶魔还真怼不过堕天使。无论是强打还是招安，地狱那些恶魔想出了无数的方法，甚至引天使来攻打那些堕天使，但他们对神的信仰仍是不曾改变。哪怕他们因此死伤无数，这笔账，他们也不曾记在天堂身上，反而对恶魔更加深恶痛绝。
　　在这样的大前提之下，由路西菲尔的堕天到在北境举起反旗，带走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堕落，再到日后多次圣战……应该说，不愧是地狱之主撒旦吗。那些恶魔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做到的事情，路西法只振臂一呼，堕天使就毫不犹豫地怼上了天堂。
　　加百列的视线飘忽，那什么，他家二哥这算是虎躯一震，四方臣服吧？
　　连父神的墙角都能撬，也就是他路西法吧。
　　在心里小小地敬佩一下如今的地狱之主，加百列震了震身后的光羽，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水与火，是天堂惯爱用作审判的元素。
　　融入了加百列荣光的火焰完全可以称之为圣火。
　　这是神祇给予他的眷顾，他的荣光被赋予了审判之力，力量程度虽然及不上米迦勒的真理之剑，但也能够让他的火焰有意识地豁免或严惩一些人。
　　当时获得这项力量的时候，加百列只觉得这是父神对他的宠爱与信任。但现在一想，他心里有些慌。
　　对于一个灵魂并非原装的炽天使，行事上完全称不上慈悲的创世神未免太过宽和。
　　父神该不会是背地里琢磨着什么大计划吧？
　　加百列的注意力漂移了一瞬，下意识将创世神上帝他父神往幕后黑手上想去。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加百列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得了吧，他之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之后也不过是七个炽天使中的一个。论实力，炽天使中堪堪中上。论影响力，远不及当时的光耀晨星路西菲尔或是天使大军的统领米迦勒。
　　实力不拔尖，影响力不拔尖，长相也不拔尖……
　　加百列默默抬手扶额，怎么他觉得自己逊极了。
　　“加、加百列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精神世界里忽然传出瑞德有些惊慌的声音，作为他的房主，斯潘塞·瑞德能够通过加百列的眼睛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艾洛斯的大火，你不是也知道吗。”加百列十分耐心地回答，劳拉·摩斯向他叙述所眼见的未来时，瑞德也在旁听。他不知道占纳西斯之页的事情，而是在精神世界里嘟囔出一连串的专业词汇，对于劳拉·摩斯能够看到未来的事情抱有十万分的好奇与不解。
　　他习惯于用科学和数据来解释问题，但自从加百列的出现，他的世界观被翻新了无数遍。
　　“可……”瑞德呆怔地看着在大火中疲于奔命的人们，眼角余光刚好瞥过一个人哀嚎着在火里翻滚，火舌毫不留情地舔舐着他的皮肉，吞噬他的生命。
　　年仅十二岁，最多只见识过一些校园暴力，根本不曾直面生死的天才男孩抖了抖，声音异常艰涩地道：“您、您不是天使吗？天使，不应该……”拯救世人吗？
　　他倏地止住话头，他下意识想起了天使虽然被世人当做福音的传递者，但在《圣经》的记载中，那覆灭的索多玛城，摩西出埃及之时上帝降下的种种灾难。虽然加百列说《圣经》上的大部分内容并不可信，有些过度美化，但有些事情，却是真实的残酷。
　　瑞德心中忽然有些茫然，那加百列当初为什么会救他？
　　“放松，男孩。”加百列轻声安抚着心生茫然的人类幼崽，温声道：“你仔细看。”
　　说着，他给瑞德开放了一部分权限。
　　随即，加百列清楚地感觉到一个颤颤巍巍的意识贴合在他的灵体上。
　　加百列打了个冷战，这感觉，有些奇怪。
　　虽然他的灵体一直寄居在瑞德的灵魂之中，但他们之间，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使用身体的时候是交错着来。哪怕瑞德在精神世界里能够看到外面，那也只是加百列在使用肉身的时候放松了一部分的使用权。
　　但瑞德能够看到的，只是这具肉身能够看到的东西。而有些存在，却不是普通人类能够看到的。
　　就像是劳拉·摩斯的存在。
　　而瑞德想要看到那些人眼无法捕捉的存在时，唯有通过加百列的眼睛。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斯潘塞·瑞德整个人都懵了。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不同于他之前看到的，那熊熊的火焰，呛人的烟雾以及疲于奔命的众人，透过加百列的眼睛，瑞德看到的一切却变了模样。
　　眼前的世界是扭曲的。
　　有的人浑身漆黑，如同流淌着的黑泥。肠子拖拽在脚边，五官狰狞的鬼魂趴在他的身上，撕咬着他的皮肉。当火焰落在他的身上时，那些流淌着的黑泥就像是汽油一样，火焰砰地爆开，将那个人包裹其中，让他哀嚎着直至死亡。
　　有的人浑身灰扑扑的，血线缠绕，他的小腿上被七八只黑色的瘦骨嶙峋的小手抓着。当火焰落在他的身上时，他虽然痛得神情扭曲，但还有力气奔逃。
　　而有的人则是银灰色，火焰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瑞德觉得自己要被吓晕过去了。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他正在和一个虚弱但是强大的灵体贴合在一起的缘故，瑞德明明被吓个半死但却有一种名为镇定的情绪传递过来，瑞德非但没有被吓厥过去，反而很快就镇定下来，并坚强地发现了事情的重点。
　　“那些是、是灵魂？”
　　“嗯哼。”感觉到贴着自己灵体的意识终于不再瑟瑟发抖，加百列好心情地应道。而后掐掉了与瑞德共享的视觉，温声道：“好了，睡一会儿吧。”
　　“……嗯？”瑞德疑惑地发出一个气音，他还想问一下他的灵魂是什么样子的呢。但没能问出口，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跟加百列共享这个视觉的时候他整个人精神奕奕，仿佛拨开了迷雾看到了世界的真实，可一旦断开连接，从骨子里泛起的疲乏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
　　想要与天使同调，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加百列稍不注意，斯潘塞·瑞德很可能就会迷失在加百列刻意展开的视觉中。
　　精神世界里，瑞德咕哝一声，小小的身子往散落在地面上的书籍上一扑，转眼就睡了过去。
　　加百列弯了弯嘴角，瞬间出现在精神世界里，给瑞德盖上被子。而后他左看看，右看看，下了结论——
　　斯潘塞，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
　　正在这时，他身后病房的屋门打开了，布莱恩·摩斯苍白着脸走了出来。
　　一部分是正面接触了鬼魂，被鬼魂身上的寒意冻的，而另一部分，便是因为劳拉·摩斯的恳求。
　　布莱恩·摩斯没有办法拒绝自己的母亲。
　　宛如死水的目光在看到屋外宛如炼火地狱一般的情景亦是不为所动。
　　忘掉吧。
　　不要去打扰德克斯特的生活。
　　劳拉·摩斯的眼角血泪蜿蜒，低声恳求他。
　　布莱恩·摩斯闭上了眼睛。
　　如果，那是妈咪的愿望。
　　如果，离开他，德克斯特反而过得更好。
　　那么——
　　“我同意了。”
　　布莱恩·摩斯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加百列的嘴角弯了弯，“很好。”
　　加百列抬手按在布莱恩·摩斯的肩膀上，下一瞬，周围的景物一变，他们出现在街道上。
　　不远处火光熊熊，那是燃烧着的艾洛斯疗养院。
　　黑烟在建筑物的上空升腾，晕开了大片的黑色。嘈杂的人声中，消防车停靠在一旁，不断有全部武装的消防员冲入火灾的现场。
　　布莱恩·摩斯凝视着火焰中的艾洛斯，眸光熠熠，喃喃道：“真美啊……”
　　曾经他觉得鲜血才是世间最真实的美丽，但看着在火焰中哀嚎着的灵魂，他陡然发觉，火焰的美丽同样动人心魂。
　　有人冲出了燃烧着的建筑物。
　　是方才冲进去的消防员。
　　那人狼狈地跪在地上，将救出来的人放在一旁。他呛咳着脱下面罩，满脸惊恐地抓住了一旁的人，嘶喊着什么。
　　他看上去害怕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敲碗，多多收藏个作者专栏吧，多多撒个花吧，多多浇灌点营养液吧，多多扔个地雷吧~爱你们，(づ￣ 3￣)づ
　　#818那个十分有自知之明的炽天使#
　　加百列：容貌不顶尖，实力不顶尖，亲和度不顶尖……忽然发现自己好没用OTZ
　　瑞德：亲亲，抱抱，不哭么么哒
　　——
　　敲黑板
　　加百列：本天使佩服的天使不多，路西是一个——你当谁都能撬上帝的墙角？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天使堕落有很多原因，比如说，想谈个恋爱啊，厌倦打打杀杀啊┑(￣Д ￣)┍
　　R宝是个好宝宝，但某些时候他的神经相当粗，就像是第一季他开枪杀了一个人后，他不安不是因为杀了一个人，而是他杀了人没有感觉~他现在正哆嗦，不仅是因为死人了，更重要的是见鬼了o(╯□╰)o
　　他，怕鬼


第15章 疗养怨
　　亚岱尔·伯德是一名出色的消防员，在从事这个职业将近十年后，他自认无论遇到什么险境都能够沉着以对。但是，方才的经历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内。
　　在外看来，艾洛斯疗养院的火势极大，这样的大火足以在几十分钟内将建筑物里的一切焚烧殆尽。要是不能及时灭火，坍塌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当他冲入火灾现场之中时，他却惊讶地发现，建筑物里的焚烧程度与他的认知严重不符。
　　火势，似乎没有那么大。
　　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亚岱尔·伯德就被不远处传来的痛苦哀嚎声攫取了注意力。
　　待得他冲到拐角处时，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分明已经成了一个火人，血肉外翻，鲜血淋漓。他躺倒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想要以此在压灭身上的大火，但他的自救反而使得他滋滋冒油流血的皮肉在一次次的翻滚中黏在了地上。
　　通常发生火灾的时候，被火烧死的算是少数，大部分人却是被烟给呛死的。这个角落里火势熊熊，黑烟滚滚，这个人还没有呛晕过去，他只当他运气还好——不不不，烧成这副样子，并不能说他运气好。
　　亚岱尔·伯德自然不能眼看着这个人活生生被烧死，可当他使用灭火器，喷出的水雾试图扑灭那人身上的火焰时，那个人身上的火焰反而像是被助长了一样，火势不减反增，陡然爆裂开来的火焰差点扑到了他的脸上。
　　他差点以为自己拿错了灭火器。
　　他惊魂甫定地看过去，却目瞪口呆地发现方才还活着在火中哀嚎的人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焦炭。他恨不能脱下头盔揉揉眼睛，谁料下一刻，那具焦炭的上方竟涌出了一大团黑雾。
　　黑雾盘旋着上升，在抵达至天花板的时候停住，旋即猛地向他的面门扑来。
　　亚岱尔·伯德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要避开。但他的胸口处却是一疼，像是被谁狠狠地揍了一拳，凭空而生的大力让他这么一个体格健硕，体重超过一百八十磅的壮汉踉跄着坐倒在地上。
　　就特么跟见鬼了似的。
　　这样的情况，哪怕亚岱尔·伯德从小到大为人端正问心无愧，那会儿也是心底发凉。
　　他哪里还顾得上已经成了焦炭的人，忙不迭地爬了起来想要跑出去，但手一撑地就按到了柔软的躯体。一回头，他就看到了一个横倒在一旁的人。
　　一身护士服，长头发，是个女人。
　　因为那个人的哀嚎声，他冲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拐角处还有一个人。
　　天知道，那时候他恨不能什么都没有看到。
　　在这样的火势中，一个堪称完整无缺，连头发丝都没有烧着的人不知生死地倒在那里……亚岱尔·伯德爬起来的时候，手脚都是抖的。
　　要不是他是一个足够有职业道德感的人，他肯定不管不顾地跑出去，而不是手脚哆嗦着将晕倒在地上的女护士抱起来，冲出了火场。
　　天知道，当他跑出火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忙不迭地松开手，医护人员一拥而上，而他自己根本不敢看那个他救回来的女人。
　　与亚岱尔·伯德有着相同经历的消防员，并不在少数。
　　这片燃烧着的土地就像是有着自己的魔力一样。
　　它想要留下的人，大火会将他焚烧殆尽。而他不想留下的人，即使营救并不及时，死亡也不曾夺走他们的生命——没有烧伤，就连衣服头发都没有被火燎着。在火场逗留了半个多小时的人，哪怕没有使用一些自救措施，他们肺部吸入的烟尘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这件事传出去后，有许多人都在说，这一场大火，是上帝给艾洛斯的审判。而以葛莱斯医生为首，那些烧成焦炭的人都是在人间行恶的妖魔，所以，他们死在了这一场火的审判之中。而活下来的是，则是经受住考验，蒙上帝宠爱的羔羊。
　　不管流言如何说得神乎其神，但艾洛斯疗养院的医护工作人员十不存一却是事实。而大火之后，随着艾洛斯疗养院一直进行着的对立式疗法实验内容外泄，普通民众更是将一手主导艾洛斯的葛莱斯医生视作洪水猛兽，曾经北美第一大疗养院艾洛斯就这样迎来了倒闭。
　　而为这一切蒙上了奇幻色彩的始作俑者，在火还没有将艾洛斯的建筑物烧为灰烬的时候，就一个瞬间移动，带上布莱恩·摩斯离开了密歇根州。
　　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市。
　　加百列挑了挑眉，不想承认是某个芳龄两岁三头身可爱娃娃使得他下意识将落脚的地方选择了拉斯维加斯市。
　　披着盖布里·贾恩卡洛壳子的加百列喘息了一下，布莱恩·摩斯被他扛在肩膀上，劳拉·摩斯的鬼魂就站在一旁。
　　布莱恩·摩斯双眸紧闭，正在沉沉地睡着。
　　作为美国内华达州最大的城市，享誉世界赌城，拉斯维加斯这十年的变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日新月异——起码，要不是加百列对比着精神世界里拉斯维加斯的地图，再将眼前这些显得破旧的建筑物替换成他记忆中熟悉的那些，加百列几乎无法确定自己此刻正站在那条街道上。
　　反正，肯定是拉斯维加斯市内无误。
　　加百列还不至于弄错瞬移的目的地。
　　人的大脑可以说是相当精密的仪器，他固然能够抹去布莱恩·摩斯的一部分记忆，但布莱恩·摩斯相当聪明，绝对是聪明人中的佼佼者。失去记忆非但不会让他从此过上平静的生活，反而会让他走上追寻过去记忆的道路上。
　　加百列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最终选择替换他的记忆。
　　加百列没有彻底抹去德克斯特·摩斯的存在，只是让那个弟弟在布莱恩·摩斯的记忆中病逝。十年的疗养院生涯被他替换成了与劳拉·摩斯相依为命，困苦但温馨的生活。他们一同怀念了德克斯特十年，最终选择离开熟悉的城市来到拉斯维加斯生活，但一场意外，夺走了劳拉·摩斯的生命。
　　布莱恩·摩斯失去了母亲的庇护，最终被送入了当地的孤儿院中。但幸运的是，他来到孤儿院的第三天，一对善良而温柔的夫妇选择收养了他。
　　加百列原定的剧本就是这样的。
　　只是一个幻术的暗示，孤儿院的院长就相当效率地将布莱恩·摩斯的手续给办齐了。虽然孤儿院内部存在小帮小派，但加百列只改变了布莱恩·摩斯的记忆，没有篡改他的智商。对付一群早熟的小孩子，布莱恩·摩斯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再者，他还有院长当靠山。
　　失去父母亲人庇护的孩子，没有愿意得罪孤儿院掌权者的。
　　至于领养布莱恩·摩斯的人选，加百列选择来到当地的教堂中。
　　虽然，一进门，看到正前方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像时，加百列没忍住，直接黑了脸。
　　加百列咬了咬后槽牙，勉强忍下现在冲过去将耶稣像从十字架上拽下来的冲动。
　　作为一个亚当黑，虽然加百列对着路西法和米迦勒是暗暗磨牙，但他九成九的仇恨都是冲着亚当去的。
　　只可恨，他被路西法和米迦勒的力量同时击中，再醒来的时候，已不知是多少年之后，从人类刚刚繁衍不久直接来到了人口大爆炸的二十世纪，支离破碎的灵体还得寄居在别人的灵魂里，向父神的祷告完全是泥牛入海，半点回应也没有。
　　要不是加百列生性还算豁达，这会儿早就憋屈死了。
　　虽然加百列清楚，亚当之后作为弥撒亚曾经转世为人，以耶稣的身份为父神传播了信仰，其本身更是成为了人类所赞颂的受难者，基督、圣子、中保、弥撒亚，不久前在嘉莉·怀特家那个小黑屋里他也看到了诸多与耶稣有关的画像雕像。
　　但是！
　　真真切切地面对了耶稣与父神已经绑定了的这个事实，他还是忍不住气炸。
　　加百列勉强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心里却冲着耶稣的像连连竖中指。
　　等他回到天堂，第一件事一定是套亚当的麻袋！
　　深呼吸，加百列走到十字架前，手掌轻轻贴在十字架的表面。
　　加百列无视了十字架上挂着的某雕像，他阖上眼，凝神聆听萦绕在十字架上的声音。
　　无数嘈杂繁乱的声音在加百列的脑海中响起，叽叽喳喳如同菜市场一般。
　　天使是上帝的耳，哪怕加百列的荣光所剩无几，只要有媒介，他也能够聆听信徒向上帝的祈愿。
　　加百列拧着眉，直接滤过那些杂七杂八的祈愿，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有关孩子的话题上，最终挑出了一对适合收养布莱恩·摩斯的中年夫妇。
　　最后一点荣光，加百列给了这对夫妇一个预知梦。
　　正如加百列计划的那样，在布莱恩·摩斯进入孤儿院的第三天，一对善良而富裕的中年夫妇循着梦境的指引，来到了这家名为天使的孤儿院，找到了名为布莱恩·摩斯的少年。
　　他们收养了他，并真心期望他成为他们家庭的一份子。
　　加百列和劳拉·摩斯站在孤儿院外的林荫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劳拉·摩斯看着自己的长子露出忐忑而期待的笑容，走到了那对夫妇的身旁。她的目光迷离，眸光却亮得骇人。她的嘴角徐徐弯起，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的景象。
　　她看着布莱恩坐上了他们的车。
　　黑色的轿车开启，驶向他的新家。
　　命运的岔路口处，属于布莱恩·摩斯的人生驶向另一个方向。
　　“……谢谢。”劳拉·摩斯的眸光微颤，嘴角笑容满足。
　　她看到了——看到了属于布莱恩·摩斯或许平淡但是幸福的一生。
　　“谢谢您，殿下。”
　　劳拉·摩斯的话音刚落，她灵魂深处的占纳西斯残页脱离出来，摇晃着向加百列飞来。
　　加百列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接过残页。却不想，残页刚落在他的手心就化作一道流光，涌入了他破损的心核中。
　　加百列近乎狂喜地感受到了温和但厚重的力量如潺潺流水，滋润着干涸开裂的心核，渐渐弥合心核上的裂缝。速度虽然慢，但比起之前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的进度，这已经是一个大进步。
　　加百列心中满意极了，不愧是神器创世之书的一部分，也不枉他为了布莱恩·摩斯的事情跑前跑后！
　　这一纸占纳西斯残页，已经值回票价。
　　劳拉·摩斯没有注意到加百列的动作——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灵魂中曾经有过什么。她的眼眸盈满光亮，凝视着眼前空荡的街道，喃喃着道：“这是什么？一扇门？”
　　普通人无法看见的存在，那是一扇一人高，只能容许一个通过的，完全有银白色璀璨光辉凝聚而成的门。呈带状的白云萦绕在门的周围，隐约有圣歌自门内传来。
　　“你该走了。”
　　加百列刚得了占纳西斯残页，心核的伤势正在愈合，荣光也在恢复，这会儿心情正好。对着给他带来这一切的劳拉·摩斯，加百列的目光温柔极了。他指着那扇门，轻声解释道：“那是通往天堂的门，劳拉·摩斯，你将在天堂得到一个花园。”
　　“谢谢。”劳拉·摩斯感激地看向加百列，重复道：“谢谢您，加百列殿下。”
　　得到加百列微笑的颔首后，劳拉·摩斯缓步走向那扇门。
　　每走一步，她身上扭曲的伤痕，蜿蜒的鲜血都在消失。待得她在门前站定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生前的模样。
　　一位美丽而温柔的金发女郎。
　　她抬脚，跨过了人间与天堂的界限。
　　作者有话要说：
　　#818烧成废墟的疗养院#
　　加百列深藏功与名：哼哼，该留下的，谁都别想逃~
　　瑞德：(～ o ～)~zZ


第16章 阴谋论加百列
　　劳拉·摩斯没有看到的是，在她转身向天堂之门走去的时候，加百列面上的笑容微敛，他冲着那扇门微微抬起手。
　　他的指尖，萦绕着刚刚恢复了些许的荣光。
　　门扉上银白色的光芒猛地爆发开来。
　　待得光芒散去，劳拉·摩斯的鬼魂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若有所思的加百列。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神情微凝。
　　竟然——不行？！
　　当初在斯潘塞·瑞德的灵魂中苏醒时，加百列试图感应天堂失败后，他就忍不住猜测这里与他当炽天使的世界不是一个。连天堂上帝天使这么不科学的事情都是他亲身经历的存在，平行世界又算得了什么。
　　但得了了占纳西斯的残页，加百列就确定了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有些变化而已。
　　那么，另一个被他压在心底的猜测，顿时多了几分信服力——
　　比如说，天堂和地狱之间打得太厉害了，同归于尽什么的。
　　要不然创世之书怎么碎成了渣！
　　加百列扶额，以着他大哥米迦勒那种眼睛不揉沙子的性格，路西法绝对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路西法和米迦勒同归于尽，一了百了。要么就是米迦勒揪着路西法上天堂找父神认错。
　　第三种选择？
　　加百列细数万年来被米迦勒挑刺的天使生涯，表示，那是不存在的。
　　米迦勒是绝对不可能放任路西法在地狱当他的撒旦的。
　　而经历了父神无情的舍弃与兄弟反目，单单只是成为地狱之主，与天堂对峙而不动手，也绝不是路西法的性格。
　　两个主战派碰撞在一起，加百列有理由相信，人类的繁衍史绝对伴随着天堂与地狱之间的一次又一次圣战。
　　好在，两方还是有分寸的。
　　看到因劳拉·摩斯而开启的天堂之门，加百列终于偷偷松了口气——天堂还是在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仅无法沟通天堂，刚才想跟着劳拉·摩斯一起偷渡的炽天使竟然被天堂之门给排斥了。
　　加百列可以指着自己身后那六对纯白的羽翼发誓，他是正经的炽天使，绝对没有堕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天堂拒绝了他的回归。
　　这么一想，加百列唇边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凶狠之意。
　　该不会天堂已经落入得了弥赛亚称号的亚当之手了吧？
　　奉行亚当黑的加百列，毫不犹豫地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亚当。
　　瞧瞧那繁忙的耶稣基督，连上帝都没有他忙！
　　加百列完全有理由怀疑，即使亚当的武力值不及米迦勒，但阴谋诡计上，他绝对是一把好手。再者，他还有父神给他当靠山。而他那虽然强大，但是有些单纯的大哥米迦勒，从来是最听父神话的乖宝宝。要是父神给亚当做主，米迦勒绝对可能眼睁睁看着亚当攫取天堂的权力而不做丝毫应对。
　　加百列咬牙切齿，这一定就是他被天堂之门排斥的原因了。
　　加百列毫不犹豫地将黑锅扣在了亚当的脑袋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危机感大增。
　　他是一定不会放过亚当的，可问题是，他一下子从人类初世代来到二十世纪，中间空了那么多年，目前还是重伤虚弱状态。而亚当在成为弥赛亚后，他本身的实力就被父神提到了炽天使等级，只是没有羽翼而已。再加上他转世耶稣，传播了信仰的同时，他也跟着分割了不少信仰之力——卧槽！
　　加百列一想到这点，顿时义愤填膺。
　　天使跟随上帝，为他传播信仰福音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沾过一点信仰之力。而亚当，看看教堂里的布置就清楚了，他要是没有分到一点信仰之力，加百列立刻就将自己的翅膀都揪下来！
　　加百列的脸，黑了。
　　因为他发现，要是现在的他怼上亚当，十有八九，栽的会是他。
　　这对加百列而言，无疑是一记重大的打击。
　　加百列的眼神放空，傻站在孤儿院对面的林荫道上好一会儿才堪堪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摸了摸心口处。
　　那里是心核所在。
　　还没有那么糟。加百列告诉自己，亚当再强，他有占纳西斯之页吗？
　　即使父神可能出了什么事情，伴生神器变成了碎片，天堂的天使也不会有任何一个敢私藏神器的碎片，包括亚当在内。
　　但在人间就不同了。
　　加百列理直气壮地用上占纳西斯之页的力量恢复灵体，别说他私藏神器碎片，他倒是想要将神器碎片送回天堂，但天堂不让他回去，他也很无奈啊。
　　加百列扯了扯嘴角，眸光锐利。
　　有一就有二，既然人间有占纳西斯的残页，多多收集，他没准能拼回一本创世之书呢。哪怕不能占为己有，借用一下，怼亚当一两回，加百列就心满意足了。
　　这般想着，加百列冲着教堂的方向冷哼一声，一个瞬移来到了一处熟悉的街区。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这个时间线对他的排斥。但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要去捏一捏两岁斯潘塞的脸蛋。
　　精神世界里，正躺在书籍上酣睡的少年忽然抖了抖。
　　——
　　早晨七点，闹钟响起。
　　斯潘塞·瑞德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床上，目光发懵。
　　目之所及，不再是白惨惨的病房墙壁，各种行为艺术的病人，而是他异常熟悉的卧室，瑞德眨了眨眼睛，脱口就喊了一声：“加百列先生？！”
　　“……嗯。”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盘腿坐在书堆上，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瑞德顿时舒了口气，总算是回来了。而且看了一下日期，那几天的时间就相当于一个晚上。
　　其实，在他发现自己和加百列穿越到了十年前时，瑞德是真的想要时空间理论联合一下实际，好好研究一下他们穿越的偶然性和必然性的。
　　但是，为什么就是疗养院呢。为什么他们占据的那具身体，盖布里·贾恩卡洛先生就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呢。
　　这对于一个从了解这类精神疾病的遗传性后就生活在忐忑不安担忧中的斯潘塞·瑞德而言，简直就是巨大的惊吓。
　　足以抹去穿越了时间的兴奋。
　　瑞德抹了一把脸，之前他各种担忧不安，可当他们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时间，他又有些觉得可惜。
　　明明那么好的案例摆在眼前。
　　瑞德托着下颌，颇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而后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到卫生间里开始洗漱。
　　走在上学的路上，瑞德的视线乱飘，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走路上。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出了半个小时，两次差点被脚下的台阶或是石头绊个跟头，一次踩到了某只流浪狗的尾巴差点引得那只毛茸茸的小可爱发飙……要不是有加百列在，今天瑞德还没能走到学校，兴许就得先进医院。
　　精神世界里，原本因为某些事情而心生郁闷的加百列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斯潘塞，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
　　不用这么纠结。
　　加百列真担心他什么时候没有关注到，这孩子走路都能来个平地摔。
　　瑞德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他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认真道谢。
　　加百列：合着你就是等在这里吧。
　　瑞德的眼睛亮晶晶的，这会儿走路也不平地摔了，一心二用得相当完美。他一面向着学校走去，一面将醒后堆积在心头的问题扯出长长的单子，一个一个问。
　　“劳拉夫人的愿望实现了吗？”
　　在加百列没有和瑞德同调，共享天使的视觉时，他看不到劳拉·摩斯的存在，只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对于她做过的预知梦，他好奇极了。但当事人并不在这里，他只能转而询问劳拉·摩斯的祈求是否实现。
　　加百列的嘴角挑了挑，“自然是实现了。”
　　加百列唇边的笑容倨傲，挺胸抬头，神采奕奕，仿佛在说，有他出马，怎么可能有办不妥的事情。
　　只可惜，此时精神世界里只有他一个天使，没人能够看到他这崩坏优雅仪态的模样。
　　瑞德的唇角弯了弯，显然正在为劳拉·摩斯高兴。
　　然后，他就将目标订在学术的问题上了。
　　瑞德小声地问道：“加百列先生，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穿越时间吗？”
　　加百列想了想，虽然瑞德很好，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足以让他透露占纳西斯之页。他抿了一下唇角，道：“这个，不能说。”
　　“哦……”
　　瑞德有些失望，但十分贴心地将这个问题翻过。
　　他这会儿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瑞德小声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加百列先生，您看世界的时候，一直都是那样的吗？”
　　扭曲的，充斥着最为真实却残酷的世界。
　　“当然不是。”加百列呵呵，要是天天看到那样的景象，他没准早就鼓动上帝来天启灭世了，“那是一种直视真实的能力，每一个天使都有，但等级不同。能力可以控制。”
　　加百列直视真实的能力有着灵魂自带的天赋能力，创世之初更是在无意识下看穿了世界的轨迹，差点没崩了他的灵魂。
　　顿了一下，加百列语带笑意地道：“那个能力，我可以通过同调分享给你，但对你的消耗太大了，你那瘦弱的小身板，根本承受不来。”
　　瑞德想说，他才没有想要那个力量呢。
　　斯潘塞·瑞德不曾宣之于口的小秘密：他怕黑，也怕鬼。
　　但瑞德琢磨了一下，有加百列在，他这两个毛病，估计很快就会克服了。
　　咳，直觉。
　　他总有一种自己和正常人的生活渐行渐远的感觉。
　　而今后的事实证明，他的这个直觉，相当准确。
　　作者有话要说：
　　#818那个想回家却发现门锁被人换了的炽天使#
　　加百列抓狂：一定是亚当，一定是他！他架空了米迦勒，屏蔽了他的语音频道，给天堂的大门换了把锁！！！
　　谜之音：这种后妈上位占据家产让前妻（话说存在吗）的小儿子没法回家的既视感是什么鬼？
　　加百列竖中指：亚当，你给老纸等着！
　　亚当：= =


第17章 瑞德的温柔
　　但眼下，瑞德正在衡量研究那个能力的利与弊。
　　坦白说，这么一个值得研究的存在就放在眼前，就如同一个埋藏了多年的宝藏只对他露出一角，哪怕他不是盗墓贼，心里也痒痒的啊。更何况，瑞德一向乐于研究，惯爱以数据说话。
　　不将这项能力的数据榨出来，瑞德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人生。
　　就在瑞德陷入天人交战之中时，他听到精神世界里，属于加百列温柔的嗓音响起。
　　“说起来，斯潘塞，你我也算是共患难了。”
　　短时间内，他怕是离不开瑞德。
　　所以——
　　“叫我加百列就好。”
　　教室里，正在放下书包的瑞德手一僵，热意，腾地一下在耳廓处燃起，随后迅速蔓延到整个脸蛋。不出三秒钟，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有名的天才少年就像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虾子似的，浑身上下，露出来的皮肤都是红彤彤的。
　　瑞德出色的记忆力下意识为他构设出银发金眸的炽天使温和浅笑的模样。
　　真的好温柔……
　　瑞德搔了搔下颌，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加百列唇角轻翘。
　　斯潘塞果然很可爱。
　　虽然，因为瑞德家是在斯潘塞两岁之后才搬到现在这个街区，他在十年前的时间点不幸扑了个空，但是，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的。
　　加百列的笑容开始趋向狡猾。
　　他相信，斯潘塞的母亲，戴安娜·瑞德一定留了斯潘塞一岁照、两岁照等等，但光看照片可没有什么意思。
　　等到他荣光恢复了，能够脱离瑞德的灵魂之后，他完全可以一个法术下去，直接将他家斯潘塞变成三头身小娃娃。
　　到时候，那肥嘟嘟的脸蛋，他想要怎么捏就怎么捏。
　　不知道自己认定温柔和善的好天使正在盘算着邪恶的主意，瑞德从小到大，哪怕是从父母那里，都没有感受过这么亲昵的贴近。
　　好吧，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很贴近。
　　毕竟，据加百列说，他寄居在他灵魂的深处，精神世界之中。
　　但是——
　　加百列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称呼他为“斯潘塞”的人，哦不，是天使。
　　瑞德无疑是孤独的，这与他智商情商的不均等和家庭的特殊情况有关。
　　只是，习惯孤独不代表他喜欢孤独。
　　斯潘塞·瑞德，喜欢加百列的陪伴。
　　精神世界中，加百列忽然抬头，金色的眸子浮起一丝惊愕。
　　精神世界是一个人心境最为真实的反馈，这个世界并非一成不变，喜悦或是痛苦，那些激烈的情绪都能够影响到精神世界。
　　但自打加百列在瑞德的精神世界里苏醒，这家图书馆唯一的变化只有书架上是书籍与日俱增。
　　但此刻，正在变化的是图书馆的天花板。
　　白色的天花板逐渐虚化，露出的是繁星点缀的天空。如练的银河流淌，星子在河流中起伏。
　　要不是周围摆满书籍的书架，加百列几乎以为自己正在仰望着贯穿九重天的银河。
　　加百列徐徐弯起唇角，金眸柔和，轻声道：“很美。”
　　教室里，瑞德扶了扶大黑框眼镜，笑弯了一双棕色的眼眸。
　　他没有说话，只在心中默默地道，“喜欢就好。”
　　瑞德自己是很喜欢他精神世界里面的图书馆——除了书架上的书籍都是他阅读过的，不能自动添加新书这一点让他有些失望——但瑞德参考一下普通人的数据，虽然加百列并不是普通人，但瑞德觉得，图书馆对于他而言，可能相对有些枯燥。
　　瑞德不吝借出他的身体，他信任加百列，愿意将身体的主权交托给他。但加百列对他身体的使用却很克制，除非必要，他不会掌握身体的主权。
　　瑞德不知道加百列在顾虑着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想为加百列做些什么。
　　改造精神世界是第一步。
　　这也是目前瑞德唯一能够想到的……唔，周末的时候他可以去一趟快餐店，他会努力多吃一些炸鸡翅的。
　　“Bonjour[法语：早上好]”
　　就在瑞德开始一心二用在心里默默筛选哪一家快餐店的炸鸡翅评价最好时，一个略有些低沉的磁性嗓音在教室中响起。
　　教室一静。
　　足有185公分的青年西装笔挺，黑发黑眸，相貌英俊。他随意地靠在讲台上，手中卷着一本书。
　　见众人看来，青年勾唇浅笑，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直接让教室里的姑娘们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尖叫出声。
　　比起学校里那些毛都没怎么长齐的同龄男生，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帅得让人合不拢腿。
　　瑞德也愣住了，棕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只是，他关注的重点跟同班的女同学并不一致。
　　“库珀先生请假三天，你们的法语课由我来代课。”俊美的青年略微颔首，“我叫布莱恩·赫德森，你们可以叫我赫德森老师。”
　　瑞德的嘴唇动了动，如果加百列就在他身边，他一定狠命地拽他的手，让他快来看看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人，不是布莱恩·摩斯吗！
　　虽然十年的时间使得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英俊而富有魅力的男士。但是，他的五官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瑞德一眼就看出来了。
　　“布莱恩·摩斯·赫德森。”精神世界里，被天花板新风景取悦到了的炽天使笑盈盈地回应瑞德，“收养布莱恩的那家人，确实姓赫德森。”
　　记忆中，群魔乱舞的疗养院餐厅中，那个沉默着进餐的少年与眼前靠在讲台上笑语盈盈的青年身影重合，斯潘塞·瑞德忍不住弯起眼睛，低声，仿佛自语一般道：“真好。”
　　——
　　布莱恩·赫德森毕业于耶鲁大学，有着心理学和法语双学位。毕业后，他没有选择继续深造，而是回到了拉斯维加斯市。
　　赫德森夫妇已经老了，虽然他们不曾试图羁绊他的脚步，但十年的相处已经让他们变成了最亲密的亲人，布莱恩·赫德森选择回到拉斯维加斯，未尝不是想要多陪陪他的养父母。
　　就像是加百列当时所说，布莱恩·摩斯的智商很高，虽然达不到瑞德的高度，但也是聪明人中的佼佼者。而比瑞德幸运的是，他的情商同样不低，使得他在来到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半个月就征服了无数年轻的男男女女，而且迷弟迷妹们的群体正在逐步向着其他年级扩散。
　　当然，这些跟加百列或是瑞德并没有什么关系。
　　加百列除了日常在精神世界里扎亚当的小人并督促瑞德锻炼身体以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如何与心核中的占纳西斯残页沟通。
　　自从有了占纳西斯残页，加百列心核上的伤势正以着虽然缓慢但是稳定的速度恢复着，荣光紧随其后，大有心核能够承受多少就恢复多少的架势。
　　但这一切都是自主恢复的。加百列正想着，是不是能够找到催动神器残页的办法，加速他恢复的过程。
　　比起相信他在人间不会被恶魔发现，他更趋向于恢复足够的实力。
　　撞在他手上的恶魔，来一只宰一只，来两只宰一双。
　　“够、够了吗？”
　　精神世界外，瑞德气喘吁吁地问道。他的双腿打飘儿，内心根本无法用崩溃来形容。
　　他是真的真的不喜欢运动啊。为什么他早晨得晨练，晚上还要夜跑啊！
　　其实，其实他虽然身体不怎么运动，但是他的大脑时刻不停地在运动啊，而且，他相信，他大脑的运动量绝对是其他人的好几倍。
　　大脑运动也是运动，也能够达到锻炼的目的。只要他注意不吃高热量的食物，他是不会变成加百列口中的肥宅的。
　　真的，他用高达187的智商做保证！
　　可是，瑞德的挣扎在加百列这里完全没有作用，因为他无法断然地拒绝加百列这项完全是为了他好的安排。
　　天才少年斯潘塞·瑞德是一个虽然不怎么习惯别人对他好，但还是尽力想要回报一二的好孩子。
　　他不想加百列失望。
　　所以，他只能噙着泪，在回到自己原本时间的第三天，开始了早晚两趟的跑步锻炼，从最开始五分钟就上气不接下气，到现在稳步二十分钟慢跑不停。而这其中，他每一次达到极限差不多要躺的时候，加百列无比精准的续力荣光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让他跑完之后还能撑着膝盖喘气，而没有摊在地上动弹不得。
　　精神世界里，第不知多少次跟占纳西斯残页沟通失败后，加百列看了一眼时间，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头，“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瑞德立刻停下了脚步，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加百列笑得温柔，这才哪儿到哪儿。要不是斯潘塞·瑞德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单薄以至于无法承担他接下来的训练任务，他早想抓着他家斯潘塞训练一下格斗术了。
　　他理想的代言人，文能忽悠、咳，是传道收集信仰，武能干趴下一众异教邪神恶魔什么的。
　　完全不知道加百列对自己的期待高出了天际，瑞德拖着沉重地步伐走回了家里。
　　虽然很想就这么直接趴在床上睡过去，但想到精神世界里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加百列，他只能坚持着洗了个战斗澡，而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趴在床上就不动弹了。
　　加百列叹了口气。
　　下一刻，秒睡的斯潘塞·瑞德睁开眼。
　　不同于往日棕色的眼瞳，在静谧的夜里，缓缓睁开的眼眸是璀璨的金色。
　　与此同时，瑞德出现在精神世界里。他趴在书堆上，连醒都没醒。而很快就弄干了斯潘塞·瑞德那头略带蜷曲的棕毛，不忘在身上盖上被子后，加百列将身体的主权交还给睡得正香的瑞德。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看着占据了他的位置，眼镜歪到一边，嘴巴微张睡得相当香甜的瑞德，他摸了摸下颌，做出了一个决定。
　　加百列不需要睡眠，而当他选择睡眠的时候，必定是他需要以沉眠的方式恢复力量。所以，他没有试图对瑞德的精神世界稍作改动以图舒适。
　　但不需要睡觉和眼睁睁看着别人在他眼前睡得正香就是两种心情了。
　　加百列一抬手，直接在这家图书馆里加了一张大床。
　　跟他在天堂里宫殿的床一模一样，舒适且奢华。
　　斯潘塞牌抱枕，get√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督促死宅锻炼的炽天使#
　　加百列：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来来！！
　　瑞德：QAQ求放过
　　下一章开启新穿越，猜猜会穿到哪里啊~~
　　目前两位主角对对方的看法——
　　加百列看瑞德：乖巧的幼崽，值得宠爱【慈祥笑】
　　瑞德看加百列：温柔的天使，不想他失望【fighting.jpg】
　　瑞德是个很温柔的孩纸，别人对他三分好，他会回报十分~哈哈，所以本文是互宠啊~


第18章 进击的小拔叔
　　斯潘塞·瑞德睡了一个好觉。
　　可以说，自从被加百列督促早晚晨练后，瑞德的睡眠质量是成倍地上涨，短短几天，他眼下的青黑似乎都浅了不少。
　　他已经达成了累到沾枕头就睡着的境界。
　　瑞德沉浸在香甜的梦乡里，整个灵魂舒适得就像是浸在温水之中，直到一阵冰冷刺骨的风吹在脸上。
　　那是不同于拉斯维加斯一贯温暖气候的刺骨寒冷，拍打在脸上的雪花令他脸皮生疼。
　　斯潘塞·瑞德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沉淀着杂质，但此刻却显得异常清澈的蓝眼睛。
　　初醒的懵懂盈满蓝色的眼眸中，他的耳边萦绕着两种声音。
　　一种是微弱的，充满绝望的稚嫩嘶喊，在风雪中被吹得支离破碎，却固执得不肯放弃。
　　“米莎——米莎——”
　　而另一种响在耳边，是跑了掉的德语童谣，充斥着成熟男性的嗓音，满是贪婪渴望的意味。那是纯白的童话染上了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几乎让人窒息。
　　“树林里有个小矮人，平静又沉默。”
　　“他有一件紫色的小大衣。”
　　“它在告诉我们那个小矮人会是谁。”
　　“是谁独自站在树林里。”
　　“穿着他那紫红色的小大衣。”
　　蓝色的眼眸陡然变得清明，但下一刻就充斥了惊慌与恐惧。
　　眼前的一切，几乎吓得斯潘塞·瑞德魂飞魄散。
　　旷野之上，五个穿着破烂军大衣的男人围着一个只有三四岁大，身上只套着一件破旧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疯狂与贪婪，高声嘶唱着跑了调的童谣。
　　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喑哑的声响，撕裂着人的耳膜。
　　其中一个男人扬起了手中的斧子，竟向那个女孩的脖子砍去。
　　“住手！！！”
　　瑞德尖叫起来，蓝色的眼瞳猛地收缩。他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没有半点打架经验的斯潘塞·瑞德脑子一片空白，他冲着利斧锋利的刃部伸出了手，想要用双手阻止利斧白色的刃砍下女孩的头颅。
　　他这一堪称大无畏动作使得在场众人懵了一瞬，就连男人挥动手中斧子的动作都滞了一下。但是腹中的饥饿折磨着他们，他们不管同伴突然的反常是在发什么疯，但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杀掉这个女孩，而后饱餐一顿。
　　“多特里希，你发什么疯！”
　　这六个人的头，手拿着斧子的瓦拉迪斯·格鲁塔斯双眼猩红，他厉声呵斥道。但见到从来跟在他后边唯命是从的小子今天却像是着了魔似的，一边扯着嗓子尖叫，一边妄图抢他的斧子，瓦拉迪斯·格鲁塔斯心头火起，也不管这一斧子下去，在砍断这个小姑娘的脑袋时会不会将那家伙的手一起砍下来，一斧子就劈了下去。
　　要是多特里希那小子的手跟着那小姑娘的脑袋一起掉了，那就当加餐好了。
　　他忍那个蠢货很久了。
　　“等等——！！”
　　其他四人看到格鲁塔斯的动作，心中顿时一惊。
　　就在几人以为会看到多特里希的手跟着小姑娘的脑袋一同落地的时候，他们却愕然地发现，斧子竟然停在了半空中。
　　斧刃卡在多特里希的手心处。
　　没有想象中的断肢飞起，鲜血四溅。
　　那斧子就像是纸糊的似的，就连多特里希手心的一点油皮都没有蹭破。
　　旁边的四人呆住了，他们下意识以为格鲁塔斯是心软想要放过多特里希。他们不禁看向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头目，却见格鲁塔斯黑黢黢的脸竟然涨得通红。他的额角青筋迸出，握着斧子的手掌微微颤抖，手背上骨节发白，小臂处肌肉紧绷。
　　这哪里是手下留情，分明是全力以赴。
　　“啊啊啊——”
　　格鲁塔斯的左手猛地按在斧柄上，双手一同用力向下压去。
　　他开始大吼，仿佛在使出全身的力气。
　　四人傻傻地看着明显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的格鲁塔斯，霍地看向多特里希，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安瑞卡斯·多特里希，像是变了一个人。
　　稳稳地站在女孩身前，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斧头最为锋利的刃部，让格鲁塔斯豁出全身的力气也不能再进一步。
　　明明是跟他们如出一辙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此刻的多特里希却多出了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没有的神气。
　　那种居高临下，理所当然的俯视意味，像极了那些曾经他们自惭形秽，但不久前却宰了不少的贵族老爷。
　　“多特里希”挑了挑眉，浑浊的蓝色眼瞳中，鎏金的颜色蔓延开来。
　　声音是这些人熟悉的，但是腔调和语气却是陌生至极。
　　“没听到吗？”加百列掌控着这具身体的主权，用着优雅但是冷凝的声音说道，“我家孩子，让你住手。”
　　“多特里希，我要杀了你！！！”
　　格鲁塔斯的脸憋得通红，他就像是一头红了眼的公牛，“嗷”地一声放弃了斧子的所有权，猛地扑向了加百列。
　　“蠢货。”加百列的身体微微一侧，右手的手腕随意一拂。
　　下一刻，格鲁塔斯的脖子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掌扭断了一样。他甚至没有碰到加百列如今身体的衣角，他的身体就扑通一声砸进了雪堆里。扭断的脖子没有流出血来，但他的呼吸却已经停止了。
　　这一变故，吓呆了其余四人。
　　他们甚至不敢去确认一下格鲁塔斯是否完全断气了，惨叫一声，他们就疯狂向一边的树林跑去。
　　跑进林子里，他们可能被苏联的军队抓住。但是，留在这里，他们则会死在恶魔的手上。
　　加百列不知道拼了命逃跑的四人将他当成了恶魔。
　　再度穿越了时间线，在接管了这具身体的主权后，加百列首先看了一遍安瑞卡斯·多特里希的记忆。
　　其实，斯潘塞·瑞德也能够在接管身体主权的时候翻看这具身体的记忆。但那个天才少年从来最怕的就是精神分裂，哪怕他对于阅读他人记忆的行为模式很好奇，也不敢随意进到别人的记忆中。
　　他坚决杜绝一切让他得精神病的可能。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加百列就将这个人类三十五年的记忆翻了个遍。
　　金色的眸子里，沉淀着比野外风雪还要冷彻的寒意。
　　现在是1943年2月18日，立陶宛境内，第二次世界战争期间。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名叫安瑞卡斯·多特里希，是出身立陶宛的混蛋恶棍，用任何贬义词来形容他都不为过。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这给了他一个征兵入伍的机会。
　　一个毫无国家荣誉感的杂碎，成为了苏联军队的一员。
　　然而，却在德国党卫军攻占立陶宛时，毫不犹豫地投奔了德国军队的麾下，将屠刀对向了自己的同胞。
　　加百列脚边躺着的死尸，不远处正向树林夺命狂奔的四人，都是跟他“志同道合”人。为了向德国上校交纳投名状，他们以本地的普通人充当犹太人，大肆屠杀。
　　而在苏联开始向德国反扑，而德国纳粹节节败退的现在，他们哪里肯将生命绑在德国的战车上。
　　于是，他们又当起了逃兵。
　　他们本就拥有本地的国籍，只要他们当初投靠德国纳粹的事情没有暴露出来，战后，他们反而能够以战争英雄的身份获得荣誉。
　　所以，在他们发现这栋乡下的小别墅时，看到别墅里唯二存活的两个孩子，他们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射杀他们，而是留下了他们的小命做挡箭牌——用来哄骗当地的巡逻兵。
　　他们将莱克特家族最后的两个后裔像是狗一样拴在了一旁，却以着这个家族救命恩人的姿态住进了这所别墅中，大肆搜刮食物和财富。而当他们的食物告罄时，他们将主意打到了这栋别墅原本主人的身上。
　　战争时代，当人饿到了极致时，食人，岂不是最正常的选择？
　　而这两个孩子，汉尼拔·莱克特与米莎·莱克特，他们单纯以身体的健康状况选择了那个病弱的女孩。
　　这个时候，那个女孩不再是与他们相同的人类，而是能够给他们提供食物的两脚兽。
　　男孩拼了命地阻拦，挣扎，反抗，仍是无法阻止他们将自己唯一仅剩的妹妹拉到风雪交加的屋外。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凄厉如夜枭的叫声。
　　加百列鎏金的眼瞳陡然浮起了厉色，他看向不远处的积雪的桦树林。
　　之前干的事情已经让加百列心生厌恶，这些人，竟然将毒手伸向了幼崽身上，这就让加百列忍无可忍了。
　　那四个人在恐惧下发挥出了身体的极限本能，已经跑进了树林中，踪影不见。
　　加百列冷笑一声，鎏金的眼眸中，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直至针尖大小。
　　人的双腿，再奋力，又能跑多远？
　　加百列的眸光锐利，然后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想要空手接白刃的R宝#
　　R宝：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加百列：看什么看，没听到我家小孩让你们住手吗！！！


第19章 进击的小拔叔
　　“啪”的一声轻响，在凛冽的风雪中显得极微不足道。但树林中，跑向不同方向的四人夺命奔逃的脚步却猛地停住。他们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心口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但他们根本无法呼吸。
　　他们挣扎着想要呼救，但逸出喉咙的只是断断续续的气音。
　　这四个本想着拿他人血肉延续自己生命的人，最终在痛苦中停止了呼吸。
　　他们就像是突然心脏病爆发一样，猝不及防间就被死神夺走了生命。然而事实上，他们胸腔内的心脏，伴随着加百列那一声轻轻的响指，已然在身体中碎裂开来。
　　他们的身体外部没有足以致命的伤势，他们是心碎而死。
　　雪依旧在下。
　　不多时，纯白的雪就会将这些人掩埋在林中。直到三月降临，春回大地的时候，腐烂的尸体才会重现世间。
　　旋即，加百列皱了皱眉。
　　那五个人都死了，但这具身体的主人，安瑞卡斯·多特里希还活着。只是，他的灵魂被加百列带着瑞德挤到了角落处，正睡得不省人事。
　　嗯，可以等之后再处理。
　　套着的驱壳是死是活还是有区别的。虽然有加百列的荣光在，灵活度有保障，也不至于用了几天就腐烂什么的。
　　但死人的身体，是无法进食的。
　　从接手身体的主权，到阻止那些人杀死米莎·莱克特，再到翻阅身体原主的记忆，瞬息间取走那些人的性命，统共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而后，加百列转过身，看向瑞德奋力救回来的小姑娘。
　　米莎·莱克特，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此刻，米莎·莱克特瘫倒在雪地上，脸色灰白，喘息的声音粗重而急促，微睁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精神世界里，斯潘塞·瑞德急得团团转，语速比平时快乐一倍有余。
　　“加百列，怎么样了？那个孩子还好吗？她嘴边发青，脸色灰白，呼吸急促，声音粗重，我怀疑她得了肺炎！”
　　加百列挑了一下眉，虽然他家斯潘塞没有翻看多特里希的记忆，但他单凭米莎·莱克特此刻的模样就推断出了她的病症——他家孩子就是聪明。
　　加百列与有荣焉地想到，他的眼光就是好！
　　弯了一下嘴角，加百列蹲下身。
　　过于凛冽的环境，并不适合这个柔嫩如花朵的小女孩生存。
　　加百列伸出手。
　　这只手布满老茧、冻疮与疤痕，与加百列本身的手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莹白色的光芒自掌心涌出，笼罩着整个手掌。
　　加百列的掌心轻轻按在米莎·莱克特的额头。
　　莹白色的光芒开始钻进女孩的身体里。
　　这是加百列的荣光。
　　他的荣光可以化作令恶魔胆寒的利剑，轻而易举地收割他们的生命。但只要加百列想，他的荣光又可以化为最温和的治愈之力，抚平身体与灵魂上的伤痕。
　　在治愈伤痛上，他及不上拉斐尔，但治愈一个人类幼崽的肺炎，轻而易举——
　　“嘶！”
　　加百列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收回了手掌。
　　布满老茧的人类手掌，此刻竟烫红一片。
　　加百列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看着自己的掌心。透过人类布满老茧的手掌，加百列看到了属于天使白皙无瑕的手掌上，同样烫红一片。
　　排斥的力量，不仅作用于这具身体的驱壳，还伤到了加百列的灵体。
　　“怎么回事？！”
　　加百列不敢置信地翻看着他的手掌，伤到了他，但又没有黑暗的气息。
　　这个人类的小女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加百列的手指动了动，决定再试一次。
　　“嘶。”
　　这一回，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想要治愈这个人类幼崽的荣光不仅被尽数排斥出来，反击的力量还伤到了自己的手指，加百列由衷感到了茫然。
　　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委屈。
　　他是在救人啊。
　　加百列抹了一把脸，一把将米莎·莱克特抱了起来，跑回到不远处的木屋别墅中。
　　一把推开门，因为雪而变得刺眼的光芒自他的身后，投入了昏暗的木屋中。
　　光亮，刚好卡在门内的一米处，如一道鲜明的界限，隔开了光明与黑暗。
　　而黑暗之中，传来“咔哒”一声脆响，那是锁链被绷紧了的声音。
　　一双饱含疯狂恨意的蓝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就如同黑暗中张牙舞爪的小兽，恨不能用自己尚未长得完全的利齿咬断敌人的咽喉。
　　加百列立刻就将汉尼拔·莱克特的名字跟这个被锁链绑在沙发旁的男孩对上。
　　“米莎！放开米莎！”
　　年仅八岁的汉尼拔·莱克特愤怒地瞪着加百列，充满仇恨的目光中压抑着的是恐惧。
　　汉尼拔·莱克特很聪明，可以说，他比那群成年的强盗还要聪明。但年幼是他的短板，他无力对抗那些恶徒，只能护着米莎蛰伏下来。他盘算着，只要巡逻兵来到这里，他甚至不需要出言指控这些人，只要做出几个似是而非的动作，露出怯懦不安的眼神，他就能够摆脱那些恶徒。
　　但是，他还没能等来巡逻兵，这些将别墅里食物消耗殆尽的豺狼，竟然将主意打到了米莎的身上。
　　不可原谅啊啊啊！
　　加百列得承认，像他这么有亲和力的天使，这样被幼崽仇视还是第一次。
　　虽然，这份仇视大部分是冲着身体的原主去的。
　　加百列手一拂，汉尼拔·莱克特身上的锁链，应声而断。
　　汉尼拔·莱克特愣住了。他猛地低头，看着锁链异常平整的切面，忽然说不出话来。
　　加百列将米莎·莱克特放到她哥哥的面前，而后将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盖在女孩的身上。他示意汉尼拔·莱克特，“有药吗？她得了肺炎，很严重，我治不了她。”
　　精神世界里，斯潘塞·瑞德小声地安慰加百列。方才他也看到了，加百列的手都烫红了。
　　加百列分心来到精神世界里，将瑞德抱在怀里，揉了一把他的棕色短毛，心气微微平和了些许。
　　一看到米莎，汉尼拔·莱克特顿时就将方才锁链断掉的异常景象抛到了脑后。他将米莎·莱克特抱在怀里，面上的狠色褪去，只剩下无措。
　　“没有药……”汉尼拔·莱克特咬着嘴唇，抱着米莎的手臂微微颤抖。
　　他很早之前就发现米莎生病了，但这里没有药，那些人更不可能为米莎请来医生。他只能用力地抱住自己的妹妹，将分到的些许食物都给米莎，希冀她能够挺过这一场病症。
　　他甚至不敢让这些人知道米莎生病了。
　　在立陶宛还没有被战火波及的时候，他曾有一位犹太籍的老师。那位老师优雅而睿智，并不会因为他过于年幼的年龄而在某些事情上讳忌莫深。正是从他那里，汉尼拔·莱克特学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说，在战争的年代，重病的人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没有悉心的照顾，没有医药的抢救，唯有舍弃来避免疾病的传染。
　　是的，年幼的汉尼拔·莱克特以为，当那些人发现米莎生病后，他们会将米莎扔出去，让她在风雪交加的野外自生自灭。
　　只能说，那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人性的恶究竟能够晦暗到何等地步。
　　当连丁点食物的供给都断了三天的时候，当那些人用贪婪渴望的目光看向他和米莎的时候，汉尼拔·莱克特立刻意识到了他们想要做什么。
　　他们没有食物了。
　　而他和米莎，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们的食物。
　　米莎，是生生从他的怀里被夺走的。
　　木屋的门阖上。
　　昏暗的屋子里，汉尼拔·莱克特疯狂地挣扎，他要挣开锁链的束缚，他要去救他的妹妹。
　　但弱小的他只能够无力地挣扎，听着门外，米莎叫着“汉尼拔”的声音。
　　他踩在了崩溃的边缘。
　　——直到那扇门被打开，刽子手之一抱着米莎走了进来。
　　还活着。
　　米莎还活着。
　　紧紧地抱着米莎，汉尼拔·莱克特瞥到了屋外的雪地。
　　六个人中，最凶恶的头目，颈项扭曲着倒在了地上。
　　“咳咳……”许是感觉到了温暖，米莎·莱克特在汉尼拔·莱克特的怀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对兄妹有着相似的蓝眼睛，而比起汉尼拔·莱克特灰蓝色的眼睛，米莎·莱克特的眼睛是湖蓝色的。静谧如阳光下温柔的湖水，明亮仿佛能够照进人的心灵。
　　“米莎。”
　　汉尼拔·莱克特看着自己的妹妹，却发现米莎微睁开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那个男人。
　　那个抢夺了他和米莎家园，甚至想要伙同其他人杀死米莎的男人。
　　他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气息变了，但是，汉尼拔·莱克特对他的警惕心却没有减少半分。
　　“天使……”米莎·莱克特喃喃着道，她的气息微弱，但眼眸却明亮至极。
　　“汉尼拔，米莎，看到了天使。”
　　加百列微微挑眉，这个小姑娘是病糊涂了吗？
　　当然，他确实是天使。但套着这么一个壳子，除了这双可以伪装成琥珀色的金色眼眸，他的外表可是跟身体的原主一模一样。
　　半流浪汉状态，身上泛着长时间不洗澡的酸臭味道。
　　加百列面无表情地直接屏蔽了嗅觉。
　　汉尼拔·莱克特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灰蓝色的眸子微动。他将手覆在米莎的手背上，而后看向了加百列。
　　灰蓝色的眼眸，猛然睁大了些许。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十分委屈的炽天使#
　　加百列：幼崽，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吗？凭什么烫我，我就是在救你啊喂！
　　米莎茫然脸。
　　瑞德：抱抱蹭蹭~不气~~
　　——
　　涉及的剧，汉尼拔崛起+电视剧三季~
　　现在的拔叔，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孩子，但也只是小孩子= =咳，拔叔以后的食谱会有变化~讲真，汉尼拔第二季后半部分加第三季，完全就是在谱写一段你爱我，我也爱你但我绝不不承认也不跟你一起走的恋曲┑(￣Д ￣)┍尤其第三季干掉梅森后，汉尼拔抱着威尔走了辣么远回到家里，威尔说他以后不会再追寻他……汉尼拔就放弃了逃跑= =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这都不是爱！


第20章 进击的小拔叔
　　屋外的风雪，仿佛在那一刻安静下来。
　　昏暗的木屋中，人类的躯壳成了摆设，柔和的白光透析出来，隐约形成了另一种模样。
　　白色的长袍垂至足踝，柔软地贴合在颀长的身躯之上。银白如雪的长发垂落，鎏金色的眼瞳平静而又柔和，美丽精致的面容超乎人类的想象力。
　　那是穷尽画家一生也难以描绘的完美。
　　他赤足踩在肮脏的地面上，身后六对洁白的羽翼低垂。
　　而天使的身边，还有两个存在。
　　一个倒在地上，闭着眼睛昏迷不醒的，有着和站在那边人类躯体一般无二的五官。他脸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遍布黑红两色凹凸不平的癞痕，仿佛散发着让人难以忍耐的恶臭——就跟之前一伙的其他五人一样。
　　而另一个则是一个棕发棕眸的男孩。个子不高，皮肤白皙，长相很清秀，但鼻梁上却架着一个黑框眼镜。他牵着天使的手掌，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带着关切。
　　汉尼拔·莱克特的目光陡然迸发出了热切。
　　其他两个人不是重点，关键是站在这里的天使。
　　拥有着六对十二支纯白羽翼的天使，是传说中的，上帝御前的炽天使。
　　他下意识忘记了加百列之前所说的，他救不了米莎的话，急切地开口道：“您，尊贵的天使殿下，求您救救米莎！”
　　这一次，换加百列有些发怔。
　　从来说自己是天使没有人相信，还得他自己使用荣光投影一下真身。这会儿，这个小姑娘说了一句“天使”，她哥就义无反顾地相信了？
　　尤其，他们的样子，不像是信口开河，倒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加百列走过去，在汉尼拔·莱克特的面前蹲了下来。
　　之前恨不能咬加百列一口的汉尼拔·莱克特立刻松开了手臂，近乎迫切地让加百列接触米莎。
　　米莎的眼睛很漂亮，即使因为病痛，白色的眼白中染上了不少血丝，也无损她眼瞳的清澈。
　　米莎·莱克特凝视着近在眼前的加百列，忍不住露出一个有些傻乎乎但是很可爱的笑容来，轻声道：“好……美……”
　　加百列看向米莎·莱克特的眼睛。
　　很纯澈的蓝色眼眸，瞳孔是纯黑色。她的眼眸中几乎看不到杂质，正如平静温柔的湖水。
　　平静而又温柔的湖水中，正倒映着加百列真实的天使模样。
　　加百列轻轻地吸了口气，不仅是他，还有他身边的斯潘塞·瑞德，被他们两个挤到一旁昏睡着的安瑞卡斯·多特里希。
　　加百列凝视着这双眸子，最终，他看到了女孩黑色瞳孔的正中间，那一道浅浅的印痕。
　　加百列心神一震，眼前的景物倏尔万变，仿佛有一种力量顺从他的心意，为他剥落层层的伪装，露出了令人赞叹的内里。
　　加百列的眼瞳猛地收缩，心中惊讶至极。
　　残破泛黄的书页一角，那是——占纳西斯的残页！
　　这个女孩的灵魂中，同样寄居着占纳西斯之页。
　　难怪这个女孩能够看穿人类的驱壳，看到他天使的真身却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要知道，除非是天使主动显露真身，任何妄图窥探天使真身的眼都会被天火灼烧。天使的等级越高，天火的热度越是惊人。而如加百列这样的炽天使，若是被灵媒巫师这类存在窥探真身，燃起的天火能够在一瞬间将他们焚烧殆尽。
　　占纳西斯之页……这难道就是他无法对女孩使用荣光，治愈她伤痛的原因吗？
　　残页在某种意义上，隔绝了超自然力量对她的侵袭，无论好坏。
　　加百列霍地站起身体来，他有一种撞大运的感觉。
　　创世神祇伴生神器的残页，是说能碰上就能碰上的吗？
　　他就得到了一块，又遇上了一块。
　　加百列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虽然他什么都感应不到，但这一切，莫非，是父神的安排？
　　或者，是神器残页本身就存在着吸引。只要拿到一块，它就带着他去寻找其他的部分，直到它恢复如初。
　　变成完整的创世之书。
　　那时候，他会怎么样呢？
　　是恢复了全部实力的炽天使，还是——
　　加百列一个激灵，下意识忽略了后一个选项。
　　出格了。
　　加百列眼睫微垂，他不是上帝纯粹的造物，他的灵魂和人类如出一辙。而人类，恰恰是一种充满了野心和欲望的存在。
　　“殿下？”汉尼拔·莱克特不知道加百列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看向加百列，急切地道：“您能救救米莎吗？”
　　没有握住米莎的手，在汉尼拔·莱克特的眼中，被他唤作殿下的人仍旧是那个凶残如鬣狗一样的男人。但他知道，在这具皮囊之下，却是拥有着纯白十二翼的炽天使。
　　米莎奇异的力量，一直是他和米莎之间的小秘密，就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米莎眼中的世界，是最为真实的世界。
　　人的皮囊下，隐藏着的是恶鬼般扭曲的灵魂。
　　年幼的米莎会因为看到的一切不安地哭泣，而他，作为米莎秘密唯一的分享者，他承担起了保护米莎的责任。
　　在失去父母之后，他是米莎的兄长，也是她的父亲。
　　加百列看了一眼汉尼拔·莱克特，抬手一道荣光，转眼就让汉尼拔·莱克特因为方才挣扎而磨损流血的手腕恢复如初。
　　汉尼拔·莱克特的眼眸亮得骇人，他不畏惧超出人类常识的力量，他只看到了加百列治愈米莎的可能并心怀期望。
　　加百列心中啧了一声，一个虽然年幼却已经显露坚韧本质的人类幼崽吗。要是他家斯潘塞能有这个孩子的三分狠劲儿，他就不担心代言人被欺负的问题了。
　　好吧，现在加百列也没有兴趣搞传道那一套了。
　　比起信仰之力，加百列有了更佳的选择。
　　想到了之前从劳拉·摩斯那里获得占纳西斯残页的方法，加百列看了看这对兄妹。
　　必须保住他们的生命。
　　荣光救不了米莎·莱克特，那就来医学的手段吧。
　　加百列抿了一下嘴唇，一抬手，直接将荣光扩散到整个木屋，确保没有人能够进来，而来自天空的流弹也破不开这间木屋的防御。
　　“等我回来。”
　　说完，加百列就消失在木屋中。
　　汉尼拔·莱克特慢慢抱住米莎，轻声道：“米莎，会没事的。”
　　米莎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她的眼眸不知为何藏着一抹忧伤。她将头靠在哥哥的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着身体原主安瑞卡斯·多特里希的记忆，加百列瞬移到了德国的营地中。
　　这里，一片混乱。
　　爆炸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显然，两方交战正酣，且德国军队落入了下风。
　　其实，加百列倒是想到苏联的军营里找医生。但问题是，身体原主多特里希早早地叛逃了苏军，相关的记忆只有德军方面。
　　循着记忆，加百列找到了营地的医疗部。
　　这里乱成一片，来自德国的医疗兵正在收拾东西，伤员已经不往这边送了。
　　他们准备撤离。
　　然而，加百列的出现，惊到了帐篷中的众人，有人立刻拔出了手枪，对准一身破烂军大衣的加百列。
　　“不许动！”
　　加百列挑了挑眉，扫了一眼帐篷内众人，没有了白大褂，还真不好一眼就发现谁是军医。
　　所以，加百列十分坦诚地问了：“你们谁是军医？”
　　没有人回答，只厉声重复让加百列双手抱头并跪下。
　　加百列忍不住哼笑一声，跪下？
　　就像是父神要求路西对亚当一样？
　　温暖的帐篷内，顿时就像是被寒风刮过，冻得众人不禁哆嗦了一下。
　　虽然没有人回答加百列的问题，但是，面对突发状况，第一时间将某个人护在身后，加百列似乎并不需要他们的回答了。
　　加百列嘴角一弯，抬手打了个响指。
　　扑通扑通。
　　方才还拿枪指着加百列的人倒了一地，只除了一个身穿德国军装的青年。
　　青年的个子不高，约莫170公分左右。他有着异常好看的外貌，是充满书卷气的俊美，灰蓝色的眼珠就像是被寒冷沁过的天空，明亮而纯粹。
　　在众人倒下的那一刻，青年非但没有露出一丝惧怕，那双灰蓝色的眼珠反而陡然迸发出了极致的热度。他热切地看向加百列，目光就像是最为精准的手术刀，一寸一寸从他的脸庞滑到咽喉，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加百列的嘴角微抽，这种遇到疯狂科学家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而事实证明，加百列那一刻的直觉无比精确。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改了食谱的原食人魔#
　　某人：汉尼拔，你怎么不吃人肉了？
　　拔叔：╮(╯▽╰)╭见过了恶人真正的形态，谁吃得下那流淌着黑泥仿佛散发着恶臭的人肉？即使没有了米莎就看不到那些，但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啊o(╯□╰)o


第21章 进击的小拔叔
　　像是忽然惊醒了一样，青年将手上的杂物往地上一扔，而后修长的手指理了理身上军装的领子。他冲加百列露出一个仿佛拿着标尺量过弧度的笑容，既热情又不会让人觉得失礼，优雅得如同两人并非在军营帐篷中初遇，而是在上流的舞会中盛装出席。
　　“失礼了。”青年微微颔首，优雅行礼，如天鹅绒一般丝滑的嗓音慢慢地说道：“我是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因戈尔施塔特大学生物遗传学博士，哲学硕士……”
　　加百列面无表情地打断道：“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医生？”
　　加百列：向他炫耀学历？呵呵，他就是上辈子还没等上大学就穿越，穿越了十几万年根本没有再上学又怎样！他可是米迦勒亲口认证的天使，盖了戳的模范炽天使！
　　不服找米迦勒去！
　　加百列冲维克多·弗兰肯斯坦露出一个异常优雅的笑容来，虽然因为驱壳邋遢的外表显得十分违和，但居高临下的睥睨以及仿佛在看着死物的目光仍是让人类的博士哆嗦了一下。
　　“我只是想找一个医生而已。”加百列慢吞吞地说道，“如果，你不是医生，那我只好……”
　　他慢慢地抬起了手。
　　“等等！”维克多·弗兰肯斯坦顿时将优雅矜持抛到了脑后，忙不迭地摆手说道：“我是我是！我还在圣马利医学院进修过！我是医学硕士，还有行医执照！”
　　加百列哼笑，早这么说不就得了。谁管他是不是遗传学博士，他要的是医生。
　　“会治疗肺炎吗？”
　　加百列谨慎地问道，虽然毕业于医学院，但万一专业不对口怎么办。
　　“能治。”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就差举手发誓了。他算是看出来，这个奇异的存在是半点跟他客套的心思都没有。他想要救人，所以就来这里找医生。
　　他当然是医生，还因为他的出身、学历以及能力备受推崇。但是，他跟那些普通的军医可不一样。比起医生，他更趋向于称呼自己专家、科学家。
　　他进入德国的军队，成为军医的一员，可不仅是为了行医救人。
　　在他看来，生命最美妙之处，在于创造的那一刻。
　　他很早以前就想要创造生命——不是用人类男女自古以来的繁衍方式，而是那种运用科学，以人类的肢体创造出一个新的生命来。而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地方会比战场上更容易获得人类的肢体？
　　比起医院中被病痛折磨，失去了原有模样的尸体，死在最绚烂时刻的身体更适合成为他的研究素材。而军队上层的将领显然对他的研究很感兴趣，给了他用敌人尸体进行试验的权力。
　　甚至，军方上层暗示他，可以用当地犹太籍的活人进行试验。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一看似贴心的提议。
　　他固然想要创造一个全新的生命，但一切的前提是，他是人。
　　他是人，不是刽子手。
　　只是，肢体固然容易得到，拼凑也没有压力，但如何让这些部分组成的躯体重新获得生命力却是一个难题。
　　他的实验，进入了僵局。
　　而德国军队的溃败，更是打断了他的试验进程。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自然不乐意撤离此地，但战争的局势让他没有选择。
　　然而，上帝到底是眷顾他的，让他有幸在撤离之前，见到了如此超乎常理的存在。
　　强自按捺下心中的兴奋，维克多·弗兰肯斯坦迅速将治疗肺炎的药物塞进了自己的药箱中。
　　他一定要多多展现自己的用途，跟这个奇特的存在多多相处，尽可能挖出他的不凡之处。
　　利用他，完成自己伟大的试验。
　　想起自己的试验，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接近沸腾的心绪终于缓和了些许。他看向帐篷角落里还没有被搬运的大箱子，舔了舔嘴角，小心翼翼地提要求：“我想，我需要带上那个。”
　　语气发虚，生怕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奇特生物嫌麻烦换人。
　　要不，他让别人帮着将这个箱子暂且运走？
　　但那些粗鲁的人会不会对他的半成品杰作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有些担心。
　　加百列挑眉，看向那个箱子，“什么东西？”
　　加百列只是随口一问，但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就像是被戳到了G点一样，整个人亢奋起来。
　　在加百列微微有些呆愣的目光中，穿着德国军装的俊美青年蓦地张开了手臂，如同在拥抱整个世界。
　　灰蓝色的眸子亮得骇人。
　　“这将是十九世纪最伟大的发明，这是一个全新的物种，这是将由我创造的生命。”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猛地掀开了箱盖，他望向箱子里的东西，目光炽热而又深情，缠绵而温柔，如同凝视着深爱的恋人，挚爱的孩子。
　　“这将是世间最美的造物，由他开始，我将打破生死的界限，将光明投向黑暗的世界。我是他的主，他的父。”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抚摸着箱子里的东西，动作轻柔，带着强烈的爱意，“当我唤醒他时，他就会成为世间最大的奇迹。”
　　加百列的嘴角抽搐，他这是什么运气，还真在找一个普通的医生时碰到一个科学狂人恐怖医生？
　　难掩激动地向加百列这个奇特的存在展示了自己挚爱的作品，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热切地看向加百列。
　　他在等着加百列的认同。
　　加百列默默地将精神世界里的斯潘塞·瑞德关了小黑屋，换来男孩不满的嘟囔。
　　话说，他怎么觉得，自从经历了艾洛斯疗养院的一系列事情后，他家斯潘塞的胆子，似乎大了不少？
　　加百列看了一眼这个将爪子伸进了创世神的领域，妄图以科学实验将自己奠基为新创世主的男人。要是别的天使，早就被这个人的行为触怒。
　　但在加百列看来，却是稀疏平常。
　　毕竟，在他看来，人类的进步始终离不开欲望。
　　探索的欲望，变强的欲望，永不停歇的欲望就是他们前进的动力。
　　从弱小到强大，人类，天生就是充满欲望的存在。
　　加百列觉得，及至今日，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不再明面上争夺人间，精灵龙族等俨然成了传说的存在渐渐被人类取代，未尝不是，他们的欲望没有人类来的强烈。
　　对于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行为和所展示出来的作品，一向不走寻常路的炽天使冷静地指着箱子里头蜷缩着身体，说出一句大实话：“好丑。”
　　这一句，立刻使得原本对加百列有些渴望但又不失忌惮的维克多·弗兰肯斯坦霍地瞪向他，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加百列半点也没有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看着箱子里这个人为拼凑出来的身体，他根本忍不住满心的吐槽。
　　“这破破烂烂的身体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关键是脸，是脸！”
　　加百列看着这个所谓十九世纪最大的奇迹，简直满心无语：“瞧瞧这可怕粗劣的针脚。”加百列的手指凌空虚虚地描摹了一下箱中人脸部的位置，尤其是那歪七扭八的缝合针脚，“这战场上你又不是找不到完整的人头，你就非得眼睛鼻子嘴巴各个部位地拼凑吗？这发际线都要退到后脑勺去了，脑袋的形状还不够圆。说真的，你是真心觉得你这个造物好看吗？真心的吗？”
　　加百列假笑，“你的审美是被狗吃了吗？”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
　　不待他怒气上涌，就见到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摇了摇头，扶额叹息道：“糟糕，不小心侮辱了狗，毕竟是那么忠诚可爱的生物。”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咬牙切齿，他的手指哆嗦着，重申道：“这是杰作！这是人类历史巨大的进步！！”
　　加百列“啧啧”两声，提议道：“要不，我将你的灵魂抽出来塞进这个驱壳里，让你体会一把作为这个生物活着的感觉，如何？”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
　　加百列唇边的笑容讥讽而冰冷。
　　造物主，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姑且不算这个生物能不能在这个男人手上获得生命，单是这个异于常人的外貌，他自己都未必能够接受。
　　他创造这个生命并非出于爱，而是因为……他能。
　　这是另类的父与子关系，而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渴望创造这个新物种以获得父一般的权力。但除了权力以外，他还应当注重的，是责任。
　　如果他成功了，这个怪物一样的存在，便是他的责任。若是他没有能力承担起这个责任，他酿造出来的便是悲剧。
　　对他而言是悲剧。
　　对这个生物本身也是悲剧。
　　当然，说什么高大上的理由都是白费。
　　在加百列看来，这个新物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不符合审美。
　　恶魔来到人间蛊惑人类时都记得换一张美艳的皮囊，要是他用着眼前这具身体行走人间，估计刚露面就把人给吓跑了。
　　这个人不负责任的行为，让加百列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审美观被挑战了的炽天使#
　　加百列：exm，美？你的眼睛被屎给糊住了吗？
　　弗兰肯斯坦博士：哪里不美，你看看高大健美的身躯，看看他黄金比例的五官，看看他……
　　加百列：闭嘴吧你，我要是这东西，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你！
　　——
　　有亲猜对啦，就是科学怪人里的博士~
　　捧脸，有没有小伙伴跟我一样觉得科学怪人在诞生之初就是一个悲剧？还有，那个博士的审美是被吃了吗？讲真，好不好看，拼尸体的时候看不出来吗？翻了原著，博士是真的觉得自己拼得很好看o(╯□╰)o他是将科学怪人唤醒了才被他的丑给吓到了= =
　　我觉得造物就跟生孩子似的，看的是责任心，而不是能力。应该是《异形》吧，那个人造机器人问创造他的那个人，为什么要创造他。那人想了想，回答的就是“因为我能”o(╯□╰)o太不负责任了，捶地
　　PS：加百列其实是个颜狗，他能够坦然地接受炽天使的身份，有那么一部分原因是他很好看~
　　加百列：呵呵哒，觉得好看，用不用披着这壳子过几天啊
　　再PS：弗兰肯斯坦博士的脸，可以代入詹姆斯·麦卡沃伊，就是X教授的脸~他演过这个角色~~


第22章 进击的小拔叔
　　犹记得当初在天堂时，是上帝创造亚当后不久。
　　加百列为人时的记忆虽然被法则碾没了，言行举止被米迦勒和路西菲尔教导得似模似样，拉出去完全可以称呼为模范，但他骨子里的不安分却半点不少。
　　严格算起来，即使那时候堕落的天使，比起加百列来也算得上安分。毕竟，自创世纪以来，从来只有神创造万物，没有身为造物之一的琢磨着再创造。
　　嗯，生物之间的繁衍不算。
　　当然，那时候加百列没有考虑那么深。他只是在伊甸园中见到亚当——那时他已经在法则的暗示下完全忽略了亚当的“危险性”——恍然想起亚当是神用生命之树下的泥土捏造出来的生命。
　　而当时的加百列，恰恰是炽天使中，少数被允许接近生命之树的存在。
　　除了特权阶级路西菲尔和米迦勒以外，拉斐尔是生命之树的守护者，而加百列则是生命之树的果实成熟时，接引那些小天使的存在。
　　俗称，接生员。
　　事情的发展是那样得顺理成章，加百列利用职务之便，悄摸摸地抠了一块土出来。
　　其实，创世以来，除了那一次在创世庆典上来了个弥赛亚凌驾所有天使之上的宣称以外，上帝根本就不管事。一直劳心劳力处理天堂各项事务，调节天使与其他种族关系，遏制地狱恶魔的势力蔓延，等等等等的事情，都是由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一力承担的。
　　简直就是天堂第一劳模般的存在。
　　当然，天堂的每个天使在工作的时候都非常自觉。
　　如今想想，上帝有了亚当就弃兢兢业业为天堂工作了那么多年的路西菲尔不顾，真心渣。
　　咳。
　　好吧，那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加百列挖土的行动隐秘而严谨，只要不去丈量一番，根本无从发现生命之树下泥土的缺少。而偷运了泥土，加百列琢磨着未免事发之后被算账，他做出了分赃的决定。
　　他去了路西菲尔的行宫。
　　只要得了路西菲尔的默许，他偷土的事情就算是过了明路。
　　好巧不巧，米迦勒也在。
　　也亏得加百列和路西菲尔与米迦勒的关系是真好，那两个兄长也乐意宠着他，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天使虽然看出来加百列拿的泥土是生命之树下的土壤，但想到伊甸园中父神圈养的新“宠物”，给宠物构造身体的泥土，加百列就用不得？
　　这么一点泥土，不出千年就会恢复如初。
　　一想起当初，饶是经历了无数年，自认脸皮无比厚的加百列也忍不住掩面。
　　《启示录》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我又看见一个兽从海中上来，有十角七头，在十角上戴着十个冠冕，七头上有亵渎的名号。我所看见的兽，形状像豹，脚像熊的脚，口像狮子的口……凡住在地上、名字从创世以来没有记在被杀之羔羊生命册上的人，都要拜它。”
　　可兽的真正由来，却是——
　　水晶的行宫中，美轮美奂。一身白袍，美丽光耀晨星的炽天使长唇边带笑。他在加百列不走心的建议下，用具备着生命力的泥土捏出了个四不像似的玩意儿。
　　完美的笑容就那么僵在唇角。
　　天知道，他就是想要捏出一个足够美丽，但与父神造物并不相同的泥偶。
　　结果被加百列给带进了沟里。
　　他很想挥手将泥偶解决，但泥偶成型的那一刻，它已经具备了初步的灵。
　　那时候，加百列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弄到手的泥土是什么级别的宝物。
　　他阻止了路西菲尔，并说服路西菲尔赋予他真正的生命。
　　耐不住加百列的祈求，路西菲尔吹了一口气，给了它真正的生命。
　　那就是兽。
　　兽的外貌是不符合天堂的审美观的，自然无法留在天堂之中。为了给予他庇佑，使他不至于被其他种族驱赶，加百列建议路西菲尔在兽的一只角上刻下印记。
　　比如，666。
　　加百列：大顺！
　　那是有着零星后世常识碎片的加百列对兽的祝福。
　　天知道恢复了记忆又看到了《启示录》上那一段记载的加百列有多后悔。
　　他早知道就不胡说八道，让路西菲尔自由发挥好了。路西的审美，一般是比他高那么一点点的。或者，就像是米迦勒一样，捏一只符合上帝审美还长着一对翅膀的纯白羔羊出来也好啊，瞧着就很有食欲。
　　咳。
　　米迦勒也赋予了羔羊生命，而在羔羊毛茸茸的耳后，米迦勒被加百列缠着印下了888。
　　加百列：大发！
　　一四不像兽，一长翅膀的羔羊，就这么被送到了大地之上，相依为命讨生活。
　　而最初本是想自己捏个泥偶玩的加百列，到了最后反而没有亲自动手。
　　他的心中没有失落，反而充满了忧郁和愧疚。
　　他以为亚当之所以拥有了完整的生命，是因为父神那一口神之气息。但万万没有想到，因为泥土的特殊，即使没有那一口气息，泥偶也能够具备初步的灵，衍生出低级但是真正存在的生命。
　　一不小心就弄出来两条命，路西菲尔和米迦勒浑不在意，将他们俩往大地上一扔，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天堂的事务是如此繁忙，要不是加百列的缘故，他们哪能坐在一起玩泥巴。
　　但加百列办不到啊。
　　加百列悔得恨不能时间倒流。
　　但是再后悔，天堂也没有后悔药卖。加百列只能坚强地站起来，尽心照顾兽和羔羊在大地的生活。驻留大地警戒地狱的天使，居住在幽林之中的精灵，海外龙岛上居住的龙族，但凡加百列能说上话的种族被他拜托了一个遍，千万照料着这两个奇特造物，别被恶魔抓走吃掉了什么的。
　　可瞧瞧现在，那只羊羔没有留下丝毫传说，而因为丑陋外表而被路西厌弃的兽，竟然成了人们口中的撒旦之子。
　　好吧，造物主与造物之间的关系，美化一下，说是父子也无妨。
　　在心中默默地抹了一把脸，加百列看着眼前这个满眼疯狂执着的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简直是看到了当年作死加成版的自己。
　　好歹他当初就是想捏个泥偶，并没有觊觎神的领域。
　　我这是在救他啊。加百列在心中默默感慨自己的善良，瞧瞧这个人类战五渣的小身板，瞧瞧这个所谓杰作至少二米五，膀大腰圆还吓人的长相，加百列有理由怀疑，当真的活过来的新物种在这个世界得不到认同时，这个人类的疯狂科学家早晚会成为他发泄怒气的对象。
　　说实在的，身体不是问题，关键就是脸啊。
　　完整的人头不行吗？
　　这种非要拼凑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的行为，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啊。
　　加百列以为维克多·弗兰肯斯坦会反省自己——哪怕他不准备放弃自己的研究，但在外形上最起码也得改进一下吧？
　　设身处地，要是加百列以着这么丑陋的外表诞生，他肯定恨死自己的造物主。
　　但没有想到的是，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异常凝重地看向加百列，慢慢地说道：“真的，很丑？”
　　加百列：果然，这个人的审美观被什么给啃了。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眉头紧皱，手指轻轻抚摸着箱中人的脸庞，指尖从眉骨滑到眼睑，喃喃道：“这黑如乌木的头发，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珠，还有碧绿色的眼眸，每一处都是美丽的……”
　　“但是合起来就足以让人做噩梦了。”加百列吐槽道。
　　还碧绿色的眼眸，他只看到两个水泡眼，死不瞑目版。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肩膀耷拉下来，就像是一只被暴雨浇了个透心凉的流浪狗，可怜巴巴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起来。
　　加百列翻了个白眼，他眼下可没有时间跟这个家伙浪费。他伸手扯住了人类医师的衣领子，抬脚将箱盖踢阖上，而后手掌往箱盖上一按，“走了。”
　　下一刻，两人一木箱就消失在帐篷中。
　　而当加百列带着人瞬移离开之后，帐篷内昏迷的众人立刻就清醒过来，然后就炸了。
　　“士兵，士兵！有人绑架了弗兰肯斯坦博士！！！”
　　众人快要疯了。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可不是普通的军医，那是军队上层点名要严加保护的科研人员啊啊。
　　“这一定是苏联人的诡计！！”
　　——
　　虽然被人指着说自己的杰作丑，自己的审美差，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愤怒之余，还有那么一点点心虚。但是当他真切体会了一把超自然力量后，他顿时就将作品外观的小问题抛之脑后。
　　他看向加百列的目光炽热如燃烧的火焰，充满了想要解析他身体的渴望。
　　加百列假笑一下，他手一拂，散发着福尔马林药剂气味的大箱子扔在房屋的角落，不忘罩上一层荣光来隔绝那刺鼻的气味。而后他示意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救人。”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恋恋不舍地看了加百列一眼，而后才将目光放在亟待治疗的病人身上。他有行医执照的事情可不是说假的，为了达成他创造生命的梦想，他不仅有着行医执照，在解剖学上，他也颇有造诣。
　　他冲一脸警惕的汉尼拔·莱克特矜持一笑，开始给浑身滚烫昏迷的小姑娘治疗，并毫不客气地将汉尼拔·莱克特指挥得团团转。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乱指挥的加百列#
　　加百列：捏个一样的多没意思，路西，听我的，来个巨龙的头，有气势。身体像猫怎么样，猫的身体柔韧啊，还能化成一滩猫饼。脚来熊掌怎么样，毛茸茸的还站得稳。再来对翅膀，不要羽翼，来蝠翼。再来……balabala
　　路西菲尔：你怎么自己不动手。
　　加百列：啊？我不急，等你这边出结果了，我再动手。路西路西，再来一个独角兽的螺旋角怎么样？
　　成品出炉后……
　　路西菲尔：我信了你的邪！
　　加百列：( ⊙ o ⊙ )啊啊啊，路西它活了！！！
　　#论真实‘历史’与传说之间的差距#
　　事后——
　　米迦勒：你是故意的。
　　路西菲尔：我看加布就是太闲了，哄得其他智天使把他的活都干了还对他赏识感激涕零。给他找点事情做，免得他再闯祸。
　　——
　　不造有没有亲看过《恶魔之子》，因为这部剧，我把凶兆123都翻来看了。话说，因为捣乱的加百列，兽多了一个长翅膀的羊兄弟O(∩_∩)O哈哈~
　　加百列：一不小心多了两个侄子OTZ


第23章 进击的小拔叔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行医执照不是白拿的，在他的治疗下，米莎·莱克特的肺炎很快就被治愈。但出于他意料的是，小姑娘肺炎的治愈并没有使得她身体状况好转。她的身体开始衰败，生命如风中的残烛，不知何时就会熄灭。
　　木屋的二楼被诸多医疗器材堆满，这些是加百列从军营那边顺回来的。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搁置了自己之前的研究，全力研究引起米莎·莱克特身体衰败的病因。
　　加百列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姑娘，他隐约猜到了原因。
　　占纳西斯之页，创世神祇的伴生神器，给予了女孩勘破世间虚妄的力量，却也在透支着她的生命。
　　加百列无法用荣光治愈她的身体，而医学的手段不足以为女孩续命。
　　年轻的生命，注定要夭折在这个冬天。
　　若是这个女孩死去，她眼眸中的占纳西斯残页又该何去何从？
　　劳拉·摩斯死后的灵魂长驻人间，是因为她对亲子的执念太深，这才没有去往天堂。可米莎·莱克特才四岁，生与死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并没有那么深刻，执念更鲜少出现在一个懵懂孩子的身上。若是她死去，九成可能，她会受到天堂的指引，直接离开人间。
　　若非被人刻意折磨，会化作凶灵的孩童，很少。
　　即使有，通常也是汉尼拔·莱克特这个年纪的男孩。
　　如果可以，即使没有占纳西斯残页的原因在里面，加百列也希望这个小女孩能够活下去。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种族对于幼崽都有着偏爱，加百列也不例外。尤其米莎·莱克特的灵魂纯白无垢，除非变态，没有谁能够拒绝怜爱这样一个幼崽。
　　他家斯潘塞就很喜欢米莎·莱克特。
　　加百列和斯潘塞·瑞德停留在这个时间点上，已经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比上一次的时间要长。
　　这具身体，原主人多特里希早已上了加百列的死亡名单，就等着离开这个年代的时候顺手弄死他。
　　而这具身体，虽然恶棍一些，但身体大致是健康的，特指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加百列总不能让他家斯潘塞一直待在精神世界里翻看那些早已倒背如流的书籍。所以，在将这具身体打理得还算看得过眼，剃了胡子剪了头发换上得体的衣物后，加百列将身体白天的主导权交给了斯潘塞·瑞德。
　　交接主导权之前，加百列于无声中威胁了一下维克多·弗兰肯斯坦，杜绝诱拐他家斯潘塞的丝毫可能。至于莱克特兄妹，他们已经看到过斯潘塞，不是吗。
　　之后，明明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一直以来沉静优雅却不失冷然的男人露出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笑容来，是那么腼腆羞涩，跟小奶狗的眼神如此相似之时，木屋中，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博士仍是忍不住露出牙疼的表情来。
　　加百列并没有告诉维克多·弗兰肯斯坦自己的真正身份，而汉尼拔·莱克特是一个相当聪明且不好讨好的孩子。他借助了米莎的力量看到了加百列的真实，所以他能够对他付出一些好感。但维克多·弗兰肯斯坦，他并没有发现男孩伪装下的真实，用来糊弄小孩子的手段对他根本不管用。
　　而米莎·莱克特，与生俱来的力量让她依赖自己的哥哥，对于其他人，她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更别提米莎·莱克特身边一直有一个守护骑士哥哥，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甚至没能找到一个跟米莎单独说话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觉得这么一个小姑娘能知道多少东西。
　　见识过加百列种种奇特的手段，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将他的种族从魔鬼猜到了巫师，从天生超能力者猜到了政府人体试验的成果。而后，他越发觉得自己最后一项猜测接近了真实。
　　虽然人体实验比起他的伟大发现要低端许多，但未尝不是一种另类改造生命的方法。兴许就是这个人经历了人体改造实验，所以他才会出言讽刺他的成果杰作。
　　当斯潘塞·瑞德主导身体的时候，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牙酸似的看着笑容稚气的男人，在心里的观察报告上加了一条——
　　“观察对象可能因为经历的人体实验太过痛苦，衍生出了一个副人格。据测，副人格年纪在十岁到十八岁之间，智商极高，心性单纯善良。主人格对副人格充满保护欲，不建议对副人格采取套话诱骗手段，因为极有可能引来主人格的愤怒。”
　　再一次跟加百列绑定，穿越到二战时期立陶宛的斯潘塞·十二岁·天才·瑞德，因为暂居身体无疾病尤其是精神类疾病困扰而愿意主导身体的白天，他的心中抱有种种新奇不安等等情绪，同时对收集数据跃跃欲试。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明明这具身体并无精神病史，却被一位资深的医师怀疑精神分裂。
　　幸运的是，维克多·弗兰肯斯坦不会将自己的结论拿到瑞德面前找死。而瑞德在看到米莎·莱克特裹着温暖的羊绒毯子靠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冲他咯咯地笑起来时，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来。
　　对于米莎·莱克特直白的喜爱，瑞德简直受宠若惊。要知道，因为……他有时候实在难以理解其他人的思维，而别人也无法接受他的特异，这使得瑞德在同龄人中并不受欢迎，更别提那些直白的小孩子。
　　就连对人类足够友好的狗都乐于欺负他！
　　当米莎用小手摸着瑞德的脸，弯起眼眸的时候，瑞德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汉尼拔·莱克特默默收回评估他的目光。
　　借助了米莎的力量，他看到过这个被天使牵着手的男孩。干净而纯粹，比以往见到的人要好得许多。最重要的是，他的威胁性相当低。这让他觉得，即使是四岁的米莎也能够轻易地欺负到对方。
　　无害的小动物，即使再严苛的兄长，也乐于让他亲爱的妹妹接近。
　　斯潘塞·瑞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汉尼拔·莱克特这个比自己还小四岁的男孩评价为小动物似的无害。他因米莎对他的喜爱而受宠若惊，他忍不住在心里对加百列念叨米莎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的酸溜溜。
　　他在羡慕汉尼拔·莱克特能有这么可爱的妹妹。而他的家庭，父亲的远离，母亲在精神上疾病的困扰，注定让他无法拥有血脉相连的弟妹。
　　有那么一点小失落。
　　但他的失落很快就因为他被加百列怼在地上揉搓而不知所踪。
　　作为一个每分钟能够阅读两万字的天才，在加百列出现之后，他读了大量与神学相关的书籍，还有一些有关神鬼之类的魔幻小说。
　　虽然那些小说的设定被加百列批得一文不值，但读得多了，还真让瑞德摸索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变化成繁星银河的天花板，就是他的成果。
　　摸索出的东西越多，越给了瑞德一个错觉。
　　那就是，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他有着比加百列更多的主场优势。
　　可事实就是如此残酷，哪怕精神世界是他的主场，但相差过于悬殊的精神力仍是让瑞德面对加百列的时候像是一只柔弱的小鸡仔。
　　精神世界里，斯潘塞·瑞德被加百列捏住后颈，腋窝腰侧这种耐不住痒痒的地方被肆意咯吱，这让瑞德扭着身体笑出了眼泪。
　　笑到了最后，瑞德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
　　而始终优雅矜贵的炽天使则将软成面条的瑞德放在地上，他的头发都没有乱上一丝。他拍了拍瑞德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天使就在你眼前啊，傻孩子。别见到个小姑娘就叫天使，人家小姑娘才四岁啊。”
　　早恋是要不得的。
　　没看到他这个十几万岁的炽天使都还在悲催地打着光棍吗。当了他的代言人，还想未成年就脱单？
　　做梦呢，傻孩子。
　　斯潘塞·瑞德完全没有想到加百列正在琢磨这些东西——米莎才四岁，四岁！他才不是恋童癖！
　　活了十二年，本性羞涩而腼腆但逼急了，瑞德也能生动体现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特质。
　　不要瞧不起兔子，要知道，这世上还有着一种名为钢牙小白兔的存在的。
　　于是，在加百列将人欺负够了又慢悠悠顺毛的时候，瑞德“嗷”地一下，张嘴就咬住了加百列的手掌。
　　瑞德的牙口就是再好，也奈何不得一个炽天使，尤其两人正在精神世界里，灵魂投影的强度取决于他们自己对本身的认知。
　　是的，精神世界里的布置，取决于主人的潜意识。而他们的存在，则取决于他们自己对本我的认知。
　　这是瑞德所不知道的准则，但他已经摸到了边缘。
　　所以，他成功改变了天花板的构造。
　　但他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他潜意识认为自己耐不住咯吱腋窝而带来的痒，最后笑到哭。
　　可也不是没有进步的。
　　加百列哭笑不得地晃了晃手，斯潘塞·瑞德整个人因为他这个动作在半空中晃了晃。
　　瑞德的牙，完全撑住了他的体重。
　　两句诗，不那么恰当地浮现。
　　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
　　就、是、不、松、口！
　　加百列瞅着瑞德瞪圆了的棕色眼眸，忍不住挠了挠他的下颌，看着他的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扭。
　　啊，下颌也是怕痒的地方。
　　加百列勾了勾唇角，这孩子真有意思。
　　或许，即使他恢复了力量，也可以多在人间滞留一段时间。
　　人的生命不过百年。
　　百年之后，他完全可以将这个讨他喜欢的人类灵魂一起带回天堂。
　　只要，他灵魂的本质没有改变。
　　——
　　虽然有着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尽心治疗，加百列不吝从各个地方弄来药物，给战争中的两国军营增添了在诸多灵异事件，又有汉尼拔·莱克特眼也不错地盯着米莎·莱克特照料，但小姑娘的身体仍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来。
　　一天下来，米莎昏睡的时间要远远大于清醒的时间。
　　加百列救不了她，而维克多·弗兰肯斯坦也救不了她。
　　即使是很喜欢米莎的瑞德，在白天的时候也很少去找米莎说话。
　　治疗以外的时间，米莎的时间都留给了汉尼拔·莱克特。
　　汉尼拔·莱克特抱着米莎坐在靠近壁炉旁的沙发上，男孩灰蓝色的眼眸中沉淀仿佛栖息在灰烬之中的星点火焰。而他的妹妹靠在他的怀里，毛毯将两人包裹，为他们隔开两个世界。
　　有时是长久的沉默，有时是汉尼拔·莱克特轻唱着童谣的声音。
　　“树林里有个小矮人，平静又沉默。他有一件紫色的小大衣……”
　　米莎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
　　汉尼拔·莱克特的眼眸中有刹那的破碎，他轻轻地呼吸着，他挚爱的妹妹身上，死亡的味道萦绕。
　　他妹妹从不知道的是，他虽然没有他妹妹“看”的力量，但他却能够从气味中辨别出很多。
　　那也是他的天赋。
　　米莎·莱克特的眼眸半睁不睁，喃喃道：“汉尼拔……天使说，米莎会在天堂拥有一个自己的花园。”
　　“嗯。”汉尼拔·莱克特的下颌轻轻蹭了蹭女孩的发顶，低声应道。
　　“米莎可以跟爸爸妈妈，还有汉尼拔分享那个花园吗？”
　　“当然可以。”汉尼拔·莱克特轻声细语，“我们很乐意分享米莎的花园。”
　　“汉尼拔……”米莎小声咕哝道，“别哭了……”
　　汉尼拔·莱克特的身体微微一僵，年仅八岁的孩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我没哭，米莎。”
　　米莎·莱克特没有回答，她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汉尼拔·莱克特克制地低下头，亲了一下米莎的额头，轻声道：“好梦，米莎。”
　　米莎·莱克特静静地睡去，没有再睁开眼睛。
　　加百列叹了口气，走到了壁炉旁。他抬手轻轻在汉尼拔·莱克特的眼睛上拂了一下，然后，那双沉寂的灰蓝色眼眸陡然亮了起来。
　　“米莎！”
　　他看到，他挚爱的妹妹站在他的面前。神采奕奕，眼眸明亮，与他怀里如花一般枯萎的身体截然不同。
　　“汉尼拔。”
　　小姑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汉尼拔·莱克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女孩的脸庞。他摸了个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失落的表情来。
　　米莎·莱克特此时的笑容就像是他们还在莱克特城堡中生活时的明亮纯粹，即使在女孩的眼中，世界扭曲而可怕，几乎每个人都像是披着两张截然不同的皮囊，但倚靠在哥哥并不结实的胸膛里，她却活得比谁都快乐。
　　她还小，似乎什么都不懂。
　　但事实上，她对某些事情有着惊人的敏锐。
　　她看着被生死隔开的亲哥哥，看着暗金色的发间，狰狞的鹿角正在慢慢生长——那样可怕的情景，从来让她心生惧怕，拒绝看过去的。但此时此刻，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就像是之前无数次靠进自己哥哥的怀里，认真地说道：“说好的，汉尼拔。”
　　汉尼拔·莱克特看着自己挚爱的妹妹。
　　“汉尼拔，一定要来米莎的花园。但是——”米莎·莱克特认真地说道，“别来得太早。”
　　死亡的痛苦，她体会过，希望她的哥哥能够远离。
　　狰狞的鹿角停止了生长。
　　汉尼拔·莱克特凝视着鬼魂湖蓝色清澈眼眸，慢慢点头：“好。”
　　“说定了，米莎。”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死妹控的小拔叔#
　　拔叔：妹妹死了，要报社！
　　米莎：汉尼拔，要一起上天堂！米莎在天堂等你过来！！
　　拔叔：= =这社，暂时不报了
　　——
　　加百列：管谁叫天使呢傻孩子，你家的炽天使在这里！
　　瑞德：( ⊙ o ⊙ )
　　加百列：斯潘塞，记住哦，在本天使没有脱单之前，你不准恋爱！
　　瑞德：doge.


第24章 进击的小拔叔
　　米莎·莱克特被葬在了莱克特城堡的花园中，与他们的父母一起。
　　莱克特家是立陶宛的贵族，若无战火，汉尼拔·莱克特本该和他的妹妹接受最好的教育成长。
　　汉尼拔·莱克特幻想过他们本可能拥有的未来——
　　成年后的他有着和父亲相似的身型与容貌，他牵着继承了母亲美貌的米莎，走在觥筹交错的舞会上。他以着严苛的目光审视着那些觊觎着他宝贝的男人，莱克特家不需要用联姻来巩固什么，获取什么。
　　整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米莎更加珍贵的存在。
　　终有一天，他不得不将米莎的手放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但在此之前，他会在各个方面打击那个男人，以报复他偷走了自己的宝贝……
　　但一切都成了空。
　　汉尼拔·莱克特凝视着眼前的墓碑，他的宝贝，随着父亲和母亲离开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唯一能让他心生宽慰的是，米莎在天堂之中。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汉尼拔·莱克特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时间停留在了四岁的女孩歪着头，湖蓝色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哥哥。
　　生与死的距离，哪怕汉尼拔再敏锐，也无法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凝视。
　　天堂的大门本已经对她打开，但她却在门前止住了脚步。
　　她放不下。
　　加百列侧头看着女孩，无声问询：“米莎，你都知道些什么？”
　　米莎·莱克特眨了眨眼睛，她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米莎不记得了。”
　　只是，画面会褪色，但执念却留在了心底——
　　不能让汉尼拔一个人。
　　加百列在心中默默叹气，执拗起来的小孩子最难办了，也不知道她的占纳西斯残页怎样才会交给他。
　　在米莎的墓前静默许久，汉尼拔·莱克特站起身，走向加百列。
　　他诚恳地道谢：“谢谢您。”
　　无论是试图挽救米莎的生命，还是帮助他拿回了莱克特城堡。
　　在立陶宛被卷入战火之后，他的父母就带着他和米莎离开莱克特城堡，来到乡下的小别墅来躲避战火。只是，战争还没有结束，他们就已经死去。而莱克特城堡落入苏联的军队手中，成为了他们暂时的基地。
　　是夜夜莱克特家族“先人”的哭嚎，流血的喷泉，种种可怕的异象，逼走了政府的军队，美其名曰，尊重莱克特家族的传承，哪怕这个家族的人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的后裔，这里永远归属于那个家族。
　　他们甚至将莱克特家留在明面上的财富放回了原本的房间中。
　　作为立陶宛的贵族家庭，但不同于其他入不敷出勉强保留体面的家族，莱克特家十分富裕。在他们选择暂时放弃莱克特城堡时，他们带走了轻便如珠宝金钱的财产，另有珍贵的传承留在了不为人知的密室之中。明面上，只有不易搬动的金银器皿，却也足够值钱。
　　汉尼拔·莱克特并不在意这里的金银，但他在乎他和米莎的家。
　　“举手之劳而已。”加百列耸了耸肩，反正他挺乐在其中。
　　总的来说，加百列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天使。
　　就像是对待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时候。
　　虽然他最后没能帮上忙，但加百列还是帮了他一把，即，将他的灵魂塞进那具身高二米五，丑出了境界的身体中。
　　这是真正的换位思考。
　　当然，加百列还是顾念着他曾经付出的帮助。等他体会几天怪物的生活后，加百列就将他放回原来的身体之中。
　　然后，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就去体验新生活了。
　　加百列：祝，愉快。
　　如今的关键是汉尼拔·莱克特。
　　瞅了一眼身边那个眼巴巴看着她哥哥的米莎·莱克特，加百列觉得前途有些无亮。
　　几天后，在整理父母房间的时候，汉尼拔·莱克特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沓子信笺。
　　这是在战争爆发之前，远在法国的叔叔罗伯特·莱克特伯爵写给他父亲的信。
　　这是一份邀请。
　　于是，立陶宛莱克特家最后的后裔面对两个选择——是留在立陶宛等待战争过去，还是去法国开启另一段人生。
　　“去法国吧。我认识莱克特伯爵，他人不错。”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建议道，“你可以在那里接受最高等的教育，留在这里只会浪费你的天赋。”
　　这会儿，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已经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身体。
　　他用尸块拼接那个生命时充满了热情，认为自己的杰作是最完美的，甚至为他命名为亚当——亚当是人类之祖，而他的亚当，也会成为新的始祖。
　　可当他用亚当的身体睁开眼睛时，镜中骇人的模样让他失声尖叫，面色大变。随后七天的生活，他就像是地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因为他只要出现在人前，得到的便是满含惊惧的表情以及毫不留情的驱逐狙杀。
　　到了那个地步，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再也不能说这具驱壳是美丽的。
　　他拖着断腿，狼狈地逃回了莱克特城堡，换回了自己的身体后，他亲手将那具拼凑的身体焚烧。
　　他没有放弃创造生命。
　　但就像是加百列说的，创造生命，在享受父一般的权力时，他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与生养一个孩子，没有区别。
　　亲身体会过那具身体后，他觉得，再造的生命，身高在一米八到一米九之间正好，脸一定要好看，内脏一定要一个不缺，构成完整的消化系统——总之，他不能剥夺造物融入人群，拥有伴侣，品尝美食的权力。
　　这是他的亲身体会。
　　不过，在追求自己一生目标的同时，出于高智商人群的惺惺相惜，他对于教导汉尼拔·莱克特同样充满了热情。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加百列跟在汉尼拔·莱克特身边，而他对加百列充满了探究欲。
　　——
　　罗伯特·莱克特与他的妻子紫夫人是相当和善的人。在得知兄嫂已经过世，莱克特家只剩下汉尼拔一人时，他们收养了他。
　　原本被官方认定失踪了的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在应付完德军方面的问询后，也去了法国，成为了汉尼拔的老师。
　　斯潘塞·瑞德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穿越会停留那么长的时间。但出奇地，他心中并没有什么忐忑——也许是因为他足够信任加百列的缘故。他相信加百列能够将他们安全带回原本的时间，而眼下的时间，他可以拿来探索这个时代。
　　不是谁都能够回到二战时期，亲身体会这个时代的风云变幻。
　　瑞德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个时代的知识，加百列眼见着精神世界里，书架上的书籍每一天都以着十本二十本的速度增加着。而令加百列微微挑眉的是，斯潘塞·瑞德精神世界里的图书馆发生了变化——
　　一侧的墙壁上，出现了两道门。
　　一道门，实木雕花，自带拱形门廊，门廊上还挂着爬藤植物的枯枝，没长叶子，看不出是什么植物。
　　加百列试了一下，没能推开那道门。
　　加百列想了想，这里面应该是瑞德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果然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而毗邻的另一道门，则是一道铁门，看上去平平无奇，加百列一推就打开了。往里头一瞧，只见到各种精密仪器，分明是实验室的布局。
　　加百列：“………………”
　　显然，他家孩子在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拐带下，也踏上了科研的道路。
　　或许有一天，他能够收获一个科学家代言人。
　　——
　　汉尼拔·莱克特很聪明，虽然他没有测过智商，但瑞德认为，他的聪明超过了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遵守质量守恒定律——瑞德他自己曾经被加百列戏谑地说过，他的智商和情商加起来为零，严格地遵守了质量守恒定律——而汉尼拔·莱克特的智商高，情商绝对比智商还要高。
　　汉尼拔虽然比他小了四岁，但成熟得却像是比他大了十四岁。瑞德试图照顾汉尼拔，但到了最后，反而是汉尼拔在照顾他。
　　瑞德沮丧得窝在精神世界里，一连三天不想出门。
　　但这并不妨碍他很喜欢汉尼拔·莱克特。
　　在加百列和瑞德来到这个时代的第四年，汉尼拔·莱克特十二岁，他收到了巴黎圣马利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成为那所学院有史以来招收的年纪最小的学生。而在此之前，汉尼拔·莱克特已经收到了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邀请。
　　绘画原本是汉尼拔·莱克特选来发泄情绪的方法，但出众的天赋却让他成为令人惊叹的绘画天才。
　　两相权衡，汉尼拔选择了医学院。
　　没能救回米莎，他终究是遗憾的。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乐于助人的炽天使#
　　加百列：怎么样，要不要写一份《亚当日记》出来记录一下这个身体的点点滴滴？
　　弗兰肯斯坦：这扑面而来的恶意，他做了什么惹怒他的事情了吗？
　　瑞德：嘛……大概就是取名叫亚当吧o(╯□╰)o
　　还有那个想走但是没走成的米莎小天使~
　　米莎：我能怎么办，汉尼拔实在是太让人操心了╮(╯▽╰)╭
　　拔叔：米莎！


第25章 进击的小拔叔
　　入学之前，瑞德和汉尼拔·莱克特一起去了商店。
　　四年的时间在安瑞卡斯·多特里希的身体上造成的变化是天差地别的，灵魂的高贵造就了出众的气质，哪怕是四年前的熟人见到如今的“多特里希”，恐怕也半点认不出这个优雅的男子其实是一个反法战犯。
　　哦，战犯是存在的，只是四年来一直在驱壳的角落里沉睡而已。
　　斯潘塞·瑞德，这个出身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的高智商男孩，为了避免这个身体因为白天黑夜的巨大差距而被人当做精神分裂，下了大功夫去模仿加百列的言行举止，如今穿起西装三件套走在街上时也似模似样。
　　只除了气质上的差异难以弥补——
　　加百列看人的时候，即使再温和，也给人一种距离感。而瑞德，他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无害，即使他努力地瞪眼冷脸，也没有办法给人以威胁感。
　　瑞德努力过了，但效果也就这样了。
　　加百列：就当做爱幼好了。
　　于是，晚上加百列掌控身体的时候，要么伪装成连熟人都认不出的模样，要么就向白天爱书腼腆人设的青年看齐。
　　加百列觉得，斯潘塞·瑞德的进步已经很大了，最起码，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那孩子没有视线漂移不敢跟别人直视。
　　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加百列：慢慢来，幼崽总是应当获得更多的关爱。
　　瑞德和汉尼拔走过长长的巷子。
　　十二岁的汉尼拔·莱克特，身体抽条似的长，在同龄人中算是高挑的存在。暗金色的头发梳成了三七分，尤带稚气的相貌综合了父母在长相上的优点，俊美而忧郁。
　　披着安瑞卡斯·多特里希壳子的斯潘塞·瑞德站在汉尼拔的身边，明明年龄上更趋向父子，但由于瑞德纯粹的气质和汉尼拔成熟优雅的表现，他俩反倒更像是兄弟。
　　好吧，他们严格算起来，只相差四岁。
　　不过，等瑞德回归到自己的时代，他们相差的岁数就要悬殊了。
　　走在幽深的长巷中，汉尼拔·莱克特鼻翼翕动，宛如喟叹一般道：“贪婪，渴望，愉悦。”
　　他身旁高大的男人侧头看向汉尼拔，唇角弯了弯，鎏金的色泽在眸中流转。
　　身体的主权，悄无声息地切换到了加百列的手中。
　　空荡的长巷里，来自于身后错落的脚步声以及越发粗重的喘息声越发明显。不用回头，汉尼拔·莱克特就能够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恶意。
　　汉尼拔·莱克特的神情平静极了，他就像是行走在奢华的上流舞会中，矜贵而优雅。
　　他的声音在巷子中回荡。
　　“4月21日，警署在塞纳河中捞起一具尸体，女，年龄在四岁到五岁间，面部遭受重创无法辨别其身份，生前遭受数次侵犯殴打，胸腔被割开，缺失了心脏。”
　　“4月28日，警署再次从塞纳河中捞起一具尸体，男，年龄在八岁到九岁间，同样无法辨别面貌，生前遭受侵犯和殴打。他缺失了左手。”
　　“5月5日，仍旧是从塞纳河中飘来的尸体，女，年龄在五岁到六岁间，无法辨别面貌，生前遭受侵犯和殴打，她缺失了左腿。”
　　“5月12日……”
　　“5月19日……”
　　汉尼拔·莱克特咬字清晰，慢悠悠地将这段时日笼罩在法国巴黎的杀戮阴云娓娓道来，音量不高不低，语调悠扬。
　　从4月21日开始，每隔七天就出现一具残缺的尸体，饱受摧残地死去，面目全非。到了现在，已经出现了十八位受害者，年龄均在四岁至十二岁之间。
　　杀手被新闻媒体称之为“塞纳河屠夫”。
　　小巷的尽头，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把手枪，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贪婪的欲望。
　　混杂了情欲的食欲，这样的气味让汉尼拔·莱克特作呕。
　　他忍不住去想，究竟是怎样低等的存在，会对他们认定为食物产生情欲？
　　粗鲁，低劣。
　　汉尼拔·莱克特皱了皱眉。
　　虽然报纸上宣称塞纳河屠夫切割下受害人的身体部位是为了收藏，但他知道，他是为了食用。
　　他总是知道。
　　而眼下弥漫在长巷的气味，证明了这一点。
　　哦，警署还有一项没有侦查到的是，塞纳河屠夫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他们既是同伴，也是恋人。
　　汉尼拔·莱克特不禁沉吟，明明互为恋人却还侵犯被当做食物的受害人……
　　果然还是粗鲁，低劣。
　　身前身后的目光都是冲着汉尼拔·莱克特来的，这让他觉得被冒犯了。
　　按照他们的犯罪模式，他们会在街头巷尾突袭那些孤身一人的目标，是连番的胜利冲昏了他们的头脑，还是……汉尼拔·莱克特眨了一下眼睛，难道是因为瑞德看上去很好欺负，所以，他们才肆无忌惮地在白天就攻击目标？
　　汉尼拔·莱克特决定不告诉瑞德这一个发现。
　　因为瑞德一向觉得，他已经足够地像是一个成年人了。
　　可事实如何，看看这两个青天白日就敢袭击他们的连环杀手就知道了。
　　“小家伙，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呢。”
　　身后，黏腻而阴冷的男声响起。一个穿着得体衣物，完全能够直接去舞会应酬的中年男人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他的舌头伸出来，慢慢地舔着匕首。那双充斥着欲望的眼睛死死盯着汉尼拔·莱克特，嘶哑着道：“我要他的眼睛。”
　　他的下身高高地耸起，伴随着食欲一同而来的是身体上的情欲。
　　巷子前方，举着手枪的男人露出一个同样狰狞的笑容来，“那我就要那双手好了。这个货色，可比昨天晚上那个小姑娘好多了。希望他哭起来的声音同样动人。”
　　汉尼拔·莱克特扯了扯唇角，摸向了上衣的口袋。
　　方才在商店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种黏腻的目光。所以，他购买的物品中添了一把手术刀，就放在他的口袋中。
　　“小乖乖，跟叔叔们走吧。”男人的笑容里满是恶意，“这么漂亮的脸蛋，伤到哪里就不好了。”
　　“先把那个碍事的解决了。”身后的男人挑剔地看了一眼加百列，成年人不是他们的菜。
　　面对他们的轻视，加百列还能说什么。
　　他抬眼瞟了一下长巷两侧的墙壁，无数写满狰狞与痛苦的鬼脸浮在上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两个人固然热衷侵犯十二岁以下男孩女孩，品尝他们的身体，却也不代表他们的猎物局限在那个年龄段。
　　除了打响塞纳河屠夫名头的受害人以外，他们手上沾满的鲜血远超乎想象。甚至于，墙壁上攀附着的鬼魂，看向这两人的目光，除了深刻的仇恨以外，还有深入灵魂的畏惧。
　　已经变成亡灵的受害人不甘心地缀在凶手的身后，但死前所经受的痛苦太过深刻，别说报复这些杀手，就连靠得太近都会让他们痛苦不堪。
　　不是哪个亡灵都能够成为有能力对现世产生影响的恶灵的。
　　想要成为恶灵，除了最深刻的执念以外，还要吞噬无数的同类。只是，吞噬过多的同类，夺取他们的力量和记忆，哪怕他成功蜕变为恶灵，能不能保留记忆还是两说。
　　生者的世界，岂是随便哪个死者就能够随意打扰的。
　　不过——
　　加百列鎏金色的眼眸微垂，轻笑着仿佛自语一般道：“给你们一个机会好了。”
　　下一刻，小巷上方的天空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昏暗下来。紧接着是褪色成黑白的一切，墙壁，包括他们身上的衣物。
　　这里，被隔绝在人世之外。
　　汉尼拔·莱克特微微瞪大眼眸。
　　他看到墙壁两侧，密密麻麻攀附着的鬼魂。
　　“这是什么把戏？！”打算对两人下手的男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们是不相信鬼神那些玩意儿的，自然也没有什么敬畏。但眼前这一切，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想象。
　　“砰砰砰！”枪声响起，还有男人充满愤怒的的声音，“一定是你们搞的鬼！我杀了你们！！”
　　虽然是“身经百战”的杀手，但一下子面对超自然的力量，枪的准头差了不少。然而，面对急射而来的子弹，加百列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子弹穿过了加百列的身体，嵌进了墙壁之中。
　　加百列和汉尼拔·莱克特的身体就像是水面泛起涟漪，子弹穿过，却像是打在了幻影之上。
　　“你们在等什么？”加百列的语调平静隐约带着讥诮，“到了这个地步，连为自己报仇的勇气都拿不出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那是鬼魂在墙壁上攀爬时发出的声音。
　　那本是人间无法被捕捉的声音，但在这里，每一点细小的声音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楚得让人无法自欺欺人。
　　“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被变态杀手盯上的小拔叔#
　　拔叔：粗鲁，低劣！
　　加百列：= =作为一个被忽略了的天使，我还能够说什么o(╯□╰)o


第26章 进击的小拔叔
　　惨叫声响起，却是有鬼魂扑了过去，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脖子。
　　牙齿，顺利地嵌入了男人的颈项，而后他猛地甩头，扯下一块肉来。
　　鲜血喷涌。
　　那就像是一个信号，原本怯于两人身上凶煞之气的鬼魂就像是被激励了一样，纷纷向两人扑来。灰白色的魂体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直要将虐杀他们至死的凶手吞没。
　　被称作塞纳河屠夫的两人大惊失色，他们挣扎着逃跑。
　　他们向巷子的出口跑去。
　　汉尼拔·莱克特抬了抬头，轻声道：“这里是哪里？”
　　“炼界。”加百列解释道，“人间与地狱、天堂之间的间隔地带。炼界没有生物，所有的生灵来到这里时都是平等的。”
　　那些亡灵之前无法复仇，除了惧怕凶手身上的生气与煞气以外，绝大部分原因是生死相隔的法则作梗。但在炼界中，生死的间隔模糊，那些积压了无数怨恨的亡灵能够直接伤害凶手。
　　这是加百列衡量了在人间给那些亡灵一些力量，还是自己动手碾死那两人时，忽然想到的方法。
　　有什么，比起自己亲手复仇更能够消弭心中恨意的方法？
　　有着占纳西斯残页的加成，他不过是强制着炼界的一角降临，将整条长巷笼罩其中，相当于扭曲了这一带的磁场。此期间，人间的路人会下意识忽略这个长巷，炼界的长巷中，无论是活人还是亡灵都无法逃离。
　　等这些亡灵复完仇，加百列正好能够净化这些灵魂，让他们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一举两得。
　　正想着，就见到半身染血的塞纳河屠夫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不，是他们跑出了长巷，但下一刻又出现在巷子尽头，如无限的循环。
　　“瑞德呢？”汉尼拔·莱克特问道。
　　“睡着了。”加百列坦然地说道，瑞德还小，不急着直面这些血腥场面。在艾洛斯疗养院那会儿，让瑞德看到大火以及那个扭曲的真实世界已经让瑞德失眠了好几天，黑眼圈简直没法看。
　　加百列之所以会压着瑞德锻炼身体，嘴上说是希望他能够有个不错的体质，不说八块腹肌但最起码别走三步就一喘。然而不曾宣之于口的真正原因是——耗干瑞德的体力，让他达成倒头就睡的成就。
　　加百列知道，斯潘塞·瑞德已经很努力地在克服了。
　　加百列的世界，并非一成不变的光明。
　　天使是被无数传说所美化的存在，但真正的天使——无论是上三级，还是下三级，每一个天使都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他们能够带着谦和的微笑传递福音，也能够手持长剑为上帝浴血而战。
　　他的世界，是真实的残酷。
　　加百列很喜欢瑞德，也需要瑞德的帮助。瑞德的快速成长，对加百列无疑是有好处的。噩梦算什么，失眠算什么，多经历几回，原本的世界打碎了，人类在逆境时往往就会被逼迫而出的坚韧总能让他们适应新的世界。
　　但是——
　　加百列想，瑞德还小，他的年纪甚至还够不上他的一个零头。再者，他又不急着回天堂或者怼地狱，他的心核在修复，他的荣光在恢复，何苦逼着一个人类的幼崽急匆匆地成长。
　　瑞德愿意帮助他，这种愿意是发自内心的，并非有所求……好吧，也不是无所求。
　　斯潘塞·瑞德对他唯一的所求，兴许就是陪伴了。
　　寂寞太久的孤独男孩。
　　但陪伴却是相互的。
　　加百列也挺喜欢瑞德的陪伴，所以，这不能当做瑞德索要的代价。
　　人类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瑞德才十二岁，他只需要慢慢地长大就好。
　　加百列无比坦然地将停留在这个时代的四年时间划去。
　　幼崽是用来宠的。
　　汉尼拔·莱克特甚至不用去看加百列的表情就对他此刻的心态了解七八分。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真比年纪小，他可比斯潘塞·瑞德小四岁。但这个天使，还不是将他丢进风雨里吹打。
　　当然，他并不需要这个天使的悉心呵护，只是这种双标，连优雅自持如汉尼拔·莱克特都忍不住默默翻一个白眼。
　　他看着再也跑不动的凶手被无数鬼魂团团围住撕咬着，血肉纷飞，惨叫声渐渐变得微弱，最终失去了生命的体征。但下一刻，脱离了肉体的鬼魂以着浴血的姿态，疯狂地反咬着其他的鬼魂。
　　只是，哪怕极恶之人的鬼魂再凶悍，也及不上杀红了眼，已经被仇恨压垮了的无数鬼魂一拥而上。
　　最终，塞纳河屠夫的灵魂被撕成了碎片，被那些鬼魂吞咽下腹。
　　与此同时，昏暗的天空就像是开始过滤一样，明亮的天色渐渐取代昏暗。光芒洒下之处，鬼魂的身影消散，最后留在地面上的，就是一滩看不出个数的碎尸。
　　加百列和汉尼拔·莱克特转过身，避开鲜血蔓延的地面，向着巷口走去。
　　“杀人者能够上天堂吗？”
　　即将走出巷子的时候，加百列听到汉尼拔·莱克特问道。
　　加百列勾了勾唇角，“那得看杀的是什么人。”
　　像是方才的两个渣滓，有多少杀多少，没有罪过反而有功德。
　　“我想看看米莎，最后一次。”
　　汉尼拔·莱克特说道。
　　加百列看了他一眼，同样是十二岁的少年，汉尼拔·莱克特比瑞德高了一头，举止优雅而成熟。他没有问他怎么知道米莎还没有离开，只抬起手，在汉尼拔的眼前轻拂了一下。
　　米莎·莱克特站在汉尼拔·莱克特的面前，她的时间停驻在四年前，如今的个头尚不及汉尼拔·莱克特的腰部。
　　汉尼拔·莱克特冲米莎露出一个笑容来，轻声道：“再见，米莎。”
　　米莎·莱克特微微仰头看着自己的哥哥。
　　在她的眼中，汉尼拔·莱克特头顶的鹿角舒展着生长，如遒劲的树枝，非但不见丝毫可怕，反而异常壮美，宛如生命的奇迹。
　　她知道，她的哥哥已经不会迷茫了。
　　于是，她也露出一个笑容，脆生生地道：“再见，汉尼拔。”
　　——
　　斯潘塞·瑞德有些懵。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跟汉尼拔·莱克特走在1947年巴黎的一条长巷中，忽然一股睡意袭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看到的却成了自家卧室的天花板！
　　床头柜上，闹钟正在拼命地彰显着存在感。
　　他揉了一把脸，几乎以为自己在四十年代的四年生活只是一场梦。
　　要不是，精神世界里还有一个天使住着的话。
　　看着一旁书桌上放着的日历，瑞德眼睫微垂，心里忽然有些惆怅。
　　第一次穿越时间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因为身体是一个精神病人，他拒绝主控身体，一直待在精神世界里，所以，他的感觉还不那么明显。
　　而这一回，他是真切地跟一些人相处了四年的时间。尤其是汉尼拔和米莎，小天使一样的米莎，还有贴心的汉尼拔。与汉尼拔的相处让瑞德觉得很自在，对比一下他之前遇到，对他诸多排斥欺侮的同龄人，汉尼拔真的是很好的同伴。
　　加百列看着坐在床上，长吁短叹的瑞德，心中好笑，道：“要是你舍不得汉尼拔，可以谷歌一下，查一下他现在的地址啊。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加百列毫不怀疑，那样的人绝不会自甘无名，无论他从事哪一种行业，必定是其中的权威。
　　“可以吗？！”
　　瑞德的眼睛一亮。
　　“当然。”加百列拖长声音，“我亲爱的小斯潘塞，你确定要继续坐在床上不动弹吗？你上学要迟到了。”
　　“上学？迟到？！”
　　瑞德一呆，旋即大惊。
　　啊啊啊，他忘记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在莱克特家族和弗兰肯斯坦博士开后门到法国知名大学各种旁听，时不时就进实验室动手实践的天才青年“多特里希”了！
　　斯潘塞·十二岁·瑞德哪怕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大学申请，他现在也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十二级生，需要起早上学的那种！
　　瑞德掀开被子就冲进了卫生间中。
　　洗漱完毕，就是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就在他脱下睡衣的时候，瑞德的目光忍不住瞟向衣橱上的穿衣镜。
　　干瘪的胸膛，瘦弱的四肢，软乎乎的小肚子——一点也不像是他用了四年那具八块腹肌结实胸膛的型男身体。
　　瑞德扁了扁嘴，内心的失落简直要满溢出来。
　　作为一个被加百列时常戏谑弱鸡的宅男，在没有享受过健壮身体的便利时，他还能告诉自己，他走的是高智商动脑路线，身体保持在健康的状态就好。但当他用了四年型男结实的身体后，这种四肢仿佛提不起力气的身体……还真跟之前有挺大区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因为腹肌而悲痛欲绝的R宝#
　　R宝：我曾经没有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渴望。可当我拥有了四年之后，八块硬的忽然变成一块软的时候…………啊啊，心好痛QAQ
　　加百列：来吧，孩子，锻炼身体吧
　　——
　　话说，拔叔为什么知道米莎没有离开，他当然不是感应到了米莎，而是——
　　拔叔：瑞德，你那是什么表情？


第27章 
　　清晨并没有多少时间让瑞德伤风悲秋，短暂的失落后，瑞德就急匆匆出门上学了。
　　校门口处，他遇到了嘉莉·怀特。
　　“瑞德！”嘉莉·怀特冲他挥手，年轻的女孩扎着高马尾，她的衣服依旧称不上好看，但容貌清秀的女孩眼眸明亮，笑容灿烂，一身洋溢的活力与靓丽便胜过各种化妆品堆砌出来的妩媚妖娆。
　　“怀特。”瑞德同样向女孩打了个招呼，笑容温和。
　　嘉莉·怀特微微一愣。
　　两天不变，瑞德似乎哪里变了。
　　嗯，个子没有长高，黑框眼镜依旧，但是，他身上一贯带着的局促不安却不见了。
　　瑞德，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面的小绅士一样！
　　啊啊啊，不愧是加百列殿下的代言人！
　　嘉莉·怀特的眼眸蓦地亮了起来，看向瑞德的目光如同熊熊的火焰，灼灼然充满了狂热的敬意。
　　瑞德：“………………”
　　别、别这么看他，他要慌了！
　　精神世界里，看着瑞德坚持没三分钟的优雅在嘉莉·怀特狂热的注视下险些分崩离析，加百列忍不住笑了起来。
　　——
　　午休时，瑞德来到了校图书馆中。
　　他准备查一下汉尼拔·莱克特的信息。
　　等待开机的几分钟里，瑞德托着下颌，有些忧郁地看了一眼窗外。
　　在经历了四年大学的旁听，又有出众的学者博士特别辅导，如今的瑞德再回到高中的课堂上，不免就觉得有些不够味。
　　差距是鲜明而悬殊的。
　　但距离高中毕业，还有三个半月的时间。
　　将暂时不能接触更高水平教学的失落压在心底，瑞德决定放学后去买几本专业书籍来慰劳一下自己。他已经决定报考加州理工学院的数学系，耶鲁大学作为保底大学，但经过了四年的充实，瑞德觉得，他对报考加州理工还是有相当的把握的。
　　电脑开机，瑞德键入“汉尼拔·莱克特”的名字，回车。
　　下一秒，搜索出来满页的信息。没有重名，除了第一项是个人信息的介绍以外，下面的都是他参加会议，出席某些活动的新闻。
　　“哇哦。”瑞德惊叹了一声，点击开第一个项目。
　　看完后，心潮澎湃。
　　“汉尼拔真是太厉害了。”瑞德心生感慨，昨天他们还是一起购买入学用品的小伙伴，今天，他还在高中挣扎，而汉尼拔早已博士毕业，成为了知名的心理学专家，画家，艺术品鉴定大师等等等。
　　还有，汉尼拔他结婚了。
　　他的另一半叫做威尔·格雷厄姆，男性，FBI高级探员。
　　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们两个的孩子，可能是领养，一男一女的双胞胎，今年二十岁了！
　　瑞德的面上一片空白，小伙伴的孩子都比自己大了四岁……
　　“不不不，我亲爱的斯潘塞。”加百列憋着笑说道，“是八岁。”
　　瑞德想要反驳，他可是在之前那个时代生活了四年的时间。原本的十二岁加上四岁，怎么不是十六岁！
　　“照照镜子。”加百列笑出声来，“镜子里的你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这一点无从辩驳，哈哈哈。”
　　瑞德的肩膀耷拉下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雨淋透的茶杯犬。
　　而笑够了的加百列看到瑞德如此沮丧，立刻就将方才丢失的良心给扒拉回来，义正言辞地道：“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汉尼拔，要是他的两个孩子不管你叫叔叔，我来收拾他们！”
　　“别……”瑞德扁着嘴，“我还是等几个月再见汉尼拔吧。”
　　最起码，让他拿到加州理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换个角度来说。”加百列安慰瑞德，“比起已经奔六十的汉尼拔，你还青春靓丽着呢。”
　　瑞德嘴角抽搐，青春靓丽是能用来形容男孩子的吗？
　　只是，不这么想，还能怎么办。
　　瑞德忧郁望天，他现在就是比小伙伴小了四十多岁，就连小伙伴的儿女都比他大。
　　——
　　等到瑞德放学回家的时候，他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精神世界里，正在浅眠的加百列倏地睁开了眼睛。
　　在米莎·莱克特终于结束了背后灵的生涯，离开人世的时候，她身体里面的占纳西斯残页十分顺利地飘到了加百列的心核中，与之前的残页合为一体。两者一拼接，正是半张占纳西斯书页。
　　加百列心核上的裂痕因此弥合了大半，荣光恢复了三成，差不多能够发挥他巅峰时期的三分之一实力，是四翼力天使的程度。
　　他感应到了恶魔的气息。
　　虽然微弱到了似有似无，但毋庸置疑，确实是恶魔的臭气。
　　走到家门前，瑞德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喃喃道：“奇怪，什么味儿。”
　　然后他打开门，流泻出来的，却是女人哭泣的声音。
　　瑞德一个激灵，后颈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是戴安娜？！
　　不，不是戴安娜。
　　瑞德松了口气，他差点以为妈妈哭了。
　　他的母亲一天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但那个时间之外，却是一个十足优雅的女性。哪怕是他父亲离开的那一天，她也不曾失去自己的风度。
　　他歪了歪头，并不困难地辨别出了哭声的主人。
　　特蕾西·奥斯瓦德，他母亲的亲妹妹，出嫁前，她们的姓氏是格兰特。
　　而这个小姨的相关信息立刻浮现在瑞德的脑海中。
　　比戴安娜小了五岁，已婚十五年，丈夫是埃里森·奥斯瓦德，知名犯罪小说家，出版了两本畅销小说，但因为第二本小说《丹佛寒冷的早晨》中错误的推论导致凶手逍遥法外，间接害死了更多的人，这使得他的名誉饱受诟病。
　　瑞德并不喜欢他的小说，因为酷爱考据的他总是能够找出很多bug。他还是比较喜欢《福尔摩斯探案集》，那才是经得起推敲的经典之作。
　　他瞅了一眼玄关鞋架上摆着的两双小尺码的鞋子，嗯，特蕾西小姨育有一子一女，姓名不详。
　　客厅中，陷入了半崩溃情绪的女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开门的声音，她伏在戴安娜·瑞德的怀里，哭着说道：“他怎么能，埃里森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多次搬家，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适应，我知道他是为了创作的灵感，我和孩子们都愿意为他忍耐。可是，可是他怎么能——！！”
　　“之前还只是跟凶案现场隔了几户人家，这一次，他竟然买下了凶宅！！”
　　特蕾西·奥斯瓦德抬起头，她的脸色惨白，眼睛红肿，平日里优雅得体的女人此刻变得近乎歇斯底里，嘶声喊道：“我们家的后院，我们家的后院，吊死了四个人啊，他怎么能这么做！！”
　　迄今为止，那户人家的小女儿还处于失踪状态，谋害这个家庭的凶手还没有被缉拿归案。那个地方，被那个镇子的所有人避之不及，但他却拼着赤字也要将它买下。
　　他根本不在意他们，不在意这个家庭！
　　他所在意的，只有他能不能在那个鬼地方写出一本畅销书，挽回他的名誉，获得大量的金钱。
　　她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因为他最近一段时间里坐立不安的表现，她尽可能抚慰他，从不给他任何压力。
　　可他呢？
　　他做了什么？
　　她只看到一个为了创造灵感越发疯狂的男人！
　　在发现那个宅子就是凶案发生的地点，她害怕极了——她畏惧这个地方，本能地畏惧。可当她质问她的丈夫时，埃里森非但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反而振振有词地说要靠着这一部小说翻身，让她不要无理取闹。
　　深爱与体谅，合理的质问却换来一句无理取闹。
　　埃里森的表现，彻底点燃了特蕾西的怒火。
　　他们大吵了一架，愤怒的特蕾西·奥斯瓦德不顾丈夫的阻拦，驱车六个小时带着儿女就来到了姐姐戴安娜·瑞德的家里。
　　她的父母早逝，唯有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比起关系淡漠的弟弟，她一向与姐姐戴安娜要好。
　　“嘘……嘘……”戴安娜·瑞德环抱着妹妹，轻声安抚道，“冷静下来，蕾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斯潘塞·瑞德默默地贴墙站，他看着声嘶力竭近乎崩溃的女人，咽了咽口水，深深觉得，那不是他能够参与的战场。
　　他默默地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等到特蕾西·奥斯瓦德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能够勉强不再哭泣的时候，瑞德已经装了半个小时的壁花了。
　　瑞德：真能哭啊。说起来，眼泪是泪腺分泌出来的弱酸性透明液体，含水量高达98.2%，只含有少量的无机盐、蛋白质、溶菌酶等等物质。她哭了至少半个小时，此期间一直没有喝水，她这会儿，不觉得渴吗？
　　瑞德非常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终于平静下来的特蕾西·奥斯瓦德捂着脸，沙哑着嗓子道：“真是太失礼了。”
　　“没关系。”戴安娜·瑞德安慰她，“我是你的姐姐，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特蕾西·奥斯瓦德抽了抽鼻子，她又想哭了。
　　好在，她看到了自己的外甥，又想到被她暂时安置在客房中的儿女，现在是晚上六点，她再哭下去，这些孩子就要饿肚子了。
　　特蕾西·奥斯瓦德亲了亲瑞德的脸蛋，叫他“斯潘塞”。
　　瑞德的脊背一僵，他忽然感觉到有些冷。
　　在戴安娜的吩咐下，瑞德上楼去叫他的表弟表妹下楼。
　　客房里没有人，而属于他的卧室门开着。
　　瑞德抿了一下嘴角，他就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小动物一样，有些想要炸毛，但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又不好表现得太过。
　　瑞德神情僵硬地推开了自己的卧室门。
　　他的卧室里多出来两个孩子。
　　特蕾西小姨的长子特莱沃和小女儿阿什莉，十岁和七岁，方才特蕾西小姨介绍过的。
　　特莱沃·奥斯瓦德留着小女孩似的长头发，他正扒在瑞德屋里的书架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满书架的书籍，“哇哦”、“哇哦”地叫个不停。作为一个还算聪明的男孩，他能够分辨出其中哪本是德语哪本是法语已经很难得，他不敢想象，只比他大了两岁的表哥，平日里就以阅读这些大部头为乐。
　　简直不可思议！
　　所以，当瑞德推开门的时候，特雷沃·奥斯瓦德直接冲到了瑞德的面前，眼睛锃亮地看着瑞德，大声道：“瑞德表哥，那些——”他胡乱地指着书架，“那些书，你都读过吗？”
　　瑞德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书架，很是平常地点了一下头，“是的，除了书桌上的那本《Essais de Michel de Montaigne》……呃，《蒙田随笔集》，我还没来得及看。”
　　“哇哦哇哦！”男孩瞪圆了眼睛，在屋里直蹦跶，“这么多的书竟然都看过，你不是正在上十二年级吗，为什么会有时间看这些书？”
　　他好奇死了。
　　瑞德默默地扶了一下眼镜，拜之前的磨炼所赐，在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惊讶崇拜还有那么一点点质疑，他还能镇定自若地张口就道：“因为我每分钟能够阅读两万字，有着过目不忘地记忆力，呃，我的智商有187，我——好吧，我是天才。”
　　听着精神世界里传来的笑声，瑞德有些僵硬地闭上了嘴。
　　特莱沃·奥斯瓦德看着瑞德的目光，有如看着史前巨兽。
　　收获了一个叫嚷着“哇哦”、“好酷”的小表弟后，瑞德看向托着腮看着窗外的女孩子。
　　阿什莉·奥斯瓦德，七岁，他的小表妹。
　　瑞德想到了米莎·莱克特，不禁由衷地希望这个小表妹也是如米莎一样的小天使。
　　他走到窗前，看向嘟着嘴看向窗外的女孩，刚想说什么，他的鼻子忽然一阵泛痒。他一时没忍住，抬手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抱歉。”瑞德的脸涨得通红，“我不是有意的。”
　　阿什莉·奥斯瓦德半点也没有她哥哥的热情，她嘟着嘴，看了瑞德一眼，竟理都没有理他，转头冲出了屋子，嗒嗒嗒地奔下了楼。
　　瑞德呆了呆，霎时间只觉得秋天提前降临了，不然他为何感觉如此萧瑟。
　　本以为能够收获一个像米莎一样的小天使，万万没有想到，阿什莉的长相是个小天使，但对他并不友善。
　　这让瑞德有些失落。
　　“嘿，阿什莉！”瑞德沮丧了，新晋的迷弟特莱沃不满了。他跟着冲下了楼，誓要让阿什莉跟瑞德表哥道歉。
　　“好了，斯潘。”加百列安慰他，“反正你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女孩子，不是吗。即使是亲戚，也未必要亲如一家。”
　　直接被加百列道破了心底最深的想法，瑞德摸了摸鼻子，小声地嘀咕道：“我不是……并不是因为他们私自进我卧室，好吧，并不完全是这个原因。”瑞德的神情有些困惑不安，“我看到阿什莉的时候，就是有点……不舒服，嗯，鼻子不舒服。”
　　加百列轻笑，没有告诉瑞德之所以在面对阿什莉·奥斯瓦德有些不舒服，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恶魔的气息。
　　长年累月地跟炽天使绑定在一起，尤其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加百列苏醒，荣光恢复，在某种程度上，他的荣光正在时时刻刻地浸染瑞德的灵魂与肉体。虽然浸染荣光的量不足以让现在的瑞德变成圣体，但变成恶魔敏感体质却不难。
　　闻到恶魔的味道不舒服，实属正常。每个天使都有一个恶魔“雷达”，隔了大老远都能够发现恶魔。而这个进入了他加百列领地的恶魔实在嚣张，在屋外的时候气味还很稀薄。但在屋子里，在瑞德家的房子里，那一身难闻的臭味简直要熏翻了屋顶。
　　加百列冷笑着掰了掰手指，说起来，他很久没有宰恶魔了。
　　卧室里，瑞德忽然打了个冷战。
　　他摸了摸脖子，方才他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
　　瑞德看了一眼窗外，方才似乎没有刮风。
　　这个念头轻轻掠过心头，他也没有怎么在意，他关上了窗户。
　　他没有看到，窗外的树上，正站着五个孩子的鬼魂。他们的面部就如同皲裂的石膏，眼窝漆黑，浓重的恶意笼罩着他们。
　　他们深深地看着这栋三层独立小别墅，而后，不约而同地咧嘴大笑。
　　就在瑞德准备离开卧室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红色蔓延。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小声地，似乎有些迟疑地问道：“加百列，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好像是，斯潘？
　　“斯潘啊。”
　　以加百列现在的力量，即使不用瑞德的眼睛，他也能够看到外界的事物，还是360°无死角的那种。瑞德看不到那五个恶意满满的小鬼，但加百列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五个小鬼身上萦绕着血气罪业，让加百列忍不住蹙眉。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是——弑亲！
　　心里琢磨着怎么处理那个撞到他手上的恶魔，加百列一面分神地回答瑞德的问题，还不忘调笑道：“怎么，还是喜欢小斯潘这个称呼。”
　　瑞德轻咳一声，抬手揉了揉一下红彤彤的耳朵，小声地道：“……斯潘就很好。”
　　短暂地讨论了一下称呼的问题，瑞德红着耳朵，同手同脚地走出房间。还没有走到楼梯处，他就听到阿什莉·奥斯瓦德用着尖利的嗓音冲特蕾西小姨喊道：“我要爹地，要爹地！！”
　　特蕾西·奥斯瓦德试图向女儿解释什么，但女孩捂着耳朵根本不听，她猛地跳下沙发，向着大门处跑去，喊道：“要爹地，要是爹地不在，阿什莉也不要待在这里！”
　　“阿什莉！”
　　特蕾西·奥斯瓦德简直要被女儿这些话刺伤，她明明是为了儿女毅然跑了出来，但女儿却不愿跟她在一起，坚持要找爸爸。
　　阿什莉·奥斯瓦德不管不顾地拉开门，好巧不巧，门铃声响起。
　　阿什莉跟门外的人撞了个满怀。
　　“阿什莉！”
　　“爹地！”
　　门外站着一个有些落拓的中年男子，他正俯身将阿什莉抱在怀里。
　　特蕾西·奥斯瓦德冲出去一看，门外正是她的丈夫埃里森·奥斯瓦德。
　　那一刻，她的眼泪几乎落下来。
　　“特蕾西。”埃里森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住妻子的手，认真地说道：“我不写书了。”
　　特蕾西一愣，“你……说什么？”
　　“我不写书了，这是真心话。”埃里森看着妻子，这段时日的灵异事件一直让他不堪重负，而在妻子带着儿女离开后，他在阁楼上看见那五个孩童的鬼魂正在看着以他为主角的家庭电影，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法诉说他那时是多么得后悔——因为他想要重回巅峰的野望，他竟然陷家人于那般危险的境地。
　　那不是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一切在那栋房子里发生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邪神伯古，那个自巴比伦时代就存在，吸食孩童灵魂的恶魔，是真实存在的。
　　他试图将那些胶卷付之一炬，但那些易燃的胶卷根本无法被烧毁。橘红的火焰上，袅袅的黑烟如同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惊惧之下，他逃离了那栋房子，开车过来追妻子。
　　剩下的东西，可以让搬家公司来处理。
　　特蕾西不知丈夫为何坚定地改变了主意，但他的决定，无疑是她一直以来所期望的。她上前拥抱住自己的丈夫，泪盈于睫。
　　于是，这么一场家庭战争告一段落。埃里森拉着妻子向戴安娜道谢，感谢她收留了妻子和儿女。
　　戴安娜摆了摆手，坦白说，介入他人家庭战争，哪怕是自己亲妹妹一家，有时候也讨不到好。她并没有做什么，只安慰了特蕾西，并给了他们能够休憩的地方。
　　在他们准备告辞的时候，戴安娜拦住了他们。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半夜开几个小时的车实在不安全。再者，他们还没有吃晚饭，还不如吃过晚饭后留在这里住一夜。
　　瑞德家是独栋的三层小别墅，住两个人其实有些空旷。这会儿奥斯瓦德一家借住过夜，埃里森夫妇一间房，特莱沃和阿什莉各一间房，绰绰有余。
　　阿什莉·奥斯瓦德见到父亲之后，脸上顿时就多了笑影。
　　她先向瑞德道了歉，得到原谅后，她脸上的笑容甜美极了，几乎让瑞德忍不住想去摸鼻子——他的鼻子又开始不舒服了。他没有鼻炎的病史，但不排除他有过敏性鼻炎的可能。
　　而过敏源，就是阿什莉？
　　瑞德觉得，要是让人知道的话，即使是在他家里，他也可能挨揍。
　　瑞德有些困惑，医学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人类成为过敏源的病例，除非是心理上的排斥。
　　而瑞德并不觉得，他会排斥一个小姑娘到这个地步。
　　他忍不住跟加百列说起这件事，换来的是加百列的轻笑安抚，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建议，却让瑞德微微放松下来。
　　或许，他就是有些紧张和亲人的相处？
　　瑞德家中，阿什莉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咯咯地笑着，一会儿抱抱埃里森，一会儿蹭蹭特蕾西，还坚持要在厨房里帮忙，哪怕只是洗洗菜这样的工作。
　　加百列瞥了一眼炉灶上正在熬煮着的咖喱，神情冷峭。
　　——
　　夜深了。
　　客房中，穿着睡衣的阿什莉·奥斯瓦德坐起身，五个孩童的鬼影出现在她的身边。其中一个看起来最为年长的男孩递给她一个老式的摄像机，他恐怖地笑着，说道：“这一部，他一定会喜欢的。”
　　而阿什莉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自语道:“放心吧，爹地，我一定会让你再次出名的。”
　　阿什莉去后屋的库房取出一把长柄斧。其他的鬼魂在她的拜托下，去将屋里的其他人绑到客厅中。
　　女孩蹦蹦跳跳地回到客厅中，却惊讶地发现，她的同伴并没有帮忙将其他人绑下来，反而都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他们的面前，老式的摄像机正在将影像投射在客厅的墙壁上。
　　明明是播放状态的片子，但投射出来的画面却是卡主的状态。而一直束缚这些孩童鬼魂，派他们过来引诱阿什莉的邪神伯古，就那么出现在画面中，却是动也不动。
　　“你们在等什么？”
　　阿什莉不解地看向同伴，却见那五个鬼魂慢慢地扭过头看向她，神情僵硬，不发一言。
　　只听到“啪”地一声，客厅的灯亮起。
　　阿什莉被灯光刺激一下，倏地闭上了眼睛。她的眼珠动了动，刚想要睁开的时候，却听到了斯潘塞·瑞德的声音在客厅中响起。
　　“不得不说，你们是一群粗鲁的，不请自来的客人。”
　　阿什莉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客厅的高脚凳上，穿着深蓝色格子长袖睡衣的男孩坐在上面。他没有戴着白天的黑框眼镜，棕色的蓬松头发被捋到脑后，露出男孩一直以来藏在不修边幅的打扮下，其实异常清秀的脸蛋来。
　　此时的他，与下午阿什莉见过的人，简直派若两人。
　　“瑞、瑞德表哥？！”
　　阿什莉不敢置信地看向男孩，忍不住尖叫起来——她明明在咖喱里下了药，并亲眼看到所有人都吃了咖喱。他怎么可能还醒着！
　　等等！
　　斯潘塞·瑞德的眼睛，明明是棕色的，怎么这会儿变成了金色？
　　“嘘……”瑞德，其实是主控了身体的加百列竖起了一根食指凑在唇边，“女孩，要有礼貌，不要吵到斯潘。”
　　“你、你——！！”拿着斧子的女孩显然有些受惊过度，根本就不知道压低音量。
　　加百列当即眉头就是一皱，手一挥，阿什莉终于消声了。
　　她一声不吭地倒下，昏睡过去。
　　毫不怜惜地收回目光，加百列越过五个已经被他禁锢的鬼魂，看向卡带的画像，慢吞吞地道：“邪神，伯古？”
　　他的神情间带着讥诮，说到“神”这个字眼的时候格外意味深长。
　　真正经历过创世之初，没有谁比加百列更清楚，这个世界独一无二至高神祇是谁。除了无间深渊孕育出来的地狱以及黑暗滋生出来的恶魔以外，这世上的一切皆是出自父神之手。
　　除了他以外，没有哪个存在有资格能够自比为神。
　　便是曾在无数传说中吹嘘创世功绩的异教邪神，他们最初不过是上帝的造物。
　　有些是飞禽走兽鱼虫草木开启了灵智，日复一日被人类所敬仰，凭借着信仰之力成为连天使都怼不过的伪神。
　　而有的，譬如眼前这个邪神，则是上帝曾经舍弃的造物——
　　那一场意图湮灭世间生灵的大洪水，被上帝承认的，唯有诺亚一家，所以让他以歌斐木建造方舟，在那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洪水中存活下去。而其他的造物，则被上帝舍弃。
　　但那一场洪水，并未如愿收割了所有人的生命。一二漏网之鱼，满怀对上帝的憎恨，在人类再次繁衍开来之后，潜伏在人群之中，鼓吹异教的信仰，哄骗他们改变信仰，最终分裂了上帝的信徒。
　　亚当化身耶稣往大地走一遭，就是为了重塑人类的信仰。
　　至于效果……
　　加百列：呵呵，那会儿要是路西在，只要他出马，分分钟全人类成为上帝的狂信徒。
　　无论是路西菲尔还是路西法，加百列毫不怀疑他的洗脑能力。
　　再说撞到他手上的邪神。
　　一开始，加百列以为撞到他手里的是一只恶魔，没有想到的是，那竟然是一个邪神。还是一个弱小的，只能够存在于影像中，靠着孩童的灵魂苟延残喘的邪神。
　　哦，有些酷爱血祭的邪神和恶魔的味道同样臭不可闻，哪个天使会有闲心去分辨臭气中的细微不同？
　　尤其，这个邪神对比一下加百列曾经见过的邪神，不说实力，单是这长相就让人不敢恭维。
　　在天堂的十几万年，见惯了各款美色，加百列终于不可避免地成了一个外貌协会。
　　加百列摸了摸嘴唇，慢条斯理地道：“弱得只能够靠吸食幼童的灵魂力量存活，为了获取更多的力量便哄骗那些孩子弑亲，以此将他们父母兄弟的力量汲取到自己的灵魂中。啧啧，瞧瞧这只能够豢养个位数孩童的本事。我说，你未免也太弱了吧。”
　　说完，加百列随意一挥手。
　　只见到客厅摄像机投影的画面忽然出现了大片的雪花，一道黑影直接被无形的力量扯了出来。
　　围坐在摄像机旁的五个鬼魂顿时哆嗦了一下，畏惧着不敢看那道黑色的身影，哪怕那道黑影正被束缚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伯古狰狞的脸变得扭曲，黑暗的力量在客厅中涌动。然而，还没有什么建树，就被加百列抬手一道荣光压得死死的。
　　正如加百列所说，这个所谓的邪神，实在是弱得可以。
　　用加百列的话就是，哪怕他实力不复巅峰的三分之一，他一只手也能够对付他。
　　不过，再弱的邪神，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对付的。要不是这一家来到了这里，这一家将无可避免地成为伯古的祭品。
　　“真是幸运的一家人。”
　　加百列嘀咕了一声。
　　他的手指倏地攥紧，无形的力量直接将邪神伯古绞成了碎片。
　　“至于你们……”加百列看着满眼惊恐畏惧的鬼魂，一拂手，五个鬼魂直接被扔出了房子。
　　他们面面相觑，以为那个可怕的存在放过了他们，却不想，下一刻，他们脚下的草坪忽然裂开一道裂缝。裂缝之中，岩浆流淌，鬼影憧憧，凄厉的鬼哭惨嚎声传来。他们还不待反应，无数鬼手伸出来，猛地抓住了他们的脚踝，而后，狠狠地拽了下去。
　　而后，裂缝弥合，草坪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加百列歪了歪头，低声自语道：“弑亲的罪孽，可不是那么好赎的。即使是孩子，也需要为他们的行为负责。”
　　解决了胆敢抢地盘的邪神后，加百列起身，开始清理战场。
　　一挥手，斧头送回屋后的仓库中，摄像机连同一箱子胶卷，就放到埃里森·奥斯瓦德的车里好了。毕竟是他惹回来的麻烦，没有本事还拉着全家冒险，要不是特蕾西·奥斯瓦德带着人来到斯潘的家里，不出三天，他们全家都得死光光，小女儿变成伯古的储备粮。
　　还有阿什莉·奥斯瓦德，不管这小姑娘初见时是不是因为伯古给的压力以至于她心情不稳，但她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加百列表示，他不喜欢这种幼崽。
　　看在斯潘的份上，他将阿什莉关于伯古鬼魂的记忆抹去，伯古施以的惑乱之力拔除，后遗症自然是存在的，但这不在加百列的负责范围内。
　　反正只是虚弱一阵子，养一养就能活蹦乱跳了。
　　分分钟搞定一切，加百列拍拍手，回到自己的卧室中。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吃了咖喱，这会儿睡得死死的。
　　加百列闭上了眼，不去想第二天一早埃里森·奥斯瓦德打开车门的时候会受到何等惊吓。
　　唔，等他一碰那些摄像机录像带，下一秒，那些东西直接化作齑粉时，就不知他会惊喜还是惊吓了。
　　反正与他无关。
　　加百列深藏功与名。
　　——
　　正如加百列预料，当清晨来临，奥斯瓦德一家向瑞德告别，人高马大的哈里森·奥斯瓦德打开车门，却见到那一箱子东西阴魂不散地出现在驾驶座上时——
　　那一声惨叫，震懵了在场的所有人。
　　哈里森惨白着脸，整个人就像是病入膏肓，吓得特蕾西忙扶住丈夫，想要将他往医院里头送。
　　咽了咽口水，哈里森刚想拒绝，他兜里的手机响了。
　　哈里森没有看来电人是谁，神思不属地接起了电话。
　　是副警长。
　　在哈里森开始追踪前任屋主灭门惨案时，作为他书迷的副警长就一直帮他在警署内部调查资料。
　　在他总结出了五宗灭门惨案的发生规律——每一个受害家庭都曾在上一个凶杀案发生的房子居住过，一旦他们搬家，就会发生灭门惨案——虽然不觉得凶手能够跨越百年的时间继续行凶，但这样的杀戮模式让副警长不寒而栗。
　　他本想要立刻告知给哈里森·奥斯瓦德，但他昨晚一直没有接他的电话。而今天一早见到警长的时候，他却听警长说，他们一家准备搬离那栋房子。
　　他总算是接了电话。
　　副警长不敢耽误，忙将自己的调查结果给哈里森说了一个遍。
　　哈里森·奥斯瓦德一阵眩晕，他差点没能站住，伸手就扶住了驾驶座的箱子。
　　这个箱子，仿佛在昭示着他们一家无法挣脱的厄运。
　　他的眼睛一阵发烫，心中的痛苦与焦灼几乎将他啃噬殆尽——就在这时，他的手上的支撑忽地一空，哈里森一个踉跄，一下子趴倒在驾驶座的椅子上，细碎的粉末直接糊了他一脸。
　　哈里森·奥斯瓦德目瞪口呆。
　　那一箱子的催命玩意儿，竟然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堆碎渣。
　　“究竟是谁！”特蕾西·奥斯瓦德的脸涨得通红，愤怒至极，“究竟是谁在恶作剧？！”
　　显然，不知道丈夫那边已经涉及到了超自然力量，在特蕾西看来，装满什么东西的箱子忽然一起变成了粉末，一定是出自哪家恶作剧商店的整蛊物品。
　　看看这一座椅上的碎末吧，光是收拾就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特蕾西怀疑了家里的三个孩子一瞬，但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怀疑。
　　特莱沃和阿什莉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尤其他们正在亲戚家里做客。而斯潘塞，哦，那个孩子在有着高智商的同时，是个羞涩内敛的好孩子，他这个人和恶作剧就是格格不入。
　　特蕾西猜不出干这事儿的人是谁，而哈里森只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那一座椅的碎渣。
　　伯古住在图像之中，他曾经试图烧毁所有的胶卷但那些胶卷就像是附着着邪恶的力量一样，根本无法用火来点燃。他只能够将它们丢弃在院子里，自己开车逃离那里。
　　但现在，箱子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还一瞬间碎成了渣……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埃里森内心焦灼不堪，不知自己是在邪恶力量下捡回一条小命，还是他们一家的命运因他的缘故而陷入绝境之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如果我是你，我会在这个周末去教堂做礼拜，感谢上帝的庇佑。对了，本天使不喜欢基督，祷告的时候记得只提吾主上帝。】
　　埃里森霍地直起身体，他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左顾右看，想要找出声音的来源。
　　在场众人，都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我……”埃里森不知道说什么，他忍不住小声地跟妻子说，“特蕾西，你听到了吗？那个声音！”
　　特蕾西都要急哭了，“埃里森，你别吓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埃里森的双眸先是一片呆滞，片刻后，陡然迸发出灼热的光芒来。他的手指紧紧攥紧，喃喃道：“一定是上帝，一定是上帝听到了我的祷告，所以，他派遣天使拯救了我的家庭。”
　　特蕾西：“埃里森！”
　　埃里森：“祢是天地万物的主宰，祢是独一无二的真神，祢是慈爱公义圣洁信实的真神，我们理应向祢敬拜向祢赞美！”
　　众人：“………………”
　　特蕾西：“埃里森！！”
　　瑞德：“…………我先去上学。”
　　今天星期二，是上学日。再耽搁下去，今天上学就要迟到了。
　　戴安娜·瑞德：“…………啊，路上小心。”
　　瑞德点头，背起书包快快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捡回一条命的某小说家#
　　埃里森：上帝，我赞美你！！！！
　　加百列：本天使就是这么善良╭(╯^╰)╮
　　

第28章 
　　威尔·格雷厄姆倏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开始咳嗽，心肺仿佛要撕裂开来，冷汗顺着额头淌下，黏腻的触感紧紧贴着他的身体。
　　待得喉咙间的痒意终于消退，那双沁着水雾的绿色眼眸带着迷茫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他还活着？
　　在杀了红龙之后，抱着汉尼拔跌入海洋之后？
　　他下意识垂下眼，去看自己的双手——汉尼拔说得对，月光下，血是黑的。
　　他想要他看到的，他终于看到了。
　　很美。
　　不断地抗拒，不断地挣扎，而在那一刻，他终于承认，他和他，早已经分不清彼此。
　　他终于，接纳了最真实的自己。
　　等等！
　　榛绿色的眼眸扫了一眼房间，他的手指倏地在被子上攥紧——这里，怎么像是他上大学时在帕罗奥多的出租屋？
　　威尔·格雷厄姆猛地拉起了身上湿透的背心，愕然发现，他腹部那道因背叛而被汉尼拔·莱克特深深划下一刀留下的疤痕，不见了。
　　他赤着脚，冲进了卫生间中。
　　光洁的镜面，清楚地照出他现在的模样。
　　深棕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庞，下颌带着细微的胡渣，哪怕他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却也无损他五官的出众，还有那掩不住的青春洋溢的气息。
　　眼前这张脸，更像是十多年前的自己。
　　他瞟了一眼日历，日历上的年份证实了他的猜测。
　　现在是十二年前。
　　他忍不住捂住额头，他真的在十二年前，还是陷入记忆的宫殿中不得出路？
　　——
　　再度睁开眼睛的第七天后，威尔·格雷厄姆确认自己是真地回到了十二年前，回到了他二十二岁的时候。
　　彼时，他是斯坦福大四的学生，主修建筑学，辅修心理学，成绩优秀。临近毕业的时候，他没有选择进入任何一家建筑公司工作，而是在网上浏览了FBI学院的招收信息。
　　年轻的他在犹豫要不要成为FBI的一员。
　　他觉得移情这项特殊的天赋运用在查案上会有着特殊的功效，能够解救更多的人。但他还没有意识到，或者下意识忽略的是，移情是一把双刃剑，在帮助他追寻杀手的时候，也割伤了他的手。
　　以至于八年的时间，就让他濒临破碎。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会破碎了。
　　威尔·格雷厄姆无意识地笑了一下，榛绿色的眼眸浮起细微的笑意。
　　他不再是FBI精致易碎，只拿来招待贵宾的杯子，而是——
　　汉尼拔。
　　他和他，本就分不清了。
　　——
　　威尔·格雷厄姆行走在意大利鲜花之城佛罗伦萨的乌菲齐美术馆中，这里是艺术的殿堂。
　　身穿长款风衣的青年有着出色的长相，榛绿色的眼眸是春日掐尖的嫩芽。他身上的气质矛盾至极，危险而平和，沧桑却锐气。他欣赏着长廊中悬挂的画作，却不知行走在前宫廷现画廊中的他更像是一幅经由上帝之手创造的画作。
　　外人炽热的视线让他忍不住蹙眉，避让，却不知，若非他欣赏长廊间画作的目光太过于专注，早就有热情洋溢的意大利人上前搭讪。
　　威尔·格雷厄姆在那幅名为《春》的画作前站定。
　　这幅出自桑德罗·波提切利之手的《春》是汉尼拔·莱克特年轻时最为着迷的画作之一。里纳尔多·帕齐曾告诉他，二十年前，年轻的立陶宛裔青年就那么日复一日地坐在《春》之前，用铅笔临摹着这幅画。
　　也在这个城市，汉尼拔留下那一副由人体组成的，精彩绝伦的《春》。
　　他被称之为佛罗伦萨恶魔。
　　根据现在的时间反推，汉尼拔·莱克特停留在佛罗伦萨，是现在的十二年前。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钟摆在他的脑海中摆动。
　　他看到了汉尼拔。
　　年轻的汉尼拔。
　　正如现在的他。
　　他的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灰蓝色的眼眸满是专注，他手中的铅笔快速地移动着，白纸上，图像正在成形。
　　路过的参观者有些惊讶地看向威尔·格雷厄姆，这个俊美的青年正站在《春》之前，手指凌空挥动，似在描绘着什么。他唇边的笑容是那么得优雅，手指描绘的动作是那样得从容，就像是一个置身殿堂之中的艺术家，正在进行着自己的创作。
　　这是生命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的魅力。
　　威尔·格雷厄姆完全沉浸在汉尼拔·莱克特的思绪中，不知不觉中，他笔下描绘的画作却变成了尤带温热的肉体——
　　口吐鲜花的金发女子，美丽的森林女神克罗丽丝真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裹着薄纱的身体凹凸有致，她的面上带着惊惶，因为西风之神仄费罗斯抓住了她的腰肢，想要将她夺走。
　　她想要惊叫，张口却吐露花朵。
　　“完美。”
　　威尔·格雷厄姆轻声赞叹。
　　他睁开了眼睛，有些脱力地长长舒了口气。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但他的脸上却带着快活的笑容，眼眸明亮，熠熠生辉。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个城市，在汉尼拔曾经留下作品的城市，留下属于自己的杰作。
　　不过，素材需要好好挑选。
　　这是他的底线。
　　就用极恶的血，绽放出最美的花，那一定是最为惊艳的作品。
　　威尔·格雷厄姆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幅名作，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离开的脚步忽然停住。
　　他怔住了。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几乎下一刻就要唤出那个人的名字。
　　榛绿色的眼眸，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颀长挺拔的身体，墨蓝色的西装三件套，整齐梳在脑后的暗金色头发，灰蓝色的眼眸，深邃而英俊的面容。他一看就是出身上流社会，非富即贵，良好的教养在他身上有着最为深刻的体现。
　　尊贵却不高傲，再优雅有礼不过。
　　但威尔·格雷厄姆只需一眼就看到他掩藏在优雅谦和背后的倨傲桀骜。
　　他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但这毕竟是十二年前的他，与日后的他不同岂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威尔·格雷厄姆轻轻咬住了口腔内壁上的软肉，竭尽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有让他走到他的面前。
　　他还没有做好来到他面前的准备，突如其来的相遇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威尔·格雷厄姆有些不确定地想道，他似乎在眼前的汉尼拔眼中看到了着迷的情绪。
　　错觉？
　　威尔·格雷厄姆在犹豫他是上前搭讪还是转头离开——上帝，前一项选择，即使是对现在的他而言，也具备着相当的高难度。可他就这么离开，似乎，不是似乎，而是一定——很粗鲁。
　　他还不想在跟汉尼拔交换心底最深的自己之前，先上了汉尼拔的餐桌。
　　就在威尔·格雷厄姆犹豫不决的时候，汉尼拔·莱克特动了。
　　他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威尔·格雷厄姆的面前，彬彬有礼地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他并没有紧盯着威尔的脸，而是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画作上。
　　“出众的画作，不是吗。”
　　汉尼拔·莱克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张口的英语并不是惯常熟悉的伦敦音，而是典型的美式口音。
　　很，亲切的口音。
　　威尔·格雷厄姆愣了愣，他看向汉尼拔·莱克特的脸，对于这个人的了解，他甚至不用移情就能够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他在，讨好他。
　　威尔·格雷厄姆抿了一下嘴角，慢吞吞地张口道：“……确实。”
　　他忽然想起了当初他身陷囹圄，他与汉尼拔隔着铁笼相对的时候。
　　【我在你存在过的地方仰望星空，水平线上夺目的是猎户，而木星在旁边闪耀。我不知道我们的星象是否一样。】
　　他竭力摆脱汉尼拔对他的影响，想要将被汉尼拔引出的黑暗重新压回心底最深处。他抗拒着自己最为真实的一面，并将一切的罪责归咎于汉尼拔的身上。
　　但他却控制不住地被汉尼拔所吸引。
　　记忆的光影明灭，威尔·格雷厄姆看着眼前更为年轻优雅的男人，看着他微微侧头看向他，略一颔首，道：“失礼了，我的名字是汉尼拔，汉尼拔·莱克特。”
　　记忆中，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声线响起，沉声说道：【我相信我们的星象一定有部分是相交的。你闯入了我思维宫殿的前庭，顺着走廊跌撞着寻找我的开端。】
　　于是，他微笑，应道：“我是威尔，威尔·格雷厄姆。”
　　他和他相爱，正如爱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一见钟情的拔叔#
　　来个小剧场：
　　时间：两只眉来眼去你试探我我试探你最终达成生命大和谐正式成为谋杀夫夫，人间清道夫二人组
　　茶杯：汉尼拔，你看到死人的时候，有没有，嗯，吃（小声）的冲动？
　　拔叔：( ⊙ o ⊙ )威尔难道你……
　　威尔：别看我，我问的是你！
　　拔叔：我并不是指责你的饮食习惯，而是你确定要一直吃那些东西？（不知想起什么脸色有些糟糕似乎想吐）那些家伙的血肉同他们的灵魂一样肮脏，我怀疑高温也无法杀毒。可要是你一定要吃的话，以后要亲吻的时候就等饭后两个小时候，怎么样？
　　威尔：……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
　　——
　　话说，我一直觉得汉尼拔和威尔最初的相见时，汉尼拔就对威尔有些吸引住了，之后他就在威尔的身上，一直eat the rule，原则被吃得干干净净o(╯□╰)o这才是真正的双标
　　我觉得，汉尼拔最happy的时候，一个是威尔刚出狱决定钓他的时候，明知鱼饵里有钩子，他也放弃不了。还有就是最后一集，威尔终于正视真实的自己，抱着汉尼拔从悬崖上掉下去的时候——
　　放开自己的威尔就是汉尼拔的灵魂伴侣，是另一个自己= =所以我觉得，要是这个状态的威尔与汉尼拔再相遇的时候~嘿嘿
　　【】里那两句对白出自汉尼拔第二季第六季剧本被划去的对话，据说编剧是不想剧太基了所以去掉的。可说实话，都基成这样了，还做什么掩耳盗铃的事情~
　　对啦，本文还会不间断出现重生者。话说，反派都从良了，没有人跟着一起碎三观多无趣O(∩_∩)O哈哈~


第29章 
　　赶去学校的路上，斯潘塞·瑞德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道：“是加百列吗？加百列帮助了埃里森叔叔？”
　　虽然今天一早外头的情况，十个有九个人会当埃里森叔叔突然发疯，但瑞德一直都紧紧地盯着他，从他的肢体语言外加面部表情，他能够清楚地判断出他见到箱子的紧张恐惧，接电话时的绝望，发现箱子突然化作齑粉时的惊惧不安，以及接下来祷告时的狂喜涕零。
　　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全是出自他的本心。
　　还有今早起来整个人恹恹的阿什莉，与昨天活泼好动的模样截然不同。瑞德为了测试一下阿什莉到底是不是他的过敏源，特地站在小姑娘的身边。结果就是，他昨天闻到的无法形容的气味不见了，他的鼻子也不痒了。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有些惊讶地挑眉，他没有想到，平时看上去有些呆呆的——特指生活中——的斯潘塞·瑞德，竟然有着这么敏锐的观察力。
　　加百列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道：“多么聪明的男孩！”
　　正在埋头向学校赶去的瑞德脚步一顿，他搔了搔下颌，脸有些烫，“还、还好。”在那四年大学旁听的日子里，他听了不少心理学相关课程，将相关的技巧运用到生活中并不难，而且还很有趣。
　　加百列一高兴，索性就将阿什莉·奥斯瓦德被邪神蛊惑，奥斯瓦德一家险些成为邪神伯古祭品一事告诉给了瑞德。
　　瑞德的脚步略缓，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喃喃道：“所以，我之所以觉得阿什莉身上有股，呃，刺鼻的气味，是因为，她身上有邪神的气息？”瑞德半点也没有恐惧自身的变化，反而惊喜异常地摸了摸鼻子，“这么说，我的鼻子成了恶魔雷达？”
　　恶魔啊，那可是恶魔啊。
　　好吧，虽然天使都有了，魔女还是他的同校同学，但是——恶魔，那是恶魔啊，他都没有见到过。
　　“你不会想看见他的。”加百列吐槽道，“怕鬼的小男孩。”
　　“我不是小男孩。”瑞德毫不犹豫地反驳，他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
　　“好好好，不是小男孩。”加百列毫无诚意地说道，“等下次的。下次处理那些东西的时候，一定让你看着。到时候，小斯潘，你可不要被吓哭了哦。”
　　“好！”瑞德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棕色的眸子熠熠。
　　他、才、不、是、小、男、孩！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耸了耸肩。
　　小孩子么，总是有逆反期的，这很正常。
　　从没有养过孩子的加百列以着一种“我很懂”的表情想道，对付这种小脾气上来的小孩，不要急着拒绝，先安抚下来为妙。反正他不觉得邪神恶魔会不长眼睛地接二连三撞到他手上，迄今为止，他就收拾了一只邪神，遇到过一个被恶魔标记了的女人。
　　斯潘还小，眼下他只需要好好地长大，身体锻炼别落下，尽快开展体术训练，这就比什么都强。
　　他还没有沦落到要一个人类幼崽为他战斗。
　　即使要战斗，最起码也要像嘉莉·怀特这样，十八，成年，人魔之女，巅峰期有六翼天使的力量。
　　加百列义正言辞：本天使不雇佣童工，哪怕这个童工智商再高！
　　加百列是这样计划的。
　　但这世上，从来计划没有变化快。
　　——
　　一天平平安安地渡过。
　　当放学的铃声响起，瑞德还没起身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顿时让他僵坐在椅子上，神情紧绷。
　　算是个熟人——
　　阿列克萨·泰勒，那个差不多已经被瑞德划到心理阴影那一档的头号人物。
　　“……嘿，瑞德。”
　　阿列克萨·泰勒舔了舔嘴唇，有些局促地打招呼道。
　　瑞德的身体僵硬，他将目光钉在桌面上，小声道：“你好。”
　　他没法不对这个女人产生阴影。
　　阿列克萨·泰勒无疑是一个美人，但让瑞德曾对她心生好感的，不仅是她姣好的容貌，更是因为阿列克萨是唯一一个会对他笑的漂亮姑娘。
　　但事实证明，有些笑容固然甜美，但甜美之下却淬着剧毒。
　　被扒光嘲笑拍照时的绝望，即使现在想来都不寒而栗。要不是有加百列在的话，瑞德不确定哪些照片发到网上后，他会不会崩溃。
　　想起了加百列，瑞德有些分神地想道，那些人请假了半个多月，这会儿都回来上课了啊。
　　阿列克萨·泰勒，是专门过来找他麻烦的吗？
　　他经过了加百列的训练，身子骨已经比曾经强壮了不少，他应该能——逃出去吧？
　　完全没有脚踢众人之雄心壮志的瑞德，不确定地想道。
　　瑞德不知道，阿列克萨·泰勒的出现让他不安，但与此同时，阿列克萨心中充斥的却是胆战心惊。
　　半个多月前，确切地说，是二十三天之前，橄榄球场上发生的事情，足以让阿列克萨对这个男孩敬而远之。别说他们集体嗑药嗑多了以至于出现幻觉，特么的什么幻觉能够炸了他们的手机？！
　　阿列克萨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上面缠着白色的绷带，手指只是弯曲一下都疼痛不已。
　　她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詹姆·奥森，她的现任男友。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深深地吸了口气，阿列克萨·泰勒微微俯身，紧身T恤和超短裙让她这个动作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差不多怼到瑞德面前的则是丰满的呼之欲出的胸脯。
　　瑞德蓦地瞪大了眼睛，他猛地往后面靠去，手指猛地抓住了挂在椅子上的书包，而后霍地抱在了怀里。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书包，仿佛这个动作能够让他汲取一丝安全感。
　　阿列克萨·泰勒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魅惑笑容当即就是一僵。
　　要不要这么一副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强×的模样啊。
　　再一次深呼吸，阿列克萨总算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
　　她勉强维持住面上的笑容，用着尽量真诚的口吻道：“瑞德，我和詹姆很抱歉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瑞德垂下眼睛，没说话。倒不是他不想原谅她，而是……他看不到她的真心。
　　她并非诚心过来道歉的。
　　她的面部表情，肢体动作，无不诉说着她的不情愿以及对他的惧怕。
　　嗯，加百列当时炸了他们的手机，那情景应是十分难忘。
　　阿列克萨·泰勒的话仍在继续：“今天晚上七点，詹姆在他家湖边别墅举行一个小聚会，大家都会去，还有一些其他的同学。篝火烧烤，啤酒供应，还可以一起看个电影。”阿列克萨努力地笑，“瑞德，我们希望你能去，就当是和解，好吗？”
　　瑞德的眉头当时就皱了起来，他对那些聚会没有兴趣。
　　阿列克萨忙道：“我们是真心道歉的，拜托了，请一定赏光。就当这是一次同龄人的小聚会，你也可以带同伴一起。真的，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她压低声音，“我们就是求一个心安。”
　　她晃了晃手，“我的手缝了七针，詹姆缝了十针，没有人相信我们的话，他们都当我们嗑药了。”她的眼中浮出泪水，“拜托了。”
　　瑞德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阿列克萨强忍着害怕过来邀请他，完全就是害怕他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陷入了沉思。
　　虽说加百列一直寄居在他精神世界里，但事实上，除非加百列共享瑞德的视觉，或是其他的部位，他在精神世界里是与瑞德完全分离开来的。
　　加百列不会一整天都借用瑞德的眼睛。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给瑞德留一点私人空间，个人隐私。
　　瑞德想了想，要是连上卫生间时加百列都看着，他会尿不出来的。
　　这会儿，他能够感觉到，加百列并没有共享他的视觉。
　　而刚被加百列用“小男孩”刺激了一通的瑞德，这会儿并不想跟加百列商量。
　　他看向阿列克萨，上一次他相信阿列克萨，他被骗到球场扒光了衣服。
　　瑞德扶了一下眼镜，眯着眼镜看向憔悴不安的女人。他们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女声响起，声音尖利，“不会连一个邀请都不赏脸吧。”棕色皮肤的美人大步走进来，画着精致眼妆的眼横了瑞德一眼，冷笑着道：“难不成还怕我们吃了你不成？”
　　瑞德微微睁大了眼睛，克丽丝·哈根森？！
　　克丽丝·哈根森踩着高跟凉鞋，摇曳生姿地走到瑞德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学校里有名的书呆子。
　　瑞德的眼神微微呆滞。哪怕他对学校的很多事都一问三不知，却也清楚，学校有名的美人，阿列克萨和克丽丝的关系并不好，颇有种王不见王的架势。
　　克丽丝·哈根森瞪着眼睛看着瑞德，片刻后，她冷笑出声，抬手就揽住阿列克萨的肩膀，哼道：“行了，人家小天才可是妈咪的乖宝贝，怎么可能在晚上出来聚会，啧啧，乖宝宝，回家喝你妈咪的奶吧。啤酒可不是你这种小家伙能喝的。”
　　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倏地攥紧。
　　瑞德那颗敏捷的大脑立刻给他换算了公式——
　　妈咪的乖宝贝=长不大的小男孩。
　　这就不能忍了。
　　至于啤酒……目前国家联邦法律将各州最低饮酒年龄定为二十一岁，他还有五年的时间，就不知法犯法了。
　　对一趟也无妨。瑞德告诉自己，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被邀请的人，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应该也做不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就是他们想做，他不说能够反抗，至少逃走是没有问题的吧？
　　“哇哦，湖边别墅的聚会啊，那我能去吗？”
　　就在瑞德犹犹豫豫地权衡利弊时，一个女声响起。
　　阿列克萨循声看去，却见学校里有名的怪女孩嘉莉·怀特走到了瑞德身旁，蓝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她。没有半点曾经怯生生的模样，近乎锋芒毕露的锐利眸光看得阿列克萨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她是昨天才回到学校的，却也听说了，嘉莉·怀特的变化可谓是天差地别。
　　联想到半个多月以前球场上颠覆的一幕，阿列克萨忍不住去想，是不是他们这些人欺负得太过头了，以至于书呆子乡巴佬为反抗而起了近乎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
　　最后坑得他们一脸血。
　　克丽丝·哈根森的脸都是沉了下来，她冲嘉莉·怀特怒目而视，厉声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你给我滚——”
　　阿列克萨用力地拽了克丽丝一下。
　　克丽丝的声音戛然而止。
　　“当然可以。”阿列克萨努力微笑，“我们欢迎一切友善的同学。”
　　嘉莉·怀特看都不看克丽丝·哈根森一眼，她耸了耸肩，用着夸张的语气说道：“再没有比我更友善的客人了。”
　　而后，她看向瑞德，眼中是她掩饰得很好的斗志昂扬。
　　坦白说，曾经的她，还是挺憧憬舞会什么的。毕竟，浪漫的邂逅，英俊的白马王子，哪个灰姑娘没有梦想过。
　　只不过，在她找到了决定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后，那些舞会浪漫初恋什么的，她就不再放在眼里了。
　　最近，她的母亲玛格丽特·怀特，被嘉莉哄得是心花怒放，连连赞叹上帝显灵。
　　因为嘉莉不再回避那些祷告，只是内容自定，主要是赞美美丽高贵温柔的炽天使加百列殿下，顺带一点上帝，至于耶稣基督，加百列殿下讨厌的，她也不会喜欢。
　　她甚至主动要求待在禁闭室里。
　　至于女儿坚持要撤下耶稣基督的十字架雕像画像什么的，看在女儿补充进去的是上帝和天使，玛格丽特自然也不会反对。
　　于是，本来随着嘉莉年龄渐长而隔阂渐多的母女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越发和谐了。
　　而嘉莉则在加百列的指导下，越发熟练地使用自己血脉之中流淌着的魔力，每天的禁闭两个小时更是以冥想的方式增加自己的魔力，熟练加百列教给她的咒语。
　　天使的通用语言是以诺语，咒语自然也是由以诺语构成。但嘉莉是魔女，体内流淌着高等恶魔的血脉，她无法学习以诺语的咒语，因为以诺语会灼伤她的身体。
　　加百列教给她的咒语，源自于拉斐尔。
　　拉斐尔是与加百列同级的炽天使，主要技能点在治疗上。但事实上，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炽天使，不论他们的属性偏向哪个方向，他们的前提都是合格的战士。
　　拉斐尔大抵算得上是炽天使中的学者人物。
　　他曾以人之语创造出七条咒语。
　　不同于上帝批量创造的种族，人之祖亚当的驱壳是由生命之树下的泥土所捏造，本身就不是凡物。而赋予他灵的，是世间唯一神祇的神息。
　　亚当曾被养在伊甸园中如宠物一般，但他本身，并不羸弱。
　　人类，一代代继承了亚当的血脉，那一丝神之血脉会逐渐削弱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微弱，不代表不存在。
　　一代代人类之中，总会有人的血脉出现返祖现象。他们拥有的力量是普通人类难以想象的，比起纯种的精灵龙族也毫不逊色。
　　他们，便是所谓的先知了。
　　拉斐尔最初的七条咒语，给了人类先知一个摸索的方向。而先知代代的研究，最终以着七条咒语为基础，发展出了一个完善的法术体系，甚至衍生出来无数的魔法教派。
　　加百列对于后期咒语的变化并不了解，于是，他索性将拉斐尔最初研究出来的七条咒语教给了嘉莉·怀特。
　　至于威力如何，得看使用人本身的魔力储备。以着魔女巅峰时期的实力做对比，嘉莉·怀特学成之日，差不多能怼过六翼能天使。
　　不过，那也就是极限了。
　　身为炽天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加百列，当时是这么想的。
　　而嘉莉·怀特也不曾辜负加百列的期望，将自己往狠里磨砺，没有一天放松修行，就为了哪天能够帮到加百列殿下。
　　眼下就是她表现的机会。
　　因为这段时间瑞德要锻炼身体，而嘉莉的存在让瑞德有些放不开，她这才勉强不跟着瑞德上学放学。虽然她十分想要亲近加百列殿下和他的代言人，但立志做加百列殿下有用而不让他厌烦的信徒，嘉莉哪怕再想跟着，她也忍住了。
　　嘉莉只觉得斗志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瑞德以为嘉莉是碰巧路过，却不知她是加百列特意叫过来的。
　　事实上，在阿列克萨·泰勒这个让瑞德产生了心理阴影的女人一出现，精神世界里，一排的书架当即倒了一半，加百列又不是在精神世界里沉睡，哪能注意不到。
　　他不过是小心地敛去气息，让瑞德无法发觉而已。
　　旁观过几次加百列考校嘉莉·怀特的经历，瑞德终于点头了，“好吧。我会准时到的。”
　　阿列克萨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她上前一步，伸手就想要勾住瑞德的脖子，给他一个甜蜜的亲吻。
　　吓得瑞德立刻举起了书包。
　　阿列克萨一口亲在了书包上。
　　而被阿列克萨的豪放震了一下，没能及时保护殿下代言人贞操的嘉莉·怀特顿时就怒了。
　　“喂，你这个不检点的女人，你想对瑞德做什么？！”
　　嘉莉捏着拳头，她想要揍这个女人一顿。
　　加百列殿下的代言人是她能够亵渎的吗！
　　瑞德懵逼，嘉莉愤怒，阿列克萨还委屈呢。
　　她的脸，阵红阵白。
　　全学校不知道有多少男孩想要博得她的青睐香吻，斯潘塞·瑞德这么一个举动，就好像她是猥亵小男孩的女流氓似的。
　　尤其，她的死对头克丽丝·哈根森就在一旁看着。
　　别看她们两个仿佛姐妹好的模样，她们为了什么达成了联盟，她们自己清楚。
　　阿列克萨气得浑身直哆嗦，那一刻，她心中的羞恼压过了她对瑞德的恐惧。她死死地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希望你能够遵守诺言”，而后转过身，大步走出教室。
　　“呵。”克丽丝嗤笑一声，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嘉莉·怀特，哼了一声“这眼光真不怎么样”，说完，她扭头也走了。
　　徒留下瑞德一脸懵逼。
　　他完全是凭借着条件反射，才没有被阿列克萨轻薄到。
　　正在这时，瑞德听到精神世界里传来一个声音，语重心长地道：“终于意识到锻炼身体的重要性了吗，斯潘？”
　　瑞德：“……加百列？”
　　加百列叹了口气，道：“要不是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督促你训练，你的初吻就要被那个女人给夺走了。”
　　瑞德面红耳赤地站起身，他胡乱地冲嘉莉点了一下头，拽着书包带就往外走。
　　丢脸透了！！
　　“啊呀，这就不好意思了吗？”加百列轻声劝慰道，“不用害臊，人类的交合自诞生之初就注定了。”撇了撇嘴，“当初没有夏娃的时候，父神还想将莉莉丝嫁给亚当呢。啧，莉莉丝可看不上亚当，她一直喜欢的人是路西。说真的，莉莉丝堕天的原因还真是有些委屈。”
　　说好禁止恋爱的天堂呢？
　　转头要求一个身心俱洁的天使嫁给一个一身原罪的人类，加百列都看不下去了。
　　包办婚姻都没有这个来得气人。
　　这是逼婚！
　　咳，想远了。
　　瑞德用力地咬住嘴唇，深呼吸。
　　加百列仍在安慰他：“不过，你还小呢，斯潘，早恋是要不得的，尤其那个女人还有男朋友。”
　　“加百列！”
　　瑞德站定，低吼道。
　　加百列一愣，哎呦，他家孩子还真的气得不轻啊，这话里火星都要冒出来了。
　　“我……”瑞德想说，他没有早恋，更不会喜欢阿列克萨。但转念一想，将他的感情定在早恋上，岂不就是说他是个小男孩呢。
　　瑞德瞪着眼，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斯潘？”
　　加百列疑惑。
　　咽了咽口水，瑞德摘掉眼镜，抹了一把脸，果断转移话题。
　　“你都知道了？那个邀请？”
　　“嗯。”加百列耸了耸肩，“去一趟也无妨，有嘉莉给你当保镖，他们敢有坏心思，一并收拾了。”
　　瑞德扁了扁嘴，不吭声。
　　他觉得自己又被当小男孩哄了。
　　然后，他听见加百列用着浑不在意的语气继续道：“再者，你还有我呢。”
　　“我总不会让你受伤的。”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虽然还是被当做小孩子，但是——
　　加百列果然最温柔了。
　　——
　　加百列并不反对瑞德参加一两个同学聚会。毕竟，总不能让瑞德高中三年，留下的记忆除了书籍学习，就是学习书籍吧。
　　小孩子总是需要一些娱乐活动的。
　　虽说瑞德跟那些人有过节，但他都料理过那些人一顿，他觉得，那个教训足够深刻。他们若是识相，肯定不会不长眼地找瑞德麻烦。
　　赔罪是可以有的。
　　嗯，加百列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但加百列没有想到的是，这世上，还真有明明被教训了一顿却还死心眼地往枪口上撞的人。
　　兴许是他当天使太久了，以至于他都不太了解人类的心思了？
　　透过瑞德的眼睛，加百列看着眼前电视机里昏暗的背景中出现的那一口枯井，还有扭曲着身体从井里爬出来的，一路爬出电视机的白衣女鬼，加百列面无表情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语重心长的炽天使#
　　加百列：早恋是要不得的，尤其对方还是个有妇之夫
　　瑞德：= =我没有早恋没有早恋没有早恋（长得没有加百列好看性格没有加百列温柔对他没有加百列好曾经还狠狠地骗过伤害过他，哪怕他曾经近视眼也不可能看上她的好不好，好不好！）
　　当嘉莉成为一个比她妈妈还要虔诚的信徒，这对母女和解了o(╯□╰)o


第30章 
　　时间：1993年4月6日，19:15
　　地点：詹姆·奥森家湖边别墅三楼小放映室
　　参与人员：斯潘塞·瑞德，嘉莉·怀特以及四个陌生脸同校同学ABCD
　　事情是这样的。
　　在跟戴安娜报备了今晚的行程之后，戴安娜非但没有一点反对，还十分欣慰地觉得瑞德终于在高中交到了朋友，虽然有些晚，因为他很快就要毕业了。
　　瑞德踩着点，跟嘉莉·怀特一起到的湖边别墅。
　　有人早早地到了，正在湖边狂欢。
　　瑞德努力让自己适应一下这种同龄人的聚会，但他发现，比起这种群魔乱舞，他更喜欢图书馆那种安静而充满书香的气氛，但他也不好刚来了就离开。
　　正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阿列克萨过来了。
　　她建议他可以到三楼小放映厅里看会儿电影，詹姆通过门路弄来很棒的电影，是还没有上映的那种。
　　她这么一说，一楼客厅里顿时有人感兴趣了。
　　就是那四个陌生脸同校同学ABCD。
　　瑞德本来是想要拒绝的，比起看电影，他更想看几本书。可当他发现阿列克萨正十分紧张他的回答时，瑞德这才想起来，他被邀请过来的原因。
　　眨了眨眼睛，虽说他十分厌恶这些人当初的行径，并不只是因为他切身体会过，而是他不是第一个被他们这样对待的人。但一直看着他们惶惶不安地生活下去，瑞德又于心不忍。
　　所以，他答应下来了。
　　奥森家的小放映室布局相当奇怪，因为这里并不只有一台电视，而是五台。电视机被安置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是待机状态。
　　同学A相当惊叹地摸摸蹭蹭，感慨奥森家真有钱，还有这种看电影的方法真不错，无论他们是坐着躺着都能够看到电影。
　　同学B应和，眼神羡慕。
　　瑞德搓了搓手臂，他觉得屋里有些凉，但他拒绝了嘉莉递过来的外套。
　　他看着同学C播放电影，五台电视机同时出现影像时，心里还在想，要是他不感兴趣的电影，他可以睡一会儿。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所谓的还没有上映的好电影，竟然是这么一个鬼东西！
　　瑞德的身体僵硬，内心已然无法用崩溃来形容。
　　他看着爬出电视机的白衣女鬼，比起小学时候某个同学吓唬人的鬼故事里，什么什么爬着蛆虫的伤口，鲜血淋漓的身体，拖曳在脚边的肠子，两个窟窿似的眼窝，爪钩长长的利爪……生动形象得让瑞德噩梦三天，三天后坚决跳级的妖魔鬼怪，眼前这个白衣的女鬼一身纯白长裙不染纤尘，裸露出来的皮肤青中带白，一头黑色长直发甚至能够说得上发质优等……要是头发垂落的方向不是脸前，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脸，行动中只略微露出一只眼睛的话。
　　他瞪圆了眼睛，喉咙发紧，心跳超速。
　　他尖叫了吗？
　　好像尖叫了吧。
　　他他他不知道啊，因为满屋子的人似乎都在尖叫。
　　尖叫声，几乎掀翻了整个别墅。即使楼下的音响放着劲爆的摇滚音乐，也无法阻止这些尖叫声扩散出来。
　　楼下的人纷纷抬头看向三楼。
　　詹姆·奥森蹬蹬蹬上楼，他看向放映室外的女朋友，一把抓住了阿列克萨·泰勒的手臂，厉声道：“他们看了吗？他们看了吗？！”
　　阿列克萨的神情发懵，紧张兮兮地道：“不、不会有问题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她说的底气不足，因为那卷给人带来死亡厄运的录像带，第一次观看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心里压抑，恐惧或许有点，但不至于让人尖叫出声。
　　她身后的放映室里，五台电视机下的录像机里放着五个录像带，是她和詹姆以及其他三人观看录像带的拷贝版，只要打开一个电视机，其余四台会跟着开启，同时播放录像带。
　　他们就指望着屋里那几个人能够成为他们的替死鬼。
　　可是，屋里的发展，似乎并没有按着他们计划来。
　　阿列克萨·泰勒的身体颤抖着，眼泪涌出。她用力地抓住詹姆·奥森的手臂，哭叫着指责他，“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当初，他们欺负斯潘塞·瑞德不成，反被炸毁了手机，还看到了十分可怕的景象，他们都吓坏了。一连半个多月，他们都不敢来到学校上课。
　　他们之中，不少人被父母带到了心理医生那里“聊天”，阿列克萨和詹姆·奥森也不例外。
　　他们向心理医生诉说了当时的恐怖，但医生却认为他们嗑药太多，以至于产生了幻象。不得不说，心理医生劝慰人的手段十分高端，几次下来，他们隐隐相信了嗑药致幻是看到幻象的原因。
　　毕竟，他们在收拾斯潘塞·瑞德之前，确实嗑了一些致幻药了。药量虽然不多，却让他们足够得兴奋。
　　至于手机被炸掉——拜托，斯潘塞·瑞德可是智商187的天才，谁知道他背地里研究出来什么玩意儿。黑科技，大家都懂得的。
　　在他们托人观察了斯潘塞·瑞德几天，发现他并没有妖魔化的迹象，仍旧是那个内向懦弱的书呆子时，胆大心狠如詹姆·奥森，他对瑞德的恐惧，顿时就去了七分。
　　恐惧褪去，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报复。
　　只是，响应者寥寥。
　　当初受害的人有十五个，但愿意跟他报复斯潘塞·瑞德的却只有两个。其余的人，宁愿冒着得罪他的危险，也不肯加入收拾斯潘塞·瑞德的队伍里。
　　詹姆·奥森能够很快克服恐惧，不代表他们也能够做到。
　　詹姆·奥森气得发疯，誓要让这些人好看。当然，他不急着收拾“背叛”他的那些懦弱家伙，他要收拾斯潘塞·瑞德来立威，让他们看看，得罪他是什么后果。
　　有趣的是，还没等詹姆·奥森想出折腾瑞德的主意，比利·霍恩找到了他。
　　比利·霍恩是克丽丝·哈根森的男朋友，嘉莉·怀特惹到了他的女朋友，他有心帮着他女朋友报复。而嘉莉·怀特，跟斯潘塞·瑞德的关系很不错。
　　一行五个人，阿列克萨·泰勒，詹姆·奥森，响应詹姆号召的狗腿子亚当斯，比利·霍恩，还有克丽丝·哈根森，他们五个在酒吧的包厢里一面喝酒，一面商量收拾那两个人的方法。
　　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选择在那里商量对策，会成为他们一生最为后悔的时刻。
　　包厢的门被踹开，一行黑衣大汉拿着枪鱼贯而入的时候，这五个也就是在学校或是附近街区横行霸道的家伙根本就不敢反抗。
　　为首那个脸色青白的人将一个录像带塞进了录像机里，他拿着枪指着他们，要求他们看一遍录像带。他会在监控器里看着他们，要是谁没看，他就杀了他。
　　这是一个相当古怪的要求。
　　但在枪支的威胁下，他们答应了。
　　反正，看录像带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看录像带不会掉肉，会丢命！
　　枯井，血染的海水，椅子，镜前梳头的亚洲女人……这是一卷完全没有什么剧情，内容凌乱不堪的录像带。
　　看完之后，他们只觉得骨子里泛着凉意，却不明白那人要他们看录像带的用意。
　　然后，他们的手机响了。
　　一个女声告诉他们，他们会在七天之后死去。
　　他们当然是不相信这种把戏的，但逼着他们看完录像带的男人却露出一个笑容来，说他们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每人拷贝一份录像带给别人看。
　　他们不信，但噩梦却接踵而来。
　　梦中逼近的枯井，伫立井边的白衣女人，还有照片中扭曲的人脸，无不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惹上大麻烦了。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嗑药。
　　为了自救，他们拷贝了录像带，而在詹姆·奥森和克丽丝·哈根森的坚持下，替死鬼的人选中添上了斯潘塞·瑞德和嘉莉·怀特的名字。至于缺少的人，等到聚会开始，他们总是能推几个人进去的。
　　之前，克丽丝·哈根森一副反感嘉莉·怀特参与这场聚会的表现，不过是演戏而已。
　　他们是一定要挽救自己的生命，而代替他们死掉的人若是仇人，岂不正好！
　　但眼下，显然，他们的计划出现了岔子。
　　克丽丝·哈根森急急忙忙地跑上楼，一脸急切。
　　七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
　　他们不敢赌那个七日必死的传言是假的。
　　“怎么样——”克丽丝的话还没有问完，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咔嚓”声紧随其后，整栋别墅的玻璃以及易碎物品，竟然同时碎裂开来。
　　霎时间，锋利的碎片四溅。
　　一瞬间，楼下嬉笑的声音蓦地一静，整栋别墅，只能够听到楼下的音响正在声嘶力竭地播放着震耳欲聋的乐声。
　　“啊啊啊——！！”
　　尖叫声响起，那是被碎片割伤的人。
　　有人捂住伤口尖叫不止，有人慌乱中拨打着911，整栋别墅乱成了一团。
　　詹姆·奥森等人都惊呆了。
　　而下一刻，当他们看到墙壁上裂缝蔓延开来，如蛛网一般遍布眼前的墙壁时，屋顶的吊灯摇摇欲坠之时，所有人都快疯了。
　　他们疯狂地向奔下楼，想要逃离这栋不知何时就会坍塌的别墅。可当他们推开别墅的大门，冲到别墅外的时候，眼前景物一变，竟然又变成了别墅一楼客厅的模样。
　　他们开始一遍一遍疯狂地寻找出口。
　　而别墅花园中的众人，他们手机的信号满格，但想要拨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回应，只有绵绵不绝的沙沙声。
　　有人想要离开花园，远离这栋别墅，但是——
　　就像是困在别墅中的詹姆·奥森等人一样，他们冲出了铁艺门，但他们的眼前，出现的永远是他们花园的景象，就连满地的碎玻璃都不曾变化。
　　就像是一个怪圈，困住了所有的人。
　　三楼小放映室内，今晚超自然力量的源头所在地，斯潘塞·瑞德坐在沙发上，他的身体僵硬，面上一片空白，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看着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女鬼跟嘉莉对峙起来。
　　就像是看恐怖奇幻大片似的。
　　白衣女鬼似慢实快地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她的肢体扭曲着，透过漆黑的长发，一只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瞪向——嘉莉·怀特。
　　房间里充斥着利器不断划刮玻璃时发出的声响，刺耳得让惊恐欲绝的陌生脸同校同学ABCD捂着耳朵，一脸痛苦地昏了过去。
　　比起狼狈不堪的四人，瑞德始终坐在沙发上，肩背挺直，神情淡定颇有大将之风。
　　实际上，怕鬼的男孩已经浑身僵硬，聪明的大脑就像是被浆糊给糊住了一样，他已经完全地傻眼了。
　　不是说，鬼怪什么的，没有鬼眼，根本就看不到的吗！
　　他眼前的是什么啊啊啊！
　　白衣女鬼霍地扭头，“嘎嘣嘎嘣”的骨骼扳动声后，她那头已经蔓延到了地面上的黑色长发陡然竖了起来，就如同即将攻击猎物的毒蛇，铺天盖地地射了过来。
　　瑞德棕色的眼瞳猛地收缩。
　　嘉莉·怀特上前一步，扎着马尾辫的清丽少女神情冷峭，她抬起一只手，下一刻，扑面而来的黑发陡然僵在了半空之中。她的手掌一翻，只见到那些黑长直的头发猛地拧在了一起。
　　垂落在白衣女鬼面前的黑发跟着被拧起了一部分，瑞德看似淡定实则胆战心惊地觑到了女鬼的真容。
　　那惨白惨白的脸，那青黑青黑的眼窝……
　　瑞德咽了咽口水。
　　白衣女鬼猛地张开了嘴巴，刺耳的声音顿时响彻整间屋子。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刮擦着玻璃，下一秒，整间屋子里的窗户和玻璃器皿——瑞德还没有意识到其实整栋别墅的窗户都遭了殃——轰然破碎开来。
　　碎片迸溅。
　　嘉莉·怀特忙看向瑞德，只见他身上笼着淡淡的白光，他没有伤到半点。
　　可这样的行为，也足够上了嘉莉的黑名单。
　　“你怎么敢——？！”娇俏的少女勃然大怒，她猛地收拢手指。
　　屋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白衣女鬼的黑发被嘉莉暴力拧断的声音。
　　白衣女鬼发出愤怒的咆哮。
　　而嘉莉的神情，显然要更愤怒。
　　于是，瑞德有幸看到了魔女对战女鬼的情形。
　　白衣女鬼头一甩，长发再一次长了出来，而断掉的黑发散落在地板上，如断头的蛇一般扭动着，扑向嘉莉的脚踝。
　　嘉莉·怀特的手掌摊开，赤红色的火焰在她的掌心跳动。她的手一划，以她为中心，火焰一圈圈地绕了起来，无情地吞噬了试图潜藏在地板中伺机偷袭的黑发。
　　白衣女鬼猛地跳了起来，她似蜘蛛一般攀附在墙壁上，脸前的黑发散落开来，露出的脸庞惨白，黑眸幽深，似是蕴含着能够让人疯狂的魔力。
　　嘉莉身后的电视机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无数的黑发涌出，猛地缠向嘉莉。但嘉莉的身体倏地消失，下一刻，他出现在电视机上，脚上用力，“咔嚓”一声响，电视机直接被嘉莉踩成了碎片。
　　偷袭的黑发瞬间被火燃烧殆尽。
　　“哇哦……”
　　看着眼前的嘉莉·怀特，瑞德心中对女鬼的恐惧顿时变成了对少女的钦佩。
　　真的是，太厉害了。
　　他不禁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虽说他没有嘉莉的天赋，但只要他努力，他总能够帮到加百列的。
　　正在这时，瑞德听到精神世界里，加百列慢悠悠地说道：“哭了没？”
　　瑞德一愣，哭？
　　旋即，瑞德想起来，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向加百列抱怨他瞒着他处理邪神的事情，加百列嘲笑他是怕鬼的小男孩，暗示他见鬼的时候会哭鼻子。
　　瑞德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瞪圆了棕色的眼睛。
　　眼睛里，没有半点惧怕，只有被轻看了的恼火。
　　“才没有哭！”
　　咽了咽口水，瑞德抬起头，努力地看了一眼正在与嘉莉缠斗的女鬼——哦，天啊，屋子里的摆设已经因为两人，嗯，一人一鬼的交手而差不多成了废墟，他坐着的沙发是唯一的例外。
　　其余四人也比较幸运，他们在危险的时候昏得很及时，倒下的位置也很巧妙，直到现在，屋里的东西碎了一地，他们也没有一点伤。
　　最多心灵上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瑞德飞快地收回了目光，而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复又抬头，竭力让自己的目光专注在白衣女鬼的脸上。
　　他、不、怕！
　　瑞德哆哆嗦嗦地想道。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是憋不住地乐。
　　他家孩子，太好玩了。
　　他难道不知道，他害怕与否，加百列并不需要从瑞德口中得到确认，他只需要瞧瞧这精神世界都知道了。
　　书架子晃啊晃地，完全就是他家斯潘心头乱颤的真实写照。
　　不过，加百列并没有揭穿瑞德的小心思。
　　他家孩子正对他说他是小男孩不满着呢。虽说斯潘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但是逗过头了就不好了。
　　加百列看了一眼被嘉莉逼得节节败退的白衣女鬼，摇了摇头，道：“可惜了。”
　　瑞德努力地盯着女鬼，竭力将乱飘地视线往女鬼的脸上放。他轻声问加百列，“什么可惜了？”
　　“可惜了她这一身本来能够与嘉莉·怀特不相上下的天赋。”加百列微微眯起眼，用着斯潘塞·瑞德拿数据说话时的口吻，带着学术性的探究，道：“难以想象，Kelpie[凯尔皮]会和人类女人交合留下后裔。唔，似乎也不是普通的人类女人。这个气味，有些像是独角兽，似乎还有报丧女妖……”
　　瑞德瞪大眼听着，并迅速将加百列提及的名称跟记忆中的相关知识对比——
　　Kelpie，苏格兰传说中的水妖，拥有变成人类的能力，通常以英俊男性的形象出现，善于蛊惑年轻的女子，并以她们的血肉为食。
　　独角兽，身如白马，额上有螺旋角的异兽，高洁的象征。
　　报丧女妖，爱尔兰神话中的女妖，据说长着红眼睛，一个鼻孔，脚像青蛙的蹼，她会以恐怖的哭声来预知人类的死亡。
　　说着说着，加百列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鎏金的眸子盈满了震撼。
　　片刻后，加百列以着“真是长见识”了的语气，喃喃道：“人类还真是奇迹的代名词，难以想象。”
　　加百列不是没有见过与外族通婚的人类，那时候人类颇受父神宠爱，虽然其他种族觉得人类太过弱小，不符合他们的择偶标准，但一个族群中，总有一些口味特殊的存在。
　　他们与人类成婚，交合，生下了混血的人类。
　　混血的人类看上去和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其中极少数的混血，除却人类的外表以外，还幸运地继承了一部分外族的特征和力量。虽然比不上纯血的外族，但比起柔弱的人类那是强了很多。
　　于是，人类开始热衷与外族通婚，越来越多的混血诞生，而混有力量的混血也多了起来。
　　但是，人类选择联姻的外族，大多是精灵龙族人鱼这种外貌妍丽，或是能够变成人类外貌的种族。
　　最起码，他没有听说过，独角兽能够化作人形。
　　还有报丧女妖……
　　加百列默默掩面，黄暴的画面一个个弹出，他真的不不想去想眼前这个白衣女鬼的血脉究竟是怎么糅杂在一起的。
　　细思恐极！
　　——
　　山村贞子从来没有遇过过这样的存在！
　　自从她以死前的怨念凝成了录影带，让其辗转于人类之手时，但凡看过录像带的，就没有人能够逃出她的手。无论是阴阳师还是驱魔者，他们固然有着奇特的力量，可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没有人能够逃脱她订立的游戏规则。
　　直到近二十年里，人类开始变得狡猾。
　　她曾允许被她标记的猎物以将录像带拷贝版给别人看的方式转移印记，那是她想要更多的人知道她的存在，畏惧她的存在的缘故。
　　她欣赏地看着他们苦苦求生的模样，品味着他们受尽煎熬最终选择将诅咒传递给别人以求活命时的无耻与虚伪——不过，那些以为诅咒被转移了就能够活下去的人，实在是太天真了。
　　她只是不在七天后收割那些人的生命，不代表她就此放过那些人。
　　在他们欣喜若狂的时候毁掉他们的所有，山村贞子喜爱这样的戏码。
　　可当她发现，有人利用她游戏的心思，大肆转移诅咒印记以避免死亡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她很愤怒。
　　在她打定主意，即使诅咒转移，她也要在规定的时间里解决那批猎物的时候，她感应到了威胁。
　　是牧师，还是驱魔人？
　　山村贞子决定先下手为强。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遇上了硬茬子。
　　一个人类，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强大力量，就像是——曾经的她！
　　一个继承了母亲的力量，却始终得不到别人的认可，最后死于人类之手的，异类。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就因为他们如此弱小，所以排斥着强大的她？
　　她明明已经有了愿意接纳自己一切的恋人，远山君，他爱着她，深爱着她，并愿意为她付出生命，为什么，为什么都不愿放过她，放过他们？！
　　啊啊，为什么要放过你？明明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在保护你啊，那些人竟敢鄙夷你，欺侮你，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还有远山博，一个人类的男人，凭什么能够拥有你？
　　不要再杀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她已经，她已经——
　　无法承受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818来个细思恐极的炽天使#
　　加百列：这血统，艾玛太复杂了，她的先祖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啊啊啊
　　瑞德：默默吃瓜= =
　　——
　　血统论是作者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切是为了符合这篇文的世界观。
　　话说，贞子她亲爹不是人类，是《贞相大白》里提及的。那个博士说贞子她亲爹是海中的怪物，默默找了不少传说，pass了塞壬人鱼什么的，选定了这个凯尔皮。吃人小怪兽，善于蛊惑引诱。
　　看完《贞相大白》后真的是哇地一声哭出来，大贞子真是太可怜了，明明人都是小贞子杀的，但她就是背了锅，被一堆人活生生打死，还被小贞子控制身体杀掉了自己的恋人QAQ最后被继父注射天花病毒推下井里TAT


第31章 
　　湖边别墅三楼的房间之中，一挥手，嘉莉正要控制着屋里所有的锋利碎片想给女鬼一个透心凉的时候，却见白衣女鬼忽然僵住了身体。她的双手抱住了头，尖叫出声。
　　声音凄厉。
　　嘉莉·怀特的手顿时一抖，飞起来的碎片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瑞德一个激灵，“这是怎么了？”
　　这一声很小，瑞德就是下意识询问加百列。
　　然而，一身白衣，已经不知杀死了多少人的山村贞子霍地扭过头。错落的黑发间，露出的脸蛋惨白而扭曲。
　　瑞德蓦地瞪大了眼睛，明明知道不应该跟鬼魂对视，他还是下意识看向她的眼睛。
　　纯黑色的眼眸，即使是在亚洲人中，也是很少见的纯粹瞳色。
　　可不知是不是瑞德的错觉，从那双眼眸之中，他看到了杀戮的残忍，还有抚不平的悲伤。她在渴望以杀戮让其他人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却也怜悯这些人，想要停止却身不由己。
　　这、这简直就是精神分裂！
　　一部分的自己想要杀人，一部分的自己想要救人。
　　瑞德打了个冷战，精神病竟然这么顽强，连鬼魂都不能豁免吗！
　　瑞德瞪着眼睛胡思乱想，而山村贞子则一声厉啸，猛地扑向了瑞德。
　　嘉莉·怀特顿时就狂怒了，她首战的对象，先是打着打着就抱着头惨叫，一副发病了的模样。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等她缓过来继续战的时候，尼玛她竟然奔着瑞德去了。
　　瑞德是谁？
　　那是加百列殿下的代言人，是她发誓要保护的人！
　　嘉莉·怀特的瞳孔倏地缩小至针尖大小，她的双手紧握，手指骨节因为过大的力道而泛起了白色。她猛地做出了推出的动作，由于窗户被震碎而吹进屋子里的风顿时强劲了百倍。
　　本是无形的风在嘉莉·怀特的魔力加持下，几乎变成了龙卷风。屋中破碎的物品被风卷起来，旋转着，而后猛地击向了山村贞子的腰腹。
　　只听到“砰”地一声，自死后便开始无往不利的山村贞子在瑞德面前横飞出去，撞碎了一旁的电视机，砸穿了墙壁。
　　山村贞子尖啸一声，尖利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她想要将那个女孩撕碎，但她的力量根本无法侵入她的身体。
　　逃跑？
　　山村贞子瞪了嘉莉·怀特一眼，她还会再回来的！
　　然而，山村贞子的打算是好的，但前提是，嘉莉·怀特同意放人。
　　嘉莉冷笑一声，紧握的拳头猛地向自己身体的方向一收。
　　风随心动，山村贞子整个鬼又被嘉莉给拽了回来。
　　拽回来还不止——
　　斯潘塞·瑞德目瞪口呆地看着嘉莉一拳砸在了白衣女鬼脸上。
　　然后是一个膝袭，将女鬼怼在地板上后，抬手又是一拳。
　　“咔嚓！”
　　地板裂开了。
　　“你怎么敢！”嘉莉·怀特咆哮着，“你怎么敢伤害瑞德！！！”
　　瑞德很感动嘉莉的回护之意，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的小人瑟缩了一下。
　　女人打架的样子，好像很猛哦。
　　还有——
　　瑞德摘下眼镜揉了一下眼睛，对加百列小声地说道：“加百列，我的眼睛好像有些花了。”
　　他怎么看着在嘉莉的暴力之下，白衣女鬼好像出现了重影。
　　“不是眼花。”加百列摸着下颌，尽量不去探究女鬼堪称混乱的血脉来源，一板一眼地道：“她的灵魂上有裂痕，应该是生前分裂成了两个人，死后又融合在了一起。”
　　瑞德咽了咽口水，喃喃道：“生前分裂成两个人……人怎么可能有丝分裂成两个？”
　　加百列轻抚瑞德发顶，语重心长地道：“斯潘，即使生前，她也不算是人类。”他的神情有些古怪，“综合一下她体内异族的血脉，人的那一部分，只占了很少一部分。”
　　瑞德死鱼眼。
　　加百列设想一下——
　　继承了多种血脉还觉醒了一部分力量的人类女性，被水妖凯尔皮诱惑，走入大海之中。凯尔皮最初的目的当然是品尝女人的血肉，但不成想，发现了女人血脉的特异。
　　所以，食人变成了结婚生女？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加百列打了个冷战。
　　而后，他看了一眼战局。
　　很好，嘉莉·怀特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一般的东西固然打不到鬼魂，但嘉莉·怀特是魔女，揍女鬼一打一个准。
　　加百列瞅了瞅差不多成为废墟的房间，还有旁边墙壁里牙酸似的声响，无不昭示着这栋别墅快要塌了。
　　加百列当然能够使这栋别墅恢复如初，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些人，可是想要让他家斯潘当替死鬼呢。
　　加百列又看了看嘉莉和被她怼在地板上拳拳到肉的白衣女鬼，嘉莉到底还没有成长到最巅峰的实力，不然，她这会儿早就将女鬼的魂体打散了。
　　现在的她，能够打败她，却无法消灭她。
　　“好了，嘉莉。”
　　瑞德的眼眸染上了鎏金的色泽，加百列轻声开口道。
　　嘉莉·怀特没有犹豫，立刻放下拳头站了起来。
　　不过，她没有放开对山村贞子的禁锢。
　　“是，殿下。”
　　加百列扫视了一眼乱糟糟的屋子，哦，已经没有囫囵个的东西了。
　　等等，还有一个。
　　加百列的手一招，一直被魔女和女鬼以及瑞德忽略的人物之一，陌生脸同学D的脖子上薰衣草许愿瓶飞到了加百列的手上。
　　许愿瓶不大，拇指高，小指细，玻璃质地，里面是卷好的许愿纸还有一根薰衣草干花，木塞堵口。
　　救了他们的命，但需要一个许愿瓶为代价而已。
　　将里面的许愿纸和薰衣草干花塞进陌生脸同学D的口袋里，加百列晃了晃玻璃瓶，看向嘉莉，“你的封印术学得如何了？”
　　嘉莉·怀特的眼睛明亮，毫不犹豫地道：“请殿下指教。”
　　挣扎不能，山村贞子被嘉莉塞进了拇指高的许愿瓶中，并以魔力勾画了封印的法阵。
　　坦白说，嘉莉·怀特的封印术学得并不怎么好。
　　这个年轻的姑娘，骨子里似乎就带着暴力因子。她对于那些声势赫赫，威力惊人的法术近乎无师自通，但在封印、治疗一类的法术天赋就乏善可陈了。封印术还勉强能用出一点，但治疗法术……
　　在她溜进妈妈的厨房，对半死不活的鱼使用治疗术反而加速了它的死亡时，嘉莉就深刻认识到了她在治疗术上的天赋。
　　加百列提溜着瓶子瞅了瞅，颔首道：“尚可，但这只能困住这个鬼魂几个小时的时间。”
　　嘉莉羞愧垂头，下定决心要好好地磨炼自己的封印术。
　　加百列在许愿瓶外面加了一层封印术。
　　好了，除非他放鬼，或是有实力高于他的存在动手，这个白衣女鬼差不多就得困在瓶子里一辈子了。
　　山村贞子被封印，她和周围弥漫开来的怨力断了开来，笼罩在周围的鬼打墙就要散开。
　　电光火石之间，加百列快速地道：“不要抵抗，装晕。”
　　嘉莉·怀特一脸严肃地点头。
　　加百列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又是一声巨响，别墅里和附近的人就感到一股大力凭空而生，来不及惨叫，他们尽数被弹飞了出去。
　　加百列操控着的瑞德身体，嘉莉·怀特，还有从头到尾一直昏迷的陌生脸同学ABCD一起被掀到了别墅外柔软的草地上。
　　奥森家那栋伫立在湖边，价值数百万美金的别墅，在疲于奔命的其他人眼中，就这么轰隆隆地倒塌了。
　　目瞪口呆。
　　而在这时，电话终于能够打通了。
　　“你好，这里是911。需要什么帮助吗？”
　　“救、救命啊——”有人抱着手机大吼，“有鬼啊啊啊啊！”
　　911的接线员试图安抚他，但换来的更加响亮的咆哮。
　　而理智一些的人正在拨打急救电话，现场是乱糟糟的一片。
　　一片混乱之中，加百列将许愿瓶藏好，然后就让瑞德痛快地“晕”了过去。
　　这倒塌的别墅，他家斯潘，还有嘉莉·怀特，是决计不会负责的。
　　——
　　这个夜晚，对于一些人而言，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警车、救护车一辆辆地开往湖边别墅区，受伤的人一律台上救护车，送往拉斯维加斯州立医院。而没有受伤，只是受到惊吓的人则被警察问询情况。
　　看过现场的众位警察表示，就是别墅里天然气管道爆炸都没有这么天崩地裂的效果——这别墅又不是豆腐渣工程，说塌就塌。
　　他们有理由怀疑，这家别墅藏匿着类似炸药的危险物品。
　　幸运的是，在场受伤的人不少，但大多是轻伤，并无人员伤亡。
　　还有，在场众人可能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到了，以至于说话颠三倒四，充满了非科学的种种。
　　比如说，他们跑出了铁艺门，但下一刻又出现在别墅的花园中，循环往复，就像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似的。
　　警察：要相信科学啊。
　　就在警察觉得这些孩子也需要上医院检查一下，特指检查一下大脑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众人循声看去，下一秒，他们都傻眼了。
　　是克丽丝·哈根森。
　　有着棕色皮肤的野性美人跪坐在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双手上，块状的红疹子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她的身体哆嗦着，根本不敢碰那些疹子，只能扯着嗓子尖叫着。
　　好可怕，好痒，好疼啊啊啊啊——
　　克丽丝·哈根森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中，无论她怎么尖叫也无法醒过来。
　　“闭嘴！”
　　比例·霍恩怒吼一声，他身上这会儿难受得很。
　　克丽丝·哈根森求助地看向男朋友，下一刻差点没被吓厥过去，又是一阵尖叫。
　　她男朋友英俊的脸蛋上，密密麻麻，全是跟她手上类似的红疹子。
　　而比利·霍恩在她扭过头看向他的时候，生生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女朋友脸上，全是红色的疹子。像是青春痘大爆发，但比那个还要恶心数百倍。
　　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个的状态是差不多一样的。
　　又是惨叫。
　　这一回是阿列克萨·泰勒。
　　美艳的姑娘，脸上，露出来的手臂小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在场中，总共有五个人出现了这种病症，正是被山村贞子录像带诅咒的那五人。
　　山村贞子曾被继父注射天花病毒并扔下井中。
　　天花病毒并不足以杀死拥有强大自愈能力的山村贞子，但断水绝粮地被关在井下，却能够慢慢地消磨她的生命。
　　当她死去之后，带着深重怨念的意念之力化成了最初的录像带，所有看过录像带的人都会被她标记为猎物。而她一贯杀死他们的方法，就是在他们体内注入天花病毒，七日一到便收割他们的生命。
　　山村贞子被封印，即斩断了她与留下猎物体内的病毒联系。那并不会挽救那些人的生命，只会让病毒失控，提前爆发。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阿列克萨·泰勒又惊又俱，她求助地看向周围的同学，过来问询的警察，换来的却是众人忙不迭的后退，以及警惕的眼神。
　　“不要动！”
　　有警察反应过来，他认得这种症状！
　　虽然在1980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人类成功消灭了天花病毒。但他们这些年纪在三四十岁的警察在幼年接种过天花疫苗的人却是清楚地了解这种病毒的威力，这是完全能够当做生化武器用的病毒！
　　现在，他们要重新对这一次的事故定性。
　　这绝不是一次意外！
　　或许，这是恐怖组织的一次病毒袭击。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选择了这个一所高中的学生聚会投放炸药和病毒，但他们成功地感染了五个人——不，可能有更多人！
　　天花病毒具有强烈的传染性，还有七到十二天的潜伏期。天啊，这里的所有人，连同他们这些警察，送到医院的学生，以及拉斯维加斯州立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可能被传染上了天花病毒！
　　而这五个红疹密集的人，显然已经感染病毒一阵子，这会儿病毒正在爆发。
　　他猛地拔出枪，端正刚毅的脸上一片肃然。他的枪指着身体出现红疹子的五人，喝道：“站在原地，不要乱动！”
　　“凭什么？！”詹姆·奥森先是被鬼打墙吓得半死，又被自家别墅的惨状惊到。现在他的身上还长出这么多疹子——他是什么东西过敏了吗——他这会儿火气正旺。见到警察敢拔枪对着他们，詹姆·奥森当即吼了出来，“老子要投诉你——”
　　话还没有说完，警察开枪了。
　　子弹打在詹姆·奥森的脚边。
　　高大的警察冷冷地说道：“别让我说第二次！”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噤若寒蝉。
　　而他立刻示意其他警察给局长打电话，如果——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拉斯维加斯现在可能面临着极大的威胁。
　　别墅废墟的乱子，加百列并不知情。
　　加百列完全没有想到，身为一个女鬼，她拿来攻击人类的手段，竟然是病毒。
　　身为受伤昏倒的那一批人之一，斯潘塞·瑞德已经被救护车迅速地送到了医院中。
　　接到电话的学生家长们迅速地赶到了医院。一时之间，医院走廊几乎乱成了一片。
　　因为詹姆·奥森的号召力，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的学生以被邀请为荣。出于自己广撒网找替死鬼的想法，詹姆·奥森是来者不拒，使得这一次的聚会囊括了三个年级，足有七八十人。
　　这会儿出事了，医院也变得有些拥堵。
　　戴安娜·瑞德都要后悔死了。
　　早知道那群家伙没几个安分的，凭白连累了她家孩子受伤住院。
　　身为一个母亲，哪怕孩子只擦伤一点油皮，她都心疼啊。更何况，她家瑞德是脑震荡。
　　脑震荡会引起头痛头晕厌食恶心想吐耳鸣失眠等等症状，一想到这些症状会出现在瑞德的身上，戴安娜就心疼不已。
　　戴安娜完全不知道，她家儿子其实连点油皮都没有蹭破。所谓的脑震荡，不过是加百列帮着伪装出来的。
　　瑞德虚弱笑，他看着关切看着自己，给他掖被角，轻声抚慰的母亲，感动的同时，他心虚啊。
　　旁边的病床上，躺着的是嘉莉·怀特。
　　嘉莉不愿意伪装自己脑震荡的虚弱，于是她直接给自己的脚踝一个法术，制造出了骨折的假象。
　　她的母亲玛格丽特·怀特坐在她的床边，脸涨得通红，喃喃着诅咒聚会的举办者。
　　出于对信仰的虔诚和在女儿身上的执念，她并不愿意女儿参加这种聚会。因为这种聚会是罪恶的聚集体，一切的堕落都是从酒醉正酣时开始的。
　　但嘉莉说服了她。
　　她的女儿十分坦然地说，她说她信奉的主不会允许她在婚前与人交合，所以她绝不会越界。她不会饮酒，更不会堕落。这次的聚会是一个考验，她能经受住考验。
　　玛格丽特就这么被说服了。
　　看到女儿受伤，玛格丽特身为母亲的那部分在心疼女儿正在经受痛楚，而身为信徒的那部分却在欣慰女儿挺过了上帝的考验。她不禁握住女儿的手，深情地说道：“嘉莉，我的孩子，你是上帝纯洁的羔羊。不要惧怕苦难，不要惧怕考验……”
　　她絮絮叨叨地告诫女儿。
　　嘉莉·怀特见怪不怪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而后熟稔地安抚玛格丽特。
　　哦，她已经习惯了母亲的神经质。
　　因这一次事故入院的人大约有五十多人，大多是轻伤。在医院处理过伤势后，他们就想着离开医院。但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到底没能走出医院的大门。
　　医院被封锁了。
　　出动的是军队。
　　医院的周围设起了隔离带，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走进了医院。
　　饶是加百列都有些懵：“这是在搞什么？”
　　瑞德扒着窗户往外瞧，“是疫病预防控制中心。”他眨了眨眼睛，“是出现了什么高危险的传染病了吗？”
　　“瑞德！”戴安娜将儿子按在床上，“躺着，多休息，不要乱动！”
　　——
　　因发现疑似天花病体的存在，拉斯维加斯警局一路上报，最终封锁了废墟别墅和医院，不仅参加聚会的学生，就连一路看护病人的医生和护士也被监管起来。
　　在没有确定安全之前，医院中的所有人，从医生护士到病人家属，谁都不能离开。
　　好在，医院方面还知道多安排一些床位给病人家属。
　　瑞德有些小忧伤，他真的没事，脑震荡还是造假，更没有感染上什么病毒。但他不得不待在病房里，还得躺在床上。
　　无聊，想看书。
　　但戴安娜不会答应的。
　　因为脑震荡的人，最好近期少用脑。
　　瑞德是不知何时睡过去的。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做梦了，因为眼前的世界充斥着黑与白。
　　他看到了一个名为山村贞子痛苦而短暂的一生。
　　一切的痛苦，源自于她继承自母亲的力量。
　　她的母亲山村志津子拥有着念写和预知的力量，她未婚而有孕，嫁给了一心想要研究她超能力的博士伊熊平八郎，生下了山村贞子。
　　山村贞子本来是一个人，但五岁的时候却分裂成了两个。
　　一个跟普通的人类女孩没有区别，温柔和善良，一个则继承了母亲的力量，甚至青出于蓝。
　　伊熊平八郎当初会和山村志津子结婚，本就是为了研究她的超能力。山村志津子之于他，比起妻子，更像是值得显摆的物品。
　　他迫不及待地召开了公开的超能力试验，妄图以此博得名声地位。但现场的记者并不完全相信这一次试验，甚至认为这不过是低级的魔术骗局。
　　强大的心理压力之下，继承了母亲力量的贞子杀死了质疑山村志津子的记者。紧接着，记者纷纷说她的母亲是怪物。
　　山村志津子不堪重负，既因流言的压力，又因女儿分裂成了两个，最终选择了自杀。
　　这一次在试验中发生的死亡事故，让伊熊平八郎认识到贞子力量的威胁性。
　　所以，两个女儿，有能力的小贞子被他关在家里，注射药物来抑制其生长的速度，避免她走入人群伤害他人。
　　而没有力量的大贞子，他则放任其像普通女孩一样成长。
　　同样是贞子，一个能够走入人群，交朋友，可另一个只能被禁锢在家里，这令小贞子出奇得嫉妒大贞子。
　　一方面，她不愿另一个自己和别人结成深厚的羁绊，一方面，她也不允许其他人来欺负大贞子。
　　最终，嫉恨与保护的心情交织，小贞子做出来的事情越发血腥可怖起来。
　　在大贞子收获了爱情，即将迎来事业上的成功时，小贞子围绕在大贞子身边酿造的杀戮最终让别人将罪责归咎于大贞子身上。
　　仇人也好，恋人也罢，都被小贞子控制着大贞子的身体杀死。
　　而伊熊平八郎为了结束这一切，将天花病毒注射进了大贞子的身体中，并将她推进了井中任其死亡。
　　肆虐的天花病毒与强大的自愈能力在身体之中纠缠着，以至于山村贞子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在漫长的时间里，渐渐磨去了生命，深怀着怨念死去。
　　失去恋人的悲伤，被迫沾血的痛苦，以及生命力逐渐消散的无力与痛恨，齐齐涌上了瑞德的心头。
　　半夜，拉斯维加斯州立医院的病床上，斯潘塞·瑞德猛地坐起了身体。他捂住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地从指缝间滚落。
　　那不是他的悲伤和泪水，是山村贞子的。
　　他无法控制这种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受到惊吓的R宝#
　　R宝：救命！艾玛精神分裂竟然那么可怕吗，竟然连鬼魂都无法豁免啊啊啊
　　加百列：放心，要是你不小心有丝分裂了，我可以帮你黏上O(∩_∩)O~
　　R宝：( ⊙ o ⊙ )！
　　——
　　在发现贞子害人的手段其实是天花病毒以外，愕然发现这个女鬼其实是超可怕的生化武器┑(￣Д ￣)┍不建议大家搜天花病人的照片，相当吓人，水痘过敏什么的，纯属小巫见大巫
　　于是剧情神展开有木有~O(∩_∩)O~继恶魔雷达以外，瑞德又解锁了新技能~
　

第32章 
　　瑞德的突然发作，吓了加百列一跳。
　　“怎么了这是！”加百列眼疾手快地抢过身体的主权，控制着身体重新躺好，脸上眼泪擦干，以免惊醒了一旁睡着的戴安娜。随即，加百列拉着精神世界里的斯潘塞·瑞德，看着他止不住地呜呜哭着，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这孩子给哭碎了。
　　他总算是有点明白当家长的心情了。
　　虽然在四十年代待了四年的时间，但他的灵魂依旧是那个十二岁，比同龄人矮了一截的戴眼镜书呆子小男孩。
　　加百列将瑞德放在柔软的床铺上，而他自己则蹲在床前。
　　银发蜿蜒，白袍垂地，加百列微微仰着头，看向垂着头泪水不断淌下的瑞德。
　　没有了黑框眼镜的遮挡，被泪水润泽的棕色眼瞳越发清澈，让人能够清楚地看清他眼底的痛苦悲伤。
　　“怎么了？”加百列没有劝瑞德不要哭。难过的时候如果连哭的权力都没有，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他只抬手给瑞德擦去眼泪，轻声向他询问原因。
　　瑞德深呼吸，他努力地将自己的情绪从别人的痛苦中拔离出来，但梦境中的情绪是如此真实而悲恸，让他一连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平静起来。
　　看着加百列含着温柔和关切的金色眼眸，瑞德哽咽了一下，慢慢地将梦中所见到的一切告诉给加百列。
　　末了，他揉着眼睛，哑声道：“虽然一切都是黑白的，但那些经历具备合理的逻辑性，我觉得，不是普通的梦。”
　　加百列没有说话，只揉着瑞德棕色的卷毛，而后轻抚他的脊背。
　　待得他平静下来，加百列才开口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觉醒这样的能力。”
　　瑞德抬起红彤彤的眼睛。
　　加百列轻声道：“这是你的圣力，斯潘。”
　　瑞德眨了眨眼睛，“圣力？”
　　“没错。”加百列又揉了一把瑞德棕色的头发，“不同于嘉莉·怀特和山村贞子那些生而具备特殊血脉而拥有的力量，圣力可以算是神祇对虔诚信仰之人的反馈。”
　　“我记得，在人类先知断档的时候，有的人类会向父神祈求，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来换取守护人类的力量。”
　　“他因此获得的力量，便被称之为圣力。”
　　加百列弯了弯嘴角，虽然瑞德觉醒圣力的一部分原因很可能是因为长年被他的荣光辐照，久而久之，在体质上出现了异变。但加百列更乐于相信的是——
　　加百列捏着瑞德的后颈，将眼红红的孩子压向他。
　　两人的额头相抵，加百列鎏金的眸子温柔地看着瑞德蓦地瞪大的棕色眼眸，温声道：“斯潘，一定很信任我。”
　　瑞德微微一愣，不明白加百列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但他抿了一下嘴角，脸庞微红，认真地回应道：“我当然相信加百列。”
　　如果不相信，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借出自己的身体。
　　加百列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加百列好心情地帮瑞德分析他的能力，道：“圣力是大同小异的，但衍生出来的能力却是内心的真实映照。”加百列若有所思地看着瑞德，能力源自于本质，他家斯潘得到的能力是“看”到过去，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加百列内心扶额，天啊，他家孩子这是奉献型的人格啊。要是没有他看着，指不定哪天他就将自己给奉献出去了。
　　神情复杂地捏了一把瑞德的脸蛋，加百列建议道：“不如，我帮你把这个能力给封印了吧？”
　　两次穿越，他家斯潘坚决不去翻看宿主的记忆，绝大部分原因是他害怕自己会迷失在别人的记忆里，一个弄不好精神分裂了什么的。
　　担心自己患精神病，一向是瑞德最恐惧的事情，其严重程度排在了黑暗和鬼怪之前。
　　“这种影响心情的能力，不如没有。”
　　加百列很是委婉地说道，并等待着瑞德点头。
　　瑞德愣了愣，他抿了一下嘴角，竟然摇头了。
　　加百列微怔。
　　瑞德知道加百列是在为他考虑，但他真的不想继续当被鸡妈妈护在翅膀底下的小鸡仔。
　　他认真地看向加百列，道：“没关系的。那个梦境里，我是以着第三者的角度观看她的经历，体会到的情绪虽然有些激烈，但是我能够整理好的。”
　　“我没有问题的。我……”瑞德抿唇露出一个笑容来，“我能够办到的。”
　　加百列眉头微蹙，“你不用勉强自己的，斯潘。”
　　“我很好。”瑞德的手按在心口处，重复道：“真的很好。”
　　“这个力量有些用处，不是吗？”瑞德竖起手指，“用处一，能够了解目标人的身份背景。用处二，发现目标人心中的症结，对症下药。用处三，获得情报精确，不会……”
　　瑞德细数他这项能力的种种好处，越说越觉得这个能力不能被封印。
　　区区一个噩梦，可能还会让他像是小姑娘一样哭泣，不不不，那不是他的眼泪，那是别人的眼泪，他就是代替那个人流下来而已。
　　总之，区区一点小牺牲就能够换回来这么多东西，很合算。
　　最多他替别人流眼泪的时候，记得避开其他人。
　　加百列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了瑞德此刻坚持的原因。
　　加百列霍地站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瑞德，鎏金的眸子就像是被冰雪封住的黄金，依旧璀璨，却冰冷刺骨。
　　“斯潘塞·瑞德，我是上帝御前的炽天使，哪怕眼下实力大损，也不至于让一个人类的幼崽为我冲锋陷阵！”
　　瑞德毫无恐惧地抬起头，在发现悬殊的身高差给他的压力有些大的时候，他甩掉鞋子，踩在了床上，回瞪向加百列，反驳道：“那不是冲锋陷阵，而是共同面对！”
　　瑞德指控，“是你当初说我是你的代言人的，是你让我永远不可妄自菲薄的。所谓代言人，不该就是代你发言行事！我有事的时候受到你的庇护，需要我出力的时候反而将我推到后面，不让我插手。这才不是天使的代言人！这是、是，反正我不想做这样的代言人！我不要！！”
　　瑞德涨红了脸，说话就像是蹦豆子似的，语速快得惊人。
　　加百列：“！！！”
　　鎏金的眸子微微瞪大，加百列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炸毛的茶杯犬就是他家软软呼呼的小斯潘。
　　加百列的语气不自觉就弱了三分，道：“你还小……”
　　“不小了！”瑞德怒目而视，“从1943年1947年，我在那个时代的法国生活的那四年，你就一定要划去吗？我十六岁了，加百列。十六岁或许对天使不算什么，但对于人类而言，十六岁即将成年！”
　　瑞德扁了扁嘴，“我敢保证，那四年要是发生在现在，我第一个博士学位都已经到手了。”
　　比起其他人三十还未必能博士毕业，身为天才的他，不走寻常路岂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加百列抿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瑞德再接再厉，认真地道：“是我当初让你失望了吗？”
　　加百列诧异地看向瑞德，“你什么时候让我失望过？”
　　“就是从艾洛斯疗养院回来之后。”瑞德咬着嘴唇瞪向加百列，“你得理解，作为一个曾经无神论了十二年的人三观粉碎再建的时候需要一点点时间。我承认，我确实有些害怕了，我不知道原来世界上充斥着那么多的黑暗，人的灵魂竟然可以那么扭曲。可你不能因为我适应期的不良反应就将我摒除在一切之外！”
　　瑞德握紧拳头，棕色的眼眸出奇得坚定。
　　“我知道，杀一个恶人就是救一百个无辜的人。那是正确的事情，我没有怕，也不会怕。我得说，能够看到行恶之人受到报应，我为那些受害者感到欣慰！”
　　“……”加百列沉默片刻，然后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人类的小天才，都会像你这么想很多吗？”
　　瑞德扭头，“反正你眼前的天才就是这么想的。”
　　“好吧……”加百列刻意拖长了声音，在瑞德惊喜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加百列露出一个柔和中带着歉意的笑容，“看来我之前是小看了我们斯潘。”
　　瑞德没有骄傲地点头表示你就是小看了他，而是咬了一下嘴唇。方才宛如斗士附体的锋芒毕露尽数消散，他又变回了一直以来羞涩腼腆的男孩。他低下头，有些弱气地小声道：“也有我性格的原因。”
　　如果他是那种开朗领导型的人格，从小到大班长学生会主席一个不落，加百列也不会在有事的时候反而选择将他隔离开来。
　　说到底，是他的表现不足以让加百列付出信任。
　　瑞德有些沮丧。
　　加百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刚才龇牙咧嘴的小狼狗转眼就变成了落水的茶杯犬，加百列忍不住又揉了一把他棕色的卷毛。
　　瑞德偷偷地瞄了一眼加百列，他没有生气吧？
　　他刚才就是有些气昏头，所以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就这么全秃噜了。
　　加百列揉完了头发不满足又捏了一把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然后才道：“既然你决定了就不要后悔，当然，我也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加百列用手指戳着瑞德软乎乎的脸蛋，“我是不会心软的。”
　　瑞德大方地由着加百列戳戳戳，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加百列这么说就已经在心软了。
　　加百列允许了瑞德参与一些较为残酷的事情，而瑞德也表示自己会努力绝不拖后腿。
　　然后，瑞德就提起了被关在许愿瓶里的山村贞子。
　　原本一个人却分裂出了善恶两面，果然双重人格很可怕，但患了双重人格的混血人类更可怕。
　　瑞德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界定，这明明一个人却能够分裂出两个人的情况——这根本就不遵守质量守恒定律，完全就是魔幻版本的复制粘贴。
　　小贞子有错吗？
　　她当然有错。肆意滥用自己的力量，不断地杀戮折磨无辜的人，这无疑是令人发指的。
　　但她的过错，却源自于无人教导，终日囚禁的过往。
　　有情可原，但是无法体谅。
　　大贞子有错吗？
　　她是山村贞子分裂出来善的一面，她是一个受害者，被其他人排斥伤害最后谋杀，被自己的另一面嫉妒甚至下绊子。
　　她最大的过错，仿佛就是因为她拥有着小贞子无法拥有的东西。
　　瑞德虽然不知道加百列打算如何处理她，但他清楚，加百列哪怕平时再温和，在某些事情上，他是不会手软的。
　　“啧，还真是出了一个难题啊，斯潘。”加百列口上这么说，但面上的神情却淡然得很。他睨着冲他讨好笑的瑞德，挠了挠瑞德的下颌，看着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而后他笑道：“放心吧，如何处理，等咱们回家后再仔细商量。”
　　瑞德飞快地抿了一下嘴角，他喜欢“回家”这个说法。
　　——
　　只是，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原计划最晚第二天就能出院，最终拖到了三天后。
　　疫病预防控制中心给医院中的每一个人都做了详细的检查，确定医院中没有一个人感染到了天花病毒后，军队才撤离了医院。
　　被检查出天花病毒的人，仍旧是当日病毒爆发的五人。
　　他们被监控救治，第三天的时候，克丽丝·哈根森没能撑住，死掉了。
　　而在她的身上，疫病中心的人发现了相当怪异的事情。
　　这一次的天花病毒，似乎是变异种。
　　它有着天花病毒的强烈致死性，发病时候的症状与天花并无区别，但病人死去的时候，他身上的天花病毒竟随之失去了活性。那是相当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天花病毒的生命力极为顽强，能够附着在痂皮被服上生存数月乃至一年之久。
　　后来有研究员试图从活体感染者的身上提取病毒，但也失败了。
　　因为那些病毒，只要脱离了原本的病人，就会立即失去活性。这也意味着，这种病毒，没有传染性。
　　要不是病毒爆发时来势汹汹，一切的症状以及引起的并发症与记载的天花病毒无异，疫病预防中心几乎以为自己正在研究一种假病毒。
　　无法传染、脱离病人即死的天花病毒，这会是恐怖组织用来进行大规模攻击的生化武器吗？
　　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
　　不过，这些与加百列和瑞德没有什么关系。
　　作为被奥森家别墅爆炸案牵连的无辜学生，倒霉住院但并没有感染上什么病毒的健康少年，斯潘塞·瑞德委屈巴巴地躺了三天后，终于和戴安娜回到了家中。
　　家中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仿佛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封印了山村贞子的小许愿瓶，就放在了瑞德的书桌上。
　　开启封印之前，加百列先将其中的利弊跟瑞德说明。
　　“你要知道，斯潘。虽然山村贞子杀了很多的人，但她身上的罪孽几乎可以说没有。”
　　瑞德不解地看向加百列。
　　“凯尔皮。”加百列提醒道，“以人类为食的水妖凯尔皮，她有着一半凯尔皮的血脉。”
　　“虽然现在人类社会将世上的一切分为三六九等，但事实上，那只是人类自订的准则。在自然法则面前，人与动物乃至于植物，都是造物。力量上或有差别，但本质上都属平等。”
　　“兔子吃草，狼吃兔子，这是它们正常的生存方式——你不能要求狼吃草，自然也不能让凯尔皮不吃人。”
　　瑞德眨了眨眼睛，“可她并没有吃掉那些人啊。”
　　“凯尔皮吃人的时候会将灵魂一并嚼碎了吃掉。”加百列揉了揉瑞德的头发，“她没有吃人，但吃掉了他们的灵魂。”
　　瑞德脸色发白，手按在胃部，他有种想要吐的冲动。
　　加百列神情淡定，他就等着瑞德主动服软。
　　“鉴于山村贞子是个混血，她其实并不一定需要人的血肉灵魂为食，但她若是坚持，没有谁能够指摘这一点。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她杀的人有些多，已经超出了生存的标准。但人类中也有贪食大胃王的存在，这一项不是大错。”
　　加百列微晒，她倒是没有浪费。
　　瑞德没有说话。
　　加百列的手指轻轻勾着瑞德的头发，有些东西，并不是人类能够接受的。
　　圣人未必没有私心，更何况是人类。
　　不管是天使、人类还是精灵、龙族，他们都习惯于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自己一方的利益发言。
　　瑞德想要救大贞子，但他得认识到，山村贞子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他不想瑞德后悔。
　　“那你呢？”瑞德白着小脸看向加百列，“你原本是想要怎样处置山村贞子？”
　　加百列耸了耸肩，道：“当然是——干掉了。”
　　瑞德微怔，“可你不是说，她身上并没有罪孽，这不符合你一向的标准啊。”
　　加百列抬手戳了一下瑞德的眉心，十分坦然地道：“可她攻击了你啊。”
　　虽然是攻击未遂，但也构成了威胁。
　　瑞德眨了眨眼睛。
　　“你是我的代言人，自然也就代表着我。她攻击你，也就是攻击我。我的力量比她强，不愿原谅她这种冒犯的行为，就是湮灭了她的灵魂，又能如何。”
　　加百列压低了声音，在瑞德耳边呢喃着道：“自然法则的最根本一条，就是弱肉强食啊。”
　　“反言之，如果兔子足够强，能够反杀狼，狼也找不到地方说理去啊。”
　　瑞德打了个冷战。
　　加百列蓦地一笑，他伸手将瑞德夹在了胳膊下，大力地揉着他那头棕色卷毛，笑着道：“吓到了，斯潘？”
　　瑞德艰难地在加百列的魔爪下保护自己的头发，并下意识想到，要不是这里是精神世界，揉掉两根头发并不会影响到真实。他很怀疑，就加百列这揉他头发的频率和架势，他十有八九不到三十就秃顶。
　　真是悲剧。
　　瑞德挣扎着捂着自己的头发，艰难地反驳道：“没、有！”
　　无论怎么挣扎始终挣脱不掉蹂躏他头发的大手，瑞德心一横，直接将头撞进了加百列的怀里。
　　加百列微微一怔，鎏金的眸子越发柔和起来。
　　“你就不怕吗？斯潘。”加百列笑着吓唬瑞德，“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把你给弱肉强食了。”
　　“才不怕！”瑞德闷声道，“我在加百列的底线之内。”
　　加百列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傻孩子，你何止在底线之内。
　　再没有什么比养育一只乖巧可爱的幼崽更让天使愉悦的了。
　　加百列一高兴，他的手一挥，道：“干脆就将山村贞子的灵魂再分裂开来，恶的一面干掉，善的一面留下！”
　　瑞德弱弱地提醒，还得看山村贞子的意见啊。
　　加百列直接控制了瑞德的身体，瑞德则在精神世界里扒着往外看。
　　加百列的手掌一拂，许愿瓶上的封印除去。
　　一缕黑色的长发顶开了许愿瓶的木塞，如水流一般溢出了玻璃瓶，落在一旁，化为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黑发女鬼。
　　裸露出来的手臂苍白瘦削，漆黑的头发如瀑布一般，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脸。赤裸的双足踩在屋里的地板上，湿润的水汽蔓延开来，泅湿了她足下的小片空间。
　　加百列眉一蹙，手一挥，地面的水汽迅速蒸干。而后他冷声道：“将自己的头发打理一下。”
　　三分钟后，黑发规规矩矩地拢在脑后，露出一张过于苍白以至于显得有些病态的美丽脸蛋。她坐在椅子上，双膝靠拢，双手搭在腿上，动作优雅而娴静，半点也不像三天前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可怕女鬼。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仿佛能够就这样安静地坐到地老天荒。
　　精神世界里，瑞德眨巴着眼睛，喃喃道：“怎么好像是抑郁症？”
　　鬼会得抑郁症？
　　随即，瑞德就想起来，眼前这姑娘生前就能够有丝分裂成两个，一点也不遵守质量守恒定律。
　　山村贞子不是斯潘塞·瑞德，加百列完全找不到半点怜惜对方的地方。他开诚布公，直接道：“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
　　山村贞子抬眸，安安静静地看向加百列，黑眸中无悲无喜，仿佛之前跟嘉莉·怀特拼得别墅都坍塌了的女鬼并不是她一样。
　　加百列的手指轻扣桌案，“再次分裂灵魂，恶的那部分作为冒犯吾的代价处决，善的一部分，吾可以放你离开。”
　　话音甫落，山村贞子娴静的脸庞陡然扭曲起来。
　　一张脸，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第33章 
　　左边的眼眸充斥着强烈的愤怒与仇恨，而右边的眼眸中则满是震惊。
　　下一刻，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你怎么敢分开我们！”
　　“还是不了。”
　　重叠的声音刚落，左边的眼睛似是愣了愣，然后，山村贞子抿了嘴，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再丢下她了。”
　　不是没有恨过那个自己，控制着她的身体，害死了远山先生，害死了大家，最后怀着深深的怨恨，害死每一个看过录像带的人。她试图阻止过，但她的力量远不及另一个身怀怨恨的自己，到了最后，她自己几乎分不清，那些人，是另一个残酷的她所杀，还是她自己杀掉的。
　　她并不比另一个自己干净，只是这么多年以来，浑浑噩噩的大脑没有办法想清楚而已。
　　但此刻坐在这里，山村贞子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眼前清醒过。
　　“哦？”加百列摸了摸下颌，“既然你执意不愿意跟另一个你分开，那我只能一起杀了？”
　　山村贞子平静地回视，下一秒，她的脸忽然扭曲起来，恶意不断地溢出，长至腰际的黑发开始生长。她低低地冷笑，“想让我们死，做——！！”梦。
　　另一个山村贞子话还没能说完，就见加百列的手随意下压了一下，山村贞子身下的椅子咔嚓一声变成了一堆碎木屑。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膝盖“扑通”一声及地。她的身上就像是压着千钧重物，别说操控头发攻击加百列，她就连抬头都需用尽全力。
　　加百列耸了耸肩，“实力相差这么悬殊，放狠话根本没有意义。”
　　山村贞子咬着牙瞪视加百列，挣扎数次后始终挣不开那股力量后，她的目光就像是沁着毒液。
　　但是，她的身影却变得模糊起来。
　　山村贞子的神情忽然变得焦急，“等等！”
　　然而，下一刻，一道虚影出现在山村贞子的身体上方，并逐渐凝实。
　　加百列挑了挑眉，略微放开那一丝禁锢。
　　逐渐凝实的身体顿时翻倒在一旁，秀美的脸蛋上满是惊慌失措。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仍旧趴伏在地上的另一个自己，“为什么？！”
　　当初不惜一切，甚至引来外人来杀死自己，就为了能够重归合一的人，不就是另一个她吗！
　　她难道不知道，眼前这个可怕的存在，想要杀死她吗？
　　“没有为什么。”将自己善的人格剔除出去，同样一张脸，她的面容变得阴气森森，仿佛她整个人是以世间最大的恶意凝聚而成。她不去看另一个自己，只狠狠地瞪视着加百列，恶声恶气地道：“只是受不了你杀个人还要在心里唧唧歪歪地哭泣，恶心死了。”
　　加百列一脸无言地看着大贞子要不离不弃，小贞子坚决要摆脱另一个自己，简直就是一场年度大戏，让加百列忍不住对瑞德说道：“我怎么觉着，我反倒变成了恶人，不，恶天使了？”
　　加百列不在精神世界里，瑞德没有办法给他一个安慰地抱抱。但他很认真地说道：“这很正常，即使再穷凶极恶的人，内心也必然有自己的柔软之处，只是他不曾将怜悯给予那些被他伤害的人而已。”
　　加百列捏了捏嘴唇，要是一起碾死了，大贞子显得有些无辜。可要是只碾死小贞子，大贞子这么一副生死与共的模样，也就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既然如此——
　　加百列抬手，做出一个收拢的动作，下一刻，正在争议着的大小贞子身体猛地合在了一起。
　　一分二的贞子，又合二为一了。
　　瑞德：复制，粘贴，嗯，这一步是取消复制？
　　“放过她不是不可以。”加百列若有所思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白衣女鬼，“你们总共杀了多少个人？”
　　小贞子想要嗤笑，谁会记得那个东西。
　　但大贞子却毫不犹豫地开口，说出了一个数字。
　　瑞德的眉毛抽动了一下，那是拉斯维加斯市人口总数目的二十分之一，全美史上最残酷的连环杀手也没有达到的数字。
　　加百列敲了敲桌子，沉声道：“吾要你从此以后不再以人类的灵魂为食，不可滥杀无辜。还有，你们害死了多少人，从今日起，便要救多少人。你们若是同意，吾便放过你们。”
　　“我愿意。”大贞子忙道，而后她锁着眉不知在跟小贞子交流着什么，片刻后，小贞子不甘不愿地说道：“我也愿意。”
　　“很好。”加百列直起身体，他摊开手掌，金色的光线猛地贯穿了山村贞子的身体，“契约，成立！”
　　小贞子摸着手臂上镌刻着的金色符文，不敢置信地看向加百列，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你做了什么？！”
　　“只是防止你们毁诺的小手段。”加百列耸了耸肩，随即他伸手在空气中一握，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随即猛地一拽。
　　小贞子一声惨叫，凄厉的声音几乎掀翻了整个房子——幸亏加百列之前先设下了结界，不然别说房子里的戴安娜，隔壁街区的人都得被小贞子给吵醒。
　　加百列的手指倏地握紧，荣光出现，直接将他方才攫取出来的天花病原体捏至湮灭。
　　既然准备从良，这天花病毒她们也就用不上了。
　　反正，无论是从凯尔皮继承来的蛊惑与控水的天赋，还是从独角兽而来的治愈能力，亦或是从报丧女妖那里承继而来预知灾祸的能力，足够山村贞子自保。
　　拍了拍手，加百列看着脸色变了又变，两个人格正在身体里争执着什么的山村贞子，道：“对了，违反契约的话，会视情节轻重而被圣火灼烧。以你们灵魂的强度，能撑个两三分钟就得形神俱灭。”
　　“不信的话，尽请尝试。”
　　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山村贞子这个麻烦，加百列摆摆手，开始赶人，不，赶鬼，“你们可以走了。”
　　加百列以为这两鬼得忙不迭地跑掉——反正加百列确定她们再吃不了灵魂就行——可出乎意料的是，山村贞子竟然想要留下来。
　　是抽出天花病原体的时候太过粗暴，以至于不小心伤到了女鬼的脑子？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事实上，山村贞子有些喜欢这个地方。
　　在脱离了封印之后，小贞子没有像之前那样不管不顾地继续杀戮，一方面，她是察觉到眼前之人的力量不是她能够比拟的，另一方面，是这里给她们十分安宁的感觉。
　　当小贞子平静了下来，山村贞子善之一面的大贞子也从杀戮的共鸣中解脱出来，心平气和地掌控了身体。
　　大贞子觉得，未免小贞子走到外界再度失控，她需要在这里多安宁一段时间。
　　接下来，加百列觉得自己可能摇身一变成了面试官，眼前正有个毛遂自荐的女鬼。
　　哦，她正在竞争本处房屋的佣人一职。
　　加百列抽了抽嘴角，转而问瑞德，“斯潘，你觉得呢？”
　　瑞德若有所思，喃喃道：“照顾……戴安娜吗？”
　　戴安娜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在加百列治疗下，她的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但鉴于戴安娜患病的诱因是遗传和内分泌失调，加百列能够治愈内分泌的问题，但遗传上就没有办法。
　　加百列：只可惜了那块他当初从生命之树下抠下来的土。要是能拿回来，直接给戴安娜捏个身体换上，保证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一不小心活到九百三不是梦想。
　　瑞德如今是十二年级，他已经开始准备大学的申请资料。第一目标是加州理工，保底的是耶鲁大学。不出意外的话，五个多月以后，他就要离开拉斯维加斯了。
　　如此一来，家里就只剩下戴安娜一个人了。
　　瑞德觉得，以着戴安娜的身体状况，她需要陪伴以及适时的治疗。加百列是能够瞬移，可他总不能每天都瞬移回家吧？
　　荣光再充裕，也不是这样消耗的。
　　而山村贞子，加百列说她有一部分独角兽的血脉，拥有强大的治疗能力。在某种程度上，她可以代替加百列。
　　再者，若是有她保护戴安娜，整个拉斯维加斯，应该没有谁能够伤到她的吧？
　　瑞德得承认，他心动了。
　　瑞德既然点头了，加百列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山村贞子已经死了，身为鬼魂的她身上有着强大的阴煞鬼气，即使无心，也会削弱普通人的身体。再者，养一个时隐时现的鬼魂在家里，加百列有理由怀疑，这样会使得戴安娜的病情加重。
　　她需要一个寄体。
　　想了想，瑞德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箱子。打开箱子，他从里面拽出来一个足有一人高的熊猫玩偶。
　　加百列“哇哦”了一声，看不出他家斯潘居然还挺有童心。
　　小天才也有天真烂漫的童年啊。
　　“这是威廉在我两岁的时候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瑞德在两岁上着重强调一下。他还那么小，怎么可能选择生日礼物。
　　加百列不置可否，他接过这只大熊猫，凌空在它的胸口处画下法阵，而后递给山村贞子。
　　山村贞子有些呆怔地看向加百列，她不觉得会走路的熊猫玩偶和会隐形的女鬼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的区别。
　　好在，加百列并不是真的打算让她做熊猫玩偶。在她的灵魂钻进布偶中时，布偶外在的形态发生了变化，转眼间就契合了山村贞子本来的身形面貌。
　　她摸了摸心口，那里竟然有心跳。
　　“有心跳，会流血，能吃人类的食物，有正常的消化系统，但是不会衰老，也不能和别人繁衍后代——就当是你照顾戴安娜的酬劳。”
　　加百列勾了勾唇角，“你自己去弄一套看不出问题的身份证明，禁止对戴安娜使用治疗以外的能力，自己向戴安娜求职，没有问题吧？”
　　要是连这几点都办不到，这个女鬼就完全没有雇佣的必要了。
　　山村贞子抚着心口，感受着那里一下一下的跳动，脸上徐徐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来。她连忙道：“没有问题，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说着，她对着加百列深深地鞠了一躬。
　　虽说这位先生一开始很可怕，但他现在，给了她们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另一个她会有些不习惯，但她会一直一直陪着她的。
　　这或许能够成为她们新的开始。
　　——
　　4月10日，也就是瑞德出院后的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休息日。
　　在被加百列督促着晨跑之后，瑞德洗了个澡，顶着湿漉漉的棕毛就坐在书桌前看书。
　　住院那三天，因为瑞德的病例上写着的是脑震荡，戴安娜坚持不许他看书，还不给他读书，就让他睡觉。
　　离开医院的时候，瑞德的骨头都酸疼酸疼的。
　　加百列托着下颌，看书架上只早上一会儿就添了两本新书后，终于忍不住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对瑞德道：“斯潘，既然你都不是小孩子了，那就一起去干干成年人才能干的事情，如何？”
　　瑞德眨巴着棕色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地问道：“成年人才能干的事情？”
　　加百列笑了。
　　——
　　弗吉尼亚州，匡提科，FBI行为分析部[BAU]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是一张受害人被撕裂了整个喉咙的照片。
　　“这是最近一名死者，朱莉·皮尔斯，17岁，这是内华达州两周以来的第七起案件。”
　　杰森·吉迪恩站在大屏幕前，他的助手正在给会议室内的其他组员分发材料。
　　“死者生前遭受过暴力虐待，手臂骨折，小腿骨裂，经法医检查，有性侵迹象，但并没有从中提取到精液。她的颈项有撕裂伤口，大量失血，几乎可以说是流干了血。”
　　“两周七起案件，从最初的相隔三天一次到最后的每天一次，嫌疑人的冷却期越来越短了。”大卫·罗西的手指抚过材料上受害人颈项处狰狞的伤口，“法医鉴定，死者是先失血而死，然后颈项被顺着牙洞整个撕裂。”
　　大卫·罗西的眉头紧紧皱起，这是羞辱？
　　大卫·罗西的下首位，今年一月加入BAU的新晋探员亚伦·霍奇纳翻看着材料，忽然道：“去年一整年里，犹他州发生过四十八起疑似吸血鬼杀人案件，平均每个月四起，死者都是三十岁以下的金发女人。”
　　他的语气很平静，他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的存在。身为一个侧写师，哪怕他们这个职业在局里被传得神乎其神，但他们更愿意站在科学的角度上佐证自己的侧写。
　　“最后一起案件，发生在图埃勒。而内华达州的第一起案件，则发生在文多弗。”
　　“亚伦，你的意思是——”杰森·吉迪恩若有所思地看向大屏幕的受害人图片，“这个嫌疑人，很可能是沉寂了将近四个月的‘暗夜贵族’？”
　　杰森·吉迪恩的眼中掠过一丝讽刺，不是针对亚伦·霍奇纳，而是给一个连环杀手冠上了这个称号的新闻媒体。据他所知，因为那个杀手的作案手法与传说中的吸血鬼相似，有不少年轻的姑娘渴望成为他的猎物。
　　她们认为，死在了那个杀手手上的年轻姑娘，只是没有挨过初拥的废物而已。她们渴望拥有和吸血鬼一样美丽而永恒的生命。
　　杰森·吉迪恩在心中叹了口气。
　　从杰克·克劳福德成立BSU开始，到如今改名为BAU，侧写师们一直都在追捕连环杀手，平均每个月都会往监狱里投入一两个。但让他们无奈的是，这些连环杀手竟然有着粉丝的存在，每个月都会往监狱里寄大量的信件，并以收到那些穷凶极恶的杀手回信为荣。
　　思及此，杰森·吉迪恩宣布：“准备出发，我们去最近一起案件的发生地，拉斯维加斯市。”
　　收拾东西的时候，BAU的一个组员忽然说道：“我记得，三天前，拉斯维加斯市出动了军队，封锁了一家医院。”
　　“已经确认安全了。”另一个人耸了耸肩，“听说是误判，不是什么严重的传染病。”
　　一行人，登上了BAU专机。
　　——
　　内华达州，亨德森市郊外密林中的一栋别墅中，七个人或坐或立，面上是不同程度的凝重。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首先开口的是一个金发蓝眼的美丽女郎，她的眉头紧皱，天蓝色的眼中似乎隐现出金黄的色泽。她的声音冰冷，隐隐带着杀意，“那个来到我们领地的家伙太放肆了！”
　　“罗莎莉说的没错。”明明周围还有空沙发但是坚持跟金发女郎挤在一起的高大男人毫不犹豫地给金发女郎，也就是罗莎莉·黑尔投了赞成票，“因为那个混蛋乱杀人，当地警局请来了BAU。”埃美特·卡伦瞪圆了眼睛，“那一个混蛋，引来了人类中有着读心术的灵媒！”
　　一旁显得有些沉默的金发青年忽然冲埃美特呲了呲牙，他是爱德华·卡伦，卡伦家最小的孩子，他拥有的黑暗天赋就是读心术。
　　“FBI的行为分析小组并不是什么灵媒。”端坐在沙发上的金发男子开口了。他是这个家族的父亲，卡莱尔·卡伦。他责备地看向埃美特·卡伦，“你又黑进了警局？”
　　埃美特·卡伦立刻举起双手，“不不不，这次我没有黑进警局里。是我听到学校有人说的，他的父亲是副局长。”
　　“要么驱逐，要么消灭。”爱丽丝·卡伦摸了摸自己黑色的齐耳短发，“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个吸血鬼会毁掉我们在这里的平静生活。”
　　连黑暗天赋觉醒了预知和感知之力的爱丽丝都这么说，卡莱尔·卡伦几乎立刻就下了决定。
　　那一刻，他的眼睛变成了金黄色。
　　卡伦这个姓氏在亨德森市算是小有名气。作为这个家庭的父亲，卡莱尔·卡伦是一名颇受当地尊重的外科医生，他的妻子美貌而温柔。他们收养了五个孩子，个个都有出挑的美丽，即使他们在学校并不合群，却也是当地高中的风云人物。
　　然而事实上，他们并不是人类。
　　他们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生物，吸血鬼。
　　阳光会灼烧他们的身体直至化为灰烬，银器能够划伤他们坚硬的皮肤让他们流血。
　　他们同样恐惧圣水，只可惜，信仰缺失的年代，真正的圣水和开了光的十字架少之又少。虽然很讽刺，但卡伦一家每周末都会到当地的教堂中祈祷。
　　不同于其他藏匿在黑暗角落中的同类，卡伦一家能够在阳光下行走。这要归功于卡莱尔·卡伦一直与一位强大的女巫维持着友谊，出自女巫之手的日光饰品让他们得以避免阳光的伤害。
　　卡伦一家是素食者，他们以动物的鲜血为生。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比平静的生活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在领地里出现那么一个大肆吸血杀人，与挑衅无异的流浪吸血鬼时，他们才那么恼怒。
　　他们珍惜现在的生活，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所以——
　　卡莱尔·卡伦冷声宣布道：“我们必须在猎人注意到他之前，先将他解决。”
　　众吸血鬼看向爱丽丝·卡伦。
　　黑色短发的娇俏少女坐在沙发上，她的眼眸一片空茫，她像是在凝视着什么，她开口道：“拉斯维加斯，我看到他进入了维纳斯赌场。”
　　——
　　“我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赌场之一，修建成古罗马宫殿风格的维纳斯赌场的地下停车场中，斯潘塞·瑞德的脚步踟蹰，心里正在打着退堂鼓。
　　不远处停靠着的沃尔沃轿车黑色的车窗上，正清楚地倒映着瑞德此刻的模样。
　　不再是那个十二岁头发乱翘的消瘦男孩，映在车窗上的是一个有着超过一百八十公分高挑个头的成年男性。棕色的短发被发胶尽数捋到脑后，露出的五官轮廓深邃而不失俊美。仔细瞧瞧，隐约有着十二岁斯潘塞·瑞德的影子。
　　他的身上穿着酒红色的西装，内穿黑色衬衫，没有系领带，衬衫纽扣直接解开两颗。
　　这一身打扮，就像是过来寻欢作乐的花花公子一样，只除了他的眼神太过违和——
　　清澈无辜的棕色眼眸，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推到街上找不到家的茶杯犬一样。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勉强憋住笑，指挥着瑞德，“眼神，注意眼神。”
　　瑞德扁了扁嘴，努力用车窗当镜子，用力地瞪。
　　瑞德：我、我超级凶的。
　　加百列笑得打跌。
　　他家斯潘怎么这么可爱！


第34章 
　　现在是4月10号下午13:15分，加百列心血来潮，要带着自称不是小孩子的瑞德出来做一些成年人才能够干的事情。
　　当然，不是到酒吧猎艳。
　　即使加百列能够忍痛在他还没有脱单的时候眼睁睁看他家小孩跟哪家姑娘双宿双栖，但他家孩子这身体才十二岁，硬件还没有成熟呢。
　　于是，加百列就想到了赌场。
　　拉斯维加斯，可是有全美，乃至全世界最负盛名的赌场。每天都有来自全世界的人来到拉斯维加斯赌一把，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当然，一夜暴富的人很少，一夜破产的却不是少数。
　　对于赌场内的诸多娱乐设施，从没有进到过赌场的瑞德自然是好奇的。
　　当然，不是为了钱——平心而论，虽然他的父母离异，但他们家里并不缺钱。这与每个月威廉按时给戴安娜打入一笔不菲的抚养费，而戴安娜本身是拉斯维加斯大学一名受人尊敬的文学教授，年薪不低有着直接关系。再者，以着瑞德的高智商，不提他从小到大在各种数学物理竞赛中获得的奖金，每年他都是学校奖学金的常客。
　　但那不代表瑞德能够随心所欲地购买自己喜爱的东西。
　　瑞德对于书籍有着深深的热爱，但一些专业书籍的价格昂贵得完全可以列入奢侈品的范围内。这使得瑞德即使有戴安娜的资助，他也不能将心爱的书籍收入自己的书架上。
　　图书馆固然能够解决看书的问题，但瑞德的脑子聪明得足够让他将那些书籍流畅背下来，但有些书籍值得珍藏。
　　加百列笑眯眯地诱惑他，“这一次赢的钱，你完全可以全部用来买书啊。”
　　瑞德可耻地心动了。
　　无论是加百列还是瑞德，都不觉得自己会输。
　　瑞德之所以对赌场好奇，绝大部分原因就是他认为赌博与数学之间的关系很值得探究。而他自认，他在数学上天赋不错，哪怕他需要两局来整理一下概率公式，他也不至于在赌桌上一败涂地。
　　只唯一让瑞德犹豫的是，拉斯维加斯各大赌场禁止18岁以下的未成年入内。而他今年，虽然很想在自己的岁数上加四岁，但他的社安号信息上登录的年龄改不了啊。再者，他还拿不出驾照来。
　　瑞德托着下颌认真地想，如果他告诉赌场的保安，其实他今年二十五，只是患了侏儒症呢？
　　“放心，有我呢。”
　　加百列笑眯眯地道。
　　然后，一道荣光撒了过来。
　　瑞德变成了成人。
　　不不不，是在别人眼中，变成了成年人。无论是肉眼、镜子还是监控器，站在那里的就是一个年轻的，英俊的，穿着酒红色骚包西装，浪荡子模样的男人，只除了他的眼神。
　　用加百列的话就是，瑞德此刻的眼神就像是迷途的的羔羊。
　　瑞德却只觉得镜中的影响没法看。
　　因为加百列的幻术对他豁免了。
　　他看到的只有穿着深蓝色背心，套着浅灰色运动外套的矮个子男孩。对了，他还戴着一副被加百列评价为书呆子专用的黑框眼镜。他的视力已经在加百列的治疗下恢复到1.5，如今的黑框眼镜是平光镜。
　　如果一个要让他给出一个暂时不去掉眼镜的原因，那就是，戴着眼镜，理所当然地避免了视线接触还不至于显得无礼，短时间内他还不能失去这一层的遮挡物。
　　而在别人的眼中，他则是一个英俊多金的年轻男士。
　　然而事实上，这位英俊多金的男士，他身上没有信用卡，只有两张五十美元的钞票。
　　这就是他们一行的本金。
　　“放心。”加百列安抚瑞德，“荣光已经将你全身都裹了进来，不管是人眼还是机器，哪怕遇到非人类生物，他们也发现不了你的真身的。”
　　瑞德咽了咽口水，不是他不相信加百列，而是他一扫车窗就是一个十二岁的矮个子男孩，这让他半点安全感也没有。
　　加百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要不，我把幻术豁免给你去了？”
　　“还是不了。”瑞德抿了一下嘴角，骗自己还是免了吧。
　　加百列“啧”了一声，道：“要不，只要你承认自己还是一个小男孩，咱们就回家去，如何？”
　　“不行！”瑞德毫不犹豫地反驳，“我不是小男孩！”
　　加百列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立刻被加百列的态度所激，瑞德深呼吸，竭力回想着当初在法国莱克特家举行舞会的时候，汉尼拔他是怎么表现的。不不不，汉尼拔一向走的是优雅路线，他这身，按着加百列的话就是，雅痞风格。
　　雅痞……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博士？
　　瑞德定了定神，主动让加百列加了一件东西。
　　不多时，维纳斯宫殿的正门前，穿着酒红色西装的年轻男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了大门。
　　两旁的保安没有丝毫阻拦他的意思。
　　他就像是受家族荫庇，随时都能在赌场挥金如土的那一群富二代，一个个心高气傲得很。而他们在这里，每一天都会看到无数类似的富家公子。
　　没有什么稀奇的。
　　兜里只揣着一百美元的瑞德，安全过关。
　　他摸了摸鼻梁上架着的墨镜，深深觉得，墨镜完全可以列在本世纪最有用的发明之一。
　　——
　　与此同时，瑞德家。
　　戴安娜正坐在一楼的客厅里看书，午后的阳光正好，她有些遗憾瑞德没有在家同她一起看书。但想到瑞德最近活泼了不少，知道参加同学聚会——虽然聚会并不美妙，连累了他们母子住了三天院——但她很高兴，瑞德并没有因为这个产生心理阴影。从来要么图书馆要么家里的周末，他选择去外面散心。
　　住了三天的院，确实应该散散心，这有利于他的恢复。
　　戴安娜将她的手机交给了瑞德，严令他随身携带。那个孩子是个反电子主义者，但最近看来，他的情况似乎正在好转。
　　或许，她可以给瑞德买一部手机。
　　毕竟，还有几个月，他就要到外地上大学去了。
　　应该买什么型号的手机呢？
　　戴安娜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戴安娜放下书，从监控器中，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亚裔女孩。女孩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当然，也可能是亚裔的女孩要比实际年龄显得要小。而戴安娜不得不说，即使一直以来北美与亚洲在审美上存在一定差异，但如今站在她家门口的，也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姑娘。
　　娴静，优雅，是来自东方的魅力。
　　“你好。请问你是……？”
　　门外的女孩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来，她深深鞠躬：“下午好，夫人。我的名字是瑟姆拉·格兰特。我在家政公司处看到您的信息，您需要一位负责家务的保姆？”
　　格兰特？
　　真是一个让人亲切的姓氏。
　　戴安娜打开门，她看着门外的少女有些迟疑。
　　“保姆，是的，我在三个月前登记过招聘信息。”鉴于她并没有多少时间放在家务上，而他们的家，独栋三层别墅外加一个小花园，对于只有两个家庭成员的家庭来说，有些空旷。
　　只是……
　　戴安娜面露歉意地道：“无意冒犯，可是，你……成年了吗？”
　　虽然很缺一个负责家务的保姆，但未成年人，还是算了吧。
　　——
　　内华达州某家汽车旅馆中，约翰·温彻斯特正在收拾东西。
　　两周前，他收到消息，兰瑞莎·佩雷斯死了。
　　兰瑞莎·佩雷斯死于失血过多，颈项被撕裂。她是BAU手上资料标注的，内华达州那个变态杀手的第一个受害人。
　　一个无辜的，死于非命的女性。
　　她无儿无女，不曾结婚，家人早在十五年前便在一场入门杀人案中死去。她曾是遗孤，而到了现在，佩雷斯家不再存活一人。
　　然而，普通人并不会知道的是，那个姑娘其实是一个合格的战士，猎魔人。在她十三岁因为吸血鬼而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后，这个一直被家庭猎魔事业排斥在外的小姑娘成了一个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女猎人。
　　约翰·温彻斯特与老佩雷斯是好友，在兰瑞莎来到猎魔人酒吧，提出想要做一名猎人的时候，酒吧里的老家伙们都在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他们对兰瑞莎的心情感同身受——做猎人这一行，或多或少都因为那些黑暗里的怪物失去过重要的人——但十三岁的女孩，花骨朵似的年纪，并不应该被复仇与鲜血葬送。
　　再者，当时并没有猎人看好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
　　只是，十年后，他们都不得不承认，当初是看走眼了。
　　不愧是老佩雷斯的女儿，她终究成了猎魔人中的佼佼者。
　　可现在，她死了。
　　警察FBI只当凶手是连环杀手通缉，却不知道犯下这等罪行的是吸血鬼。
　　约翰·温彻斯特想要做点什么。
　　比如说，抢在警察前，为那个小姑娘报仇。
　　另一张床位上，迪恩·温彻斯特同样在收拾东西，不，应该说整理武器更为确切。
　　匕首被绑在小腿处，装着银子弹的手枪则被别在腰后。十四岁的少年有着精致好看的长相，碧绿色的眼睛就像是最上等的祖母绿。这个年纪的男孩本该上着初中，闲暇时打打篮球和学校的漂亮姑娘约会。但迪恩·温彻斯特却在不断的转学中渐渐告别自己本该平静的学校生涯。
　　他老练地整理地自己的武器，为的是尽可能在每一次的猎杀中活下来。虽然跟他一起狩猎怪物的是他的亲生父亲，但当形势危急起来的时候，他并不能够及时地保护他。
　　他也不奢望在猎杀中获得保护。
　　收拾完装备，约翰·温彻斯特背起背包，他看向迪恩，却发现他还在收拾东西，顿时就皱起眉头来，厉声道：“怎么还没有收拾完？！”
　　迪恩·温彻斯特立刻挺直脊背，他在约翰·温彻斯特的面前像是一个士兵一样笔直地站着，正如约翰一直教导的那样，说道：“对不起，先生。”
　　他的声音下意识压低了，因为房间里侧的那张床上，他十岁的小弟弟萨姆·温彻斯特正在睡觉。
　　“原因。”约翰·温彻斯特冷声说道。
　　“我们能带上萨姆吗？让他待在Impala里……”
　　“闭嘴！”约翰·温彻斯特严肃地说道，“这是猎魔，不是春游。你弟弟才十岁，还不是他参与进来的时候。”
　　“我并没有让他参与进来，而是萨姆不能在你我离开的时候，就这么关在旅馆里，连外卖都不能订，只能吃一些垃圾食品充饥！”
　　最重要的是，在他年纪还小，不能跟父亲一起去猎魔而在旅馆里守着萨姆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父亲的每一次外出猎魔，他说三天回来，结果五天甚至一个星期都未必能够及时回来。
　　猎魔的过程中，有太多的无法控制。
　　他就曾经因为父亲的迟到，他和萨姆身无分文无法买食物而不得不去偷，最后差点被人报警抓起来。
　　“没有质疑！”仿佛被迪恩的语气给冒犯到，约翰·温彻斯特的的神情愤怒极了，“迪恩·温彻斯特，现在，立刻收拾东西！出发的时间到了！”
　　迪恩咬住嘴唇，低声道：“……是，先生。”
　　临走前，检查了一遍屋内的盐线，迪恩走到萨姆床边。
　　他的小弟弟睡的正香。
　　借着掖被角的动作，迪恩将这段时间里攒的钱尽数塞在萨姆的枕头底下。这些钱，当萨姆的食物吃完后，还能坚持大概三天的时间。
　　而六天，这一次的猎魔要是超过六天，他说什么也会赶回来。
　　迪恩不知道，当旅馆房间的门阖上时，看似熟睡中的萨姆睁开了眼睛。
　　与迪恩相似的绿眼睛，此刻盈满了失落。
　　——
　　为了吸引更多的顾客在赌场中一掷千金，拉斯维加斯数得上号的赌场都建造得相当奢华，除了必要的赌场设施以外，内部还有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客房、可供千人举行舞会的宴会厅、囊括各国饮食风味的饭厅、具备各种健身器材的俱乐部，以及可供放映电影的放映厅。
　　而瑞德进入的这家维纳斯宫殿，便以复制古希腊风格建筑著称。
　　但瑞德以着严格考据的眼光看了一圈，表示，除了建筑的外观神似罗马广场的维纳斯神庙以外，内部的雕像、壁画，恕他直言，分明是囊括了各个时代、各个国家建筑风格的大杂烩。
　　瑞德满怀忧虑地将自己的发现跟加百列说了。
　　加百列不禁嘴角抽搐，十分想要一巴掌糊在男孩的后脑勺上，“斯潘，男孩，你忘记自己身在赌场中吗？你不是过来考古的，孩子。”
　　“……哦。”瑞德扁了扁嘴，有些小委屈。
　　既然叫维纳斯的宫殿，难道不应该一切建筑雕像围绕着维纳斯这个主题进行吗？
　　瑞德默默给这家赌场盖上差评的戳子。
　　加百列拍了拍手，道：“好了，别浪费时间，今晚六点之前要回家，你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了。”
　　瑞德左顾右盼，太阳还没有落山，但赌场的气氛却相当火热。每一个赌桌旁都围了不少人，不时有穿着俗艳暴露的女郎单手端着托盘，袅袅婷婷地走过。
　　瑞德的手上拿着兑换的筹码，左右看看，最终他并没有坐在赌桌旁，而是选择了一台赌场内随处可见的机子。
　　墨镜后，瑞德的神情严肃极了。
　　“无论是21点还是德州扑克，我已经将游戏规则完全背下来，并相对地计算出了概率公式。”
　　瑞德一脸严肃，喃喃道：“我需要理论联系实际，改进公式。”
　　加百列：“……哦。”
　　他本意是带瑞德提前来享受一把成年人酷爱的消遣之一。
　　但瑞德却将赌博视作一场数学游戏。
　　然后，以着他强悍的心算能力，将十美元的筹码变成了两千美元。
　　很快，瑞德就失去了兴趣。机器按照程序显示随机数字，公平公正，但难度在瑞德的概率公式成功运转起来后就降低了许多，接连的同花顺让这个游戏的乐趣褪色了。
　　瑞德将筹码收起来，准备转战赌桌。
　　他要看一下在机器上成功刷分的公式运用到正式的赌桌上会有什么效果。
　　加百列：……你高兴就好。
　　瑞德站起来，刚要走向一个赌桌，他就跟人撞了一下。
　　瑞德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了一堵墙上，撞得他骨头都疼了。他不禁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险些坐倒在地上。
　　来不及痛哼出声，瑞德就听到对面一声惨叫，声音饱含痛苦，吓得瑞德顿时就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对面，张口就是一句“抱歉”。
　　与他不小心撞在一起的，是一个金发蓝眼的漂亮姑娘。她的五官精致极了，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在一袭黑色鱼鳞长裙的衬托下越发妖娆，她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人群中的焦点，备受男人推崇的女王。
　　但此刻，那个漂亮姑娘的右手紧紧地握住左臂，她的额上冷汗淋漓，仿佛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让旁观的人看得心都要碎了。
　　一时之间，控诉的目光纷纷投向瑞德。
　　瑞德的身体僵硬，他、他把人给撞的？
　　大半个月之前，他在学校跟嘉莉·怀特撞了个满怀，结果惨跌倒在地上的人是他。这才多长时间，他就把别的姑娘撞坏了？
　　据他的目测，他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比起这个姑娘来，他根本不占优啊。
　　受伤的是漂亮姑娘，顿时就走出几个男士嘘寒问暖，一面声讨只知道傻站在一旁的瑞德，一面对她关怀备至，提出将她送医的建议。
　　只没有想到的是，殷切至极的讨好换来的却是漂亮姑娘的冷眼，以及一声“滚”。
　　看呆了围观群众。
　　瑞德觉得自己应该负起责任，比如，送她去医院，负责医药费。
　　希望伤势不要太严重，医药费的价格能在两千美元以下。
　　于是，瑞德冲年轻姑娘伸出手，口中弱弱地道：“这位小姐，我……”
　　还没等碰到那姑娘，就见那姑娘眼睛一瞪，厉声道：“别碰我！”
　　瑞德的手僵在半空中。
　　好、好可怕！
　　瑞德被姑娘的表现吓了一跳，以至于他并没有发现，那姑娘看向他的目光中，没有愤怒，只有恐惧。
　　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手臂上的灼烧的疼痛让她的呼吸都变得艰难。她想要快速地离开，但她的腿却不听使唤，只能够僵在原地，等待着。
　　等待着，未知的宣判？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唔！”她闷哼着，越来越疼，也越来越热了。
　　她的眼神刹那间恍惚，这难道就是吸血鬼被阳光灼伤的痛苦吗？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吼：“罗莎莉！”
　　是埃美特！
　　漂亮姑娘，也就是卡伦家的吸血鬼，罗莎莉·黑尔陡然从连绵不绝的痛苦中挣脱出来，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伴侣急吼吼地撞飞好几个人，冲到了她的面前。
　　“罗莎莉，你怎么了？！”埃美特·卡伦的神情焦急极了，“受伤了吗？”
　　他霍地抬眼看向周围，目光凶狠，仿佛正在寻找让他心爱姑娘受伤的那个人。
　　围观人群被他凶悍的目光一吓，顿时后退了三步。
　　于是，呆立在原地的瑞德就凸显出来。
　　“是你？！”埃美特·卡伦愤怒地瞪视着瑞德，撸起袖子就要收拾他。
　　瑞德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膀大腰圆的埃美特·卡伦，这身板比他们学校里的校霸还要魁梧。瑞德十分怀疑，他根本挨不过这个男人的一拳头。
　　精神世界里，传出加百列的一声冷哼。


第35章 
　　“停下！”罗莎莉·黑尔一声尖叫，吓得埃美特·卡伦就是一哆嗦。
　　他一脸不解地回头看向罗莎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止他教训这个可恶的人类家伙。
　　罗莎莉的身体颤抖着，她不能让埃美特对上那个奇怪的男人。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地说道：“我……没事。埃美特，扶我回去。”
　　“可是……”埃美特不甘心地瞪向瑞德。
　　“我说，扶我回去！”罗莎莉拔高了声音。
　　艾洛特老老实实地过去扶住罗莎莉，但目光始终不忘瞪向瑞德，冷哼道：“小子，有种你就留下姓名，我……嗷！”
　　埃美特泪眼汪汪地缩了一下脚趾，他的脚背骨裂了，罗莎莉那一下脚可是没有半点留情。
　　他委屈地看向自己的恋人，那个小子有什么好的，为什么罗莎莉要护着他？
　　他有他高，有他帅，有他持久力强吗？
　　罗莎莉咬牙，她哪里是护着那个小子，她是在保护他啊。
　　当初她怎么就选择了这个一个笨蛋！
　　“罗莎莉。”
　　人群中，黑色短发如同精灵一样的漂亮姑娘飞奔过来，扶住了罗莎莉。她的身后，贾斯帕·黑尔急匆匆地跟了过来。
　　爱丽丝·卡伦压低了声音对罗莎莉道：“我‘看’到你很害怕，发生什么事了？”
　　罗莎莉的捂住手臂的手掌没有松开，她冲爱丽丝苦笑一下，嘴唇微微发白。
　　片刻后，他们的大家长卡莱尔·卡伦和小弟爱德华·卡伦也走了过来。
　　爱德华·卡伦一脸探寻地看向瑞德，他已经从周围人的心音中收集到了足够的情报，但令爱德华惊讶的是，他没有办法听到那个撞了罗莎莉的男人的心音。
　　真的是，太奇怪了。
　　这是他觉醒了读心术这个黑暗天赋后，第一个让他天赋失效的人类。
　　瑞德看着这一行六人四个男人，个个至少一米八五，哪怕西装革履也给人十足的力量感，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安。
　　他们不会打算围殴他吧？
　　虽然瑞德心里发慌，但他仍然坚强地挺直了脊背，没有小孩子似的向加百列求助。他舔了舔嘴唇，道：“那个，我……我很抱歉。”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将人家姑娘撞得那么疼，可无意冒犯，明明他觉得那姑娘结实得就像是一堵墙。而他自己，距离腹肌那种存在还稍显遥远。
　　卡莱尔·卡伦对瑞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道：“这是一个误会，我们都知道的，罗莎莉今天的身体本来就有些不舒服。”而后，他看向姗姗来迟的保安，重复了一遍，“这是误会。”
　　他的眼睛如同漩涡，让过来维持秩序的保安立刻顺从地点头，连瑞德都没有盘问一下就匆匆离开了。
　　卡莱尔·卡伦有礼的态度立刻让瑞德对他的好感度直升，他眨了眨眼睛，总算能够从被人指责的憋闷中舒一口气，而后道：“我也有责任，需要一起去医院吗？”
　　希望医药费不要超过两千美元。
　　“当然不必。”卡莱尔笑着道，“就是一点小毛病，罗莎莉休息一下就好。”
　　不得不说，跟卡莱尔这样十分有礼貌的人交谈让瑞德放松了许多。在交换了姓名——瑞德硬着头皮给自己编了一个斯潘塞·格兰特的假名——之后，卡莱尔·卡伦带着他的家人上了电梯。
　　维纳斯宫殿五层以上都是堪比五星级大酒店的客房。
　　一进到客房，卡莱尔·卡伦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下来。
　　他的孩子们成为吸血鬼的时间尚不足一百年，比起他这个老家伙，出众的黑暗天赋还有一直以来还算顺遂的生活让他们对危险的感知远不及他敏锐。
　　他知道罗莎莉正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忍不住诧异。
　　诧异这个时代，在世人口中的欲望之城之中，竟然存在着圣教徒！
　　若不是最为虔诚的圣教徒，他的身上怎么会有那么纯粹的圣力，让他只是靠近就忍不住战栗？他本以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圣教徒只能够在梵蒂冈中寻觅到一二。
　　他需要重新判定，毗邻拉斯维加斯的亨德森市适不适合他们一家居住了。
　　而远离了瑞德之后，罗莎莉·黑尔舒了口气，她慢慢地移开了手掌。
　　围着她的家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众所周知，吸血鬼有着相当强韧的皮肤，除了特制的武器和与他们匹敌的生物以外，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们的皮肤。
　　但此刻，罗莎莉手臂上方的一小块皮肤却像是被火给烧到了一样，那一块的皮肤完全呈现了非人的状态。
　　焦黑的一片，边缘是一圈燃烧着的火星。房间里无风，但火星却慢悠悠地向上飘去。
　　而罗莎莉方才捂着伤处的手掌，原本白嫩的掌心也是一片焦黑。
　　罗莎莉苦笑一声，道：“我并没有主意到他的存在。”这对于拥有敏锐五感的吸血鬼而言几乎不可能，但事实就是如此。“其实就是胳膊擦了一下，但是……”
　　罗莎莉不禁颤抖了一下。
　　爱丽丝·卡伦坐在罗莎莉的身边，她将手放在了焦黑的伤口边缘，小心地没有触碰到依旧燃烧着的火星。
　　她蓦然瞪大了眼睛，有无数的画面在她眼前飞速掠过：穿着酒红色西装的青年，爆裂开来的耀眼白光，苍蓝的天空，缭绕的白云，还有——
　　银发金眸，冷冷瞥过来，仿佛正与她对视的男人。他的身后，微微垂下的是纯白的十二翼。
　　“啊啊啊啊！”
　　爱丽丝·卡伦猛地捂住了眼睛，鲜血顺着指缝淌下。
　　“爱丽丝！！”
　　众人大惊，贾斯帕·黑尔忙扶住了爱丽丝，他的天赋让他清楚地感觉到了此刻爱丽丝的恐惧。
　　“是天使！”爱丽丝沾血的手抓住贾斯帕的手臂，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看’到了，他有白色的翅膀，就像是传说中的天使！”
　　爱丽丝觉得荒谬极了。虽然她已经成了黑暗中的生物，见识过的狼人女妖也不少，但她从不觉得天堂与天使是存在的。可是此刻，她的感知里却“看”到了天使的存在。
　　可如果不是天使，谁又有那么纯粹炽烈的力量，能够轻易将黑暗点燃。
　　爱丽丝的话让屋内的吸血鬼都愣住了。
　　卡莱尔·卡伦的脸色变得难看，他想起了曾经身为人时，身为牧师的父亲曾经教导过他的知识。
　　他曾深信不疑，却在被迫转化为吸血鬼时，弃若敝履的知识。
　　他说，当上帝的从者来到人间的时候，有些天使过于强大，他们便会选择圣洁的人类作为自己的容器。
　　“卡莱尔？”贾斯帕焦急着围着爱丽丝，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减轻她的痛苦。
　　“用血。”卡莱尔·卡伦勉强平复自己的心绪，“用你们的血。”
　　卡莱尔指导着贾斯帕和埃美特划开手腕，将自己的血滴在被灼烧的地方。
　　爱丽丝的眼睛暂时无法睁开，在没有被贾斯帕鲜血润泽的时候，她眼睛的部位就像是人类的烧伤者，即使他们对吸血鬼的恢复能力有信心，那一刻也不由担心起爱丽丝的眼睛。
　　仿佛感觉到了大家的担忧，爱丽丝的眼睛紧闭，还不忘开个玩笑，道：“还是比较幸运的，罗莎莉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他不是有心的。而我，不小心看到一些东西，他只是警告了一下，并没有动真格。”
　　是的，这是经历了眼球被灼烧的痛苦时，明确浮上了爱丽丝心头的想法。
　　他无意，或是，不屑为难他们。
　　“爱丽丝。”罗莎莉看向自己的妹妹，声音里压抑的痛苦。
　　“嘿，我没事，一点事情也没有。”爱丽丝弯了弯嘴角，“我觉得，我终于理解了光明的真谛。虽然挺好看的，但太刺眼了，真的不适合咱们家的人。”
　　“这是一个大消息。”卡莱尔·卡伦忍不住叹了口气，哪怕是素食主义的吸血鬼，他也是这个族群的一份子，早在数百年前，他变成吸血鬼，再也无法回家的时候就明白了。
　　吸血鬼有着太多人类无法比拟的天赋，永生的美丽，近乎无坚不摧的身体，有足够幸运的吸血鬼还会觉醒各种各样的黑暗天赋。但他们的弱点始终是存在的——阳光，特殊的武器，十字架以及圣水。
　　然而，阳光的危害在吸血鬼与女巫缔造友谊，日光饰品的诞生后便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那种能够抵御阳光侵蚀的饰品固然难寻，但有些人脉的吸血鬼都能够弄来一两件。
　　能够伤害吸血鬼的武器，或者说，对几乎所有黑暗生物都有着威胁的特殊武器，材料取自于银、白橡树或是桃木。但是，不是随便拿个银制的烛台或是削尖了的木桩就能够杀死黑暗生物，它们需要特殊的手法锻造。
　　或者说，那些武器的形成，离不开真正的武器大师之手。
　　只可惜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真正的武器大师也随之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之中。硕果仅存的，少之又少，而他们做出来的武器，也只能够对付一些小家伙。
　　至于圣水和十字架，那曾经真的是吸血鬼的心腹大患。但如今，卡莱尔·卡伦都能够坦然地带着自己的儿女们进入教堂做祷告。
　　没有真正开光的十字架或是圣水，对于黑暗生物而言，不过是两根木头和一杯白水而已。
　　真正能够黑暗生物造成威胁的圣遗物，都存放在教廷之中。那些愚蠢的人类老东西，宁愿派去无数掌握了不知奏效与否咒语的教士神父去送死，也不愿出动那几件被教廷视作精神象征的圣遗物，生怕有丝毫的损坏。
　　如此看上去黑暗生物似是占尽了上风，可其实不然。
　　子弹或许无法伤害吸血鬼的身体，可毒药呢？
　　自负如沃尔图里都不得不选择潜藏在人类社会之中，便是清楚人类社会在面临恐慌的时候会爆发出何等的能量。那对于数目稀少，还不能人均一件日光饰品的吸血鬼而言是重大的威胁。
　　更别提黑暗中还有一群以除魔为己任的猎魔人。曾经是他们中一员的卡莱尔清楚地明白，猎魔人为了除魔能够做到哪一步。
　　这个世界的黑暗与光明，正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可若出现打破这一平衡的存在呢？
　　比如说，天使？
　　哪怕不是天使，拥有纯粹圣力的人类也是相当棘手的存在。
　　教廷会欣喜若狂，而黑暗种族将惶惶不可终日。
　　最糟心的是，那个人的存在，不能从卡莱尔·卡伦口中说出。
　　只是不经意间擦上一点就让吸血鬼受伤至此，若是引来了他的怒火，卡莱尔没有把握保护他的家庭。
　　卡莱尔·卡伦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眼中满含歉意地看向罗莎莉和爱丽丝，道：“罗莎莉，爱丽丝，我很抱歉。”
　　家庭成员为他人所伤，但他们却不能去复仇。
　　“卡莱尔，你永远不用道歉。”罗莎莉认真地看向卡莱尔，“你是我们的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我知道的。”
　　“没错。”爱丽丝点了点头，“那个存在太可怕了，还是避开为好。”
　　他的其余三个儿子也在认同地看向卡莱尔，虽然心中仍有愤怒，但他们知道，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卡莱尔·卡伦温和地笑了一下，道：“孩子们，看来我们又得搬家了。”
　　至于那个潜藏在拉斯维加斯，到处吸血杀人的出格吸血鬼，那已经不是他们的责任了。
　　就祝他遇上那个，嗯，斯潘塞·格兰特好了。
　　——
　　维纳斯宫殿一楼赌场大厅中，一场风波消弭无形，人群散去，只剩下如释重负的瑞德。被这么一闹，瑞德顿时失去了坐到赌桌旁的心情，他坐回之前的机子前，随手投了枚硬币。
　　瑞德拧着眉，一面慢吞吞却精准地操控着机器，一面一心二用地回放之前的种种。
　　在赢得的金额再一次上到两千美元的时候，瑞德小声地嘀咕道：“有些……不对劲……”
　　“虽然不排除我身上的尖利物品弄伤了那位女士的胳膊，但她手指捂住伤口的时候并没有鲜血沁出。而且，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如果说，之前瑞德并没有注意到她面上竭力想要隐藏的恐惧，那么，她的同伴，那位男士出现的时候，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就要明显得多。
　　她并不怕挑事，但她害怕那个男人对上他。
　　他很可怕吗？
　　还有她之后过来的同伴，那位卡莱尔·卡伦的态度似乎很和善，但肢体上却存在着隐约的排斥。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友好——他甚至连一个礼节性的握手都没有。
　　“他们在害怕什么？如果那位女士没有受伤，那股淡淡的血腥气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他的眼神变得空茫。
　　瑞德被加百列拽进了精神世界里。
　　身穿白袍的炽天使握住他的腰，一把将他举了起来。
　　就像是人类家庭中，父亲对孩子经常做的——举高高。
　　瑞德一脸懵逼：“！！！”
　　加百列的神情愉悦：“我聪明的男孩！”
　　他还担心瑞德被那么几个披着人皮野兽虚伪的礼貌给蒙骗了呢。果然不愧是他家的孩子，也是，有他这么一位强大而又美丽的炽天使守护，区区黑暗生物的蛊惑又哪里入得了他家斯潘的眼。
　　瑞德：“加百列！”他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举高高。
　　下一刻，加百列收回手臂，完美无瑕的脸蛋蹭着瑞德柔嫩的脸蛋，直接将瑞德给蹭懵了。
　　红色，从耳根泛起，迅速蔓延至全身。瑞德简直就像是刚出锅的小龙虾，浑身上下的皮肤，无一处不红。
　　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给瑞德造成了何等的冲击，加百列心满意足地蹭了瑞德的脸蛋，只觉得对这个幼崽的喜爱难以言表。
　　聪明，体贴，善解人意。
　　这世上再多的褒义词加在瑞德身上都没有丝毫问题，这个孩子就是这么招人稀罕。
　　瑞德小口地舒气，真热啊。明明在精神世界里的时候，他不会感到疲惫，不会感到饥饿，更不会感知寒暑变化。
　　嗯，一定是因为加百列是炽天使的缘故。
　　蹭够了瑞德尤带婴儿肥、软乎乎的脸蛋，加百列终于将瑞德放下，然后开始揉瑞德的头发，轻快地道：“我家斯潘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我敢说，你比天堂百分之九十九的天使都要聪明。”
　　瑞德脸红红地扭头，“还、还好吧。”
　　加百列耸了耸肩，他家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谦虚了。
　　瑞德抿了抿嘴唇，小声地道：“那些人，其实，不是人，对吗？”
　　加百列勾了勾唇角，冷哼道：“一群披着人皮的嗜血野兽而已。”
　　“嗜血？”瑞德眨了眨眼睛，“是，吸血鬼？”
　　加百列撇了撇嘴，道：“吸血鬼身上带着血腥气，你已经闻到了不是吗。以后闻到这个气味……嗯，有我在，谅那群家伙也不敢靠近你。这次没有将他们烧成渣，还是看在他们还算懂礼貌的份上。”
　　也就是说，要是没有卡莱尔·卡伦待瑞德的态度还算有礼貌，等那群吸血鬼走出维纳斯宫殿，加百列就把他们烧成渣。
　　荣光给吸血鬼的伤害，要远胜于阳光的威力。
　　瑞德若有所思地道：“加百列很讨厌吸血鬼啊。”
　　明明在说起凯尔皮这种以人肉为食的存在，或是面对山村贞子这种杀人无数的鬼魂时，他的语气都没有这么嫌恶。
　　“算是……迁怒吧。”加百列靠在床上，手指拨弄着瑞德的头发，淡淡地道：“吸血鬼的始祖是该隐。”
　　瑞德点了点头，自从精神世界里多了个天使，《圣经》还有一些宗教书籍被瑞德看了一个遍，自然知道这个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谋杀者，因杀死自己的兄弟而被上帝放逐的存在。
　　加百列摸了摸下颌，告诉瑞德一个秘密。
　　“第一个发现该隐杀死亚伯的，不是父神。而父神在逼问该隐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亚伯死在了他的手上。”
　　加百列叹了口气，“第一个发现该隐弑弟的人，是萨麦尔。”
　　“是上帝御前七天使之一，后来地狱七君之一的萨麦尔？”瑞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加百列慢慢地点头，“萨麦尔确实是七天使之一，掌管第五重天，但是不是地狱七君就不清楚了。传说总是掺杂着各种艺术创作，真实性实在有待考究。”加百列叹了口气，“斯潘，我有没有说过，我之所以受了重伤，是被路西法和米迦勒的战斗给波及了。那个时候，路西刚堕天不久，迈克气疯了，要抓路西回天堂。”
　　加百列勉强将那句“明眼天使都看得出来，那根本就不是路西想要堕天，分明就是父神将他打下天堂的”咽下去，这种天堂家务事就不要丢脸到人类这边好了。
　　“加百列！”瑞德霍地坐直了身体，“你是被路西法和米迦勒打伤的？！”
　　“是被误伤。”加百列解释道，虽然差一点就陨落了。
　　可叹他身为天堂警卫长，每一次跟地狱的战争中都是最为中坚的战斗力量，在地狱杀个几进几出都是常有的事情。结果，他没能在跟地狱的战斗中“光荣”了，反而差点死于兄弟间的战争。
　　想想就觉得心酸极了。


第36章 
　　“你现在……”瑞德忐忑不安地问道，“你以后的荣光还是别用了，留着养伤。我、我去报名一个拳击俱乐部吧。”
　　“还不至于。”加百列看着一脸焦急，满心关怀却不知怎么开口，最后竟然来个要报考拳击俱乐部的念头，他的嘴角微抽，但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他揉了揉瑞德的头发，“我的灵体正在恢复，这点荣光还不算什么。”
　　瑞德没有说话，受伤的人说自己没事就跟喝醉了的人说自己没醉一样。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家就跟戴安娜说一声，他要报名拳击俱乐部。正好，他刚在赌场赚了一些美元，学费足够了。
　　加百列将跑偏的话题拽回来，“虽然我也不知道萨麦尔有没有跟路西走，但我得说，萨麦尔绝对是我们兄弟中，最喜欢人类的炽天使。”
　　“亚当和夏娃生活在伊甸园的时候还没有征兆，等他们被驱逐到大地上生活，还生下两个儿子，也就是该隐和亚伯后，萨麦尔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观察那对兄弟！”加百列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那两兄弟哪里入了萨麦尔的眼。”
　　加百列左看看，右看看，该隐和亚伯虽然长得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论长相，少有能够与天使相媲美的种族，更何况是天使中的佼佼者炽天使。
　　论实力，这俩兄弟连双翼天使都打不过。
　　论工作能力，萨麦尔哪怕看得再专注，也无法抵消这两人种地放羊时候的笨拙。
　　加百列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兄弟在关注着什么。就在加百列的好奇心实在让他抓心挠肺后，最终忍不住去萨麦尔那里套话之后，得到的却是一个让加百列满心无语的答案。
　　萨麦尔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他就是想要关注着人类。
　　要不是知道人类目前最强的存在，也就是亚当根本打不过萨麦尔，更无法蛊惑他的话，加百列都要怀疑亚当对萨麦尔使出了什么小手段。
　　加百列觉得，如果该隐知道天堂里一直有个炽天使盯着他们的话，他一定不敢杀自己的兄弟。
　　因为，那一日，在萨麦尔处理完第五重天的事务，开始看今天的“人类兄弟日常相处一二三”时，亚伯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土地。而该隐正在手忙脚乱地挖坑，想要将亚伯就地掩埋。
　　萨麦尔一般不生气，哪怕身为执掌第五重天天使监狱的炽天使，他在处置那些犯错的天使时，无论面对忏悔、哀求还是怒骂，他始终能够保持冷静安定。
　　就因为这个，米迦勒曾经揪着加百列的衣领子要他跟萨麦尔多学学。
　　但一般不生气的天使，真正发起火来才可怕。
　　溜达过来找萨麦尔的加百列是亲眼看着萨麦尔的行宫被他的荣光炸塌了一半，荣光盛极之时燃起的圣火将他的十二翼都染成了火红色。他身上涌动的杀意将附近的天使都给吓傻了，要不是加百列眼疾手快，当时萨麦尔就要杀到人间，弄死该隐了。
　　可天使怎么可能随便处决人类，毕竟是上帝的造物，哪怕力量悬殊，他们天然是一个阵营的。
　　加百列好说歹说，两天使一起上了水晶天找父神。
　　然后就变成了传说中记载的那样。
　　该隐被放逐大地，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但日光之下，无他容身之地。而后，他在原初之城与已经变成夜之魔女的莉莉丝生下二代血族，新的黑暗种族因他而诞生。
　　最初的血族，是依靠孕育繁衍的。但传至第三代后，繁衍的方式变成了初拥。
　　及至今日，吸血鬼俨然繁衍成黑暗中的一大种族。
　　坦白说，黑暗种族多种多样，有些是甘于沉沦黑暗，有些是生于黑暗生而负罪。除了恶魔这一种族已经拉满了加百列的仇恨，见一个收拾一个没商量以外，除非是撞到他的手上，干出了让加百列心生厌恶的事情，他往往会对其他黑暗种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其中，吸血鬼是加百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费力的种族。
　　说到底，就是吸血鬼的老祖宗该隐惹到了萨麦尔，而身为萨麦尔的兄弟，加百列对他们同仇敌忾。
　　反正，加百列也不喜欢那种对手足兄弟下毒手的人。
　　挑挑拣拣将自己对吸血鬼的看法跟瑞德说了，瑞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加百列的手一摊，道：“你不知道那件事对萨麦尔的打击有多大。”他竖起两根手指，“他足足将自己关在天使监狱里处理事务五百年，而且，他再也没有看过人类的生活。哪怕亚当和夏娃又生了一串儿子女儿。”
　　加百列撇了撇嘴，人类能够得以繁衍还真是离不开这对夫妻的努力，啧啧。由一到二再到无数个……
　　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亚当更多子多孙了吧？
　　——
　　听了一肚子血族始祖与炽天使不得不说的故事后，瑞德深深地觉得，传说和真相之间的距离，果然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兴致缺缺地赌场里又玩了两把，成功将一百美元变成了两万美元后，瑞德一点也没有自己连赢的兴奋——这不是运气，是他发现了其中数学的逻辑后运算出来的公式足够适用，再加上不错的心算和记忆能力，只要运气不是差到极点，他总是能够赢。
　　只可惜，这里面的数学很有趣，但赌桌上的气氛却不被他所喜欢。
　　这一项成人活动，并不如赌场宣传得那样美好。
　　比起坐在这里看赌金逐步累加，不如去图书馆看几本好书。
　　不不不，瑞德，你这个心态要是让赌桌其他一直输输输的赌客知道，他们一定会套你麻袋的。
　　瑞德把玩着筹码，心中忽然一动，小声对加百列道：“加百列，要不然，你来两把？”
　　加百列眨了眨眼睛，原本他是想要看瑞德输钱时沮丧的小表情的，毕竟，数学不是万能的，瑞德不可能从开始赢到最后。
　　但出乎意料的是，调正公式的阶段，瑞德一把没输。而当他成功掌握了其中的数学逻辑，瑞德更是一路赢到了现在。
　　被瑞德分享了公式的加百列摸了摸下颌，看瑞德的样子，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好啊。”
　　然后……
　　然后，精神世界里，瑞德眼睁睁地看着加百列将两万美元的筹码，输成了五十美元。
　　瑞德目瞪口呆。
　　披着瑞德伪装后的壳子，加百列狰狞脸，一拳砸在赌桌上，大吼道：“不可能！”
　　他想要掀桌，身为上帝御前七天使之一的加百列，他的赌运怎么可能这么差！
　　这不科学！！
　　瑞德咽了咽口水，及时制止了加百列的动作。
　　“我、我来！”
　　于是，整个赌桌上的赌徒都有些愣神地看向穿着酒红色西装的俊美青年。他的运气就像是坐着云霄飞车似的，时而降到了最低，输得只剩下一枚筹码；时而窜到最高，一路凯歌赢个不停，就这么上上下下地折腾着，就连赌场的负责人都注意到了这边。
　　他赢钱的时候让人觉得他似乎在抽老千，或者有着超高的计算力——前者是赌场会剁手的，后者是赌场绝对不欢迎的客人——再或者，他是被赌神青睐的存在。可当他输得一泻千里的时候，围观众人就觉得，啊，什么超高的计算力，什么赌神青睐，那都是错觉。
　　这使得最后瑞德赢到手了十万美元，他也没有被列在赌场禁止入内的名单上。
　　瑞德清了清嗓子，决定安慰一下加百列，道：“那个，根据人体生物节律学，运气又被称之为人体生物节律，指的是体力节律、情绪节律和智力节律。人从生到死，体力情绪和智力会有着由强至弱，由弱至强的周期性起伏变化。这意味着，人的运气也会……”
　　“斯潘……”加百列终于开口，“我不是人类。”
　　瑞德：“……但我认为，即使是非人类生物，他的生物节律也存在着……”
　　瑞德的声音渐低，有些沮丧地抹了一把脸，走出赌场的时候，让路过的人都误以为他是输得钱包空空的那一类倒霉蛋，半点也没有赢钱时的神清气爽。
　　加百列忧郁脸，明明是同一套公式，明明他的大脑运算能力并不亚于斯潘，数牌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可为什么瑞德一路赢得手软，而他输得找不到北？
　　要不是他还记着自己的底线，他恨不能用荣光给自己换牌。
　　即使那个公式并不是百分百的成功率，但77.5%的概率，再怎么说，十把最起码也能够赢上七八把吧？可是，他根本就是次次抽出那个22.5%，输得他几乎找不到北。
　　不是智力的问题，不是公式的问题，难道是……运气的问题？
　　加百列忽然惊恐脸，要不是太过倒霉，他何至于被两位兄长的力量同时击中，差一点挂掉？！
　　瑞德站在维纳斯宫殿外垮下肩膀，小声道：“加百列，那我应该怎么安慰你？”
　　正陷在假想中厄运加身的加百列被瑞德这句话说得一愣，那点因为运气不佳而产生的忧郁顿时散去了大半。他挑了挑眉，小斯潘想要安慰他？
　　加百列摸着下颌，“那就答应我一件事好了。”
　　“什么事？”瑞德抬起头，别说一件，十件都行。
　　“现在还没有想到，等以后想到的。”加百列摆了摆手，表示不急。
　　加百列一个瞬移，带着瑞德来到了距离家里还有两条街距离的地方。
　　回家的路上，瑞德问出了心中的一点疑问。
　　“对了，加百列。第一把的时候，你手中明明能看同花顺，为什么给拆掉了？”
　　“我为什么要看同花顺？”加百列的语气理所应当，“我只想看同花大顺，别的都不要。”
　　瑞德：好吧，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赌局中，加百列明明有望看葫芦或是同花但还是输得只剩下一枚筹码了。
　　加百列的追求太高分明是一大原因。
　　回到家后，加百列和瑞德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山村贞子。
　　戴安娜显然十分喜欢这个文静的小姑娘，不仅会给她开出一份丰厚的薪水，还将一间带着卫生间的客房分给她做卧室。
　　能做到这一步，更名为瑟姆拉·格兰特的山村贞子已经赢得了戴安娜相当的好感，并初步接纳为半个家庭成员。黑发及腰的前女鬼笑得温柔，全然不似当初从电视机爬出来，阴森鬼厉的模样。
　　这个地方给了她心灵的平静，即使是小贞子，也安静了许多。
　　山村贞子会留在这里，是瑞德一开始就有过心理准备的事情，他并没有排斥。唯一让瑞德有些不安的是——
　　“加百列，你闻到了吗，家门口有股血腥味。”
　　味道特别浓，就像是泼了一大盆鲜血一样。
　　但看戴安娜的表情，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呛鼻的血腥味。
　　戴安娜进厨房看烤箱里的小甜饼，这是她专门留给两个年轻人接触的时间。她的儿子在社交上有些小问题，她并不希望瑟姆拉的到来会给瑞德带来不安。
　　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瑟姆拉首先提起的话题十分劲爆。
　　黑发黑眸的白裙少女坐在沙发上，她看向瑞德，十分淡然地主动扔出一颗炸弹来。
　　“今天下午15:23分，戴安娜正在楼上小睡，有一个浑身散发着恶心臭味的男人妄图进行入室抢劫。”
　　山村贞子，不，应该叫做瑟姆拉·格兰特，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方白色的绢帕握在手中。她用手帕擦了擦干燥的眼角，动作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普通少女。
　　但她的表情是冷淡的，声音不高不低还没有丝毫起伏。
　　“无礼野蛮得就像是野兽一样，在我发现无法用普通的方法干掉他后，我就用头发就将他的头给勒掉了。”瑟姆拉耸了耸肩，“结果他的脑袋一掉，直接在阳光下变成了灰烬。而我在撸下他手指上的戒指时，他的身体也变成了灰。”
　　只剩下一堆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
　　然后，被她招来一股怨气，将那堆灰烬和衣服吹得远远的。
　　那枚戒指被瑟姆拉放在玻璃茶几上，这是瑟姆拉在面对那个男人时，唯一感应到，似乎有些奇异力量的小东西。
　　就是丑了些。
　　瑟姆拉挑剔地看了一眼茶几上那枚戒指，蓝底蟒蛇盘踞的造型真的难看极了。
　　“这个是……？”瑞德的眼眸染上了鎏金之色，加百列拿起戒指，细细端详。而后，他倏地冷笑，似是自语一般道：“我说吸血鬼怎么敢在白天行走，原来是靠着这个东西。”
　　恶魔的设计，巫师的手笔，赋予了吸血鬼得以在白天行走时的庇护。
　　只不知道制造出这种戒指的巫师源自于哪一方血脉。
　　要是恶魔崇拜者，加百列无话可说，那种邪恶巫师本就是恶魔脚边的狗。
　　可要是那些混入了异族血脉的巫师，那就不知是伪善还是愚蠢了。
　　要知道，吸血鬼自该隐开始，就是极为猖狂的一族。他们以血为生，却不局限于人血。或者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鲜血都是他们的最爱。
　　最初之时，二代乃至三代的强大吸血鬼，连纯种的精灵都敢打主意。
　　吸血鬼也是有着相当的审美，精灵无论是外表还是血脉蕴含的力量，都是吸血鬼的心头所好。
　　一开始，一个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吸血鬼还真哄骗到了一两个单纯的精灵。可当精灵族发现吸血鬼正暗自狩猎他们的时候，那些身体纤细，看上去更像是柔弱艺术家而不是合格战士的精灵就给了吸血鬼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别看他们只吃水果，但他们手上的弓箭短刀不是吃素的。
　　那段时间，加百列最爱看的就是精灵族怼吸血鬼，大批大批的吸血鬼要么被精灵斩首，要么被他们绑着受日光之刑，生生被太阳照成灰烬。
　　但现在，吸血鬼明显没有最初的时候强了。但他们却拥有着能够豁免阳光伤害的宝物。
　　加百列敢说，不管是哪一脉的巫师制作出了豁免日光伤害的饰品，他无论生前还是死后，甚至于他的后裔，都讨不到好。
　　——上帝给该隐的惩罚在他的后代延续，七倍之报是独属于该隐的，但日光之下无归处却是给所有绵延这一血脉的后裔的。日光饰品的出现，阻止了上帝箴言的实现。只要上帝还是加百列认知里的那个父神，他就绝不会轻易饶恕那个巫师。
　　连坐什么的，他父神用的最顺手了。
　　加百列心中微晒，直接捏碎了这枚日光戒指。
　　——
　　在当地警方和BAU侧写师投入大精力开始调查的时候，拉斯维加斯的连环杀人案件，忽然戛然而止。
　　BAU的人一连调查了多日，虽然侧写出了嫌疑人的一些特点，可以说是与那个犯案的吸血鬼一般无二。但真正的吸血鬼杀手已经在一次失误的“入室抢劫”中被女鬼干脆利落地干掉，没有尸体只有那么一堆灰，别说是FBI，就是猎人也没法找到那只吸血鬼。
　　于是，这成了FBI档案记录中的一桩悬案。
　　不是第一桩，也不会是最后一桩。
　　瑟姆拉的心情很好。
　　她发现自己灵魂上镌刻下来需要救助之人的数字减少了20。这意味着她救了二十人，但事实上，瑟姆拉除了宰掉那个据说是吸血鬼的粗鲁男人以外，没有用自己的力量救助任何人。
　　聪明的女孩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有些人活着，给更多无辜的人带来伤害与死亡。所以，在她处置掉那个人之后，她就相当于救了其余无辜的人。
　　瑟姆拉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生活目标。
　　但嘉莉·怀特却一点也不高兴，在她得知瑟姆拉·格兰特，也就是在那个晚上气势汹汹找茬的女鬼住进了瑞德家，能够和殿下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每日聆听殿下的教诲……
　　嘉莉·怀特捂脸，嫉妒令她丑陋，但她忍不住想要干掉那个女鬼，取而代之。
　　她的家务，其实也做得很好。
　　为此，嘉莉·怀特背着其他人找了瑟姆拉·格兰特好几回，一魔女一女鬼在小树林里是打得天翻地覆。但无奈的是，嘉莉强盛的魔力奈何不了拥有多重血脉天赋和积年怨气的瑟姆拉，而瑟姆拉，同样奈何嘉莉不得。
　　然而，一连交手数次不相上下，两个女孩彼此之间的怨怼反而少了不少。虽然还不至于握手言和，但最起码的和平还是维持了下来。
　　毕竟，她们动手的时候，谁也没有选择搏命。
　　她们都不想惹怒加百列。
　　而嘉莉·怀特痛定思痛，她忽然想到了之前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
　　瑟姆拉成为了瑞德家的保姆后，她就得一直留在拉斯维加斯。而斯潘塞·瑞德，他们都是临近毕业的高中生，正在申请大学……
　　嘉莉忽然垮下肩膀，整个人陷入了灰暗之中。
　　斯潘塞·瑞德，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有名的少年天才，她听说，他正在申请加州理工大学。嘉莉毫不怀疑瑞德会被这所名校录取的既定事实，而让年轻的魔女心中悲痛的是，拿不出亮眼成绩的她，加州理工跟她之间的距离不亚于隔太平洋相望。
　　想到将会与挚爱的加百列殿下分隔两地，再不能经常聆听殿下的教诲，嘉莉就心痛不已，整个人就像是蔫了的小白菜。
　　好在加利福尼亚并不是只有加州理工那么一所大学，嘉莉痛定思痛后，将自己的目标定在了加州其他的大学上。随后，她连怼瑟姆拉的日常都抛在脑后，开启了地狱式学习模式。
　　比起稍显繁忙的毕业季，那一日在湖北别墅发生的意外很快就被人们忘在脑后。即使在那一次意外中，染上不明传染病死去的五人曾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可人都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向前看。
　　更何况，校霸似的风云人物，在他们死去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露出释然的笑容。
　　当然，这一切与瑞德无关。
　　寄出去的材料收到了回应，瑞德被加州理工、斯坦福大学、耶鲁大学等六所名校录取了。即使寄出材料的时候瑞德还算信心满满，但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仍是孩子气地笑了起来，而后刻意向加百列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他正在等待加百列的夸奖。
　　然后，加百列又将瑞德扯进精神世界里，举高高。
　　瑞德死鱼眼，这种夸奖……这种夸奖……算了，看在加百列也很高兴的份上，他就不说什么了吧。
　　瑞德抿起嘴角偷偷地笑。
　　——希望，今后能够常常这样。


第37章 
　　加百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充盈的荣光遍布周身，就像是刚刚在神圣之泉中泡了三天，充沛的荣光让加百列一挑一百大恶魔都不带犹豫。
　　通俗一点讲，加百列觉得自己就像是刚加满汽油的跑车，不跑两圈不足以抒发他心中的畅快。
　　加百列缓缓地睁开眼，入眼是高远的天空，辽阔的旷野，还有三个骑着骏马，头戴银盔，身穿左肩绣红色十字架白袍的男人。他们的手中拿着枪矛，看向他的目光充满警惕与迷惑。
　　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个矮小的，穿着粗布衣裳，蓬头垢面的男人。他正狼狈地瘫坐在地上，面容扭曲，神情间贪婪与恐惧交织。
　　而加百列的身前，则站着一个三四岁大的人类幼崽。加百列只微一垂眸就能够看到男孩黑色的发顶，微微颤抖的身体。这是一个正处于愤怒绝望以及恐惧中的幼崽，现在的他，只需要轻轻地一推，他就会陷入崩溃的深渊。
　　而令加百列侧目的是，男孩身上萦绕着一股对加百列而言并不陌生的气息，有些厌恶又有些喜欢，让加百列从来相当矛盾。
　　加百列微微一怔，而后他抬起手，近乎审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泛着莹莹白光的手掌，五指修长而有力，白皙而无瑕，那不是任何一个人类皮囊能够臻至的完美。
　　这是加百列真正灵体的具现化！
　　加百列下意识在心底呼唤道：“斯潘。”
　　“我在。”
　　不得不说，加百列松了口气。
　　还好，他家孩子还在。
　　精神世界里，斯潘塞·瑞德一脸懵逼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又一次穿越了，因为他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睁开眼睛就面临大变了模样的一切。
　　但是，谁能够告诉他，这是哪里？
　　除了那一本本书籍似曾相识以外，周围的一切都让他不认识了。
　　他原本的精神世界，是一座藏书过万的图书馆，内部装潢与拉斯维加斯市图书馆一般无二。瑞德是那家图书馆的常客，这也许就是他精神世界会下意识以那家图书馆为模板的原因。
　　而现在——镶金嵌玉的书架，水晶的吊灯，看不出来自何种动物的纯白皮毛铺陈在脚下，长长的软毛盖过他的足踝。这让瑞德觉得，如果他躺下打一个滚，十有八九会被这些柔软的皮毛淹没。
　　目之所及，一切都看上去那么贵。
　　还有墙壁上刻着的精美壁画，上面的人物或生羽翼，形态与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相似。或容貌昳丽，生着一对尖耳，似乎是传说中的精灵。还有翱翔在天的巨龙，坐在海边礁石上用手指梳理湿漉发丝的人鱼……诸多传说中的存在，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壁画之上。
　　瑞德顿时被壁画所吸引，他瞪大了眼，仰着头，仔细将壁画中刻画出来的形象与自己所知晓的传说一一对应。
　　精神世界之外，在确定这一回穿越没有把瑞德给弄丢后，加百列就放下心来，转而探究自己这一回的穿越究竟遇到了什么。
　　然后，他就惊讶了。
　　他的心核中，一页完整的占纳西斯之页正散发着温暖的白光，不断滋润着他受损的心核。
　　而造成他眼下灵体具现化的一大原因，就是自占纳西斯之页源源不断涌出的能量太多，而受损的心核并不能完全将这些力量收纳其中，力量丝丝缕缕地从缝隙中涌出来，哪怕被世界法则不断抵消一部分，余下的力量仍能够轻松构成他的身体。
　　加百列得说，这种构造身体的方法，真是太奢侈了。哪怕他力量全盛，以真身降临大地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挥霍荣光过。
　　那问题来了。
　　距离第二次的穿越，正好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临近五月，距离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的毕业舞会只剩下三周的时间。瑞德被戴安娜抓到裁缝铺里要量身定制一套得体的西装来参加这一次的舞会，戴安娜拿出了十倍的热情筛选礼服的款式用料，而瑞德则坐在一旁昏昏欲睡。
　　加百列记得，瑞德睡着了？
　　这一次的穿越，还真是猝不及防。
　　而且看眼前这些人的服饰，只要不是在拍摄电影电视剧，他们这一次跨越的时间长度可不是短短的几十几百年。
　　加百列两次穿越收集到了两片残页，拼成的占纳西斯不过半张。但此刻在心核中与他那半张书页契合成一整张的残页又是从何而来？
　　加百列鎏金的眼眸微阖，这一次，他和瑞德没有“借”他们身体的房东，但周围隐约的血气却在诉说着什么。
　　画面在加百列面前闪现，绝望的嘶喊在加百列的耳边响起——
　　一个名叫埃尔多的小村庄里，相依为命的母子。母亲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生来异于常人，那是被世人称之为魔法的力量。那样的存在一直以来被视作恶魔之子，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国王或是教廷的骑士处决。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母亲一直教导他在外要隐藏自己的力量。可是在一次村庄发生大火时，年仅五岁的男孩用自己的力量召唤出了大雨。他救了这个村子，但他会魔法的事情被别的村民发现了。
　　于是，噩梦降临。
　　男孩明明对村民施以援手，但村民却恐惧他的力量，认定那一场大火是恶魔的把戏，一切的灾厄都是因他而生。
　　母亲不得已只能带着儿子离开村子，但有人却不肯放过这对母子。
　　憎恶魔法的国王下过命令，任何举报使用魔法的罪人都会获得奖赏。
　　五个银币，足够他在酒馆喝到酩酊大醉。
　　他谄媚的声音似乎尤在耳边：“尊敬的骑士大人，就是他们！他们母子俩是恶魔，我亲眼看到这个小崽子念咒语召唤了大火，烧死了好多人。”他竭力抹黑这对母子，“我还看着那个恶魔的婊子用人肉来熬汤，他们害死了无数的人！”
　　母亲试图解释，试图阻止，试图保护，她不能让这些教廷的骑士带走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是恶魔，魔法并非邪恶，他在外人面前使用自己的天赋是为了救人，他不应该遭受到这样的对待。
　　但一个柔弱的女人，并无法从教廷骑士手中保护自己的孩子。甚至于，她的孩子在受惊之后，不自觉使出了自己的力量，“攻击”了这些骑士。
　　于是，坐实了他是恶魔之子的传言。
　　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她的孩子之后会面临何等伤害。
　　是了，火刑。
　　在残暴的尤瑟王统治下，卡梅洛特王城的火刑架上的火焰长年不灭。宁杀错，不放过，他根本不会因为她的孩子才五岁就放过他。
　　仿佛预见了挚爱的儿子即将面临的命运，这个母亲在那些骑士抓捕他们的时候，陡然爆发出了让人震撼的力量。
　　魔法的血脉并没有存在于她的身体里，但母亲对儿子的爱，超过世间一切的奇迹。
　　她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伸出双手遮住了孩子的眼睛，而后高声向上帝祈求。
　　她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灵魂，她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取一个证明。
　　证明，她的孩子不是恶魔之子，不是终其一生只能够在教廷和国王派遣骑士的追捕中，惶惶不可终日的邪恶巫师。
　　魔法不是邪恶的，邪恶的是人心。
　　阴差阳错中，她完成了献祭。
　　她的身体在一瞬间湮灭。
　　血肉，灵魂，所有的一切都献祭给了神祇。
　　然而，加百列不得不强调的是，这种生命血肉一切都付出的献祭，首先必须确认的是你本身是神祇偏好的灵魂，神祇喜爱你，也乐于接受你的献祭。
　　否则，芸芸众生，掌管整个天地万物的创世神，每一日从下界传递而来的祈求数不胜数，他又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关注。
　　但这个母亲的幸运之处在于，她的身上带着一张破旧的羊皮纸。
　　那是她的爱人在不得不离开时留下的东西，是他们一族传承下来的信物。没有人认识上面的符号，但他们坚信这是出自神的手笔。
　　谁能够想到，这张羊皮纸中，藏着上帝创世之书的一部分。在她献祭所有的时候，这张羊皮纸也被她献祭，进而将加百列从时光的另一头给拉了过来。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加百列缓缓睁开眼睛，鎏金的色泽在眸底流转。因为不断外溢的荣光，加百列裸露在白袍之外的皮肤泛着莹润的光芒。赤裸的双足踩在草地之上，银色的发丝垂至足踝。他的身后，六对纯白的羽翼舒展开来，光芒在白羽间流转，那是光辉璀璨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迹。
　　上帝的从者，十二翼的炽天使。
　　三个本来是听到消息过来抓捕巫师的骑士僵坐在马上，他们都已经傻眼了。
　　神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降临大地。
　　这片土地上，正被邪恶的魔法侵扰着。为了从那些邪恶巫师手中保护人类，教廷不遗余力地追捕恶魔巫师黑暗种族。但谁能够告诉他们，一个被他们认定是邪恶女巫的存在，怎么能呼唤出上帝的从者？
　　如果说骑士们是傻眼，那么，告发这对母子，直到片刻之前还在污蔑他们的无赖男人就要疯了。
　　揭发女巫和恶魔之子与污蔑上帝虔诚信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他毫不意外，如果后一项成真了的话，将被绑上火刑架的人会变成他。
　　后颈的冷汗直冒，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可怕后果。他咽了咽口水，他想要大喊，这不是天使，这一定是那个邪恶巫女的把戏。这是亵渎上帝，必须将他们送上火刑架！
　　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心中某个角落，正在绝望的哀嚎。
　　除了上帝的从者以外，谁还会有如此圣洁的光辉，无瑕的美丽？
　　尤其，马背上的骑士没能反应过来，他们胯下的战马已经屈膝，低下它们的头颅，不去理会它们背上的骑士会不会因为它们这个动作摔个跟头。
　　……他们是差点摔了个跟头，要不是他们一直没有松懈日常训练的话。
　　“您……您……”
　　三个骑士慌忙摘下头上的银盔，露出涨红了的脸庞。他们激动地看向银发白袍的天使，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却因过于激动，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只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喃喃赞美上帝。
　　“恶魔之子？”
　　加百列的语气古怪，似乎是想要嗤笑。他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旷野之上，空灵而虚幻。他微微低头，却见到那个黑发的男孩正愣愣地仰头看向他，天蓝色的眼睛倒映着他真实的模样。
　　幼崽。
　　加百列的心登时就软了几分。
　　再者，他还收到了这个孩子母亲献出的占纳西斯残页。
　　加百列微微收拢羽翼，单膝及地。修长而白皙的指尖轻抬男孩的下颌，温和地打量着男孩秀气的脸蛋，淡淡地道：“吾还是第一次看到，差一点被人类送上火刑架的先知。”
　　鎏金的眼眸瞥向目瞪口呆的骑士，“人类先知每隔百年才可能诞生一个，没有先知的人类会遭遇何等灾厄，你们难道不清楚？”
　　“殿、殿下……”方才还准备围剿“恶魔之子”的骑士们都傻眼了，喃喃道：“我们，我们不知道他、他是……”
　　他们是疯了才会妄图伤害先知！
　　要是早知道这个孩子是先知，他们一定第一时间将他送到教廷保护起来。只要先知成长起来，他就能够带领人类驱散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黑暗。
　　这是他们世世代代一直为之奋斗的事情。
　　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加百列不禁一愣，旋即无语。
　　“不知道？”加百列看着这三个出身教廷的骑士有如看着三个傻蛋，“先知和恶魔之子的差别都分辨不出？”
　　这之间的差别大了去了好不好！
　　加百列扳着男孩的小脸，让这些人看得仔仔细细，“人类的先知，是返祖觉醒了人祖的血统。他们为自然所钟爱，能够聆听万物之语，预知灾厄，操控元素。看看这小脸——信奉恶魔的人可不是这个样子。恶魔的信徒身上有死者的味道，他们必须以人类为食，否则牙齿会掉落，骨骼会腐朽，身体会腐烂。但吃得越多，他们身上的腐朽味道就越明显。”
　　至于人魔之子，就暂时不跟他们科普了。类似嘉莉·怀特的存在，实在是异类中的异类，诞生率低到加百列只见过嘉莉·怀特一个。
　　“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啊。”三个出身教廷的骑士，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罪恶感和愧疚感几乎能将这些上帝的信徒逼疯。
　　他们，刚刚逼死了先知的母亲！
　　而后，加百列下颌轻抬，示意那个瘫倒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男人。
　　“倒是你们身边这个，他身上的恶魔气息那么明显，你们感觉不出来？”
　　三个骑士霍地看向这个向他们举报恶魔的男人。
　　“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村里有名的无赖瞪大了眼睛，慌忙摆手，尖叫着否认：“我不是，是这个人在胡说！他、他不是天使，他是那个恶魔婊子用魔法变出来的假货！他——！！”
　　加百列抬起手，无形的力量直接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加百列金眸锐利冰冷，手指一引，一枚金币从他的口袋里飞出来，悬停在半空之中。
　　“啊，我的金币！”无赖男人惊慌大叫。
　　“与其在这里狡辩，不如说说，这枚金币，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加百列的身边，黑发蓝眸的男孩忽然皱眉，他捂住嘴，脸色微微发青，他闻到了一股相当恶心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要学会忍耐啊，男孩。”加百列撇了撇嘴，手指微动，白色的荣光直接裹住了金币。
　　下一刻，那枚金币上面就涌出了黑色污泥一样的流质，黑泥将金币外的荣光腐蚀出一个个小洞，滴落在草地上时，草地被黑泥轻而易举地腐蚀，烧灼出一个个小坑，呛人的黑烟升腾起来。
　　加百列嫌弃脸，直接用更多的荣光覆盖在黑泥上，一瞬间就将黑泥净化殆尽。
　　“真是恶心。”加百列低声道。
　　比起邪神，恶魔的气味显然要更加恶心。
　　“啊啊，我的金币！”男人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他扑过去够下半空中的那枚金币。加百列没有阻拦，只是当他将金币拿到手中的时候，他骇然地发现，他的宝贝金币变成了一块石头。
　　无赖男人霍地瞪向加百列，崩溃大吼道：“你对我的金币做了什么啊啊啊！！”
　　加百列完全不想跟这个男人废话，他直起身体，一只手搭在男孩的头顶，金眸则冷冷地看向一个方向。
　　加百列懒得搭理那个男人，三位一腔正直却因为这个男人的误导办了错事的骑士却不能容忍他的冒犯行径。他们不是笨蛋，一枚被邪恶魔法变化过的金币出现在这么一个落魄男人的身上，原因呼之欲出。
　　他们被人拿来当了刀子。
　　一个骑士当即就将那个男人踹了个踉跄，就是因为他，他们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过。
　　黑发蓝眸的男孩忽然哆嗦了一下，似是畏冷一般往加百列身边凑了凑。
　　加百列垂下眼，白皙的手指揉了一下男孩的黑发，淡淡道：“艾默瑞斯，不要怕。”
　　“艾默瑞斯？”男孩仰起头，“我不叫艾默瑞斯。”
　　“艾默瑞斯是你灵魂的真名，当你以先知的身份行走大地时，这是最适合你的名字。”
　　“可……”男孩有些无措地看向一旁，可是他有自己的名字啊。
　　“来了。”加百列低声道。
　　天边有黑云滚滚而来，层层叠叠地将高悬于天上的太阳遮挡起来。
　　天色，昏暗下来。
　　一团黑色的雾气自旷野西方的密林涌出，似慢实快，只一瞬间就涌到了众人眼前。下一刻，黑雾散去，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加百列微微蹙眉，这个气味，就像是在阴暗角落里发霉了不知多少个月的枯木烂枝，混合了尸体腐烂的臭气。
　　其实，每一个恶魔腐朽的味道都不尽相同，但对于天使而言都是相当恶心的，于是鲜少有天使会分辨其中的差别。
　　加百列就是那种每次杀入地狱的时候必先封闭自己嗅觉的天使。
　　三个骑士顿时拿起了地上的枪矛，警惕地看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袍人。
　　不，应该说是黑袍恶魔才对。
　　他们毫不怀疑，这个才是他们应当诛杀的对象。
　　“真是……许久未见啊……”
　　完全视那些对高阶恶魔而言半点用处也没有的镶银枪矛，黑色的斗篷探出一只白皙的手掌。那只手拉下兜帽，露出一张俊美妖异的脸庞来。
　　那个先前出卖了那对母子的男人蓦地瞪大了眼睛，脱口惊呼道：“是你，给了金币的那个男人！”他死死抓住手中的石头，“你骗我，这不是金币，是石头！！”
　　面对男人的叫嚣，黑袍人只随意抬手一挥，只听到“咔嚓”一声，无赖男人就被无形的力量扭断了脖子。
　　他瞪着眼，死不瞑目。
　　而从始至终，黑袍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看上那个男人一眼。
　　不，应该说，他没有将目光分薄给其他人半点，甚至那个让他一直为之筹谋的人类小先知也没能让他多看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天使身上。
　　他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个笼罩在朦胧光芒中的炽天使，目光贪婪而痴迷，喃喃道：“真是没有想到，一个不过是侥幸孕育出先知的普通人类女人，她的血肉竟然将您请了出来……”
　　他的鼻翼翕动，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正陶醉着某种气味。
　　“强大、美丽而又耀眼的加百列殿下，您依旧美丽得，让人想要将您强大的外壳击碎。”他舔着嘴唇，眼瞳中的黑色倏地蔓延开来，整个眼眶都充斥着黑色，再无眼白与眼瞳之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当您失去得以倚仗的一切，当您不得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加百列就冷笑一声。
　　他的羽翼微微震颤，萦绕周身的荣光猛地燃烧起来。白色的圣火自他足下的土地起，倏地蔓延开来，直接将那个恶魔圈在了中央。
　　恶魔的脸色变得青白起来，裸露在外的光洁皮肤上，血肉焦黑，阵阵恶臭散发出来。
　　“啊……”
　　即使被圣火炙烤，他这身还算喜爱的皮囊正遭受着破坏，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受到圣火的伤害，但他面上却不见丝毫畏惧，反而更加陶醉起来。
　　“熟悉的疼痛……果然只有加百列殿下才能够给予。”
　　加百列的嘴角一抽，所以说，他真的是最讨厌恶魔了。
　　他冷着脸，白色的圣火倏地升腾数丈，仿佛下一刻就要一拥而上将其中的恶魔焚烧殆尽。
　　加百列张口，冷冷地道：“说了这么多废话，你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电池漏电但充电不停的炽天使#
　　加百列：心情有些复杂，不停漏电，不，漏荣光什么的……
　　围观众人：( ⊙ o ⊙ )！
　　——
　　一下子回到了公元5世纪，不知有没有亲看过《梅林传奇》→_→有多少小伙伴因为滚娘弃剧呢~严肃脸，本次会出现的cp有亚瑟梅林组，保证木有滚娘的事~脑洞放飞ing大家可以猜猜这个时代还会综进来哪些剧^_^
　　艾默瑞斯=梅林，梅林根据记载是德鲁伊的先知，四舍五入加私设，梅林就变成人类先知了~
　　咳，加百列的恶魔追求者冒泡。话说，只要不把路西菲尔当做参照物，加百列在天堂地狱还是很受欢迎的，只是欢迎的方式不一样┑(￣Д ￣)┍
　　话说，特别想要安利大家一个B站视频，但想了想，还是不要伤害大家幼小的心灵了QAQ


第38章 
　　这显然是一个相当伤恶魔心的一句话。
　　恶魔不禁用火燎泡烧焦的双手掩住脸，身体微微颤抖，喃喃着道：“多么无情的殿下啊，十万年前，当我还是一个弱小的恶魔时，我就为您的美丽所迷。为了能够走到您的面前，我每一日，每一日都在吞噬着那些恶心的同类……唯有一次次回忆您的芬芳，我才能够忍下那些腐朽的味道，恶心的口感——！！”
　　恶魔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加百列手腕一转，以荣光凝成的锁链自白色的圣火中倏地延伸出来，紧紧地勒住了恶魔的脖子。
　　只要微微用力，这个恶魔就会身首分家。
　　哪怕头颅不是恶魔的弱点，加百列的荣光也足以让他勒下这颗头颅的那一刻将他净化至虚无。
　　然而，加百列只让锁链在恶魔的脖子上狠狠地勒了一下就微微松开些许，并没有暴力将其消灭的原因是——他不是本体。
　　他们眼前的，不过是恶魔控制的分身而已。
　　那些自愿将灵魂敬献给恶魔的人类，理所当然地打上了恶魔的印记，生生世世将为恶魔的所有物。
　　一个皮囊弄坏了，还有另一个。
　　这一缕意识被加百列消灭了，可能让他虚弱一阵子。但只要有足够的灵魂，这点损耗不足为提。
　　比起其他种族，人类生而携带的原罪，太容易让他们受到恶魔的蛊惑。
　　“咳……”恶魔的嘴角溢出黑色的鲜血来，这个脆弱的人类皮囊因为加百列的粗暴而受到了严重的伤势，理所当然也会让恶魔共享到一丝痛楚，但这点痛楚对于地狱的恶魔而言实在微不足道。
　　对于恶魔而言，“些许”的疼痛反而能够让他们愉悦亢奋。
　　但是，为了让这具皮囊保留下说话的能力，让他能够继续对加百列倾诉思念爱语，那个恶魔十分识时务地不再去“赞美”加百列，转而开始挑拨。
　　或者，不是挑拨，而是挑明如今加百列并不知晓的现实。
　　“殿下……加百列殿下，您要帮助这些人类吗？”恶魔纯黑的眼中充满了恶意，“帮助这些，忘恩负义，屠杀巨龙，买卖精灵的人类吗？”
　　加百列没有说话，只金眸微微暗了暗。
　　三个教廷骑士忽然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个恶魔可能要爆出一些极可能触怒加百列殿下的事情。
　　感觉到颈项处的锁链又松了些，他仿佛受到了鼓励，声音陡然高亢起来，开始细数人类所犯下的罪行。
　　比如说，屠杀巨龙，以此彰显功绩。
　　比如说，买卖精灵，以此彰显尊贵。
　　恶魔觉得，人类犯下的罪责，给他一天都说不完。
　　于是，他尽可能挑选能够点燃加百列怒气的方面。
　　什么捕捉深海人鱼，用他们的血肉提炼出能够令烛火长明的油膏。什么猎杀水泽女仙，剜下她们的眼珠入药。
　　他们先是大肆诋毁异族，而后开始在异族身上杀戮掠夺，当这片大陆上鲜少见到那些存在的时候，转而将屠刀指向了那些拥有着普通人类所没有力量的巫师。
　　曾经被人类珍惜的混血儿，变成了其他人类口中的恶魔之子，被大肆猎杀。
　　加百列猛地阖上眼睛，手指微动，荣光的锁链猛地收紧，直接将恶魔的头颅绞断。
　　黑血四溅。
　　头，骨碌碌地掉在了地上。
　　但他的眼睛依旧睁着，嘴巴依旧能够动。
　　“殿下，我亲爱的加百列殿下，您在愤怒吗？就连上帝都已经舍弃的土地，您又何必为这些不知好歹的人类费心思。”
　　加百列盯着那颗脸残了半边的脑袋，蓦地一笑，金眸璀璨，徐徐舒展开来的纯白羽翼只是轻轻一振，笼罩在这片天空的阴云就被驱散。
　　阳光照耀在大地之上。
　　温暖，而闪耀。
　　恶魔黑色的眼瞳中浮现一丝痴迷。
　　加百列垂眸看向恶魔，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就像是自创世以来就端坐在水晶天的创世神祇一般，无悲无喜地看着世界的运转，从不为世间的生死离合动容半分。
　　“吾在这里，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吾主创造出来的土地，你们这些恶魔，统统给吾滚回地狱吧。”
　　言罢，加百列手一挥，圣火腾地变得炽烈，直接将恶魔整个卷了进去。
　　就在那个恶魔被焚烧殆尽的那一刻，他的嘴唇动了动，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殿下，请您记住我的名字，莫斯提马……您，永恒的爱慕者。”
　　火焰燃尽，却是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毁掉了恶魔这一缕分身，加百列冷着脸转过身，看向三个教廷骑士。
　　为首的骑士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恶魔的话是不可相信的，他们从来是善于蛊惑的骗子。但他又觉得，以着加百列殿下的身份，这一点，他对于恶魔的了解远胜于他们。
　　但他们的心底仍有些不安。
　　哪怕告诉自己恶魔的话不可相信，但某一时刻，他们还是相信了恶魔的话。
　　毕竟，就在方才，他们还差点将未来的先知当做使用邪术的巫师逮捕。
　　万一……他们说万一，他们的祖先真的做出了那些事情，加百列殿下会惩罚人类吗？
　　会舍弃人类吗？
　　加百列看着满脸忐忑不安的骑士，忽地冷笑道：“吾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个恶魔，莫斯提马没有欺骗吾。”
　　见有人想要张口解释，加百列冷着脸继续道：“鉴于，你们之前连先知和信仰恶魔的巫师都傻傻分不清楚。”
　　三人羞愧地低头。
　　加百列无声地叹息。
　　莫斯提马确实在挑拨，但他所说并非谎言。
　　他只是，隐去了其中恶魔的功劳。
　　不过，莫斯提马的挑拨的确很成功，因为一想到他曾经熟识甚至交好的种族因为人类遭受了何等灾厄，加百列就一点也不想管这些人的死活。
　　加百列垂眸，看着自己泛着莹润光泽的双手。
　　莫斯提马，意为“恶意”的高阶恶魔。
　　若是他真身降临，现在的加百列未必是他的对手。
　　别看他现在荣光充沛得整个天使就像是一个发光体，可无奈地是，他心核上的裂缝尚未完全弥合，那一纸占纳西斯之页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精纯的力量，但受损的心核却不能将那些力量收为己用。
　　他就像是一个破损的木桶，即使有人源源不断地往里面灌水，让他看上去像是满的，但只要水流停下，他荣光的水平就会恢复到眼下身体能够承受的水平。
　　四翼天使，中三级天使最末位。
　　还有莫斯提马说，这片土地已经被上帝舍弃，这让加百列有些在意。
　　他本想着现在有占纳西斯之页加成，实力大体堪比十翼智天使，曾经敲不开的天堂之门，这会儿暴力破开也不是问题。但他就像是之前无数次的尝试，天堂之门对他是关闭状态的。
　　他的呼唤，始终泥牛入海。
　　好吧，联想到现在的时代，公元501年，亚当已经化身耶稣传教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世上无数人都在称颂基督弥赛亚之名，信仰之力不知弄到了多少，加百列如今开不了天堂的门，似乎也挺正常？
　　加百列默默地在心底冲亚当竖了个中指。
　　不管是不是他干的，反正加百列就觉得是他干的。
　　加百列的目光落下手边这个小先知艾默瑞斯身上。
　　他灵魂上的真名简直在闪闪发光。
　　加百列理解那个恶魔为何在他年纪尚小的时候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将他拉入地狱。因为每个先知都是神之血脉的返祖，但返祖的程度却各不相同，一般有个三成左右，已经是相当出众的先知。但这个孩子，他的血脉纯度达到了七到八成。
　　他的气息里有着亚当的味道，但更多的却像是亚当的第七代子孙——有幸在父神在大地行走时，在一旁侍奉的人类先知，以诺。
　　血统这个东西，有时候什么都不是，有时候，它则代表了许多。
　　这个孩子，艾默瑞斯，注定成为人类的引导者。
　　当他指向光明，这片土地将会迎来光明。
　　当他步入黑暗，这片土地将随他沉沦黑暗。
　　加百列微微阖上眼，眼下，于他而言也是一个选择——
　　是由他将这个小先知养育长大，将他培养成光明的使者，还是任由这些教廷骑士将其带到教廷圣地，让掺杂着不知多少权欲利益的教廷人员来教养这个年仅五岁的孩子。
　　这并不是他的责任。
　　加百列冷静地想。
　　那个人类的母亲献祭了所有，所求的是一个证明。而他证明了艾默瑞斯的身份——并不是恶魔之子，而是人类的先知。哪怕教廷已经腐朽到了极致，他们也会善待这个孩子，想方设法让他的力量为他们所用。
　　但无论如何，他会平安地活下去。
　　加百列思索着，任由自己的意识沉浸到精神世界中。
　　看着大变样的精神世界，加百列微微一怔，刹那间有些恍惚，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第七重天的行宫之中。但一排排镶金嵌玉的书架上摆着的书籍明晃晃地告诉不怎么爱看书的加百列，这里是瑞德的精神世界。
　　至少，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前是这样的。
　　精神世界变成了这副模样自然是有缘由的。
　　显然，在他的荣光有些不受控制的时候，他一直压抑下来的精神力侵蚀了瑞德的精神世界。它大肆渲染侵蚀着人类的精神世界，改造着这里的一切，就差明晃晃地替换所有，宣布这个精神世界已经易主了。
　　看着扒在墙壁上，个头不够却拼命仰着头，死死盯着墙壁上的壁画，嘴里念念叨叨的男孩，加百列忍不住心下叹息——
　　被另外一股精神力侵蚀占据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就一点没有感觉？那种自己的地盘被外来的力量逐步占领，他就没有感觉到一丝难受？
　　好吧，他家斯潘的小脑瓜里完全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满满的都是对知识的求知欲。加百列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他发现精神世界里出现自己不曾见过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他的第一想法绝不会是考虑它为何出现在这里，只会迅速将那个东西跟自己所学的知识勾连起来，开始理论联系实际的研究发现。
　　加百列有些无奈地看着瑞德，心这么大，但凡他有一点坏心，这个傻孩子连灵魂都逃不出去。
　　正在念叨瑞德的心大，那个扒着壁画看得目不转睛的男孩就霍地扭过头，棕色的大眼睛明亮又清澈，欢欢喜喜地冲加百列挥了挥手，口中叫道：“加百列！”
　　宠孩子是要不得的啊。
　　加百列默默地想。
　　但他还是下意识加快了步伐走到了瑞德的身旁，手上用力，直接将那个孩子提溜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啊！”
　　瑞德被加百列这个动作给吓懵了，他猛地抱住了加百列的脖子，生怕他整个人栽倒在地。但显然，加百列的身体素质不是他这种单薄小身板能够比拟的，即使撑着瑞德的体重，他仍然站得稳稳当当，仿佛瑞德的体重还不如他一根羽毛重。
　　瑞德的耳尖染上红晕，在身体免除了对栽倒危机的警惕后，他的手脚僵直，脚趾绷紧令小腿都有些发麻。他慢慢地直起身体，紧抱着加百列脖子的手臂慢慢松开，他的指尖有一种被烫伤的感觉，但瑞德知道，那是错觉。
　　加百列的荣光从来是温暖而不炽热。
　　指尖微微颤了颤，瑞德想要完全松开胳膊但却有些不敢，哪怕他知道在精神世界里摔一跤也摔不坏，但身体对平衡的本能影响着他。
　　瑞德咽了咽口水，在他的记忆里，对他做过同样事情的人只有在他十岁的时候离开他的父亲，但也只有在五岁那一回而已。
　　坐在男性长辈的肩膀上，看得更高更远，大抵是每一个男孩童年时的渴望。虽然瑞德自觉脱离了那个年龄段，但其实……嗯，撇除心里的情感因素，这个高度能够让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上方的壁画。
　　瑞德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嘴唇嗫嚅着，小声地道：“加百列……”他都这么大了，还是把他放下来吧。
　　加百列却勾着嘴角，轻松地说道：“抓紧了，斯潘。”
　　瑞德：“？！”
　　下一刻，加百列身后的羽翼轻振，他飞起来了。
　　瑞德瞪圆了眼睛，他猛地弯下腰，紧紧地抱住了加百列的脖子。
　　加百列悬停在半空之中，羽翼的振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稳稳当当，半点颠簸也没有。加百列抬手拍了拍瑞德的手背，“松一点，斯潘，你这是想要勒死天使吗。”
　　瑞德瞪大的眼睛瞅了瞅加百列，而后猛地甩开手。
　　然后，他一个失去平衡，整个人差点就从加百列的肩膀上栽倒下去……要不是加百列及时伸出手，握住了瑞德的腰的话。
　　“你究竟在紧张些什么啊。”加百列有些无奈地帮着瑞德稳定了身体，先是拍了拍他的后腰，让他直起身体。而后左臂拉过来，僵硬的手指掰开，把自己左肩上的衣裳塞进他的手心里，还不忘将人家的手指合拢上。
　　当然，天使的右手始终抓在瑞德的腰侧，稳定他的身体。
　　加百列觉得，做人肉梯子到这个地步，他果然很宠爱这个幼崽。
　　瑞德僵着身体，任由加百列摆弄着。
　　“怎么样？”加百列问道，“难受吗？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
　　瑞德绷紧的肩膀慢慢地放松下来，他抿了抿嘴角，脸蛋依旧红红的。他不去看加百列，只将目光专注于眼前精美的壁画，有些弱气地回答道：“挺好的。”
　　短暂的静默后，瑞德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加百列，在不高兴吗？”
　　加百列微微一怔，他侧头看向瑞德。
　　瑞德没有转头，只是他的视线有些飘忽。
　　他不敢看加百列，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如果猜错了，那就有些失礼。如果猜对了，瑞德觉得，加百列可能并不需要他人的目光。
　　加百列没有回答瑞德的问题，而是抬起手，指着壁画最上方那个舒展着双翼，似在仰头长啸的金色巨龙，轻声道：“那是龙族的王，黄金巨龙阿齐帕德。他是所有龙族的王，所有龙族的父。他是上帝创造出来的第一个巨龙，只比炽天使晚三天。当他第一次流出的血滴落在大地之上，二代龙族诞生了。”
　　二代龙族是由阿齐帕德的第一次流出的鲜血所化，最初只是小龙，但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变成了成年巨龙，而后他们的时间就如同凝固。后代龙族就是二代龙族繁衍出来的，卵生。
　　加百列的手指微微后移，指着阿齐帕德身后的那只体型略小一些，通体银色的巨龙，继续道：“那是希尔瓦，阿齐帕德最小的女儿，白银巨龙。”
　　希尔瓦是二代龙族，在她的兄弟姐妹，好吧，她是最小的，没有妹妹。当他们择对结成伴侣的时候，希尔瓦却相当好眼光地看上了加百列。
　　为的就是加百列这一头全天堂也是独一份的银色长发。
　　希尔瓦的眼光相当高，除了和她父皇相同的黄金色鳞片，还有她自己这龙族独一份的亮银色鳞片，她根本瞧不上其他颜色的巨龙。
　　单指颜值上的瞧不上。
　　而加百列，无论是颜值还是实力，都成为希尔瓦心目中最完美的伴侣。
　　她足足追求了加百列一万年，哪怕加百列拒绝了她无数次，她始终没有放弃以着各种方法渠道送加百列礼物。
　　龙族喜爱那些闪亮的黄金宝石，而求爱最好的礼物，就是那些亮晶晶的东西。
　　那种一早推开行宫的大门，看到殿门前紫晶钻石各种亮晶晶宝石堆成的小山，加百列就遭遇了不下上百回。
　　加百列听说，为了送礼物，那姑娘连她自家兄弟姐姐父皇的小金库都打劫了一个遍，没有挨揍，纯属是因为希尔瓦是阿齐帕德最宠爱的小女儿。
　　一开始，加百列还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拒绝。但当他发现那位龙姑娘实在百折不挠，而龙族也着实抗揍以后，加百列就不免变得粗暴起来。
　　她也不想想，天堂本就禁止恋爱，哪怕加百列能向上帝求个特权，但他又不喜欢那姑娘，怎么可能跟她结成伴侣。
　　再者，那位龙姑娘也不是真的爱他，最多是被他银色的头发迷花了眼睛，想要将他的头发占为己有。
　　加百列听说，“失恋”的希尔瓦抱着被退回来的金银财宝哭了整整七天。就在加百列以为她能彻底消停下来的时候，那位龙姑娘却又来到了第七重天。
　　希尔瓦：当不成伴侣，当坐骑行不行啊。结不了婚，但只要让她能天天看着漂亮的银色，最起码能下饭啊。
　　看在阿齐帕德的面子上，加百列只撸起袖子，将希尔瓦轰出了天堂。
　　“那是精灵王欧泊朗，上帝所创造出来的第一位精灵。最初，他居住在天堂之中，但因为寂寞于没有同族，上帝允许他去往大地繁衍。他在山林水泽之处剜出了自己的心脏。心脏落地生根，最终长出了精灵族的圣树。后代精灵是圣树结出的果实。”
　　“那是人鱼珀尔，人鱼族的公主，海洋的明珠。她的容貌比水波还要柔和秀美，但性情却比火焰还要炽烈暴躁。曾经有海兽想要将她掠夺为自己的新娘，结果这位公主殿下一尾巴将海兽抽到重伤……”
　　加百列慢慢地将壁画上镌刻的存在一一讲述给瑞德听，那些对瑞德而言是传说中的存在，但对于加百列而言，却是不久之前还在一起喝着蜜酒嬉闹的好友。
　　加百列，大抵是天堂所有天使中，拥有异族好友最多的天使。
　　大多天使，其实都是高傲的。
　　当然，这份高傲是针对其他种族的。
　　毕竟，不是哪个种族有幸和创世神祇一同居住在一起。
　　天使，是离神最近的一族。
　　这一点，足够让他们骄傲。
　　但加百列从来就不是一个很天使的天使。他曾经逼得优雅矜贵的路西菲尔暴走，逼得冷肃矜持的米迦勒拔剑，他能够有今日这种相当得体的仪态，还是托、了、两、位、兄、长、的、福！
　　无论哪个种族，光明也好，偏向黑暗也罢，除非是恶魔这种上了黑名单一生黑的存在，加百列鲜少会直白得讨厌，哪怕是并不会很接近的偏黑暗种族，他也能够发现一二欣赏的存在。
　　这面墙壁上的壁画，其实是加百列一点一点亲自刻上去的。都是他觉得顺眼，值得往来的好友。
　　瑞德其实并没有看到，在东面墙壁，被一排排书架挡住的墙壁上，还有一幅壁画。那是他刻下的天堂全家福，端坐在御座之上的神祇，七位炽天使包括他自己，全部在上。
　　只如今，曾经的御前七位炽天使，天堂之中，又剩下几位？
　　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
　　不过是一次重伤，他横跨了无数岁月，哪怕如今往过去回溯一千四百年，依旧够不到他熟悉的曾经。
　　时间，岂不是世上最残酷与公平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交友满天下的炽天使#
　　路西菲尔：呵呵，全天堂的炽天使就你空闲最多，可不就有时间满世界乱跑吗。
　　米迦勒默默拔剑：加布，这是你第几次将工作推给副手？
　　加百列：啊啊啊冤枉啊，副手不就是辅助我工作的吗。我不把公务非给他，他该多失落啊。
　　路西菲尔：来，加布，这些都是你的。
　　小山状的公文压下来——
　　路西菲尔：为了不让你觉得失落，我的这些工作就交给你了O(∩_∩)O~ 圣光微笑.jpg
　　加百列：QAQ
　　亲亲抱抱举高高~
　　加百列：果然再不开心，一看到我家斯潘，心情顿时就明媚了有木有
　　——
　　二设：天使其实是比较遭恨的种族，不局限在恶魔那里拉仇恨，谁叫全世界就天使能够跟创世神一起住┑(￣Д ￣)┍
　　天使：╭(╯^╰)╮一群渣渣
　　众异族：嫉妒使我们丑陋
　　但加百列算是例外，这娃芯子不是真正的天使，就喜欢到处跑，呼朋唤友什么的，所以他的朋友圈特别广~
　　其实加百列的心态还算不错了，受伤一次，醒来后物是人非还回不去家= =这回穿越千年之前，又发现老朋友的后裔们一个个过得相当凄凄惨惨┑(￣Д ￣)┍
　　PS：龙族精灵族的由来都是作者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O(∩_∩)O哈哈~
　　再PS：莫斯提马其实是比较厉害的大恶魔，传说中是堕天使，但这里，他从一开始就是恶魔，从小恶魔变成大恶魔~
　　

第39章 
　　曾经强大的种族被驱逐猎杀，曾经被追捧的混血无处藏身，及至今日，这片大地之上，称王的是当初被所有种族轻视过的人类。
　　其实，并不难以理解，不是吗。
　　异族的强大源自于血脉，越是古老，越是强大。而人类，他们的血脉可以从人祖的身上追溯到上帝的身上。但这份血脉并不是那么好继承的，除了极少数的先知以外，那份血统几乎不在任何人类的身上显现，所以他们是那么得柔弱。
　　这造成一开始，异族占尽优势，而人类只能够在夹缝中求生。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异族的血脉被一代代稀释，他们再不复先祖的荣光之时，人类的优势慢慢显现出来。
　　即使有混有异族血脉的混血儿，人类却从未以此作为强盛自我的方法。
　　人类的创造力，是最可怕的天赋。
　　最终，异族无意中交到了人类手中的利刃，划破了他们自己的喉咙。
　　濒死之际，他们才开始醒悟。只是，人类的屠杀已经开始了，异族，以及拥有异族血统的混血儿，现在轮到他们开始苟延残喘了。
　　当他们意识到人类灭绝他们的决心时，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反抗。
　　这是必将出现的一战，无论谁胜谁负，某种意义上，也不会有赢家。
　　“这不仅是为了人类无辜的幼崽。”加百列轻声，仿佛自语一般道，还有他那些老朋友的后裔。
　　他的身体变得虚无，这是他正在脱离精神世界的标志。与此同时，浸染到了瑞德精神世界的精神力开始抽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过滤了一下似的，属于加百列精神世界里面的东西一点点在这里消失。
　　水晶的吊灯变成普通的白炽灯，铺着白色柔软皮毛的地面变成了普通的木制地板，书架正变回曾经的实木质地……
　　“可以留下这个壁画吗？”
　　眼见着眼前的书架被过滤成原来的质地，马上就要轮到墙壁，瑞德连忙用手扒住墙壁。他不舍地看着精美的壁画，早知道，在汉尼拔学习绘画的时候，他也跟着学一下就好了。
　　“这是我精神力的一部分延伸，若是留在你的精神世界里，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有些不恰当，但一个人的精神力侵入占领另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就像是精神污染一样。战场上，他见过被恶魔精神污染了的天使，那种无法自控，眼睁睁看着自己堕落最终不得不自裁的惨状，更是让加百列在心中添了一笔对恶魔的厌恶。
　　加百列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对这个精神世界里做出大的改动，就是避免不小心精神污染了瑞德。
　　天知道天使不小心精神污染了人类会有什么后果。
　　“比如？”瑞德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加百列的虚化停止，他摸了摸下颌，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头晕，恶心，想吐？”
　　“可是我很好啊。”瑞德歪头看向壁画，“我喜欢这个。”
　　这不仅是一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存在，更是加百列从前的朋友圈子。
　　他想要多了解加百列一些。
　　加百列深沉脸，片刻后，他开口道：“好吧，暂时留着。一旦有什么不对，你得及时跟我说。”
　　瑞德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
　　再度睁开了眼睛，加百列看到旷野上，三个骑士眼巴巴地守在一旁，加百列长久的沉默让他们有些不安，但他们不敢多说什么，只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候。
　　他们倒是想要照顾一下年幼的先知，但想想他们之前干的蠢事吧，贸然的殷勤只会让小先知更加厌恶他们的存在。
　　虽然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小先知宁愿长久地盯着一个方向发呆，也不愿看他们一眼，说一句话，哪怕是问责也好。
　　他们能够看到的永远是小先知的后脑勺。
　　这就很让骑士绝望了。
　　他们虽然是教廷骑士团最普通的一员，但他们对上帝的虔诚之心却不下于任何一位圣骑士。他们渴望能够在更接近上帝的地方祷告，所以他们满大陆追捕那些藏匿在人群里的邪恶巫师，以此来积攒进入圣骑士团的功绩。
　　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功绩竟然刷到了小先知的头上，还因此害死了先知的母亲。
　　他们不敢想象，要是因他们而让年幼的先知对如今的教廷产生恶感……现在若是以死谢罪，不知能不能消弭先知的怒火。
　　他们无法容忍人类的希望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从指缝间溜走。
　　三个骑士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出现在脸上的表情，是糅杂了悲壮的决然。
　　完全不知道那三个骑士已经想到了以死赎罪，加百列将手放在男孩的发顶，轻声道：“艾默瑞斯，跟吾走吧，去教廷。”
　　三个骑士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艾默瑞斯抿了一下嘴唇，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个方向，小声地问道：“妈妈，要去吗？”
　　虽然看上去这位加百列殿下是一个大人物，但艾默瑞斯更倾向于听从自己母亲的吩咐。
　　三个骑士一愣，而后他们忽然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小先知为什么表现得不像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即使是先知，他首先只是一个年幼的男孩。
　　是鬼魂吗？
　　那位女士的鬼魂就在这里？
　　一想到刚才恶魔在他们面前现身，并被加百列殿下用圣火烧死，似乎，鬼魂的存在并不令人奇怪。
　　加百列微微侧头，鎏金色的眼瞳中清晰地倒映出人类鬼魂的模样。
　　她看上去与生前并不太大区别，唯有面容异常苍白。
　　艾默瑞斯微微仰头，嘴角抿出一个略有些腼腆的笑容来。
　　他已经变成鬼魂的母亲正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在他的额头落下轻吻，就像是生前一样。
　　正像是那些骑士所想的，无论男孩的未来是何等的光辉璀璨，他现在只是一个相当年幼的男孩。五岁的年纪，对于生与死并没有明确的认知。尤其他的眼睛还能够看到母亲的存在，被亲吻爱抚如之前一般无二。
　　他不喜欢这些骑士，是因为他们之前的追捕让母亲恐惧了。
　　而他之前的恐惧不安，则是源自于他感受到的母亲的恐惧。
　　她看向艾默瑞斯的目光里充满了不舍与怜爱。
　　三个骑士放下了武器，他们走到艾默瑞斯的面前——他们看不到鬼魂的存在，但能够从先知的动作中猜测些许。他们俯下头，满怀愧疚地道：“女士，我们很抱歉，我们的偏信和愚蠢害了您的生命，我们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哪怕是生命。”
　　这是他们之前就下定的决心，只要先知不将怒火牵连到教廷，他们愿意现在就自戕赎罪。
　　风中，传来絮絮的低语，那是鬼魂在轻声呢喃。
　　骑士们无法听到，但艾默瑞斯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扁了扁嘴，很不情愿地看了他们一眼，憋了半晌才小声道：“妈妈说她原谅你们了。”他有些不高兴地补充了一句，“妈妈说，即使没有你们也会有其他人。”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只要被发现使用巫术，无论善恶，必将引来教廷或是王国骑士的追杀。
　　不去看感激涕零的骑士们，艾默瑞斯皱着眉，有些不高兴地拔高了声音：“为什么？妈妈为什么不一起？您不去，我也不去。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因为你母亲要去往天堂。”加百列伸手，在骑士们一众倒吸冷气中提溜起艾默瑞斯的衣领子，将那个孩子提到了眼前，加百列鎏金的眼眸中充满了威严，“不要让她放不下。”
　　艾默瑞斯蹬了蹬腿，悬殊的身高差距让远离地面的未来先知有些心底发虚，他甚至不敢挣扎，以免将自己摔疼。但听到“天堂”这个词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亮，“天堂？就是充满了鲜花与和平，对像我这样的人也十分友好的地方？”他冲自己的母亲伸出手，“妈妈，我也想去。”
　　人类鬼魂的眼眸中渐渐涌出泪水，一下子让男孩有些慌乱了。他挣扎的力度一下子变大了，加百列在足够靠近地面的地方松开了手，看着男孩扑进了他母亲的怀里。
　　先知与生俱来的力量，让他能够轻易地触碰到自己死去的母亲。除了冰冷的触感让男孩止不住哆嗦了一下，其他与生前并无甚区别。
　　“妈妈您别哭了，我乖，我乖乖的，还不行吗。我不去天堂了，不去了。”
　　艾默瑞斯从来受不了母亲的泪水，那会让他心口憋闷地疼痛。
　　就是为了不看到母亲的泪水，他之前尽量控制自己，无论家里家外，哪怕知道他要取什么东西只是一念的功夫，他仍会老老实实地走过去拿，像是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一样。
　　鬼魂抚着男孩的发丝，轻喃道：“好孩子。”
　　“那您能多看看我吗？”艾默瑞斯满怀希望地道，在知道母亲要去的地方就是她一直跟自己讲述的天堂，他真的想要跟母亲一起去。但显然，母亲没有办法带上自己，他也不想给母亲添麻烦，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提出这个请求来。
　　“我会……”人类的鬼魂俯下身，含泪亲吻儿子的眉心，喃喃道：“我会一直看着你，我的孩子。看着你，给这片大陆带来真正的和平。”
　　艾默瑞斯抬手抹去母亲的泪水，小声地咕哝道：“好吧，我会的，我可是让妈妈骄傲的儿子。”
　　“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每一天，永远。”
　　鬼魂的身后，明亮的光线交织，最终形成了一道光之门。
　　加百列的手指轻动，荣光悄然接近那道光门，推一下，再推一下。
　　片刻后，加百列收回荣光，面无表情。
　　有本事让他一辈子回不了天堂，否则，哼！
　　三个骑士虽然听不到那位女士的话语，但竖着耳朵听到了加百列殿下和艾默瑞斯大人的话，他们仍是拼凑出了那位女士宽容而伟大的一面。
　　她仁慈地饶恕了他们的罪过，她一生不曾为恶，因而死后，她将去往天堂。
　　他们害死了一位真正的善人。
　　一想到这些，他们的内心就被悔恨啃噬。顺带着，他们也恼上了那些诬陷那位女士的村民们。
　　那些村民真是太不知好歹了，明明先知大人救了他们，他们却反过来诬陷先知，甚至将先知和他的母亲赶出了村子。为首的骑士咬着腮帮，他在想，要不要知会一些人做点小事，对他们稍作惩罚。
　　最后嘱咐了一下男孩，人类的鬼魂看向加百列，满眼祈求地道：“殿下……”
　　加百列微微颔首，有些事情，不必说出来他也明白。
　　哪怕是为了他那些老朋友的后裔们，加百列也会让艾默瑞斯平安地长大。
　　光门消散，鬼魂的身影消失在光明中。
　　艾默瑞斯顿时红了眼眶，眼泪要掉不掉：“唔，妈妈……”
　　加百列看向三个骑士，虽说他会保证艾默瑞斯平安长大，立身持正，但是！父神在上，这么一个五岁的人类幼崽，哪怕是有着极高天赋血统的先知，加百列也没有做保父的心思。
　　而教廷，显然十分乐意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这里是卡梅洛特的埃尔多……”加百列若有所思，他从那位母亲那里得到的情报着实有限还充满局限性。毕竟，她只是一个平民，能够识字已经不凡。她只知道五年前卡梅洛特发生过一次大清洗，所有会魔法或疑似会魔法的都被残暴的尤瑟王送上了火刑架。她并不知道卡梅洛特以外的土地上有什么，更不知道教廷距离此地有多远。
　　加百列看向那三个教廷骑士，道：“这里距离教廷有多远？”
　　为首的骑士立刻恭敬地回答道：“骑马只需要十五天的时间。”骑士的目光看了看年幼的先知，“我会为殿下和大人安排舒适的马车，只需要二十天，您们会就踏上教廷的神圣领土。”
　　加百列：“………………”
　　——
　　加百列完全没有兴趣感受一下一千四百多年前马车的舒适度。
　　他有更快捷抵达教廷的方法，但需要一些帮助。
　　比如说，一份对这片大陆十分熟悉之人的记忆。
　　当加百列直白地将要求说出来的时候，为首的那个骑士站了出来，而另外两个骑士则微微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坦然而坚毅，并不为即将有一位天使阅读他的记忆有丝毫不安。他行事从来问心无愧，唯一让他遗憾自责的便是在今日，误信他人传言，害死了一位善良正直的女士。
　　他闪烁着银灰色金属质地的灵魂上正萦绕着愧疚与自责。
　　泛着莹润光泽的手指抵在了骑士的眉心处。
　　下一刻，加百列走入了他的记忆中。
　　看了记忆，加百列才意识到，为什么为首这个骑士能够坦然地让他阅读记忆，而另两个看上去并不虚伪的骑士则松了口气。
　　——因为为首这个骑士，来自普通贵族家庭的汉弗莱，他是一个苦修士。他追求的是精神上侍奉上帝的虔诚，并不追求肉体上的快乐，所以他立誓不婚，且未与任何人发生肉体上的关系。但另外两人，同样是虔诚教徒，卡洛斯和艾布特，他们早已经结婚，儿女都有了。
　　显然，那两位骑士担忧加百列会看到一些……嗯，需要打马赛克的东西。
　　加百列的嘴角抽了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常识性的东西上。
　　公元五世纪，西罗马帝国在二十五年前就被推翻……这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欧洲大陆！
　　加百列很快将这片土地跟后世的欧洲地图进行对比。
　　这对于加百列而言十分容易，因为他家斯潘是一个俨然将世界地图背得滚瓜烂熟的天才。而与后世不同的是，现在的人将这片大陆划分为四大部分——
　　以波罗的海和斯卡格拉克海峡为界，北边包括未来的挪威、瑞典、芬兰等国家的领土被称之为北方大陆。
　　而与北方大陆毗邻，再以北海、莱茵河以及亚得里亚海为界，囊括了未来波兰、乌克兰、罗马尼亚、大半德国以及希腊等国家领土，即为东方大陆。
　　与东方大陆相隔莱茵河、亚得里亚海，包括未来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国家领土，为南方大陆。
　　而隔北海、英吉利海峡，现在英国和爱尔兰的领土，被人们称之为西方大陆，又名阿尔比恩大陆。
　　如今的阿尔比恩大陆，五大国并立，卡梅洛特便是其中之一。
　　而他们口中的教廷所在地，看地理位置，指的分明是未来的梵蒂冈。
　　也就是说，这三个骑士，打算带着他们，从英国一路骑马去梵蒂冈……虽然他很清楚这个时代陆地交通工具除了马就是马车，但他能说，在这个赶路除了跑就是骑马的时代，幸亏他是一个能够瞬移的炽天使吗。
　　而且，加百列发现，他似乎接下了一个烂摊子。
　　二十五年前，随着压迫这片大陆的西罗马帝国覆灭，教廷分裂了。
　　短短二十来年，教廷分裂出了十四个小教会，而这十四个小教会，并没有改投其他信仰，而是打着在各地设立教廷分会的旗号，既隶属于教廷，又不太听从教廷管辖，无形中极大地分化了教廷原本的权力。
　　虽然如今的教廷还有正统之名，占据曾经的神圣领土，但教廷对整个大陆的影响已经一直在被削弱。那些教会正在想方设法地壮大自己，他们时刻不停地拉拢各国的皇室贵族。比起在各国皇室眼中妄图凌驾于王权的教廷，这些依附于王权皇室的教会显然更适合他们的统治。
　　教廷不是不想跟各国皇室缔结友好的关系，但绵延了五百多年的骄傲，教廷自然做不到那些小教会对各国皇室的谄媚逢迎。而自恃有了各国皇室支持的教会，越发不将神圣之地的教廷放在眼里。
　　甚至，在五年前，现任教宗圣奥德里奇即位的时候，其他十四个教会公然推出了一位对立教宗，以示对现任教宗的不满。
　　加百列默默翻了个白眼，早在教廷没法阻止那些教会分裂出去，这一日的对立便早已注定。哪怕还占据正统之位又如何，等到教廷彻底失势，百年之后，谁还记得所谓的正统。
　　人类啊，他们总是健忘且善忘的。
　　不得不说，现在的教廷还真是陷入了一个相当糟糕的境地。
　　艾默瑞斯的存在，于教廷而言，说是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加百列并不准备走到台前，劳心劳力。如果人类的事情总是需要天使忙前忙后，那还需要人类做什么！再者，看着教廷的全名，加百列牙疼。
　　基督……哼，想求他帮忙，先把教廷的名字给改了！
　　上帝教或者光明教……对，光明教廷！
　　收回手指，加百列没有看一头冷汗的骑士汉弗莱，而是低头看向艾默瑞斯，严肃地开口道：“艾默瑞斯。”
　　男孩仰起头，刚被泪水浸透过的蔚蓝色眼眸充满了无辜。想起母亲临走时的叮嘱，艾默瑞斯小声地应道：“是，殿下。”
　　加百列认真地叮嘱道：“艾默瑞斯，等你以后做教宗的时候，一定记得，要给教廷改名为光明教廷。”加百列的神情严肃极了，“吾神喜爱光明，没有哪个名字比光明教廷更能够迎合吾神的心思。”
　　艾默瑞斯一呆，教宗？那是什么？
　　但听话的人类男孩仍是点了点头，道：“好的。”
　　一人一天使，并没有多关注一旁骑士们的脸色变化。
　　哪怕是教廷各位主教，谁敢轻言教宗的更迭。
　　不过，以着艾默瑞斯大人的身份，莫说教宗大人继位不久，还不是培养继承人的时候。哪怕教廷有看好的继承人在，他们又哪及得上艾默瑞斯大人分毫。
　　这可是人类这一代的先知啊，除了他以外，谁还能够带领教廷走向光明。
　　至于教廷改名的问题。
　　虽然他们不解加百列殿下为什么忽然提起改名这个问题，但听加百列提及上帝喜爱光明，光明教廷这个名字更符合上帝的喜好时，这些骑士就没有异议了。
　　加百列殿下可是上帝御前的炽天使之一，谁能比那位殿下更了解上帝的心意？
　　他说是，就一定是。
　　他们是完全没有想到加百列是讨厌基督弥赛亚等等跟亚当这个存在有关的称谓，改名纯属是私怨。
　　汉弗莱甚至想要向加百列进言，可否将这件事告知现今的教宗圣奥德里奇大人。与其等到艾默瑞斯大人继位后再改名，他们相信，圣奥德里奇大人会十分乐意现在就给教廷改个名字。
　　见艾默瑞斯应是，加百列满意地点头。
　　没有错，光明教廷，这个名字绝对符合父神的审美观。
　　至于其他名字？
　　那是什么鬼。
　　那个堂而皇之分享父神信仰之力的家伙。
　　加百列抬手，以荣光画出一个圈子，示意所有人都站进去后，他身后的十二翼微微一振，众人瞬间就消失在旷野中。
　　下一刻，教廷的建筑物近在眼前。
　　然后，加百列就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想要给教廷改名的炽天使#
　　加百列：基督教不好听，叫上帝教太直白，就光明教吧，光明教廷好听，看我真诚的眼神
　　亚当：呵呵。
　　路西法：叫光明教廷也不错，改明我组个黑暗教廷。
　　——
　　谜之音：听说殿下没兴趣做保父？
　　加百列：没错。
　　谜之音：那斯潘塞·瑞德……
　　加百列理直气壮：我家斯潘怎么能和普通的幼崽等同！
　　——
　　人类和异族的关系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Д ￣)┍
　　还有骑士是好骑士，但教廷的知识储备不足，很多事情他们都不知道= =
　　还有这段时期比较黑暗，除了人和异族巫师之间的争斗外，还有神权和皇权的撕逼= =真实历史不用想，所有的折腾都是为了剧情啊~准备给梅林开个大，握拳


第40章 
　　后世的国中之国，宗教中心，如今却只是一座被无数简陋平房包围在中央的罗马式风格教堂。教堂占地极广，外部墙体是由青灰色的砖石堆砌而成，这使得整座教堂显得朴素而威严。
　　以着这个时代人的眼光，这已经是相当出色的建筑。
　　但天使所关注的并不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加百列看的是这座教堂周围萦绕着的信仰之力——是那么得微弱，如萤火之光，断断续续，不知何时就要熄灭了。
　　这点信仰之力，甚至还及不上当初亚当和夏娃在郊外拿石头堆出来的简易祭坛。那时的人类寥寥百人，但凝聚出来的信仰之力却是最精纯的鎏金之色，而不像是加百列眼下所看到的萤火之光。
　　显然，在教廷的生存空间不断被其他教会和皇室压迫，不仅分走了大量的信仰之力，还使得本该坚信正统的教廷内部都产生了动摇。
　　加百列无声地叹了口气，再一次觉得，如果当初来到大地上传教的人是路西菲尔，如今大陆的形势绝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加百列从不怀疑路西的洗脑能力。
　　不过，教廷也不是没有好东西的。
　　教廷的后花园中，栽种着一片歌斐木林。在后世已然濒危的树种在此时却蔚然成林，不得不说，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但令加百列有些惊喜的却是那一棵看上去最不起眼，几乎没有体现出歌斐木特征的小树。
　　比起其他树干纹路细密，针状的枝叶舒展，散发着清幽香气的歌斐木，那棵小苗只有婴儿拳头粗细，高不过两米。它看上去是那样得营养不良，奄奄一息，纤弱的树干弯曲下来，就连针叶都没有长出两片。
　　每一个人看到它的人都不会怀疑，兴许就是几天后，或许是几个月后，这棵小树就会死在这片林中，化为养料滋润着其他健壮的歌斐木。
　　可当加百列鎏金的眸子浮出喜色，缓步向那棵衰弱的小树走近的时候，周围的歌斐木林的枝叶忽然飒飒作响。
　　而后，让人瞠目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高大的歌斐木的树干纷纷弯下，绿色针叶组成的树冠抵在地面上，它们如人类一般行礼，好似在迎接加百列的到来。
　　而那棵已然弯下腰的小树则缓缓挺直枝干，两片欲掉不掉的针叶抖了抖，叶尖染上了些许红色。
　　这一幕看呆了汉弗莱等人，还有发现“入侵者”而急匆匆赶来的圣骑士们。
　　自从五年前其他教会组成联盟，推举出一位对立教宗后，教廷的处境就越发艰难起来。从前他们还能对教廷存有一丝敬畏，但现在，每个月圣骑士们处理的暗杀事件都不下五指之数。
　　他们竟然对教宗采取了暗杀的手段，这是自教廷成立后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要不是教廷内部镌刻有禁魔的法阵，教廷有理由怀疑，那些教会将会与某些巫师达成邪恶的勾当。
　　骑士们日夜不停地巡逻，就是为了保护教宗以及诸位教士的安危。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如此严密的保护，竟还是大白天让人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大教堂的内部。
　　就在圣骑士们赶来逮捕那些闯入者时，他们看到了这宛如神迹的一幕。
　　众人都呆住了。
　　而比万木拱服一幕更令人心悸的，却是缓步走进林中的身影。
　　白色的长袍，银色的长发，背对着众人的身影虽然让他们看不到他的面容，但身后微微舒展着的纯白羽翼已然让他们目瞪口呆。
　　拥有纯白十二翼的天使，是传说中上帝御前的炽天使。
　　加百列的手掌轻轻抚上小树柔弱的树干，低沉却柔和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
　　“圣歌斐木。”
　　加百列唇角带笑，将自己的荣光送入了眼前这棵柔弱的小树之中。
　　祈祷室中，身穿白色长袍的教宗倏地睁开了眼睛。
　　每一位教宗在继位之后，冥冥中都会与脚下的这片神圣之地缔结一种联系，奥德里奇也不例外。
　　而让奥德里奇感到痛苦的是，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神圣之地的力量正在流失，无论他如何虔诚祷告都无法阻止力量的流失。他能够感觉到，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这片土地将不复神圣之名。
　　为了挽救这一情况，奥德里奇甚至想到了献祭。
　　如果献祭自己的灵魂能够挽回神圣之地的力量，他心甘情愿。
　　只是，反复数次无法点燃圣火，让奥德里奇意识到，他并不是上帝所偏爱的祭品。他只能祈祷，不断地祈祷，希望这个情况能够改善。
　　而此刻，他感觉到了——
　　强大而纯粹的力量经由某种媒介，涌入了这片土地之中。他脚下的土地发出愉悦而欢畅的情绪，它正在活过来。
　　而那股力量的源泉，就是在教堂的后花园中。
　　奥德里奇不顾随行教士的劝阻，急匆匆地向目的地赶去。
　　后花园中，加百列的神情愉悦。
　　他的手下，圣歌斐木纤细的枝干传来有如心跳一般的脉动。它有些贪婪地吞食着加百列的荣光，而它本身正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精神。它的个头倒是没怎么长，但舒展开很多细小的枝干，针状的叶子在上面生长着，繁茂而蔚然。
　　而与其他歌斐木不同的是，圣歌斐木的针叶不是绿色，而是火焰一般的红色，边缘处则是金色。它的枝干则变成了红棕色，上面泛着莹润的宝石光泽。沁人心脾的芳香逸出，那是属于大自然的生命活力。
　　歌斐木可以说是有史以来人间树木中最具灵气的一种，它固然无法与天堂的生命之树或是精灵族的圣树相比，但已经是人间的极品。若非如此，上帝也不会给诺亚神谕，要他以歌斐木建造方舟。
　　而加百列如今手下的这棵幼苗，却是歌斐木中的异种，圣歌斐木。
　　加百列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人间看到圣歌斐木，因为这个树种，曾根植于天堂之中的。
　　圣歌斐木已然不是凡品。
　　它扎根于土壤之中，却不以雨露为生。能够滋养圣歌斐木的唯有信仰之力或光明如天使荣光的力量。当圣歌斐木吸收了足够的力量后，它能够撑开一道结界，与土地的主人缔结契约，守护着它所根植的土地。
　　结界的强度，与圣歌斐木的状况息息相关。
　　加百列恍然意识到，所谓的神圣领土之名从何而来。
　　圣歌斐木庇护的土地，与神圣领土无异。
　　只是，随着近些年教廷势力的衰退，信仰之力锐减，圣歌斐木收到的信仰之力也跟着减少，以至于笼罩在教廷的神圣结界摇摇欲坠，心怀恶意的歹徒也能够进入教廷暗杀。
　　以着圣歌斐木如今的状况，若是有人能够以圣力滋养树身，虽不及荣光或是信仰之力能够彻底消除它的虚弱，至少可以给它续命个百十来年。
　　可问题是，如今教廷式微，许多关键性的知识都失传了。麾下骑士连先知和恶魔之子的区别都分不清，更别提圣力与巫师法力的差别了。觉醒了圣力的教徒，就差没有日日祈祷恳求上帝将这“恶魔之力”收回，哪里会想到给圣歌斐木续命。
　　偌大教廷也就现任教宗奥德里奇觉得这棵小树似有些不凡，阻止了当时园丁对它下手。要不然，这棵圣歌斐木没有在缺乏信仰之力的状态枯死，而早早被园丁给剔除了。
　　应该说，幸亏教宗阻止那些人对它下手吗。
　　自此之后，早就开启灵性的圣歌斐木将目光放在了新任教宗的身上，努力地跟他沟通，试图让他意识到自己严峻的情况。但它显然高看了教宗，以奥德里奇的能力，他根本没有发现圣歌斐木的努力，反而让它白费了本就匮乏的信仰之力。
　　反复数次的沟通失败后，圣歌斐木都差不多认命了。
　　可没有想到的是，它竟然感应到了纯粹的光明之力，这才拼了命地跟加百列打招呼。
　　在将荣光赋予圣歌斐木的过程中，感受到这棵圣木近乎委屈的情绪后，加百列的嘴角抽了抽。
　　所以说，教廷究竟是式微到了何等地步啊。
　　反正因为占纳西斯之页，加百列心核衍生荣光的速度远远高于心核修复的速度，荣光不给圣歌斐木也是浪费掉，加百列索性让这棵饿了上百年的小树苗吃了个饱。
　　圣歌斐木感动得针状叶片都沁出了水珠。
　　荣光那么充沛还平易近人的天使，圣歌斐木生平仅见，以至于加百列看它差不多饱和之后想要收回手掌的时候，圣歌斐木红棕色的枝干弯曲着，松松地挽住了加百列的手腕，似在挽留。
　　加百列能够感觉到，这棵圣歌斐木的情绪有些矛盾。
　　它想要跟着他离开，去过荣光管饱的好日子。但它又记着自己的使命，要守护这片神圣之地，给予它永恒的庇护。
　　所以，它试探性地询问，加百列能不能留下来。
　　加百列看着叶片上不断沁出的水珠，简直无言以对。
　　都是沟通不良和缺乏口粮惹的祸。
　　忽然想起了什么加百列转过头。他没有理会那群激动不已的教廷众人，而是看向被汉弗莱等人护在中间的男孩，开口道：“艾默瑞斯，过来。”
　　艾默瑞斯连忙跑了过去。
　　他从刚才就隐隐感觉到了这棵漂亮小树的悲喜交加的情绪，他想要安抚它，但没有加百列殿下的允许，他不能随便地插话或是跑过去。
　　他答应过妈妈，要听殿下的话。
　　加百列下颌微抬，示意道：“摸摸它，安慰一下它。”
　　艾默瑞斯瞪大了眼睛，道：“我可以吗？”他明明感觉到这棵小树对所有人的排斥，除了殿下。
　　加百列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它会喜欢的。”
　　圣歌斐木弱弱地传递过来一个情绪——它才不会喜欢呢。在它试图跟人类沟通却总是被无视后，它就决定永远不要搭理那些蠢蠢的人类。
　　艾默瑞斯连忙用裤边擦了擦手，确保他的手掌干干净净后，他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圣歌斐木红棕色的树干。
　　当男孩细嫩的掌心与红棕色细密树干相贴合的时候，肉眼可见的金色纹路自艾默瑞斯掌心下亮了起来，而后倏地蔓延至整棵树身。地面开始透析出金色的光芒来，那是圣歌斐木扎在土壤中的根系。
　　而以这棵圣歌斐木为中心，金光铺陈成网，猛地扩散开来，几乎一瞬间就蔓延至整片神圣领地的范围。而后，倏地破土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整个教廷所在地笼罩其中。
　　美丽而又炫目的光网，即使在白日阳光闪耀的时候依旧夺人眼球。它在天空中闪耀七次后才渐渐黯淡下来，而与此同时，这片重新被定义为神圣的土地上，有人倏然倒地，昏迷过去。
　　——永恒庇佑之地，不欢迎心怀二心的异教徒。
　　与这片土地缔结了神圣契约的主人，现任教宗圣奥德里奇猛地捂住了心口，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蓝色的眼眸充满了泪水。
　　他听到了这片土地发出的声音。
　　吾主，没有放弃他们。
　　他又惊又喜地看向前方，他清楚地感知到了那棵曾经被他保下的小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也得知了圣歌斐木前两人的身份。
　　那是上帝御前的炽天使，加百列殿下，还有人类这一代的先知，艾默瑞斯大人。
　　奥德里奇屈膝跪倒，他的双手紧紧握住胸前的十字架。他的眼眸微阖，开始虔诚的祷告。
　　“圣洁、尊贵、荣耀的永生上帝，你的圣名在全地何其美，诸天述说你的荣耀，穹苍传扬你的手段……”
　　他的身后，圣骑士摘下头盔，放下长剑。他们跪在教宗的身后，轻声祷告着。
　　整个后花园，除了站在圣歌斐木前的加百列和艾默瑞斯，所有人都在虔诚地祷告着。低低的祷告声汇聚成了信仰的河流，普通人无法看到的金色光芒正从这些人的灵魂中析出，融入了高空中肉眼无法窥见的金色结界之中。
　　唯有神迹，才能挽回日渐衰颓的信仰，让信徒重拾信心。
　　艾默瑞斯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他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有着红棕色树干，金红色针叶的漂亮小树。
　　他觉得小树似乎是僵住了，他有些担忧。
　　该不会是被他给摸坏了吧？
　　不然，那些金色的光亮是怎么回事？
　　因为艾默瑞斯的存在，圣歌斐木直接忘记了挽留加百列，所以加百列十分轻易地收回手，抱着胸看着似乎陷入了死寂中的一人一树。
　　艾默瑞斯咽了咽口水，他不断地在心中向小树询问，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艾默瑞斯不禁收回手，求助地看向加百列。
　　然而，下一刻，艾默瑞斯就听到耳边传来“哇”地一声哭喊，震得他整个人有些发懵。而后，他的手腕被红棕色的树枝一圈圈地缠住了，手腕处传来的力道让他踉跄一下，整个人趴在了小树上。
　　刷刷又是两根树枝，这一次被捆绑的是他的脊背。
　　被迫跟小树来了个亲密接触的艾默瑞斯傻眼地看着眼前红棕色泛着宝石光泽的树干，他的耳朵被哇哇的哭声给灌满了。
　　【呜哇，你这个可恶的先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等你等了多久啊。我差点被这群可恶的人类饿死啊，就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把我种在这里，要我守护这片土地，我也不会挨那么久的饿呜呜……】
　　艾默瑞斯整个人都懵了，他喃喃道：“我……我没有啊，不是我……”
　　【呜哇，你还不承认，就是你，就是你，别以为我认不出你的气息呜呜……】
　　“可我真的没有啊……”艾默瑞斯一脸懵逼。
　　一棵【不听不听我不听反正就是你】的圣歌斐木，一个一脸懵逼努力措辞解释仍是被哭声弄得不知所措的人类小先知，加百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中却一片怅然。
　　相比其他种族，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即使是人类的先知，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而这一棵圣歌斐木，只要有足够的信仰之力，它能够长久长久地活下去，近乎永恒地撑起神圣之地的结界。
　　没有哪个人类能够长久地陪伴这棵教廷圣树，包括将它种在这里，曾经最为眷恋的那个先知。
　　一人一树近乎鸡同鸭讲地分辩了好一会儿——其实就是艾默瑞斯一个人小声地嘀咕解释，因为圣歌斐木不会说话，只有够传递情绪。而在场能够感应到它情绪的，除了加百列就是艾默瑞斯。
　　小艾默瑞斯根本耐不住圣歌斐木委屈巴巴的信誓旦旦，他解释的底气越发微弱起来。眼见着艾默瑞斯稀里糊涂地就要承认当初负心汉似的那个先知就是他的时候，加百列忍笑拍了拍树干。
　　虽然先知的气息因为神之血统的纯度而有不同程度上的相似，但人家幼崽没有干过的事情，你一棵上了百岁的圣歌斐木好意思逼人承认？
　　圣歌斐木“哇”地一声又哭出来，意识缩在了树心处，直接切断了跟外界的感应。
　　先知都是一群骗子，大骗子！
　　天使也帮着先知，不是好天使！！
　　艾默瑞斯一脸无措地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冲他笑了一下，低声道：“它会明白的。你是艾默瑞斯，是人类这一代的先知，并不是谁的替身。”
　　艾默瑞斯微微一愣，而后嘴角抿起，露出一个有些羞怯的笑容来，小声地道：“谢谢您，殿下。”
　　加百列深吸了一口气，这孩子羞羞怯怯的样子，怎么有些像是他家斯潘？
　　一想到自己养大的幼崽——其实就养了四年之前十二年的食宿方面还是戴安娜·瑞德包揽的——加百列瞅了一眼精神世界里正扒着壁画认真看的瑞德，看向艾默瑞斯的目光都软和了几分。
　　想到这个幼崽即将接手的烂摊子，加百列心虚了那么一瞬，旋即轻声问道：“艾默瑞斯，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加百列决定满足他一个愿望。
　　“愿望……”艾默瑞斯眨了眨天蓝色的眼眸，小声道：“我能用魔法帮助别人吗？妈妈说被发现用了魔法的人会被烧死，我，嗯，能不被烧吗？”
　　艾默瑞斯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对于他而言，魔法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自然。他明明能够用这个力量帮助很多的人，但母亲却一直禁止他使用这个力量。
　　艾默瑞斯并不后悔救了那些村民，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一个孩子的承受能力。
　　他从没有想过，平日里见到他会捏捏他的脸蛋，给他手里塞个果子的叔叔婶婶，在他救了他们之后，非但没有夸奖他，反而露出惊恐厌恶的表情来。
　　村子里的火明明不是他放的，但他们却说，是他给村子带来的火灾。
　　他明明只是救了他们。
　　艾默瑞斯仰头看向加百列，认真地道：“妈妈说过，魔法不分好坏，人心才有善恶。我用魔法做好事，我是对的。”
　　加百列垂眸看着这个人类的幼崽，缓缓点头，道：“你确实是对的。”
　　艾默瑞斯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来。
　　“但是——”加百列话锋一转，“但这件事吾有一个更好的完成人选。”
　　艾默瑞斯瞪大了眼睛，眼中露出明显的好奇。
　　加百列抬手揉了揉男孩黑色的头发，微笑道：“能够实现这个梦想的人，只有你，艾默瑞斯。”加百列拉起男孩的手，缓步走向跪伏在地的众人，平静地道：“你是先知，必将指引人类前进的道路。这世上不仅有你在受魔法被排斥的苦楚，还有无数天生具备这一力量的人正被他人驱逐猎杀。他们并不是恶魔的崇拜者，只是他们的先祖曾与异族联姻，使得他们流淌的血液中存在着力量。”
　　“混血的人类，曾经是人类的守护者。”
　　“你和他们的力量属性并不相同，可以说，整个时代，不会有人觉醒和你一样的力量。但是，艾默瑞斯，他们是你的责任。”
　　“小先知，这是与生俱来的使命。而吾会站在这里，是因为你。”
　　“吾不会帮你，但吾是你的后盾。”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日常黑一把亚当的加百列#
　　加百列：呵呵哒，要是当初传教的是路西，能有这破事？
　　路西法：应该谢谢你对吾的信任吗？
　　加百列：二哥么么哒~
　　——
　　圣歌斐木：这么温柔的天使，我生平仅见嘤嘤嘤
　　谜之音：说的你好像见过很多天使似的。
　　圣歌斐木：好吧，他是第一个= =
　　——
　　艾默瑞斯：我一定会努力！
　　加百列点头，内心：这么费时间的工作，我是疯了才会接过来~艾默瑞斯，成为教廷的支柱吧
　　——
　　我看《梅林传奇》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梅林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使用他的力量，得到别人的承认，而不是二瑟的命一直救，但总是有人冒领功劳，除了二瑟以外，那些骑士还欺负他干活，好吧，他是男仆，他不干活谁干活，但是嗨呀，好气！
　　梅林第五季完结得相当仓促，总觉得最后亚瑟的功绩和一开始说的不太符合→_→听说是兰兰拒绝继续演亚瑟，所以编剧就加快了梅林的进程。
　　兰兰说，演二瑟的时候，每一集最后有那么一点进步，但第二集 的时候又变蠢了，所以不想继续演，不知道真假，但我觉得，演员都明白的事情，编剧你的脑子是被丧尸给啃了吗！！ 
　　——
　　有关信仰之力的问题，那种东西对创世神肯定是没有太大用处的，他不是靠那个活着的。对信仰之力比较看重的是那些伪神，有信仰就活得棒棒哒，没信仰除了死亡就是沉睡，比较惨= =天使对信仰之力的看法就是点缀水晶天比较好看，加百列打信仰之力主意的那会儿，实在是他想不到恢复心核的办法了o(╯□╰)o看看后期出现的莫斯提马就知道了，恶魔里头变态多，没实力的落单天使要倒大霉的= =
　　这是一只坚决拒绝恶魔巧取豪夺的炽天使~
　　话说，虽然中世纪比较黑暗，但我觉得信仰方面是比较疯狂的。不然，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除了一些真丧病的，就是无比坚信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那些女巫是邪恶的~╮(╯▽╰)╭


第41章 
　　加百列的声音不高不低，后花园中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祷告的声音，不知何时停止了。
　　他们满怀着敬畏地看向正向他们走来的天使与先知。
　　天使身上朦胧的白光正在收敛。
　　象征着炽天使力量与地位的纯白十二翼缓缓收拢，隐匿。白色的长袍上没有半点装饰，但本身的质地却胜过最精美的丝绸布料。他赤足踩在地上，地面生长着的草叶，原本锋利的边缘变得柔滑，不肯割破天使足心半点。
　　长至足踝的银色长发被无形的力量编织着，最终编成发辫垂在身前。
　　他并不健硕，裸露在白袍外的手臂修长，小臂上肌理结实而流畅，却只是薄薄的一层。过于白皙的肤色，即使褪去了荣光，也像是被打上了一层柔光。
　　天使的美丽臻至完美，是最富创造力的画家雕刻家都不曾描摹出来的俊美绝伦。
　　这份美丽，无关男女，足以让人一生铭记。
　　众人赞叹于天使的美丽，却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
　　哪怕这位天使展现出了人类的形态，在场的众人也没敢真将他当做人类。
　　“赞美祢，吾主的从者。”教廷本代的教宗，圣奥德里奇双手交握，目光虔诚地看向加百列，而后是艾默瑞斯，“赞美祢，基督的化身。”
　　一听“基督”这个词，加百列立刻就想起了某个被父神册封为弥赛亚的圣子，加百列顿时就觉得心里憋着一股火。
　　他觉得，可能短短的十来年，他也没有办法等下去了。
　　于是，加百列冲教宗奥德里奇微微颔首，道：“日安，吾主在大地之上的代言人，吾名加百列，御前的炽天使。”
　　奥德里奇顿时无比激动起来，不止为了眼前这位天使来头不小，更因为他称呼自己为地上代言人。虽说历代教宗皆自比为上帝的地上代言人，但有什么比经过了官方承认更令教宗激动的事情？
　　尤其在教廷式微，那些教会联合推举出一位对立教宗的时候，天使对他的承认有如上帝承认了他的正统性。
　　奥德里奇激动得热泪盈眶。
　　加百列挑了挑眉，直接道：“吾主钟爱光明，教廷应当更名为光明教廷。”
　　奥德里奇毫不犹豫地俯身行礼，道：“谨遵神谕。”
　　是的，天使是上帝的信使。他的话，与上帝之言又有何区别。
　　完全不知道眼前的炽天使其实是有天堂没法回的倒霉蛋，奥德里奇只以为加百列是上帝派来的使者，前来人间匡扶教廷。于是，奥德里奇毫不犹豫地应下了给教廷改名的事情，全然不顾可能引起的变故。
　　而在场的骑士主教们，丝毫没有觉得教宗的决断有何不妥。
　　毕竟，那可是神谕啊。
　　加百列微笑起来。
　　果然还是父神的名头好用啊。
　　咦？他假传神谕了吗？没有啊，他的父神确实钟爱光明，要不然，整个天堂也不会亮闪闪的，没有黑夜。
　　他不过是前半句陈述事实，后半句说出自己的心声而已。
　　加百列笑得狡黠，从现在开始，能从亚当那里拦截多少信仰之力，就拦截多少。
　　作为回到天堂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套亚当麻袋的加百列而言，对亚当实力的削弱就是对他自己实力的增强。
　　没毛病。
　　——
　　公元501年5月5日，这一日注定被教廷铭记——
　　天使真身降临，人类先知回归教廷。
　　圣议事堂中，加百列被恭迎到了主位。
　　他的左手边坐着年幼的艾默瑞斯，右手边则坐着本代的教宗奥德里奇。其余各等级主教、各圣骑士团的团长则分坐在议事桌的两侧。
　　五岁的男孩穿着粗布衣裳，灰扑扑的衣裳上还打着还几个补丁。他坐在椅子上，脚挨不到地面，实木的议事桌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他大半的身体，除非他挺直脊背，不靠着椅背，这才堪堪能够露出整个头。而他若有丝毫的懈怠，议事桌旁坐着的众人就只能够看到男孩的发顶。
　　有资格坐在议事堂里的教廷中人，无论是教宗还是各等级主教、圣骑士团的团长，无不出身于贵族的家庭。教廷中当然有平民出身的教士、骑士，只是他们想要有资格坐在议事堂中，需要漫长的时间。
　　他们一眼就能够看出男孩普通甚至贫寒的出身，他看上去与圣议事堂格格不入。
　　然而，没有人质疑他坐在天使下首位的资格。
　　他是人类的先知，是人类的希望，是教廷上下默认的下一任教宗。要不是他的年纪太小，奥德里奇现在就想要给他冠上枢机主教的头衔。
　　每一任教宗都是从枢机主教成长起来的。
　　议事堂中每一个清醒坐在这里的人都无比殷切地期待着艾默瑞斯的成长。
　　本代教宗圣奥德里奇的目光近乎冷冽地扫过议事桌上的空位。
　　偌大教廷，有资格走进圣议事堂，参加神圣会议的人选无不经过最为严苛的筛选。奥德里奇继位之后只举行过五次，每次与会人数堪堪五十，都是如今教廷的支柱栋梁。
　　可眼下，往日熟悉的面孔少了二十余人，他们正陷入昏迷之中。
　　而从加百列殿下那里得知他们昏迷的原因，奥德里奇的目光冰冷。
　　他没有想到，就连教廷内部都被渗透至此。
　　奥德里奇觉得自己心中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说句不太恰当的话就是，自从见到了加百列和艾默瑞斯，奥德里奇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反往日的忧郁。他就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他还年轻的时候，整个人神采奕奕，充满了干劲。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振教廷的声威。
　　加百列瞅了瞅不知何时又缩到桌子下面只露出一个黑色发顶的艾默瑞斯，不由叹了口气。
　　先知还小，他能有什么办法。
　　首先是圣歌斐木的问题。
　　奥德里奇从前只觉得那棵小树似有不凡，但不凡之处在哪里，他就看不出了。这会儿，他已经知道了笼罩在神圣之地的结界就是圣歌斐木的功劳，心中对它的重视程度立刻上升了几百个台阶，仅次于天使、先知和教廷。
　　奥德里奇准备将圣歌斐木旁的普通歌斐木全部移走，重新规划一下它的生存地，并派遣圣骑士日夜不停地守护着它。对，还有负责浇水施肥驱虫的园丁，必须经过严格的筛选。
　　加百列哭笑不得地阻止了教宗。
　　那棵圣歌斐木本就因为无人跟它沟通寂寞了数百年，平日里也就那么一片歌斐木陪着还算没有抑郁至死。好不容易精神了些，这会儿教廷还要移走它的小伙伴，将它圈起来不说，还想派人日夜“监视”它……信不信圣歌斐木发狠将自己的根从土里拔出来，离家出走啊。
　　或许，曾经的圣歌斐木没有那个能力，但现在它刚喝饱了加百列的荣光，处于实力大增的阶段。拼着重伤的可能，它还真能拖着自己的根离开这片神圣之地。
　　“圣歌斐木不需要阳光雨露肥料，只要教廷保持正统，有足够的信仰之力，它就永远不会枯死。”加百列解释道，“也不必担心有人对它做出什么，圣歌斐木的天赋就是撑开结界，它能够守护这片土地，也能够保护自己，不让邪恶近身。”
　　含笑的金色眼眸看向艾默瑞斯，加百列道：“与其给它准备那些无用的东西，不如让艾默瑞斯多陪陪它。”
　　“是，殿下。”奥德里奇毫无异议。
　　艾默瑞斯立刻坐直身体，乖巧点头应是。
　　他得跟小树说清楚，他真的没有丢下过它。今天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而他很喜欢它，才不会丢弃它。
　　说实话，艾默瑞斯很喜欢这里。
　　这里的土地树木散发着让他愉悦的气息，里面的人也很和善。尤其当他展现出与其他人不同的天赋时，他们没有像是村民一样排斥恐惧他。他们看向他的目光热切极了，充满了喜爱。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艾默瑞斯得承认，他喜欢这里的人。
　　要是妈妈能够看到就好了。艾默瑞斯默默地想道，她一定会为他高兴的。
　　但男孩转念一想，不由咧嘴一笑。
　　妈妈在天堂，她说会一直看着她，所以，她肯定知道了他被他人认同了。
　　艾默瑞斯晃了晃腿，蓝眸中满是愉悦。
　　接下来，还有两件大事——教廷改名与终止猎巫令。
　　前者的动荡，加百列能够帮助教廷摆平。而后者，想要终止大陆猎杀巫师以及异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归根结底，之所以会出现屠杀巫师的情况，是因为巫术的强大影响到了王权的统治。想要终止巫师的厄运，同时应推行出来的，还有能够约束巫师异族的法则。
　　那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即使在座众人对天使天生抱有绝对的信任，但在猎巫令的问题上，他们仍是不免心怀疑虑。
　　巫师是邪恶的，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
　　加百列单手撑着下颌，金眸扫过在座众人。众人纷纷垂下眼，不敢与加百列对视。
　　加百列心中嗤笑，与其说他们坚信巫师是邪恶，巫术是罪恶，不如说，他们就如同恐惧被巫术颠覆王权的皇室贵族，他们因对巫术的束手无策而排斥着巫师的存在。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们习惯于站在自己的利益上发言。这并没有什么，毕竟，世间的生灵，都是有私心的。
　　但过于狭隘就要显得愚蠢了。
　　加百列伸出一只手指，轻轻一晃。
　　议事桌上，荣光凝成拇指高的两个人形。
　　“在亚当和夏娃来到大地的第一个一百年，他们诞下该隐与亚伯，亚伯为该隐所杀，该隐被吾神流放。接下来，夏娃生下了赛特。”加百列的目光似带讥讽，“赛特的妻子，是精灵族的木之精灵，他们的儿女，是人类史上第一个混血。半人半精灵，继承人人类大部分形态和小部分精灵的特征与能力。”
　　议事堂中，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加百列与瑞德分享了视觉，他能够感到，他家斯潘正一脸赞叹地看着加百列版本的人类之初。
　　分心揉了一把瑞德的棕毛，加百列继续冷嘲热讽：“精灵族似乎也被你们称之为邪恶力量的种族？哦，真是悲剧……毕竟，即使是天堂，在创世庆典的时候，也会邀请你们口中的邪恶种族之王来观礼的。”
　　在人类诞生之前，精灵族已经是天堂的座上宾。
　　议事桌上，一人一精灵正双手交握，一个半精灵则坐在他们的脚边。
　　手指一动，又是一个人形出现。
　　是一个女性。
　　“这是亚当和夏娃的第七女，伊拉。”
　　手指挥动，上方飞来一只身形小巧的巨龙。
　　“伊拉的丈夫，是龙族一只黄金巨龙。”
　　鉴于龙皇阿齐帕德就是黄金巨龙，可以说，哪怕二代龙族都是阿齐帕德的儿女，拥有和阿齐帕德相同鳞片颜色的黄金巨龙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龙族中的皇族。
　　比起赛特堪称普通的精灵妻子，伊拉算是直接嫁入了龙族的皇室。
　　那段时期，人类虽然刚刚繁衍，但和其他种族的关系简直就像进入了蜜月期，各种蜜里调油。亚当和夏娃差不多一半的儿女都选择了与异族成婚，剩下的一半则是内部消化。可以说，人类得以在大地上立足，与最初那些具备力量的人类混血分不开干系。
　　只是，混血的出生率太低。
　　比起那些结合一两年甚至几个月就能够孕育后嗣的人类夫妻，人类与异族结成的夫妻，可能需要努力个十几二十年才能够成功孕育出子嗣。也有的，当人类寿元耗尽也不曾有后裔诞生。
　　这与异族天生血脉具备的强大力量有关。
　　但是，对于异族而言，跟人类奋斗个几十年就能够成功怀上个崽崽已经很有效率了。和混血低得可怜的出生率相比，纯种血裔的诞生率更是低到感人。
　　一千年的时间，人类的后裔能够遍布整个大陆。而其他种族？
　　就拿龙族举例，这一千年能够成功让母龙下个龙蛋都是有效率的，更别提孵化还需个几百年。
　　有的龙族能够坚持不懈个几千年，也有的龙族为了尽早抱上崽崽，索性就跟人类通婚。
　　于是，越来越多混有龙族血脉的混血人类诞生。
　　而与此同时，龙族纯粹的血脉也在代代通婚下被人类之血稀释。
　　加百列完全能够想象得到，繁衍至今，所谓的龙族还能够有几分实力！也无怪他们会被人类宰杀，成为屠龙者的勋章。
　　加百列忍不住叹息，虽然老友的后裔不争气，可他毕竟是长辈，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看到了他们饱受压迫的生活，他总要施以援手的。
　　先科普了一段人类的发家史，加百列看着安静如鸡的众人，勾了勾唇角。
　　他抬手一指，道：“你的名字。”
　　被指名的骑士急忙站起身，先向加百列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埃利奥特·格兰芬多，见过殿下。”
　　年轻的骑士有着金发蓝眼的英俊相貌，笑起来的模样能够让漂亮姑娘为他心驰神往。
　　“你喜爱自然更胜过人类的聚集地，你受到动物的喜爱远胜你的同僚，当你受伤流血的时候，动物还会为你送来草药？”
　　埃利奥特震惊地看向加百列，这是他不曾告知于其他人的，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他在同僚惊诧的目光中有些僵硬地点头，道：“是的，殿下。”
　　加百列轻描淡写地扔出一个炸弹：“混有精灵族血脉的人类，纯度太低不足以使出精灵的天赋法力，但仍受到自然的青睐。”
　　埃利奥特·格兰芬多一脸懵逼地坐下。
　　加百列又是一指一位主教：“你的名字？”
　　有埃利奥特·格兰芬多遭受的暴击在前，身着紫色主教袍的主教哪里会不明白自己即将被揭露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老底。他咽了咽口水，道：“纳撒尼尔·斯托克，见过殿下。”
　　“你的歌声曾让走兽飞禽驻足，大部分水中生物敬重你，有时候坐在水边都会有鱼送来诸如珍珠的珠宝。”
　　纳撒尼尔僵住身体，在座同僚的目光——不要那么看他。他只是唱歌好听些，人格魅力比较受鱼的欢迎而已。
　　“深海人鱼的混血后裔。”
　　“你的名字？”
　　于是，教廷的圣议事堂中，在教廷中身居要职，奔走在驱除邪恶巫术第一线的众人就这么胆战心惊地看着莅临人间的炽天使，轻描淡写地挖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祖宗老底，轻而易举地让他们三观碎了一地。
　　指了一圈下来，幸免于难的竟不过三分之一。
　　这会儿，众人也明白了，所谓的法师，其实能够分为三类。
　　其一，就是艾默瑞斯大人这样的先知。返祖的神之血脉太过霸道，直接剔除了其他种族的血脉。历代之中，不会有比先知更纯粹的人类，也不会有比先知更强大的法师。
　　其二，就是加百列殿下方才演示出来，人类繁衍史中那些混合了异族血统的混血人类，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猎巫令的主要受害者。他们的力量源自于血脉，他们是天生的巫师。巫师曾经是人类的保护者，现在，同样可以吸纳入教廷之中。
　　其三，便是教廷应该猎杀的那类邪恶巫师，恶魔的崇拜者。他们可能原本是人类，原本是混血。他们以灵魂为代价向恶魔祈求了力量，死后会成为恶魔的所有物，而生前则不得不以人类的血肉为食来保住自己鲜活的皮囊。他们的身上弥漫着死者腐朽的味道，这是用再多鲜花的芬芳也无法掩盖的恶心味道。
　　奥德里奇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殿下，不只是恶魔崇拜者的问题，还有……当初教廷之所以会颁布猎巫令，实在是有些巫师太过肆无忌惮。”
　　加百列看向教宗。
　　奥德里奇叹了口气，道：“用魔法蛊惑了国王并与之成婚的女巫，以巫术百般残害前王后生下的公主，只因公主有着胜过她的美貌。拒绝了一位女巫的投宿便被下了诅咒，变成了野兽的一国之主。在他想方设法解除魔法的时候，他的领土因没有领导者的保护而被侵略占领。又或是公主满月生日宴没有邀请某位女巫莅临，公主被下了诅咒，十六年后为了拯救公主，所谓的女仙竟选择使整个城堡的人沉睡一百年……更不要说故意在森林中弄出一个糖果屋，诱骗孩童进入，成为她晚餐一部分的邪恶巫师。”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奥德里奇心中叹息，若非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并真正危害到了普通人的生存，教廷也不会毅然推动猎巫令。
　　他没有注意到，加百列此刻的表情异常古怪。
　　是被加百列拉来旁听的瑞德。
　　瑞德挠了挠下颌，有些疑惑地道：“听着好耳熟……我想想，那第一个女巫王后，该不会就是《白雪公主》里面的继母吧？还有《美女和野兽》？哦哦，这个是《睡美人》，还有《糖果屋》！”
　　加百列一脸无语地听到精神世界里的瑞德一拍手，恍然说道：“格林童话里面的故事！”
　　加百列嘴角一抽：“格林……”童话？
　　奥德里奇点头附和道：“格林的确是出色的巫师猎人，他们解救了许多被邪恶巫师伤害的人类，还拥有勘破隐藏在人群中怪物真身的能力。只是，格林猎人一向只听命于东方大陆的皇室，五十年前，他们还会派遣格林猎人进入教廷，但现在……”
　　教廷式微，各国皇室各有依附于他们的教会，对于教廷也少了几分敬重，更别提派遣格林猎人加入教廷。
　　加百列和瑞德看向奥德里奇，异口同声地道：“格林猎人？”
　　瑞德一脸懵逼，小声道：“格林不是写童话的吗？”
　　奥德里奇不解地看了加百列一眼，方才加百列提及“格林”，他还以为这位殿下是知晓格林猎人的存在。不过，既然加百列有兴趣知道，奥德里奇自然不吝告知。
　　“东方大陆上有一种名叫维森的半兽人，他们平时能够伪装成人类的姿态，但情绪激动的时候会转化出他们动物性的一面。普通的猎魔者只能够用特殊的药水强制维森变形，以此甄别怪物的种类。但在格林面前，只要维森有些许的情绪起伏，格林猎人就能够看到他的真身。”
　　加百列单手托着下颌，似乎是被教宗的话引起了兴趣，问道：“格林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总不能因为是够绿吧。
　　奥德里奇完全想不到优雅尊贵的炽天使正在暗暗吐槽，他十分认真地解释道：“格林是这些猎人先祖的姓氏，他是第一个以维森为猎物的猎人。”
　　加百列若有所思，听上去，维森倒是有几分像混血儿。
　　但是……
　　“猪妖？鳄鱼怪？狼妖？”加百列的嘴角抽了抽，“狼妖和狼人有区别吗？”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祖宗底细张口就扒的炽天使#
　　加百列：显而易见，你们身上的精灵/人鱼/独角兽味太浓了→_→
　　教廷众人：一夕之间被开除半个人类籍，心情有些小复杂
　　——
　　混血其实也能分两种，一种异族血占优势，有力量。一种人类血占优势，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但还是带着一点点不同寻常O(∩_∩)O~
　　——
　　HP和格林出没~
　　话说以前一直以为格林是Green，后来才知道是Grimm┑(￣Д ￣)┍
　　HP会有蛇祖和狮祖cp，格林我只站队长和尼克( ⊙ o ⊙ )
　　话说，格林我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尼克会和艾达玲在一起= =本来一直追格林，前三部都还好，之后就感觉编剧放飞自己了╮(╯▽╰)╭哪怕美剧中今天爱了明天不爱男友女友一顿换，但还是接受不来啊
　

第42章 
　　奥德里奇眨了眨眼睛，这会儿他也明白了，殿下压根就没有听说过维森的存在。但想也正常，维森那等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异族，还没有混血人类的力量，转化的状态还那么丑陋，怎么可能入得了殿下的眼。
　　“狼妖转化后是人形狼脸，而狼人能够在化身巨狼。狼妖，远不及狼人棘手。”
　　狼人的皮毛需要特制的银武器才能够贯穿，可狼妖？他们的皮肤也没有狼人结实，只要武器够锋利就能够砍下他们的头颅。
　　加百列微微出神，他的手指轻扣桌面，一下一下。
　　能够长时间维持人类形态，他们的体内必定混有人类的血统。但以着人类还算高端的审美观，精灵人鱼海妖他能够理解，但猪……等等，山村贞子体内可还混有报丧女妖的血统。而报丧女妖的长相，完全想象不到当初会对她下手的人类啊。
　　默默捡起人类的节操，加百列觉得，不管怎么横跨种族，能够交配的对象，最起码也得类人吧？
　　加百列忽然很想捂脸，成精的猪……
　　等一下，他似乎见过因受到人类信仰之力而幻化猪头人身存在的异教伪神！
　　加百列的眼眸一亮，他想起来了！
　　是凯麦特！
　　在那片名为凯麦特的土地上生活着的是第一次天灾大洪水后侥幸存活下来的人类。他们不再信仰上帝，转而信仰自然万物。
　　不过说实话，自然万物本就是上帝所创造的。他们信仰自然，其实也就是信仰自然的化身，上帝耶和华。他们的信仰之力没少往水晶天传递，虽然父神并不在乎那些已经被他舍弃却侥幸活下来的人类。
　　加百列倒是没事瞧两眼，然后就深深地拜服了。
　　凯麦特的人类，有着超乎寻常的想象力。他们不仅给光明的化身上帝起了另外的称呼，以此表明他们对上帝的敌意，还编出一长串的自然神明，都是猫猫狗狗豺狼豹子鹰蛇甚至还有虫子。
　　长年累月下来，不提那些孜孜不倦往水晶天传递的信仰之力，那些被他们不断崇拜的动物还真因为他们的信仰之力而衍生出一丝神性。
　　异教伪神就是这么诞生的。
　　按理说，这种情况，天堂应该派遣天使去清剿那些异教徒。可瞧瞧他们不断往水晶天添砖加瓦的信仰之力，就是路西菲尔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加百列去瞄过那些伪神。
　　弱得怼不过下三级天使是很正常的事情，加百列有理由怀疑，是凯尔特当地的人太少，信仰之力不够，以至于这些伪神只能够保持半人半兽的状态，比如猪头人身、鹰头人身、狗头人身什么的。
　　这么一想，所谓的维森转变之后就是这种动物头人身，极有可能就是凯麦特人信仰的伪神留下的血脉。
　　对了，后来凯麦特改名了。
　　叫做埃及。
　　想明白后，加百列立刻将维森的事情抛之脑后。
　　他完全没有兴趣知道那些伪神是怎么和人类留下后嗣的，细思恐极！
　　加百列正色道：“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异族，都必须遵守同一个法规。而维护推行这一法规的，必须有着能够制裁巫师的力量。”加百列扫了一眼众人，“吾会帮助你们获得圣力，你们也可酌情吸收一些混血巫师进入教廷，成为你们中的一员。”
　　众人一愣，旋即惊喜地看向加百列。
　　圣力！
　　“不过，有些混血在觉醒圣力的时候可能也会觉醒异族的天赋力量。不必担忧，如今能够清醒地留在神圣之地上的众人，即使是混血，体内的血脉属性也偏向光明。若是能够觉醒自己的天赋力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应是，加百列殿下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提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就太蠢了。
　　他们本就是有同一个祖宗。
　　一个邪恶巫师不代表整个巫师群体都是邪恶的，就像是人类之中也有恶人，可他们不能视所有人类皆是罪恶。
　　道理谁都明白，只是当初不愿意去明白而已。
　　奥德里奇沉吟片刻，开口道：“殿下，我可否在三个月后邀请教廷各大教会，以及各种皇室贵族来教廷观礼？”
　　加百列挑眉，道：“观什么礼？”
　　奥德里奇看向艾默瑞斯，目光慈祥极了：“圣子册封之礼。”
　　艾默瑞斯太小，不适合做枢机主教，但奥德里奇更不愿他从普通的教士做起。所以，他想起了圣子的说法。
　　他完全可以用教宗的身份，册封艾默瑞斯为圣子，意为未来的教宗。
　　至于枢机主教，他可以新立规则。圣子的地位凌驾于枢机主教之上，唯有先知才可以拥有这个称号，是当初无愧的未来教宗。而没有人有资格获得圣子这个称号时，枢机主教就是未来的教宗。
　　奥德里奇继续道：“教廷毕竟还是正统，他们一定会来的，尤其还是册封圣子的大事。”
　　教会的人一定会过来瞧瞧教廷即将推出的圣子是何等人也，还能顺便过来质疑一下教廷的选择。不过，刚刚重新缔造的神圣结界，足以让那些心怀鬼胎，妄图颠覆正统的家伙跌个跟头。
　　借着这个机会，无论是神圣结界，还是重新掌控了圣力的教职人员，都会给那些教会皇室以震慑。更何况，他即将册封的圣子还是人类这一代的先知。这个世上，不会有谁比艾默瑞斯更适合圣子的称号。
　　还有更名光明教廷。
　　上帝的神谕由炽天使带到了人间，送到了教廷，这个意义非凡。
　　加百列不由弯起嘴角，果然，能坐到教宗位置的人果然不是蠢货。只是，之前教廷的状况限制了他的发挥。如今加百列都坐到了这里，奥德里奇还不知把握机会，加百列莫不如干脆扶艾默瑞斯这么一个小孩子现在就登上教宗的位置。
　　加百列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道：“册封之日，必有神迹降临。”
　　这是他的承诺。
　　奥德里奇不禁露出一个笑容来，“多谢殿下。”
　　——
　　教廷即将册封圣子的消息，很快地传了出去。
　　十四教会的人都觉得奥德里奇疯了。
　　圣子是什么？是能够随便册封的吗？
　　他自己教宗的位置还没有坐稳，他竟然想着册封圣子？！他难道不知道，历代教宗从没有册封过圣子，下一代的教宗都是默认的枢机主教吗！
　　当下，十四教会推举出来的对立教宗就发表了声明，表示他们绝不承认教廷这一鲁莽的行为，并声讨圣奥德里奇任意妄为的行径。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声明，教廷方面始终不理会。
　　他们试图联络安插在教廷中的内应，可令他们不安的是，送过去的消息如泥牛入海，半点回应也没有。
　　各国皇室倒是被教廷这一动作引起了好奇心。坦白说，比起那些还算听话的教会，教廷的存在已经有些碍眼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教廷毕竟还占着正统的名声。哪怕各国皇室不想理会教廷，却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落教廷的面子。
　　起码不是现在。
　　一时之间，因为教廷的一纸邀约，四方大陆风起云涌。距离神圣之地有些遥远的王国观礼队伍甚至早早地出发，往教廷而来。
　　然而，比十四教会或是各国皇室更早来到神圣之地的，却是一直以来饱受猎巫令所苦的一支混血巫师，德鲁伊。
　　披着藏红色斗篷，有着棕黑色皮肤的光头修士站在教廷的大门前。
　　他是达尼尔，德鲁伊一族的祭司。百年以来，德鲁伊一族始终在教廷和各国骑士的追捕下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他今日却站在教廷的大门前，这与送死无异。
　　但他在预知梦中看到的一切，驱使着他来到这片神圣之地。
　　当他踩在这片土地上，感受到足下土地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力量时，达尼尔心中隐隐明白，今天，德鲁伊一族极有可能迎来希望的未来。
　　为此，他愿意赌一把。
　　这个时候，艾默瑞斯正在上课，斯潘塞·瑞德旁听。
　　为了能给艾默瑞斯缔造最完善的成长环境，现任教宗严格地筛选了教廷内的饱学之士，认真地排了时间表，让他们轮流给未来的圣子大人授课。
　　在完全没有学校这一概念，即使皇室贵族子弟的学习也不过是到教会修道院里跟着教士学习，艾默瑞斯的师资阵容已经是全大陆绝无仅有的存在了。
　　瑞德对千年前的学者相当感兴趣。虽然数理化是他的心头所爱，但无关对错哲学也很有趣。
　　瑞德觉得，他以后完全可以修一个哲学学位，嗯，还有神学学位。
　　此时正在给艾默瑞斯授课的是奥德里奇。
　　现任教宗正在给艾默瑞斯讲述教廷的历史，并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往旁边的男孩身上瞟去。
　　在教廷将有二心的人绑的绑，关的关之后，加百列殿下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们，在大地行走时，他也有一个代言人，是人类。
　　教廷上下自然是欢迎的。
　　可以说，以着现在的情况，加百列殿下越是亲近人类，他们越是放心。
　　然后，众人就傻眼地看到柔光闪过，方才身材高挑，银发金眸的炽天使就变成了一个身形单薄，棕发棕眸的男孩。他有些局促地冲众人笑了笑，笑容腼腆，棕眸清澈。
　　斯潘塞·瑞德，加百列殿下看重的人类。
　　不知来历不知传承，但是，加百列殿下看重他，宠爱他。
　　单这一点，教廷中就没人敢给瑞德脸色看。
　　而当他们发现，这个看上去瘦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男孩有着一颗简直令当代最知名的学者也要拜服的大脑——什么天文地理文学药理，什么冶炼铁器锻造农具，他甚至能够从海水中提炼出那种特别白皙细滑的盐，还能够使黑面包变成柔软的白面包！
　　没有什么能够难倒这个被天使眷顾的人类。
　　看着短短一个多月就改善了不少的生活环境，教廷众人无不心悦诚服，并自以为找到了炽天使选择他成为自己代言人的原因。
　　而后，他们越发好奇男孩的来历——究竟是出自一个何等底蕴深厚的家族，才能够出现一个如斯潘塞·瑞德一般的智者。
　　面对众人充满了敬佩的炽热目光，瑞德默默将“拉斯维加斯公立小学和公立高中”的答案咽了下去。
　　他没法告诉这些人拉斯维加斯在哪里。
　　打从第二次穿越到了二战期间，瑞德已经有意识地避免跟原时间段的人谈起自己真正的生活环境。他看了很多关于时间空间理论的书籍，虽然大部分的理论根本无法将瑞德说服，但有一个说法，瑞德不能不在意。
　　蝴蝶效应。
　　万一他在过去的时间段里做出什么事情最终引发了未来大变故，他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但加百列让他打消了这个忧虑。
　　正如加百列所言，存在即是合理。
　　万一，未来之所以那个样子，就是因为他和加百列曾经回到过去呢？
　　不过，瑞德已经想好了。不论如何，他还是尽量低调一点。就像是现在，他就默默伪装成一个本就生活在这个时代，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就好。
　　幸亏瑞德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跟加百列分享，不然，加百列一定会揪住这个男孩，好好跟他探讨一下何谓“普通人”。
　　对加百列而言，如果瑞德拥有某种天赋的话，那一定是这无比聪明的小脑瓜。带着斯潘，就等于随身携带一本百科全书，不，他家孩子已经不是百科全书能够形容的聪明了。
　　他分明是行走的谷歌才对。
　　他家斯潘就是这么聪明博学。
　　面对加百列近乎自得的骄傲后，瑞德抿了抿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来。
　　虽然瑞德并不觉得他一个踩在一千四百多年历史文化知识沉淀的巨人肩膀上发表一些完全能够从学校或是书籍中获取的知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以说，每一个来自未来的人都能够办到，但加百列的与有荣焉还是取悦到了天才男孩。
　　这种被人需要，被人重视的感觉，他很喜欢。
　　若是这种需要重视来自加百列，他就更高兴了。
　　正是因为瑞德与年纪不符的庞大知识量，这使得他在旁听艾默瑞斯的课程时，授课的教宗、主教以及圣骑士严谨教学之余，会时不时偷瞄一下瑞德的表情。
　　虽然他们自信于所擅长的领域，可万一有不够成熟不够精确的地方呢？
　　他们完全不知道瑞德为何要选择旁听艾默瑞斯的课程，在他们看来，瑞德应该开设课程教导他们才对。
　　完全没有意识到众人对自己的评价已经上升到了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地步，瑞德满心想着的都是向千年前的先人前辈学习。
　　在瑞德看来，他们的理论都非常有趣，值得深入研究。
　　见教宗的目光时不时地瞥他一下，瑞德眨了眨眼睛。他以为教宗先生是想要考校他，于是他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奥德里奇方才讲述的内容，一个词也没有落下，而后在心里整理措辞一番，这才举手准备回答问题。
　　奥德里奇呆住了，继教廷的两位宗主教后，难道他也在课堂上犯小错误了吗？
　　完全想岔了的两人面面相觑，就在瑞德思考他是不是又给人添麻烦了，想要犹犹豫豫地放下手臂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艾默瑞斯。】
　　瑞德一愣，扭头看向托着下颌，两腿晃荡着的男孩。
　　艾默瑞斯明显也是一愣，他扭头看了看，道：“谁叫我？”
　　奥德里奇冷下脸来，已经初步掌握了圣力的使用，还有与这片土地缔结的神圣契约加成，身为教宗的奥德里奇是这片土地当之无愧的统治者。任何外来的力量，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经过他都能够感觉到并随时可以借助神圣结界将其掀飞出去，更何况现在来人正站在这片土地上，悄摸摸地跟他们圣子大人打招呼。
　　最重要的是，艾默瑞斯？
　　这可是只有教廷上层的人才知晓的名字。
　　就在奥德里奇想要将在教廷的土地上使出小手段的人抓起来，仔细盘问他究竟是从何得知圣子大人的名讳时，他看到瑞德站起身，只一瞬间就变成了银发金眸的模样。
　　奥德里奇俯身行礼，“殿下。”
　　加百列弯了弯嘴角，道：“有客人了。”
　　他就知道，当神圣结界再一次缔结时，这片土地会向大陆四方宣告。
　　普通人感觉不到，但与自然紧密相连的异族或是混血，他们则能够收到混在其中，加百列友好的讯息。
　　昨日刚提起教廷觉醒圣力的教徒中，能达到主教级别的太少，不足以威慑一个半月之后前来观礼的教会皇室。这会儿，就有人送上门来。
　　这是一个好兆头。
　　虽然加百列并不觉得有他做后盾的光明教廷会摆不平几个心怀二心的教会和并不敢明着反抗教廷的皇室，但过程顺利一些，他才能够早些脱身，带着瑞德到处瞧瞧。
　　别以为他不知道，自从知道这个时代发生的一些事件与睡前童话有些关联，瑞德就没少在精神世界里小声念叨“真实残酷与童话故事”之间的差异性，并没少在他掌控身体的时候，用着蹩脚的套话姿态向他人询问巫术滥用事件。
　　加百列不喜欢那些讲故事的过程中管不住自己爪子的家伙，也不觉得一件真实的事件经过口口相传之后还有几分真实性。与其瑞德听那些不知失真多少的传言，不如他亲自带着人在大陆上走一圈，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真实的历史。
　　加百列觉得，继哲学和神学学位后，瑞德似乎将历史学位的获取提上了日程。
　　当然，善解人意的天使总是支持他家孩子的。哪怕他家孩子准备修大学里的所有学位，加百列也是无理由支持，并时不时来一道纾解精神肉体疲惫的荣光，让他家孩子能够保持精神奕奕的状态。
　　今天的加百列，依旧是宠起孩子没有下限。
　　与此同时，收到天使吩咐的教廷卫士打开了教廷大门。
　　德鲁伊祭司达尼尔的神情倏地紧绷，眼前的毕竟是让德鲁伊一族惶惶不可终日百年的教廷，即使他来之前有过半的把握，并做好了万一失败不过一死的心理准备，但心中的紧迫感还是无法消弭。
　　直到，他看到大开的教廷大门中，陆续走出的三人。
　　第一个走出教廷的，是一个白衣红袍中年男子。
　　两侧的卫士向男子恭敬行礼。不必说，他自然就是教廷本代教宗圣奥德里奇。相信每一个巫师在饱受教廷和各国皇室迫害的时候，都会咬牙切齿地诅咒一遍这位教宗大人。
　　虽然猎巫令并非他颁布，但谁叫他是教宗呢。
　　至于那个对立教宗，教廷越是内讧，他们越是高兴。
　　紧接着走出来的是一个看上去也就五六岁大的男孩。黑发蓝眸，目光纯粹而清澈。
　　长年与自然万物沟通的德鲁伊祭司一眼就看出这个男孩就是预知梦中所指引的救世者，是他们德鲁伊一族一直以来企盼的救星。
　　但是，他太小了，过于年幼的年纪，让达尼尔十分担心，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会被教廷中别有用心的人误导，最终让他与教廷站在同一战线。
　　达尼尔忍不住去想，那个预知梦其实不是让他前来教廷寻求和解，而是将德鲁伊的救世主艾默瑞斯抢回德鲁伊的驻地，免教他被教廷给教歪。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
　　达尼尔的神情越发冷峻起来，他需要禁咒来……
　　还没有构想完拯救艾默瑞斯的全过程，当达尼尔看到最后走出来的那个银发金眸，身穿白袍的身影时，他僵住了。
　　他想起德鲁伊一族里流传着的故事，有关于他们这一支德鲁伊的由来。
　　“先祖在上……”达尼尔小声嘀咕了一句，而后他单膝跪地，右手握拳轻敲心口。他向银发金眸的男人献上了德鲁伊一族最高的礼仪，这往往是献在神前的礼仪。
　　不只是为了这个人身上萦绕着的柔和纯粹的光芒，纯白的羽翼低垂，无不证明他是神祇的从者。
　　“达尼尔，见过殿下。”
　　“你认得吾？”加百列微微挑眉，虽然他的银发与鎏金色的眼眸与普通人有着鲜明的分别，但他并没有显露出身后的十二纯白之翼，亦不曾显露自己天使的荣光。
　　达尼尔伸手取下颈上挂着的项链。
　　不及小指粗细的绳结上，串着一根白色的翮羽。
　　这是一根具备相当美感的翮羽，它足有一掌长，半掌宽，羽轴纤长，羽片纯白，莫名就带着一股贵气。
　　这是德鲁伊一族祭司历代相传的信物，距今亦有上千年的历史。
　　“这可真是……”加百列微怔地看着那只翮羽，忽然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用知识征服教廷的R宝#
　　R宝：这是很普通的常识，不值一提。
　　教廷众人：真正的智者，大贤者！！！
　　加百列得意笑.jpg：我家斯潘，可是行走的谷歌~亲亲抱抱举高高
　　——
　　说实话，查了一些中世纪的资料，那是一个，咳，为了一袋子盐都能够开启战争的年代( ⊙ o ⊙ )！自备了一整个图书馆的瑞德，绝对是他们的救世主有木有~
　　——
　　话说童话里的巫师其实都非常吓人还不怎么讲道理有木有= =这个世界里猎巫令的产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之前有些巫师太猖獗了。比如美女和野兽，你把国王变成野兽了，国家谁治理，这不等着别国占领地盘吗。好吧，童话给美化了，没提起战争的可能。还有魔笛的故事= =原版据说是因为村民违约，那个吹笛的巫师淹死了几乎所有的孩子。
　　#论行业里的一个败类带来的消极影响#


第43章 
　　虽然明白如今的异族混血很可能是当年老朋友的后裔，但当他真的看到当年甩出的东西被老友后裔当做信物代代相传，加百列不禁失笑，简直对他们老祖宗的做法无言以对。
　　加百列冲那只翮羽挥了一下手。
　　那根翮羽立刻挣开了绳结的束缚，飘飘悠悠地飞到了加百列的身边。它在加百列的手掌上方悬浮不动，细小的羽枝上，柔和的白色光芒逸出。
　　整根翮羽笼罩在白色的光芒中，光芒纯粹而柔和。
　　就如同加百列的荣光。
　　这正是一根加百列曾经“送”人，不，“送”龙了的羽毛。
　　在某条银龙示爱不成哭哭唧唧想要成为他的坐骑，被加百列断然拒绝后，转而向他恳求几根漂亮的银色头发……
　　加百列发誓，不管是天使还是人类，当某人对他头发的喜爱超出了某个界限，并时不时想要收藏一两根的时候，再大方的天使也不会轻易予她一根，以免滋生她的贪欲，最终连累他整头银发遭殃。
　　希尔瓦的哭求，硬是让正在用荣光梳理他漂亮十二翼的加百列手一抖，不小心扯下一根漂亮的翮羽。
　　翮羽是加百列羽翼上最长的羽毛，而缺少哪怕一根，都会影响天使羽翼的美观。那程度，不亚于人类薅秃了一小块头发。
　　加百列看着那根翮羽，心疼得不行。而那条银龙还在哭哭唧唧，最终加百列怒而用那根翮羽将希尔瓦拍下了天堂。
　　天使的羽毛自带天使荣光，做武器毫无压力，但没有哪个天使会不顾形象地拿类似翮羽的大羽毛当武器。羽毛固然会再长出来，但需要一点时间。
　　哪个天使也没有心大地拖着带豁口的翅膀在天堂里来来去去还能够泰然自若。
　　不管怎么说，在以羽毛而武器拍飞了希尔瓦之后，加百列的世界结结实实地安静了一阵子。
　　加百列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又看到了那根翮羽。
　　加百列轻轻拂手，那根翮羽飞回到达尼尔的手上。
　　原本就看上去很贵气的翮羽，经了加百列的手一遭，每一根羽枝都泛着莹莹的白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而上面淬着的清净圣洁的力量，更是让在场众人侧目。
　　“吾的羽毛。”加百列挑眉看向达尼尔，“白银巨龙希尔瓦跟你族的关系？”
　　加百列并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受到龙族的血脉。
　　听到加百列提及希尔瓦，达尼尔的神情更加恭敬了，道：“根据族里的传说，希尔瓦大人曾经是我族的守护者。”
　　“守护者？”加百列挑眉，“吾记得，龙族和精灵族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主要是观念上的不合。
　　龙族崇尚武力，能用暴力碾压就绝不使用元素魔法。而精灵族，他们崇尚优雅的暴力，能用魔法就不用弓箭，能用弓箭就不用肉搏。
　　对精灵族而言，拳拳到肉的搏斗实在是太粗鲁了。
　　这一点，请恕龙族不能苟同。
　　所以，龙族会是精灵族混血后裔的守护者？
　　这年头都怎么了，就像是独角兽的血裔怎么就和报丧女妖的血裔勾搭在一起？
　　所以，人类这种几乎不能继承神之血脉的血统才是最强大的吗？
　　因为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达尼尔的视线漂移了一瞬，他小心地瞄了一眼加百列在阳光下如银雪一般璀璨却不刺眼的银发。身为德鲁伊的祭司，他并不想在这里爆老祖宗的绯闻。
　　所以，他在心里对加百列道：【德鲁伊的先祖，是一位有着铂金近银颜色长发的精灵，希尔瓦大人亲自为他挑选了妻子，希望他的血脉能够一直流传，而铂金色的头发亦能够传承下去。】
　　加百列默了一下。
　　原来，还是头发的问题吗。
　　加百列瞅了一眼祭司光溜溜的脑袋，该不会是因为他没有铂金色的头发，所以成为祭司后才被剃掉所有的头发吧。
　　加百列缓缓点头，道：“进来吧。”
　　达尼尔舒了口气，作为不知多少代的子孙，达尼尔并不想回顾老祖宗们那一笔烂账，而他也十分感激加百列殿下没有追根究底的询问。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着一张平淡的脸，将希尔瓦先是跟先祖缔结婚约，但发现两族血脉无法融合，没有办法留下拥有银发血裔后，断然取消了婚约，还给先祖找了一位发色浅淡的人类为妻。
　　希尔瓦大人，对于银色的长发，抱有沉重的执念。而达尼尔，不敢猜测，这与眼前的天使殿下是否有关。
　　只是，达尼尔有一点算错了。
　　他不想暴露德鲁伊的来历，所以采用了德鲁伊一族特有的心灵对话方式。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并非德鲁伊一族，只有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他们就能够窥探到他的话语。
　　这下，教廷有不少人知道德鲁伊一族混有精灵的血统，还曾有一位白银巨龙为守护者。
　　当然，在意识到教廷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混有异族的血脉后，大家对于德鲁伊一族的态度，不能说多热情，最起码的友善是有的。
　　那一日，除了当事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圣议事堂中究竟商谈了什么，但当下午，达尼尔离开教廷的时候，他的眼中多了希望。
　　三天后，教廷新加入了一批教徒。他们被打散加入教廷的各个枢要机构，而艾默瑞斯又多了一位授课老师。
　　瑞德得说，德鲁伊一族的传承，让人惊艳。
　　——
　　公元501年，8月8日，当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上时，隐匿了身形，站在教廷大圣堂塔尖上的炽天使睁开了鎏金色的眼眸。
　　册封圣子的仪式，开始了。
　　加百列迎着旭日，张开了纯白十二翼。
　　他的眼睫低垂，笑着对瑞德说道：“斯潘，我有预感，这会很有趣。”
　　天使鎏金色的眼眸，倒映着笼罩神圣之地的金色结界。他能够感觉到，那棵圣歌斐木正在给结界里添料，它允许心怀不轨之人进入结界，但却压制了他所有的力量，让那些人保持着浑浑噩噩提不起力气的状态。而那些心怀友好善意而来的人，它则分一点点力量给他们，让他们显得神清气爽。
　　它得确保这一次的仪式顺利进行。它都知道了，只要仪式顺利进行，小先知就会一直留在神圣之地陪着它了。
　　最近它不缺力量。
　　瑞德搓了搓手掌，棕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孩子气的狡黠。他最近有些被加百列传染了，对于今天加百列即将要做的事情，他有一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跃跃欲试。
　　瑞德语速飞快地小声将加百列跟他合计的神迹计划念叨了一个遍，而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道：“有点紧张。”
　　虽然执行的是加百列，但这个大计划里，他帮着出谋划策，算是合伙人。
　　加百列笑着揉了一把瑞德的头发，而后他看了一眼下方。
　　教廷正统的名声还是比较好用的，即使十四教会做梦都想要将教廷弄垮，但他们还是派人出席了典礼。不过，这些人在进到教廷的领地范围之前就勾结在了一起。他们想要毁掉册封圣子的典礼，最好能够将教廷的声名打入尘土之中。
　　只有教廷垮了，他们才能够争一争正统之名。
　　只可惜，他们那一点小手段，不必加百列或是教廷护卫队出手，就先被圣歌斐木殷勤的招待给摧毁了。
　　出席仪式的还有大陆诸国的皇室们。
　　就像是之前说的，只要教廷还有着正统之名，哪怕式微，各国只能够在一些不摆在明面的事情上给教廷难堪，而这种广发邀请函，举行最正式的圣子册封典礼上，没有哪国皇室想要留下不敬神的恶名。
　　东方七国，西方五国，南方六国，北方三国，共二十一个大国，还有四十五个依附于诸国的小国家，统共六十六个国家的国王都来到了教廷的神圣领土之上。
　　其中不乏正在边境对峙的敌对国家。
　　但当教廷出面邀请各国皇室参加典礼之时，这是这片大陆默认的休战时间，没有哪国想要在这个时候因为一点战果而引来教廷的谴责，诸国的不满。
　　这段时期，是大陆绝对的和平时间。
　　圣堂之中，圣歌已经响起。
　　还没到动手的时候，加百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圣堂中来自各国的国王。
　　在一众俨然上了中年的国王中间，那个身穿华服的俊美青年显得格外出众。他有着偏向冷硬的俊朗外貌，墨绿色的眼睛如幽静的潭水，哪怕不言不语也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沉重的压力。可当他嘴角轻翘，看向他身边的守护骑士时，墨绿色的眼眸就显得格外温柔，如同被春风拂过的茵茵草原。
　　但让加百列注目的，并不是他出众的外表，而是他皮肤下流淌着的血液。
　　强大的，威严的，带着压迫力的血统。
　　加百列又看了看他周围站着的几个国王，他们看上去并不强壮，但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一般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在他们冷下脸的时候就忍不住双膝跪地，恳求着他们的原谅。
　　哦，相似的血统，但是纯度远不及那个青年。
　　并不仅是纯度，还有等级，他们都要远远逊色那个青年。
　　毕竟，哪怕出自一个族群，也是有王族和普通的分别。
　　圣堂中，作为圣骑士团的副团长，站在教廷要职人员中观礼还不忘警戒周围的埃利奥特·格兰芬多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右手边斜后方，深棕色头发，绿色眼睛，徽章是交叠利剑、龙首王冠的王储，是哪个国家的？】
　　由于大家都在熟悉力量，这段日子没少在睡觉的时候突然被一声在脑海中炸响的声音吓醒的埃利奥特·格兰芬多这会儿十分淡定。在听到加百列的问题后，他没有转头，而是凭借着出众的记忆力，迅速找到了对应的人物资料。
　　他的嘴唇动了动，以着微弱得就连身旁人都听不到的声音道：“殿下，他是来自东方大陆斯瓦兹沃特王国的王储肖恩·弗罗伊斯特，他同时还是斯瓦兹沃特的摄政王。”
　　除了加百列殿下以外，教廷上下没有人敢随便以心音来发声。
　　因为会接收到他声音的人太多了。
　　一不小心，私聊就会变成群聊。
　　加百列眸光微动，斯瓦兹沃特王国？东方七大国之一？
　　【既是王储，又是摄政王？】加百列挑眉，埃利奥特的说法有点意思啊。毕竟，王储本就是未来的国王，若是需要摄政的话，为何不直接加冕？
　　埃利奥特·格兰芬多撇了撇嘴，道：“因为斯瓦兹沃特王国的老国王哪怕没有本事，也不爱处理政务大事，但他舍不得放开国王的权力。”埃利奥特忍不住吐槽，“说真的，那位陛下要不是好运地生了这位皇太子，从五岁开始就帮着处理军国大事，还能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让朝廷上下一心，斯瓦兹沃特早就被其他六国咬下一块肉，哪里能……呃。”
　　埃利奥特忽然想要给自己一巴掌，他说多了，也说过了。
　　可是……
　　【然后呢？继续说。】
　　加百列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埃利奥特在藐视王权和违背天使的两个选择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项，道：“我听说，斯瓦兹沃特国民上下都以为肖恩殿下成年后就会加冕王位，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老国王却选择给皇太子加封一个摄政王的位置，丝毫没有将王位交给肖恩殿下的意思。”
　　顿了顿，埃利奥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虽然他拿出的理由是肖恩殿下太过年轻，经验不足，不足以承担一个国王的重任……”他的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一丝讥讽，经验不足？从五岁到十八岁，国家大事哪一项不是那位殿下处理的，现在说经验不足，他五岁的时候怎么不提。
　　“但事实上，是因为老国王宠幸的一个侍女怀孕了，据宫廷医师说，会是一个男孩。”
　　王室中，王子与公主都享有继承权，但王子的继承权总是排在公主前面的。
　　虽然对于很多人，甚至是别国王室看来，一个还没有出生，性别也不确定，更不知资质如何的孩子根本比不过从小就展现出优秀能力，堪称王储中模范的肖恩·弗罗伊斯特，但老国王明显就是做着这个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打算的。
　　这让人忍不住怀疑老国王是不是被下了巫术，以至于脑袋都傻了。
　　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才的孩子放弃一个极为优秀的继承人，一个合格的国王都不会这样选择。
　　但显然，从始至终，他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国王。甚至于，他能够继承王位，是因为他是上一代国王的独子，除了他，没有别的选择。
　　加百列撇了撇嘴，他并不是很在意那个老国王为什么一面利用还一面防备忌惮。一般而言，王国能够拥有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但不排除有些国王，继承人太过优秀，显得众望所归的时候，他们会担心失去权力。
　　不过，不遭人妒是庸才，肖恩·弗罗伊斯特很不错。
　　加百列勾了勾唇角，交待道：【仪式结束后，将人请去教廷的后花园。】
　　埃利奥特·格兰芬多小声应是，而后没忍住，借着低头的功夫，瞥了一眼右后方。
　　肖恩·弗罗伊斯特就站在那里，相貌英俊而锐利，尊贵又不失威严。
　　加百列殿下感兴趣的人类吗？
　　如果加百列听到埃利奥特的心声，一定会纠正他。
　　肖恩·弗罗伊斯特不是人类，最起码不是完全的人类。
　　或者说，东方大陆的皇室，应该或多或少都不算是人类。
　　他们的血脉中，有龙族的气息。
　　不是如今大陆上那些类龙的野兽，亦不是那种被通晓龙语的驭龙者所驱策的巨龙——天知道，在加百列知道这个时代还有所谓驭龙者的存在，因能够说出龙语而将巨龙驱策时，他心中复杂的心情。
　　龙语，他也会说啊。
　　可不见得那些龙族因为他会说龙语而高看一眼，更别说任他驱策。
　　加百列有理由怀疑，龙族的血脉传承至今，实力已经不及当初百分之一。而驭龙者，说不定是哪一辈的先祖与巨龙订立了契约，使得巨龙变成了他们可以御使的……宠物？
　　加百列觉得，要是让阿齐帕德知道了驭龙者的事情，这位龙皇第一件事就是干掉那个驭龙者，然后就是一口龙息喷死那头不争气的巨龙。
　　肖恩·弗罗伊斯特，甚至他身边那些东方国家的皇室，他们的血脉中流淌着的却是远古巨龙的鲜血。
　　加百列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毕竟，他们的血脉看上去已经很稀薄了，但他们仍旧较为完整地保留下了远古龙族的龙威，哪怕很微弱。
　　这一丝龙威，足以威慑现今那些大不如前的种族。毕竟，大家都不算是完全的人类，看人的时候通常不看脸，而是感应气息。
　　而肖恩·弗罗伊斯特，他的血脉中龙族的气息相当浓厚。
　　他是这个时代的奇迹，就如同艾默瑞斯一样。
　　他的血脉返祖了。
　　加百列感觉得到，肖恩·弗罗伊斯特，返祖的是远古黄金巨龙的血脉。他的气息固然不比真正的黄金巨龙浓厚，但给加百列的感觉，却像极了伊拉那个继承了龙族力量的混血长子，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是伊拉与三代黄金巨龙埃尔默的长子，人龙混血，拥有三种转化形态，即人形、半龙以及完全体巨龙形态。可以说，伊莱亚斯极为完美地继承了父方的龙族血脉，成年后，他甚至能够和当时的纯种龙族相抗衡，可见他实力之强。
　　鉴于老友们的后代们算是满大陆开花，加百列的感情再深厚也分不过来，最多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帮一把。但肖恩·弗罗伊斯特不同，这种返祖的血脉让加百列心生亲切。
　　在肖恩身上，加百列愿意帮两把。
　　慈爱地看了看肖恩·弗罗伊斯特，这会儿教宗奥德里奇正在给艾默瑞斯赐福，加百列挥了挥手，圣堂之中，忽然响起了另一种空灵至极的圣歌。
　　纯白的花朵伴着圣歌纷纷扬扬落下。
　　教宗的手上，忽然出现一件以金线绣着十字架的圣袍，由荆棘花编成了冠冕，还有一把正和艾默瑞斯身高的圣歌斐木权杖，通体镌刻着华美繁复的符文。
　　与此同时，圣堂正前方的巨大十字架中间有字迹显现，那是用以诺语镌刻的“光明”。
　　空气中，激荡出来的金色纹路蔓延开来，庄严而肃穆。
　　观礼的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声，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圣堂御座前的教宗和圣子，激动得双颊通红，高诵圣名。
　　但有的人则挺直了脊背，他们曾支持十四教会取代教廷，这一次来到教廷中观礼也并非出自真心。他们看着眼前的神迹，下意识将想要把眼前的一切当做教廷的把戏，但心中逐渐扩大的不安却在冥冥中反驳那个站不住脚的想法。
　　他们忍不住去想，九重天上是否有神明的存在。而地下是否存在地狱，正准备等待他们死后清算生前的一切。
　　越是深想，越是不安。
　　肖恩·弗罗伊斯特眯着墨绿色的眼睛，他的神情中没有丝毫激动，亦或是不安。他只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嘴唇，以着细小的气音说道：“尼克，你怎么看？”
　　他身后半步开外的地方，做骑士打扮的青年有着纯黑色的眼睛，干净而俊秀的外貌。他的身形略显瘦削，并不如一般骑士孔武有力。在他动手之前，几乎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青年出身凯斯勒家族。
　　对于普通人而言，凯斯勒家族享誉于他们历代为斯瓦兹沃特王国皇室看重，历代家主都是国王最信任的首席骑士。但对于维森或是异族而言，凯斯勒家族是皇室的鹰犬走狗，专门迫害维森异族的格林刽子手。
　　尼古拉斯·凯斯勒正是凯斯勒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年轻人，他与王储肖恩·弗罗伊斯特同龄，又一同长大，情分远比历代国王与格林更加深厚。
　　“不是巫师的手笔。”尼古拉斯·凯斯勒同样用气音回道。他抿了一下嘴，小声地道：“殿下，我觉得……”
　　“是肖恩。”肖恩·弗罗伊斯特纠正道。
　　“这……好吧，肖恩。”尼古拉斯·凯斯勒无所谓这个称呼，反正，他也不喜欢称呼肖恩为殿下。要知道，他们可是从小打到大，谁也没说他揍肖恩是藐视皇室。
　　尼古拉斯小声地道：“我看到德鲁伊了。教廷这是什么意思？德鲁伊不是他们一直以来的针对目标吗”
　　肖恩啧了一声，道：“教廷这是要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啊。”他谨慎地揣度着教廷的态度，他得确定，教廷的政策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在斯瓦兹沃特王国顺利推行。
　　若是教廷能够……他那边也能够略微轻松一些。
　　墨绿色的眼眸凝视着站在教宗身边的小男孩，肖恩看了半晌，他悄声对尼古拉斯说道：“我似乎知道那个男孩会被教廷册封为圣子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尼古拉斯眯着眼睛，认真地看。
　　格林猎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他能够轻易看穿维森或是异族的真面目。但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那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男孩。
　　肖恩没忍住，他低下头，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角，生怕自己在这个时候笑出声。
　　“肖恩·多米尼克·弗罗伊斯特！”尼古拉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肖恩瞬间正色道：“是先知，尼克，那个孩子是人类的先知，我感觉得到。”
　　尼古拉斯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前方的男孩，但无论他怎么看都似乎是个普通的孩子。但他又相信肖恩的判断，一时有些讪讪。他瞥了肖恩一眼，嘟囔道：“这好眼神，也不知道咱们俩谁是格林。”
　　“当然是你。”肖恩从善如流地说道，“一直是你，我的格林。”
　　“……闭嘴吧，我的王子。”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没事总撩骑士的王子殿下#
　　肖恩：尼克想要揍他却总是在顾忌外人的样子，特别有趣。
　　尼克默默拔剑。
　　——
　　这里的肖恩和尼克是《格林》里队长和尼克的先祖，同时也是他们的前世~^_^这一对带一点前生今世的感情，cp是队长×尼克
　　斯瓦兹沃特，其实就是德语的“黑森林”。
　　——
　　翮[he2]羽就是鸟类（加百列：= =）翅膀上的正羽，最大的一根羽毛~超级好看的那一根
　　加百列：本天使不掉毛，真的，不掉毛( ⊙ o ⊙ )最多我们在点燃圣火的时候，想要火更旺一点的话会弄点小绒羽丢进去，但绝不会是翮羽！


第44章 
　　推动变革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其当普通人与巫师的仇恨俨然根深蒂固的时候。
　　在册封圣子后不久，教廷更名为光明教廷，曾经分离出去意图单干的教会老老实实地回归到教廷的麾下，表示坚决拥护教廷正统。
　　只是，教廷虽然一统，各国皇室重新正视教廷的存在，但教廷的影响力显然没能恢复到最初的程度。或者说，随着皇权的逐步膨胀，他们根本不需要皇权之上还有一个教廷对他们指手画脚。
　　因此，教廷公布出来的谕令——要求各国处决巫师时必须向各地教会报备，确定其确为邪恶巫师才可以施以火刑，不曾触犯法律的巫师享有和普通国民同等的权力——遭到了大部分国家消极怠工的抗拒，小部分国家的激烈抵制。
　　比如说，卡梅洛特的尤瑟王，阿玛塔的萨拉姆王。
　　他们厌恶甚至憎恨巫术的存在，他们不需要确认巫师究竟是好是坏，单会巫术这一点，就构成了他们的死罪。
　　他们对教廷，甚至发出了“滚出我的国家”的宣言。
　　然而，选择站在教廷那一边的国家并非没有，斯瓦兹沃特便是其中之一。
　　除了当事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册封圣子的仪式后，加百列殿下与那位王储交谈了什么，但在肖恩·弗罗伊斯特回国继承了王位后，艾默瑞斯的身边也多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小骑士，朱利安·凯斯勒，尼古拉斯·凯斯勒的远房侄子。
　　出身格林家族，从小就接受严苛的训练，朱利安·凯斯勒之所以会被送到教廷里，一方面是他的年纪与圣子相仿，一般守护骑士与主殿之间的年龄差保持在三到五岁之间正好，另一方面也是他的能力是同辈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虽然不足以成为圣骑士，但他只差身体成熟后的力量还有一些经验。
　　这是一项荣耀，虽然在朱利安看来，这只是肖恩·弗罗伊斯特想要独占他尼克叔叔而耍出来的手段而已。但这并不妨碍朱利安憋着一口气，暗暗发誓，等他在教廷站稳脚跟，挑遍教廷圣骑士无敌手后，他一定要挑战“恶龙”，拯救他可怜的，被恶龙霸占了的尼克叔叔。
　　尼古拉斯·可怜的·被恶龙霸占·格林·凯斯勒一脸无语地看向肖恩，道：“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也好意思跟他计较。”
　　肖恩·弗罗伊斯特挑眉，墨绿色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的格林骑士，慢吞吞地道：“恶龙吗，总有一群不自量力的小子想要从恶龙的手底下抢夺宝物，普通的小玩意儿我就让他了，但问题是，他这回想要抢的是恶龙的王子殿下。”
　　“……闭嘴。”尼古拉斯·凯斯勒瞪向肖恩，“别忘了，你才是王子。”
　　“哦，他就是贼心不死想要抢王子的骑士，没削他还是看在他是你侄子的份上。”
　　肖恩·恶龙·弗罗伊斯特理直气壮。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十年后。
　　最近，瑞德有些忧郁。
　　他并不是因为他和加百列停留在这个时代十年的时间，且始终没有脱离这个时代的征兆而忧郁。说实话，他并不担心，他相信加百列最终能够将他带回家。
　　真正让他心中萧瑟的是……
　　瑞德默默地坐在教廷七年前特地修建出来的喷水池，水波潋滟，虽然照出来的影响有些模糊，却不难看出，倒映出来的身影五官稚嫩，棕发棕眸，是一个绝对不超过十五岁，身形有些单薄的男孩。
　　据加百列说，他们两个并没有真正的身体，只能够依靠荣光来具现出他们灵魂的真正模样，所以十年来瑞德连理发的烦恼都没有。
　　但是！十年了，哪怕他没有身体可长，但灵魂呢？
　　瑞德认真地看着水池倒映着的身影，第不知多少次失望地意识到，他仍是半点也没有长。
　　他的时间就像是白过了一样。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轻咳一声，道：“斯潘，我可以用荣光帮你制造出成年的形象，就像是在维纳斯赌场里一样，外人绝对看不穿你的真实。”
　　“……不必了。”瑞德抽抽鼻子，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他已经习惯了，只是有时不死心想要看看会不会出现奇迹而已。
　　其实这样才是最恰当的。瑞德默默地安慰自己，他和加百列绑定在一起，而加百列因为占纳西斯之页的缘故可能出现在任何时间段，且停留的时间不定——是的，三年前的时候，加百列终于告诉了他们不断穿越时间的原因。对于加百列的打算，瑞德也是全力支持的——如今这种灵魂时间被凝固的状态是十分正常，且对瑞德而言也是有益的。
　　要知道，他这样可是比别人多出了好几年的学习时间。就像是当初在法国那四年，瑞德觉得自己回到原本时代考个行医执照没有压力，而这十年，他觉得，神学学位和古欧洲历史学位也差不多能到手了。
　　但是……
　　瑞德默默仰头望天，但是，在这种青少年成长期，好不容易过了十年却没有长高一点的忧伤，还是伤到了瑞德的心。
　　心、好、痛！
　　刹那间，坐在水池旁的男孩目光变得空洞下来。
　　加百列直接将人拽到了精神世界里。
　　瑞德默默地看着天使一米九的颀长身躯，即使穿着毫无腰线可言的白袍却无损其劲瘦却不羸弱的结实身体，手臂上虽然薄但是肌理异常流畅极具美感的肌肉，再对比一下自己不足一米六，小鸡仔似的单薄身体，瑞德只觉得又一次遭受到了暴击，打击得他人生就变成了灰白两色。
　　其实，其实作为一个用脑爱好者，瑞德并不十分看重，最起码从前并不十分看重身高体重的。但最近几年里，他越发控制不住地注重那些身外之物……明明他从前是比较重视内涵的！
　　哦，又被举高高了。
　　瑞德眼神死。
　　他都已经……二十六岁了。
　　好吧，跟天使以万计的年纪来说，他还是幼崽。
　　加百列眨巴了一下眼睛，在发现无法再用举高高哄瑞德开心后，加百列果断改变了策略。
　　加百列揽着瑞德，抬手轻轻一拂。
　　他的掌下有朦胧的雾气出现，雾气涌动，最终变成了影像。
　　瑞德看了一眼，这是加百列用来投影外界的方法，他并不陌生。而雾气中出现的情景，他同样不陌生。
　　“这是圣域外城的农田。”
　　无论是农田规划的形状，还是正在以圣力除草来锻炼微操的见习教士，他都认得。
　　影像变幻，这一次是热闹的圣域内城。
　　拜自己的好记性所赐，瑞德一眼就能够认出是哪里。甚至，在那里忙碌工作的人，他都能认出大半。
　　加百列微微俯身，唇角在瑞德棕色的毛茸发丝中蹭了蹭。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声带震动时带起的磁性能轻而易举地撩拨人的心弦，无论男女。
　　“斯潘，我一直想说，当初能被你的灵魂所保护，得以在你的精神世界中沉睡，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情之一。”
　　瑞德蓦地瞪大了眼睛，他猛地抬头，圆溜溜的棕色眼眸傻傻地看向银发金眸的炽天使。
　　加百列的银色的眉睫微垂，神情间带上了歉意，轻声道：“可遇上我，大概是你一生以来最倒霉的事情吧。”
　　他的声音，难免带上了低落。
　　瑞德已经懵了。
　　他像是没有听懂加百列的话一样，眨巴了两下眼睛，甚至有些粗鲁地抬手掏了掏耳朵，而后傻兮兮地看向加百列，结结巴巴地道：“加、加百列，你刚才说什么了？我好像有些耳鸣！”
　　加百列满腔柔情歉意顿时变成了哭笑不得。他的嘴角抽了抽，然后抬手揉了一把瑞德的头发，直将那头自带天然卷的棕发揉成了鸡窝状，而后没好气地道：“我说，都是因为我你才会遇上这么多麻烦事，我很抱歉！”
　　加百列想得很清楚，如果没有他的话，瑞德这会儿高中毕业，即将上大学，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哦，以着他家斯潘的性子，意气风发估计没有，但满怀期待肯定是没跑。
　　这世上，还有谁比他家孩子更热爱学习的天才吗？
　　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严重双标的天使表示，绝对没有。
　　斯潘塞·瑞德本该生活在和平的年代，不需要去见鬼，不需要去直面恶魔，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学习，深造，工作，他本能好好地长大，日后有一个光明无限的前程，而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在过去渡过的岁月不被法则所承认，时间在他的灵魂上凝固。
　　他的斯潘想要长大，但加百列却没有办法帮他——他怼不过法则。
　　法则是世间万物运行的基础，是冥冥中所有生灵所遵守的规律。在加百列看来，这世上唯一能够与法则相较的便是端坐在水晶天之上的创世神祇，但是父神还是法则要更高一筹，加百列却无从比较。
　　加百列的手指慢慢在瑞德的发丝间穿梭，他有些出神地想道，其实，在他荣光恢复了小半之后，他并不一定需要瑞德作为他的“皮囊”。
　　他完全能够找另外一个人，比如出身教廷，愿意将一切奉献给神的教士。他用自己的灵魂给予加百列庇佑，而加百列可以赋予他死后的荣光。
　　公平的交易。
　　而瑞德也能够摆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前留在瑞德灵魂里的荣光，还能够将他从黑暗种族的手上保护他。如此一想，似乎还不错……
　　“嘶！”
　　加百列的手上忽然一疼，下意识低头，只见到瑞德瞪圆了的棕色眼睛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正捧着加百列的手，以着啃鸡腿的经典姿势用力地咬住加百列的虎口处。
　　随着瑞德逐渐掌握的圣力，瑞德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咬他一头也不疼的小家伙了。好吧，虽然他长得依旧很小，但当他将圣力加持在牙齿上，咬起天使来绝对不含糊。
　　“斯潘？”加百列有些茫然地看向瑞德，这是怎么了？
　　瑞德咬着加百列的手，用力地瞪向加百列，凶悍的小眼神里是掩不住的委屈。瞪了半晌，瑞德抽了抽鼻子，张口，呸地一下吐出加百列的手。
　　加百列的手掌上只有浅浅的牙印，虽然瑞德能够将圣力武装到牙齿，但若不是加百列下意识放开灵体上的防护，那一口下去，别说牙印，首先应该崩掉的会是瑞德的牙齿。
　　虽然精神世界里，牙齿崩掉了只需要眨眼的功夫就能够恢复如初。
　　而加百列手上虎口处的牙印，也不过一眨眼就消音无踪。
　　瑞德用力地咬着嘴唇，他低下头，不去看加百列。
　　加百列忽然意识到，可能方才他盘算换身体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声。
　　没有办法，加百列实在是太熟悉，也太过信任瑞德的。在这个孩子面前，他几乎不设防。
　　加百列的神情僵住了，事情貌似大条了。
　　他小心地冲瑞德伸出手，“那个，斯潘……”
　　瑞德抬手就拂开了加百列的手掌。他不去看炽天使，抬脚绕过他，直接爬上了精神世界里唯一的大床。他抖开被子，将自己包成了蚕蛹状，只露出一点棕色的头发在外面。
　　瑞德委屈暴了。
　　这世上，有什么比他拼尽全力，始终不能达到标准，然后即将面临舍弃更加悲催的事情？
　　哦，有的，就像是现在。哪怕即将被舍弃的那个人是他，他也生不出怨恨，满心都是委屈外加内疚——加百列的心思说不定很早以前就有了，这一次要不是他无意中说了出来，指不定他要被隐瞒到什么时候！
　　他这么没用，加百列忍了他十多年，也是辛苦了。
　　这些年，他时刻不停地鞭策着自己，想要做得更好，想要尽可能地帮助加百列，终究还是失败了。
　　虽然这不是加百列的错，但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半点也不想看到加百列，也不想听到加百列的声音，更不想看到教廷中即将接替他的谁谁谁！
　　瑞德死死地扣住被子，不听不看更不会哭！
　　“斯潘……”加百列坐在床边，推了推被子卷，小心翼翼地道：“你听我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瑞德用力地咬住嘴唇，抬手就捂住耳朵。
　　没有误会，也没有领会错意思。
　　他不是不能接受，但需要时间！
　　他需要时间做好心理建设，然后跟加百列告别。
　　辞职的时候会舍不得原本工作环境是很正常的事情。
　　瑞德的喉咙哽了哽，抹了一把脸。
　　可恶，眼泪出来了。
　　忽然，被子的一角被揭开了。
　　瑞德连忙伸手想要压下被角，但被子里挤进来的那张脸让他的手停顿了一下，而后迅速扭头，不去看天使异常俊美的脸蛋。
　　加百列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鎏金色的眸子盈满了无措，他家孩子哭了！
　　不是因为以能力无意中通感了谁而哭泣，而是他因为自己难过而流泪了！
　　加百列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他毫不犹豫地扯掉了被子，将瑞德直接拉进怀里。
　　瑞德挣扎了一下，发现他根本挣不开天使的力道后，他不动弹了，但脸坚决地扭向了另外的方向。
　　但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地板上床上砸。
　　加百列轻轻吸气，他的手指不断拭去瑞德脸上的泪水，手指的湿润让他心里越发憋闷起来。他并不觉得流泪是一件丢脸或是应该禁止的事情，但是，瑞德哭得他心里好难受。
　　加百列喃喃地道：“斯潘，我道歉，我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就是……”
　　“不用解释了。”瑞德用力地咽了一下，他不想哭，是一想到要跟加百列分开，这些眼泪自己止不住都流。但他又不想留下哭包的懦弱形象，所以他用力扭头，坚决不看加百列的同时，他张开嘴，小声地吸气，而不试图用堵塞的鼻子呼吸。
　　因为抽鼻子的声音会显得他很狼狈。
　　加百列决定快刀斩乱麻。
　　他扳住瑞德的小脸，让他看向雾气聚合弥漫的影像，语速飞快地道：“我就是想要告诉斯潘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人类我最喜欢你不止我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这无关年龄和外表你知道吗圣域的大家因为你才能够过上好日子你帮助了许许多多的人大家都说你是上帝给这个世界的瑰宝教廷的人暗地里都在称呼你为圣瑞德大家之所以不再你面前提起这个称呼是因为他们知道你会害羞斯潘你值得更好无论在哪个时代你都能够做到最出色要不是因为我你本不必困在这个时代长不大也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才想着要不要换个宿主我自然是想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哪怕回天堂了也要带上你所以斯潘别哭了我好不容易愈合了大半的心核都要被你给哭碎了。”
　　加百列一口气下来没有半点停顿，其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直接让瑞德愣住了，而后他转过头，红彤彤的眼睛看向加百列，小声地道：“真的？”
　　“真的。”加百列用力地点头，就差将脸凑过去让瑞德近距离看他真诚的眼神了。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用有些沙哑的嗓音道：“艾默瑞斯最近已经开始代表教宗接见朝圣者了，他处理得相当出色。”
　　十五岁的艾默瑞斯，被教廷上下视作人类的希望之光。
　　加百列不知道瑞德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他只顺着瑞德的意思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人类先知总算是长大了，是时候撒手不管了。
　　加百列默默想道。
　　瑞德垂下头，蔫哒哒地道：“可我……依旧没有办法……”
　　加百列怔了怔，他忽然意识到瑞德这段时间意志消沉的症结。十年不变的稚嫩外表只是一小部分诱因，最根本的原因是，是因为瑞德觉得自己没办法长大做不到像是艾默瑞斯一样待人接物得心应手？
　　所以，瑞德的消沉最根本是源自于他以为自己帮不到他？
　　天啊，他家斯潘怎么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呢。
　　加百列哭笑不得，但心底几乎为瑞德的心意而化成一滩温水。他蹭了蹭瑞德的脸蛋，鎏金色的眸子柔和极了。
　　“斯潘，是我方才说得不够清楚吗？”
　　瑞德眨了眨眼睛，看向加百列。
　　“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人类。”
　　加百列笃定地说道，这一点半点水分也没有。
　　“艾默瑞斯是教廷的希望，而斯潘则是教廷的中流砥柱。”加百列伸出手指，像是捏住鸭子的嘴巴似的捏住了瑞德的嘴唇，不让他反驳，继续说道，“上帝赐予人间的瑰宝，这不是我说的，是奥德里奇他们说的。还有圣瑞德这个称号，同样不是我封的，是圣域的大家公认的。他们都认为你有上帝赐福的灵魂，不然，那些疑难杂症到了你的手上就能够药到病除，荒芜的土地经过你的指点就能够变成沃土。”
　　“加百列。”瑞德努力地挣脱了加百列的手指，张口解释道：“那都是常识，只要上过高中就能够掌握的知识，甚至还没有多少专业性。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的，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绩。”
　　在这个炼盐全靠晒，种田不施肥，医师治病的最常见手段就是拿水蛭来给病人放血的年代，一点点常识就足以改变许多。瑞德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很多，那些只是很简单的小事。
　　加百列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亲了亲瑞德的额头，温声道：“你的智慧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明星，你的谦逊是春天最和煦的微风，你的温柔是夏日里……”
　　瑞德慌忙去捂加百列的嘴，他的耳尖都红透了，小声地抱怨道：“这太夸张了。”
　　加百列笑着拉下瑞德的手，认真地看向瑞德，道：“相信我，斯潘，我绝对没有夸大其词。这是大家的心声。”
　　瑞德抿了抿嘴唇，他得说，有点开心。
　　加百列揉着瑞德棕色的卷毛，轻声道：“所以，斯潘，你不必要求自己成为谁，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你不擅长的那些东西，还有我呢。”
　　完全将当初给斯潘塞·瑞德制定的代言人训练计划抛之脑后，加百列目光柔和地看向他的男孩，开玩笑似地道：“你要是什么都做了的话，还有我什么事情啊。”
　　“可是……”
　　“没有可是。”加百列的语气越发柔和，“斯潘已经很好了。”
　　冠以圣名，真心爱戴，不会有一个普通的人类男孩能够做到更好。
　　不会忽悠人算什么，加百列他最会忽悠人了。
　　不喜欢运动算什么，加百列完全能够用荣光帮着将瑞德的身体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一口气跑十公里都不带喘粗气的。
　　曾经想要将瑞德训练成最完美的代言人自己当甩手掌柜的加百列表示，放心大胆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将是斯潘塞·瑞德最完美的后盾！
　　瑞德仰头看着加百列，只觉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才好。
　　在发现加百列其实并没有跟他拆伙的意思，而他刚才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破孩，瑞德臊得脸通红，几乎不敢看加百列。
　　真的是太不成熟了。
　　瑞德在内心谴责自己，越发觉得现在有些难以面对加百列。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十年过后仍旧青春年少的R宝#
　　R宝：摔，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好吗！就连艾默瑞斯都比我高一头了。
　　加百列：举高高~
　　——
　　加百列和瑞德穿越的时候，他们身上的时间是凝固状态的，所以，瑞德明明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但灵魂上没有反馈，就一直是一米五+的身高，允悲~
　　加百列考虑的比较多，比如说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停下来的穿越，一次四年，一次十年，再来几次= =加百列是成年体，无所谓。但瑞德真正身体才十二岁，加百列就忍不住担心，万一他家孩子想恋爱想结婚想生孩子怎么办┑(￣Д ￣)┍谁叫瑞德现在的状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真心疼爱他，加百列不会为他想那么多。
　　瑞德对加百列的感情是亲人级别的，比戴安娜可能还高一些，毕竟十多年灵魂绑定相依为命，崇拜孺慕肯定是有的。然而当他听说加百列想要换人的时候，没有原地爆炸已经是因为瑞德本身很温柔了╮(╯▽╰)╭
　　教廷有二宝，一个是未来希望艾默瑞斯，一个是当世大贤者斯潘塞·瑞德^_^


第45章 
　　好在这时，他听到精神世界外有人小声地道：“瑞德大人？”
　　在教廷的事务进入平缓期后，加百列和瑞德的出现时间再次稳定下来。在加百列的坚持下，依旧是瑞德白天，加百列黑夜。
　　这件事，并没有瞒着教廷的人。
　　精神世界里，瑞德迅速抹了一把脸，忙不迭地道：“有人叫我，我先出去了。”
　　说着，不待加百列回答，瑞德迅速离开精神世界，重新掌控了身体。
　　他还达不到加百列的程度，能够在掌控身体的同时出现在精神世界里。
　　教廷后花园的水池旁，瑞德眨了一下棕色的眼睛，扭头看向来人。
　　是教宗身边的随从。
　　那人恭敬行礼道：“瑞德大人，教宗大人请您到圣议事堂一叙。”
　　瑞德从精神世界跑得急，并没有看到，当他的身影消失的时候，加百列渐渐凝重了的神色。
　　十年……他再不能像是当初那样，轻易将那四年的时间抹去。
　　哪怕现在的斯潘看上去仍是他们最初相见时的模样，但他灵魂的真实年龄已经是二十六岁了。
　　二十六岁，这是一个完全能够交配，不，是跟异性或者同性谈恋爱甚至繁衍后代的年纪。
　　加百列坐在床边，托着下颌，一脸严肃地思考。
　　他当然不反对他家孩子恋爱，但问题是，哪怕他灵魂的年纪已经二十六岁了，他真正的身体才十二岁，硬件还没有成熟呢。
　　加百列扶额，当他家孩子以着成熟的心态想要跟别人来一场生命的大和谐却因为硬件功能的不配合而……他应该怎样安慰他家斯潘？
　　总不能寄希望于下一次被拉到哪个时代时，宿主是个类似多特里希的成年男人，然后用他的身体……加百列倏地皱紧眉头，他家孩子用别人的身体跟女人或是男人发生关系，是不是太恶心了。
　　加百列严肃脸扯出纸笔。
　　这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天知道想要拼凑出完整的创世之书需要多少个碎片，而那些碎片又存在于哪个时代，碎片宿主的要求是什么，完成他们的愿望又要花费多长时间，完成之后需要多少年才会被那个时代排斥回原本的时间段，加百列本身出自禁止恋爱的天堂，对于自己单身狗的身份还算看得开。
　　当然，他要是真动心了，也不过是向父神求个恩典而已。
　　在天堂中，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是上帝的神谕。
　　禁止恋爱又如何，不过是父神的一句话而已。
　　从来都算得上是特权阶级的加百列，心宽得很。
　　眼下，加百列只担心，他家斯潘跟着他穿来穿去，身体硬件始终保持在十二岁状态，而心态却成熟到想要结婚生子……他总不能将瑞德的身体强行催熟到成年。加百列不是办不到，但那样违背了自然的规律，会有什么恶果，加百列自己也不知道。
　　他需要好好地考虑一下。
　　毕竟，他也不想放开斯潘，他那么乖。
　　完全不知道精神世界里，加百列已经善解人意到了帮他考虑那些不纯洁小问题的地步，瑞德很快来到了圣议事堂中。
　　瑞德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包括教宗和圣子在内，再加上他，只有九个人。
　　点头示意后，瑞德坐在教宗下首位的右边。他对面是教廷圣子，艾默瑞斯。
　　圣议事堂的大门缓缓阖起。
　　这一次的会议，只有九人参与。
　　教宗坐在首位，瑞德和艾默瑞斯分坐两侧，而后依次是教廷职权仅在教宗之下的四位宗主教还有圣殿骑士团正副两位总团长。
　　圣子在地位上要高于宗主教和骑士总团长，但目前他只有尊位，并没有实权。
　　这是站在教廷最顶端的人才能够参与的会议。
　　教宗冲圣殿骑士团的总团长点了点头。
　　三年前升任圣殿骑士团总团长埃利奥特·格兰芬多站起身，他向冲众人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诸位，我刚收到消息，我们派去接应迪亚迈尔一族的圣骑士遭到了尤瑟王和萨拉姆王联手阻拦，伤亡惨重。”埃利奥特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而迪亚迈尔一族则被他们逼入了伊斯梅尔城堡，萨拉姆王派人堵住了城堡的所有出口，尤瑟王下令火烧……”
　　“砰！”埃利奥特·格兰芬多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位宗主教就一拳砸在了议事桌上，棕黑色的脸庞涨成了紫黑色，他的神情间充满了愤怒。
　　他是达尼尔，曾经德鲁伊一族的祭司。在来到教廷之前，他和他的族人一直在尤瑟王的追捕下惶惶不可终日。现在，他是教廷唯四的宗主教之一，而德鲁伊一族在教廷的庇护下过上了平静的日子。
　　正因为有过同样痛苦的遭遇，在他听到因为残暴的尤瑟王和萨拉姆王，迪亚迈尔一族的遭遇和圣殿骑士团蒙受的损失时，他这才没能压抑住心中的愤怒。
　　达尼尔深深呼吸，而后垂首致歉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教宗微微摇头，道：“达尼尔，不要让愤怒蒙蔽了你的心灵。”
　　达尼尔低下头，道：“是，教宗大人。”
　　事实上，不独达尼尔，在座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十分的愤怒。
　　瑞德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他不明白，既然无论尤瑟王还是萨拉姆王都看不惯魔法巫术的存在，那教廷既然愿意接手迪亚迈尔一族，为何他们还要派兵阻拦，不惜与教廷骑士厮杀，也要灭绝迪亚迈尔一族呢？
　　难道，仇恨与憎恶，竟能够迁怒到这个地步？
　　埃利奥特·格兰芬多轻舒了一口气，在听说圣殿骑士团的损失时，作为总团长的他自然心痛不已。毕竟，每一个圣殿骑士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百般筛选出来的精英，都是以一当十的英勇，还能够使用圣力驱逐恶魔邪灵。
　　若非圣殿骑士团有着严格的规则，不得用圣力攻击同是人类的同胞，哪怕那一团的骑士并不足以将迪亚迈尔一族救出，也不至于在那两国军队的围剿下伤亡过半。
　　埃利奥特坐下后，另一位宗主教站起来，沉声将北方教廷分会传来的消息说出。
　　这是半个月前，发生在北方大陆一个小国阿伦黛尔的事情。
　　刚刚成年的王储艾尔莎·戴尔在加冕为王的时候，被人发现是拥有冰之魔法的女巫，不得已逃离了城堡。
　　在经过了教廷的宣传之后，世人对于魔法的恐惧已经没有当初那般严重。当地教会在得知这件事后，立刻派人到深山寻找艾尔莎女王，并知会艾尔莎女王的妹妹安娜公主暂掌大局。
　　皇族中出现混血女巫的血统，这对于教会而言并不是大事，只要艾尔莎女王不是邪恶巫师，再通知教廷派来一位圣骑士监督女王一阵，确认她的力量不会失控便可。
　　然而，在艾尔莎女王是女巫一事传出后，教会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教廷，北方三国之一的拉普兰王国派兵了。
　　阿伦黛尔只是北方大陆的诸多小国之一，依附的大国也并非拉普兰王国。但变故一出，还没等阿伦黛尔依附的大国做出反应，拉普兰王国不顾教会的阻拦，已然兵临城下。
　　拉普兰国王拿出“铁证”，指认艾尔莎女王乃是邪恶女巫，曾以处女的鲜血来修炼魔法，罪不容诛。而阿伦黛尔王城中的子民亦是恶魔的崇拜者，他们曾经用魔法将过往的船只拉下海洋，戕害了无数无辜者的性命。
　　以此为由，拉普兰王国的军队攻破了阿伦黛尔的王城，并将王城中的“巫师余孽”屠杀殆尽。教会的人自然竭力阻止，但反被军队杀害，并将其嫁祸给了仍在逃亡中的艾尔莎女王。
　　若非教廷与各处教会有特殊的通信方法，唯有能够使用圣力的人才可分辨且不为外人所知，真相恐怕就要埋葬在大火过后的阿伦黛尔废墟之中的。
　　因为贪欲而对无辜之人冠以恶名，甚至连教廷的使者都敢戕害，拉普兰王国已经上了教廷的黑名单。
　　十年了，哪怕教廷竭力平衡异族、混血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但人心的贪欲往往能够轻易破坏这脆弱的平衡。教廷终究只是一个宗教组织，而不是一个国家。教廷固然有圣殿骑士团，但比起一国的军队来说，能够战斗的圣骑士数量太少了。
　　他们固然有上帝赋予的圣力，但圣力是用来驱逐恶魔，保护人类。哪怕人类的同胞再恶，他们也不能用圣力来对付同胞。
　　能够阻止人类的，唯有人类自己。
　　这些年来，类似于在阿伦黛尔或是迪亚迈尔一族发生的悲剧，太多了。即使有教廷竭力斡旋，仍是无法救下大部分的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教宗奥德里奇的双手交握，神情冷凝。他犹豫过，徘徊过，甚至几个日夜在忏悔室中向上帝祷告，但最终，在与加百列一番深谈后，他下定了决心。
　　他看向众人，以着异常慎重的语气，缓缓道：“我们需要辅佐一位人类的王者，帮助教廷统一整片大陆的信仰，重塑大陆的规则。”
　　众人呆住了。
　　艾默瑞斯神情微怔，道：“老师，您的意思是……战争？”
　　“艾默瑞斯，我的孩子。”奥德里奇看向他的弟子，十五岁的少年，有着清秀好看的外貌，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以及一颗无论顺境逆境始终善良宽容的心灵。
　　“可是……”艾默瑞斯有些犹豫，这片大陆的争端并非仅存在于人类与混血巫师之间，国与国之间的争夺亦是残酷而充满血腥杀戮的。正是因为了解，艾默瑞斯才不敢相信，此刻决意发动一场可能蔓延至全大陆的战争，竟会是教廷。
　　奥德里奇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而后沉声道：“一味地劝导已经无法挽回人类被利欲染黑的心灵，他们只会不断地排除异己来攫取利益。他们不再信仰神明，只信仰权力与利益。必须让他们意识到，吾主在看着他们，一切恶行必将遭受到天谴。”
　　“Non Nobis， Domine， Sed Nomini Tuo Da Gloriam. [拉丁语]”
　　艾默瑞斯用力地攥住自己的手指，喃喃道：“赐予我们光荣，上帝，赐予我们光荣，非为了我们，上帝，而是为了您的名字。”
　　艾默瑞斯渐次看向在座的众人，众人面上沉痛，但神情却慢慢坚定起来。而他对面的斯潘塞·瑞德正睁着一双鎏金色的眼眸，虽然不是天使的形态，但此刻，坐在这里的确实是上帝御前的炽天使。
　　加百列神情淡淡地开口道：“如果能够统一大陆，和平与规则，的确会容易一些。”
　　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战争，不就是信仰之战吗。
　　现在，轮到这片土地，神权与皇权之间的斗争了。
　　虽然后世无论是神权还是皇权都退到了人权之后，但现在，可是一千四百年前。这里不讲人权，唯一能争个高下的，是根深蒂固的神权，以及跃跃欲试的皇权。
　　以加百列的立场，他自然是希望教廷能赢。
　　加百列看向艾默瑞斯，道：“这位王者必须经过严格的挑选，确保成功之后，成为大陆之主的他不会毁诺。”
　　一旦那位王者在教廷的协助下成为大陆之主，他的权势就达到了人世的顶峰。这样的诱惑，足以让一位英明神武的王者疯狂。而一旦这位王者毁诺，教廷很可能随之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他们固然能够让王者付出代价，可这代价若是让大陆重沦战火，教廷在不得已之下，只会选择后退一步。
　　他们需要一位英明果决，同时又不失宽容仁爱的君主。
　　加百列直直地看向有些慌乱的艾默瑞斯，淡淡道：“当人类中出现君王领袖之时，唯有先知，才有资格对君王行膏立之礼。”
　　“艾默瑞斯，这位君主，只能由你来选择。”
　　“我……来选？！”
　　艾默瑞斯整个人都有些懵住了。做圣子，无论是祈祷布施还是接见朝圣者，艾默瑞斯都能够处理得相当完美。
　　可是选择君王？
　　全大陆六十多个君王，王子公主成百上千。且历数人类历史，皇族并非生而为皇，多的是出身平民但是有勇武英明之心，故而成就王道……
　　这么一想，艾默瑞斯觉得自己可能到死也挑不出一个合心意……等等！
　　艾默瑞斯的蓝眸一亮，看向加百列，提出了一个名字。
　　“肖恩·弗罗伊斯特怎么样？”
　　肖恩·弗罗伊斯特，东方七大国之一的斯瓦兹沃特王国的君主，是众多王者中，与教廷的理念最契合的一位。他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类、混血、异族或是维森。在斯瓦兹沃特王国中，凌驾于天性的，是王国的法律。
　　虽然一开始推行这样的法则时，引来了一些守旧维森异族的不满，甚至在国内发生了一些动乱，但这一切都被肖恩·弗罗伊斯特强硬地压制了下去。如此过了十年，那里反而成了喜好和平的异族维森最乐于居住的地方。
　　因为，只要他们不犯事，老老实实地遵守法律，王国就会庇护他们，格林猎人也不会猎杀他们。
　　加百列略一颔首道：“肖恩，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继承了远古黄金巨龙的血脉，天生秩序的守护者，崇尚强大，怜悯弱者，不惮于挑战。”
　　艾默瑞斯的神情微缓。
　　“但是……”加百列的话锋一转，“肖恩返祖了黄金巨龙的血脉之后，他的寿命哪怕及不上纯种的黄金巨龙，但活上个一千岁还是没有压力的。”
　　艾默瑞斯目瞪口呆。
　　加百列看向艾默瑞斯，慢吞吞地道：“你觉得，有一位近乎永生的君主，会是一件好事？”
　　艾默瑞斯垂下眼，默默地摇头，道：“是我轻率了。”
　　加百列的语气深沉：“艾默瑞斯，不要害怕选择。当你提及肖恩的时候，你的语气中带着的不确定，难道你自己没有发现吗？他会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绝不是你最理想的人选。”
　　艾默瑞斯讷讷地道：“殿下……”
　　“你是先知。”加百列认真地看向他，鎏金的眸子中满是笃定，“也许连你自己都不明白，但你的本能会将你带到你所认定的王者那里。你的选择或许不是所有人眼中的最优，但教廷，会全力支持你的选择，不论结果如何。”
　　奥德里奇颔首道：“没有错，艾默瑞斯，教廷，只会认可你的选择。”
　　议事桌旁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先知，不就是为人类指明前进道路的存在吗。
　　“我……”放在桌上的手指缓缓攥紧，艾默瑞斯的目光坚定起来。他站起身，宣布道：“我决定暂时离开教廷，到大陆上走一走。”
　　“我将以梅林·安布罗斯之名，寻找真正的王者。”
　　梅林·安布罗斯，这是艾默瑞斯还是普通人时所用的名字，他已经有十年没有使用了。
　　“梅林·安布罗斯？”
　　精神世界里，瑞德的耳朵动了动，他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片刻后，瑞德默默地从某个书架上拽下一本书，他曾经的睡前读物之一，《亚瑟王和圆桌骑士》。一本讲述了中世纪大不列颠传奇王者亚瑟王和麾下圆桌骑士的童话故事，而梅林·安布罗斯之名，赫然在上。
　　梅林·安布罗斯，中世纪最伟大的魔法师，亚瑟王的导师，辅佐亚瑟王成就无上功绩。
　　他同样是传奇，但更加神秘。
　　有关他的来历，众说纷纭，有说他是大地之母与梦魇之子，有说他是精灵王与人类女子后裔，无论这些推论经不经得起推敲，不过是在梅林的传说中更添一笔神秘莫测。
　　但现在，瑞德可以精确地说出梅林的来历了。
　　他是一个纯正的，返祖了神之血统的人类先知。
　　这是经过加百列鉴定的。
　　瑞德的视线有些飘忽，梅林，卡梅洛特，尤瑟王，还有未来的亚瑟王……难道梅林会如传说中的那样，帮助尤瑟王和康沃尔公爵的妻子偷情，生下亚瑟·潘德拉贡后带走抚养成最后的王者吗？
　　瑞德默默靠墙抱膝，只觉得三观碎了一地。
　　那一刻，他已经忘记了童话和真实的距离。
　　而察觉到瑞德异常，分神进入精神世界的加百列看着靠墙抱膝如同生长在墙角某菌类的瑞德时，他愣了一下，心核都跳快了两分。
　　他家斯潘这个样子，真可爱。
　　最近审美观越发猎奇的加百列如是想到。
　　而后他捡起地面上摊开的书籍，瞟了一眼，看到那个眼熟的名字后，不由微微一愣。
　　加百列秒翻那本睡前故事一遍，神情严肃起来。
　　好不容易从恍惚中挣脱出来的瑞德仰头看向加百列，他以为加百列遭遇了和他相同的打击，然而，他却听到加百列以着异常凝重的语气喃喃道：“法师最为巅峰时期的实力在三十岁，以着尤瑟王多疑残暴的性格，想要取得尤瑟王的信任需要最起码一两年的时间，尤瑟王与康沃尔公爵妻子从偷情到生子最起码需要一年的时间，等尤瑟王过世而亚瑟·潘德拉贡成年，不，哪怕不到成年最起码独当一面，十三四年没得跑……现在艾默瑞斯十五岁，所以，在他寻到合心意的王者，最起码还需要三十年？！”
　　加百列的手指倏地攥紧，开什么玩笑。他就等着艾默瑞斯离开教廷后，他带着瑞德走一走这中世纪。而当艾默瑞斯找到合格的王者后，他就撒手不管教廷或是大陆的破事儿了。
　　十年的劳心劳力已经足够了，他才不打算让他家斯潘给教廷当牛做马，哪怕他们恭维得再好听也没用。
　　“加百列……”
　　“放心，交给我处理。”加百列沉声道。
　　瑞德一脸懵逼，处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差点被传说故事吓die的R宝#
　　R宝：( ⊙ o ⊙ )艾默瑞斯去拉皮条给尤瑟王创造机会和臣下的妻子偷情？！不不不，我不相信啊啊啊啊
　　加百列：= =
　　——
　　亚瑟王的传说中，是梅林！帮助尤瑟王跟有夫之妇偷情生下了亚瑟，后来坑死那个属下后娶了那个女人为后= =鉴于国外那人名重合率太高，在提起尤瑟的时候都说是尤瑟王，基本不提姓氏，所以瑞德没有往亚瑟王传说那边想过
　　萨拉姆王是第五季出现的，残暴度跟尤瑟绝对惺惺相惜，就是他囚禁了莫甘娜两年，害得小白龙长畸形了
　　再有，加百列纯属想太多，瑞德是个乖宝宝，全剧中，初吻是被夺的时候一脸懵逼，然后感情史空白，直到30+，爱上一个和她精神共鸣但完全不知道长相的女博士~好吧，R宝被加百列截胡了，以后不会有女博士的事情啦~瑞德只是惆怅一下自己没长高，压根没有想到恋爱结婚生子的大事上( ⊙ o ⊙ )！
　　——
　　教廷的状态是，曾经跌落神坛之后，再想恢复威严就难了~而现在猎巫令，已经不是教廷单方面制止就能够取消的，那已经成了各国排除异己的借口，教廷虽然有军团，但毕竟不是国家，没有正规军队，对于卡梅洛特这样的，最多谴责，没法撸袖子削他一顿~所以，找个王者支持，发动战争，有些类似后世的十字军东征
　　话说，尤瑟对于魔法巫师什么的仇恨全剧都处在疯魔的状态中，真的相当疯狂( ⊙ o ⊙ )在魔法上，他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第46章 
　　圣议事堂中，以教宗为首的宗主教和圣骑士正在商量艾默瑞斯化名出行要配置多少侍从护卫，而艾默瑞斯一脸无语，正在婉拒大家的好意。
　　他并不是吃不得苦的贵族子弟。
　　但众人反对得异常坚决，圣子大人要隐姓埋名，没问题，侍从和圣骑士跟着一起乔装打扮，他完全可以装作是出游的贵族小少爷。总不能在野外打猎做饭都由圣子大人亲自动手，这不是扎他们的心吗。
　　艾默瑞斯额头都冒汗了，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大家打消这个念头时，他们就听到加百列殿下以着异常凝重深沉的语气问道：“卡梅洛特的尤瑟王，有孩子吗？”
　　在座众人不禁一愣，这个问题突兀得让众人有些发懵。
　　好在，很快有人反映过来。
　　是埃利奥特·格兰芬多，他的圣殿骑士团刚在尤瑟王手上吃过大亏。对于这个对教廷百般不敬的残暴王者，教廷早就将他的事情调查个底朝天，就连他为何憎恨魔法一事都清清楚楚。
　　埃利奥特回道：“尤瑟王有一子一女，王子亚瑟·潘德拉贡今年十七岁，公主莫甘娜·潘德拉贡十八岁。亚瑟王子是尤瑟王与先王后所生之子，因先王后不孕，尤瑟王曾求助古教女祭司尼姆，使得王后一命换一命生下王子亚瑟。这是尤瑟王憎恨魔法的原因。而公主莫甘娜虽名为养女，实际上，她是尤瑟王与康沃尔公爵夫人偷情生下的私生女。”
　　这情报说得就十分详细了。
　　加百列如释重负。
　　瑞德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加百列是欣慰于亚瑟·潘德拉贡快成年了，拾掇拾掇就能用了。而瑞德放松是因为果然童话和真实历史还是有距离的，他从小看到大的艾默瑞斯不用去帮人偷情生子，真的是太好了。
　　艾默瑞斯忽然觉得有些冷。
　　而在相当严肃的讨论中，艾默瑞斯出行时需要配备的人员也挑选出来。
　　在教廷中，艾默瑞斯的护卫力度比之教宗还要严密，教廷上下生怕小先知哪里磕了碰了。这一回，艾默瑞斯身负重任，想要隐姓埋名地行走大陆，他们自然支持，但这并不是他一个人都不带的理由。
　　天知道一路上艾默瑞斯会遇到多少强盗小偷，天知道一路上艾默瑞斯能不能穿暖吃饱，天知道艾默瑞斯会不会在显露力量的时候被某些残暴国王扣押伤害——哪怕教廷能够不顾一切地让那人付出代价，但伤害已经造成，报复也于事无补。
　　教廷从不打算拿自己珍贵的宝物去跟别人家的破石头去硬碰硬。
　　最终，在艾默瑞斯不断地抗议中，一队十二人的圣骑士变成一位圣骑士团的副团长，也就是埃利奥特·格兰芬多的副手，兰德尔·拉文克劳。而负责三餐饮食打点行装的侍从，也从最初的五个变成了两个。
　　这已经是教廷方面最大的让步。
　　但这一回的艾默瑞斯出奇得坚决，他决定叛逆一把。
　　拜托，即使是被教廷寄以厚望的圣子，他今年不过是才十五岁的半大少年而已。再者说，他并不觉得伪装成贵族的小少爷，行走各个国家之时就能够找到真正的王者。
　　比起站在贵族的角度上，艾默瑞斯更想要从最底层人民的角度，选择一位真正爱民如子的王者。
　　于是，在教廷安排下来的侍从开始为艾默瑞斯打点行装的时候，仗着全教廷除了加百列殿下无人可敌的法力，外加跟圣歌斐木绝对友好的关系，夜半时刻，艾默瑞斯偷换上侍从的衣服，躲开了所有的守卫，从圣歌斐木给他开的后门，他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偷溜出了教廷。
　　然后，他会穿着教廷专属的侍从服装离开圣域？
　　开玩笑，估计他还没走出几英里，教廷的人就会追过来。
　　本身就拥有着高纯度神之血脉，还有一位真正的炽天使指点他的法术，虽然因为年龄和身体的局限，艾默瑞斯还没有成长到最巅峰的实力。但据加百列殿下所言，他现在已经有了四翼力天使的实力。只要不遇到一些高阶恶魔，或是纯血的异族，他完全能够保全自己，全身而退。
　　艾默瑞斯其实比教廷的任何一位主教或是骑士，都有行走在大陆上的底气。只是教廷的过度保护，显得他脆弱而易碎而已。
　　艾默瑞斯站在内城的一个无人经过的小巷中，天蓝色的眼眸晕染开金棕色，这是他发动力量但还不能完美将其控制住时的征兆。随着他对力量的掌控越发精深，这一点小瑕疵很快就会消失。
　　当有一日，他能够如臂使指地使用传承自血脉的力量时，他周身的力量波动也会如平日一样，让人根本无从发现分毫，更不要说瞳色的变化了。
　　艾默瑞斯周身的光芒隐现，只见到少年原本黑色的短发开始变长变白，而细嫩的脸蛋上也爬出无数的皱纹。清澈的天蓝色眼眸变得浑浊，挺拔的身体佝偻起来。
　　侍从的衣服甩到墙角处，年迈版·艾默瑞斯迅速给自己套上一件灰扑扑的长袍，动作矫健得一点也不符合他现在的老爷爷的长相。
　　他迈开大步向城门方向走去，但刚走两步他就想起来自己现在高龄七十，是个老人家。
　　也是艾默瑞斯运气不错，在他迈着颤颤巍巍但无比迅速的步伐向城门小跑而去的时候，巡逻兵刚好到隔壁那条街去巡查，并没有看到这个可疑的老头。而当他们再次巡逻到这里的时候，艾默瑞斯已经用魔法打开了城门的小门，就这么快快地溜出了圣域。
　　当然，在穿过小门后，艾默瑞斯没忘用魔法给小门重新上锁。
　　艾默瑞斯并不担心自己的突然消失会给教廷带来什么震动，在圣议事堂中，本来就商议好，即使艾默瑞斯离开教廷时，教廷方面也不会泄露圣子不在教廷一事，转而宣布艾默瑞斯进入小圣堂潜修。
　　圣子会一直潜修到艾默瑞斯找到合适的王者，这是大家商定好的事情。
　　不过也不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三年，在艾默瑞斯成年之前，他必须回到教廷。
　　因为艾默瑞斯十八岁生日之时，就是他接任教宗之位的时候。
　　艾默瑞斯也不看方向，出了圣域就一头扎进城外的树林里，闷头就开始跑。
　　风元素簇拥在他的脚下，让他不费多少力气就能跑出寻常人骑马也比不过的速度。
　　如果这一路上有人看到艾默瑞斯奔跑的全过程，一定会惊讶于这位老爷子的“老当益壮”。
　　直到圣域标志性的城墙都看不到的时候，艾默瑞斯才停下了脚步。他略有些急促地喘着气，身上年迈的特征褪去，他又变回人类少年时的模样。他的脸上带着快活的笑容，天蓝色的眸子明亮至极。
　　他无意识地握了握手指，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哈……哈哈……”
　　艾默瑞斯忍不住笑了起来，明亮的笑容里带上了孩子气的狡黠。
　　十年循规蹈矩的乖宝宝生涯，他几乎忘记了之前的自己是何等模样。
　　他有些感慨，但并不是抱怨。
　　他从不抱怨自己从小到大充斥在全部生活中的学习，也不曾推诿渐渐压在他肩头的重担。虽然做出承诺的时候，他才五岁，但无论多少年，他始终记得自己做出承诺时的心情。
　　他想要和他一样拥有力量的人，也能够活得堂堂正正，而不是整日惶惶不安，躲躲藏藏。
　　长长地舒了口气，艾默瑞斯甩掉他身上这件灰扑扑的长袍，换上他从圣域某户农家外正在晾晒着的衣裳。
　　他有留下钱币。
　　艾默瑞斯很快换上这一身和圣域外城耕田种地的农户一般无二的衣裳，深棕色的上衣，黑色长裤，还有一块……红布？
　　艾默瑞斯歪着头瞅着这一块红色的布料，一脸慎重地思考了一下，而后将那块红布围在了脖子上。
　　这可以当做瑞德说过的围巾用，正好御使风元素的时候，有风直往脖子里面灌，有些凉。
　　对着水汽凝成的镜子，艾默瑞斯左看看右看看，不由满意点头。
　　很好，他看上去毫无违和。
　　然而他动了动肩膀，什么都很完美，除了贴身的衣料实在粗糙，磨得皮肤有些疼。不过不要紧，在他一个人偷溜出教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了觉悟。
　　艾默瑞斯闭上眼睛，慢慢地转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第一站应该前往何处。
　　大陆上，可供选择的地方，太多了。
　　艾默瑞斯放空大脑，加百列殿下说，先知的本能会带领他找到真正的王者，那他就……
　　艾默瑞斯倏地停住了脚步。他睁开眼，而后看了看夜空上的星辰，判断出他面对的方向是西北方。
　　从南方大陆的最南边，沿着西北方一路向前，他终将抵达的，是西方大陆阿尔比恩？
　　艾默瑞斯顿时就想起来幼年时在埃尔多生活的情景，那里居民谈魔法而色变的模样。
　　埃尔多，卡梅洛特，残暴的尤瑟王膝下的两个儿女。
　　亚瑟·潘德拉贡与莫甘娜·潘德拉贡。
　　艾默瑞斯的心中忽然浮起一丝异样，他抿了一下嘴角，有些含混地喃喃道：“亚瑟·潘德拉贡……”
　　加百列殿下的话依稀在耳边响起。
　　“先知的本能吗……”艾默瑞斯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抗拒，“尤瑟王的儿子，啧。”
　　卡梅洛特的尤瑟王，绝对是上了教廷黑名单的人物。
　　“算了，去看看好了。”艾默瑞斯认真地点头，他只是看一看，毕竟，今天的会议上，加百列殿下也忽然问起了尤瑟王的儿女。
　　抬手挥去了水镜，艾默瑞斯低声自语道：“梅林，我现在是梅林·安布罗斯。”
　　“一个，嗯，在外讨生活的小人物。”
　　——
　　与此同时，教廷还没有发现圣子丢了。后花园的禁地之中，被教廷上下小心伺候着的圣歌斐木正在哭唧唧。
　　红棕色的树干上沁出透明而泛着馨香的树脂，这使得圣歌斐木的枝干上泛起了猫眼石般的宝石光泽，无论谁看到都会忍不住赞叹造物主的神奇，但很少有人知道，那馨香的树脂，其实是圣歌斐木饱含悲恸不舍的泪水。
　　十年前的它，哭泣的时候是叶片滴水，而十年后的它，哭泣的时候是树干沁脂。
　　圣歌斐木坚决不承认，这是它这十年吃得有些多的原因。
　　可不管是沁水还是沁树脂，圣歌斐木的心情都是低落的，难过的。
　　因为它好不容易养大的小先知，跑了。
　　虽然是它开的后门，而当艾默瑞斯跑出去后，它就后悔了。
　　明明当初那个一去不复返的负心汉例子就在眼前，它怎么就被艾默瑞斯哄得昏了头，最后将人给放走了呢。
　　一想到艾默瑞斯可能一去不复返，圣歌斐木红棕色的树干上，透明的树脂沁得更多了。
　　那都是它悲伤的泪水。
　　【呜呜呜……】
　　“行了，有完没完。”加百列不耐地屈指敲了敲圣歌斐木的树干，大晚上哭哭唧唧，吵得要命，偏偏偌大教廷，除了艾默瑞斯以外，就只有加百列和瑞德能够听到它痛哭流涕的声音。
　　加百列当然不愿搭理它，但他家斯潘却是个心肠软的小家伙。在加百列威胁圣歌斐木再哭就将它砍了当柴火烧了的时候，他家斯潘竟然抢过了身体的主权，又是摸树干又是摸叶片，好一顿安慰。
　　那棵蠢树，淌了他家斯潘一身的树脂！
　　越劝越能哭，谁惯的？！
　　加百列冷笑，当下抢过身体的主权，坚决不姑息那棵活了不知几百年却依旧蠢得要命的圣歌斐木。
　　“哭什么哭，有本事跟艾默瑞斯一起走啊。”顿了一下，加百列是知道现在这棵蠢树有本事将树根拔出来走路的本事，但能够走多远就有待考究。不过，加百列不准备给圣歌斐木这个试验的机会，异常“冷酷”地道：“要是连人形都变不出就消停待着吧，艾默瑞斯不可能带着个树人离开。”
　　圣歌斐木抽噎了两下，树脂又有沁出的趋势。
　　瑞德适时出现，他轻轻抚摸着滑腻的树干，小声地道：“别难过，艾默瑞斯既然说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你要相信他。”
　　虽然瑞德没有亲眼见过一人一树的分别，但想也知道，要是艾默瑞斯说不会来了，圣歌斐木拼了命也会将艾默瑞斯留在教廷里头。
　　圣歌斐木，对先知的喜爱胜过世间一切生灵。
　　可算是将圣歌斐木安抚下来，而这会儿，教廷还没有发现圣子丢了。
　　谁叫加百列将艾默瑞斯的魔法教得太好，使得他在逃家的时候，不忘给他的贴身侍从一个法术，将他变成了他的模样。
　　眼下，“圣子”正在寝殿中“安睡”。
　　明天一早就热闹了。
　　而加百列，不介意更热闹一些。
　　想了想，加百列又屈指敲了敲树干。
　　圣歌斐木抖了抖金红色的叶片。
　　银发金眸的炽天使冲圣歌斐木微微一笑。
　　顿时笑得圣歌斐木叶片倒竖。
　　它心中涌出了不好的预感。
　　——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教廷众人消化圣子离家出走却不带一个侍从或护卫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紧接着就被加百列殿下也离开的事情扎心了。
　　圣议事堂中，教宗与一众圣职人员面面相觑，内心已经不能用崩溃来形容。
　　他们一面担忧着圣子会在外受苦受委屈，生怕圣子展露其魔法天赋时被一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当做巫师给咔嚓了，到时候他们哭都找不到地方；另一方面，他们因为加百列的离开而失落，反复质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怠慢了殿下。
　　好在，斯潘塞·瑞德留下的信笺安抚了他们的情绪——
　　不是他们做得不够好，而是很好，所以加百列放心了，决定离开了。
　　天使愿意滞留人间十年之久，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
　　完全不知道加百列滞留人间根本是找不到回天堂的路，教宗和众位圣职人员擦了擦激动的泪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圣子离家出走一事上。
　　正如艾默瑞斯所想，圣域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混乱，因为他们一早就宣布圣子要进入小圣堂中修行。
　　但对于知晓真相的教廷高层而言，他们的心都悬了起来。
　　是，艾默瑞斯的魔法天赋之高，是教廷任何一位主教都无法比拟的。
　　是，艾默瑞斯从小就有圣骑士指导其武道修行，可即使他们看艾默瑞斯的滤镜那么厚，他们也无法违心地说，圣子大人在武道上颇有天赋，已有小成……
　　艾默瑞斯的魔法天赋有多高，他的武道天赋就有多渣。
　　不是说他身体撑不住高强度的运动，在加百列殿下指导众人修行后，他们或多或少都学会用魔法或是圣力淬炼身体，这使得主教在体质上并不会逊色圣骑士太多。
　　但武道这种东西，是真的需要天赋的。
　　艾默瑞斯能够自如瞬发任何一种元素的法术，但拿起剑的时候就变得手忙脚乱，与人交手的时候，甚至会一不小心平地摔一跤。
　　天知道当时陪练的圣骑士心理阴影有多大。
　　他都尽量小心地出手了，却因为艾默瑞斯突然跌倒而险些伤到了他。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放心艾默瑞斯一个人在大陆上乱晃。
　　人是得找到的，但必须偷偷地进行，以免那些敌对教廷的国家针对圣子大人。
　　为了寻找艾默瑞斯，教廷这个庞然大物开始运作起来。一道道命令从教廷发出，传到大陆各地的教会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后花园中那棵圣歌斐木正在暴风委屈。
　　对于教廷而言，圣歌斐木是教廷圣树，哪怕并没有并不需要类似施肥除虫修剪，他们经过精挑细选之后，任命了一队十二人的虔诚教徒轮流作为歌斐木林的园丁。
　　必不必要是一方面，心意则是另一方面。
　　今天轮值的园丁手中揪着草，眼睛有些发直地看着眼前的圣歌斐木。
　　泛着猫眼石般宝石光泽的圣歌斐木实在是漂亮至极，一枝一叶更是极具美感。作为终日与圣歌斐木打交道的园丁，他对于这棵树可谓是熟悉至极，就连一个枝头上有几片金红色针叶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这会儿眼神发直的原因是……错觉吗？他总觉得圣歌斐木少了好几片叶子？
　　但想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他看得清楚，哪怕是教廷内部的宗主教大人们都只能够站在圣歌斐木三米开外的地方。偌大教廷，也就艾默瑞斯大人和瑞德大人能够靠近这棵教廷圣树，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圣树叶片被盗的事情。
　　一定是他想多了。
　　园丁默默地点头，收拾完杂草之后，冲着圣树行了一礼，而后离开了。
　　没有达到真正的高度，他哪怕与圣歌斐木只相距三米，他也听不到这棵圣树哭唧唧的情绪。
　　他没有看错，圣树确实丢了叶子。
　　它被打劫了，而打劫它的，就是被世人传颂高贵温柔美丽的炽天使加百列！
　　强盗！！
　　圣歌斐木忧伤地抚着缺失了叶片的地方，它失去的，何止是九片最美丽的金红色针叶。
　　还有它的树心！
　　它的树心被加百列那个强盗天使掰走了好大一块！
　　虽然，虽然加百列还了他一大团几成液态的荣光，足够让它在百年内再蜕变一次，总体来说它也不算亏本……但是树心被掰疼死树了，还有那九片叶子，是它最美丽、最喜欢的叶子啊。
　　圣歌斐木心疼得直哭唧唧，树脂是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而罪魁祸首，则将一个手环戴在了瑞德的左手腕上，审视了一番，十分满意。
　　约莫三指宽的手环款式简单却精致，九片针叶形状的金红色叶片镶嵌其上，但观其质地却晶莹润泽至极，既像是木刻，又像是玉雕，灵活明亮的光泽比之最上等的猫眼宝石还要来得漂亮。
　　瑞德转了转左手腕，手环的存在并没有影响到手腕的灵活度，也没有半点磨损感。甚至于，若不是瑞德亲眼看着手腕正戴着手环，他手腕的皮肤根本感觉不到手环的存在。
　　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
　　加百列笑着解释道：“这个手环，是戴在你灵魂上的。身体上的只算是具现投影，它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这是圣歌斐木树心的特质。”
　　“圣歌斐木的树心……”瑞德慢慢拧起眉头，“它没了树心，没有问题吗？”
　　“放心，我就掰、要了它三分之一的树心，还给了不少荣光，它绝对没亏。”加百列点头，只是一笔初始略带强盗性质但本质上十分公平的交易。加百列用着相当矜持地语气献宝道：“斯潘，你试着沟通这个手环一下。”
　　“沟通……手环？”瑞德一脸懵逼，手环就是一个装饰品，怎么沟通？
　　然后，下一刻，他就感到自己整个灵魂被包裹在温暖之中。他有些茫然地睁大眼，感觉到有什么被牵引着，走到了一扇散发着淡雅清香的大门前，轻轻推开。
　　瑞德一个激灵，然后他就看到一个长宽差不多六十平，高约五米的房间。
　　这是……哪里？！
　　随后，瑞德感觉到贴合在一起的灵魂传递出一个有些不悦的情绪来。他听到加百列有些不满地嘀咕道：“果然还是树龄太小了吗，三分之一的树心就这么一点空间，啧。”
　　“加、加百列？”瑞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破了音，“这、这难道是？！”
　　“空间饰品。”加百列撇了撇嘴，慢慢撤离自己的精神力，让瑞德自己体会沟通这只手环的感觉。
　　圣歌斐木除了能够撑开结界以外，树心是少数能够制造空间饰品的材料。只可惜，教廷的这棵圣歌斐木年纪太小，比不上天堂第六重天种植的圣歌斐木林，动辄数万年的树龄，树心制作出来的空间饰品堪比炽天使的行宫。
　　加百列捂脸，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他刚送给瑞德的手环更小的空间！
　　加百列觉得自己炽天使的威严受到了深深的打击。
　　但瑞德却惊喜得很。
　　“这是天然的空间折叠和压缩技术！”瑞德瞪圆了一双棕色的大眼睛，脱口就是一连串空间物理的专业词汇，语速快得惊人。他反复摩挲着手腕上正泛着猫眼石一般宝石光泽的手环，目光炽热至极。
　　被瑞德近乎狂热的情绪吓了一跳，加百列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家孩子，并没有嫌弃手环里面的空间太小？
　　嫌弃，怎么可能嫌弃！
　　瑞德只恨自己从前更加偏爱数学和化学，对物理学科的了解只浮于表面，粗通一二。
　　明明无论是时空穿梭，还是空间跳跃，这么好的案例摆在眼前，他竟直到拿到了一件空间饰品才幡然醒悟！
　　他究竟错过了多少真理？！
　　了解到瑞德究竟在痛悔些什么，加百列那点因为礼物合了他家孩子心意的淡淡自得顿时变成了满腔无语。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看着一脸后悔的瑞德，无比真诚地道：“斯潘，相信我，研究那些东西没有什么意义。”不待瑞德反对，加百列继续道，“无论是穿越时间还是瞬移，天使基本都会，但我们都没有学过物理。”
　　好吧，加百列算是上辈子学过，但早就忘光了。
　　在这个不科学的世界，何必跟他们这些非人类讲科学呢。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内心崩溃的学神#
　　瑞德：啊啊啊，我竟然错过了那么真理！！
　　加百列= =：即使不学物理，本天使照样能够瞬移、穿越时间、制作空间饰品，╭(╯^╰)╮天使才不讲科学
　　——
　　尤瑟王那点事情早就被教廷调查清楚了，没有拿私生女的问题说事，纯属是因为教廷有天使有先知，他们正在走最伟光正的路线┑(￣Д ￣)┍
　　这只梅林的魔法实力高高高，毕竟梅林传奇里梅林一直无人教导，是长大后从魔法书自学
　　下一章就有二瑟了~梅林辅佐的王者，怎么可能是其他人O(∩_∩)O~


第47章 
　　就在艾默瑞斯，也就是梅林·安布罗斯即将踏上卡梅洛特的土地上时，卡梅洛特的王城中，亚瑟·潘德拉贡缓缓睁开了眼睛。
　　碧绿色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怅然。
　　他又一次梦到了梅林。
　　梦到了他和梅林最后诀别的时候。
　　幽暗的树林之中，天地之大，只有他两个人。生命正从他的身体中流逝，但他却没有害怕惊惶，因为过于温暖的往事正在他眼前一幕幕略过。
　　受伤的第一天，在看到盖尤斯的时候，他还能够想起他的国家，他的王后。但在接下去的日子里，能够让他想起来的，只有梅林。
　　过去的梅林，现在的梅林，仆人的梅林，还有，法师的梅林。
　　他曾为梅林的隐瞒而愤怒，这是每一个厌恶魔法的王者表现出来的最正常的态度。但亚瑟自己清楚，他更愤怒的是梅林的隐瞒。
　　他固执地不愿理会拼了命想要将他送往阿瓦隆的梅林，但在心里，他却一遍遍地回想过去，他想要知道，在过去，他究竟有多大意，才会没有注意到那个一直以仆人的姿态，守护着他的法师。
　　然后，梅林为他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而在最后的生命从他指尖流逝的时候，他也知道了一直被他压抑在心底，恍然间连自己都忽略，却最终如荆棘丛中徐徐绽放的紫色小花，挣脱了一切的束缚，在他的心底破土而出。
　　他看着盖尤斯所说的，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法师在他的面前哭泣如一个无助的孩子，看着他被泪水浸透的天蓝色眼眸。
　　他的眼中一切都褪去了颜色，唯有梅林，仍是鲜活。
　　太迟了。
　　亚瑟忍不住喃喃道：“太迟了……”
　　他醒悟得太迟了。
　　他听到梅林说，我不会失去你。
　　而亚瑟，第一次用恳求的语气对梅林说：“就这样，就这样抱着我。”
　　他不愿意将最后的生命浪费在可能无望的收梢上，他想要看着梅林的眼睛，而不是高远的天空，和那可望而不可即的阿瓦隆。
　　他并不是想要告别，而是将一句本该多年前就告诉给梅林话，告诉他。
　　“谢谢。”
　　谢谢你曾经走进他的生命里，谢谢你始终守护着他，相信着他，谢谢你让他人生的最后一刻并不孤独。
　　不是没有遗憾。
　　只是这遗憾，不是为他的王国，不是为他的王后，不是为追随于他的骑士们。
　　他遗憾，直到最后，他也不曾，也不能吐露的话语。
　　他是，爱着他的。
　　只是这份爱意掩埋在他对格温娜维尔的迷恋之中，直到死亡来临，他才幡然醒悟。
　　只是，太迟了。
　　迟到，即使心怀遗憾，也不能开口去扰乱梅林的生活。
　　他死了，而梅林的生活仍在继续。
　　就在亚瑟·潘德拉贡不知第几次陷入了对过去的追忆，仿佛被莫德雷德一剑刺穿的伤口仍在不间断地疼痛时，一个饱含悲伤和关切的声音响起。
　　“亚瑟，你醒了，哪里还难受吗？”
　　是莫甘娜的声音。
　　亚瑟怔了怔，他转过头，却见到莫甘娜·潘德拉贡红着眼睛扑到了床前，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散落的记忆渐渐回笼，亚瑟有些混沌的绿色眼眸渐渐清亮起来。
　　对了，也许是命运的宽容，在十岁的亚瑟·潘德拉贡在一次训练中从马上跌落，昏迷了三天之后，再醒来的就是死在被送往阿瓦隆路上的亚瑟王。
　　他看到他死于莫甘娜阴谋之下的父亲，卡梅洛特的君主，他依旧憎恨着魔法的存在，他残酷地追杀着王国之中的巫师。
　　但现在，亚瑟已经知道他为什么恨着魔法，也看到这个残酷而强大的男人心底，始终在痛苦着的灵魂。
　　他看到他王国最可怕的敌人，与他有着一半血缘的皇姐莫甘娜。
　　她还不是成年后美丽而优雅的王国公主，她也不是那个强大而残忍的黑暗女巫，她只是一个刚刚因为失去父母而被送到宫廷生活的女孩。哪怕她有着这个王国最尊贵的存在做监护人，哪怕她在全国贵族少女看来是无比幸运的，但她的内心却充斥着孤独与不安。
　　她不得不用宫廷最严苛的礼仪武装着自己，而后在对父母的思念中日渐消瘦。
　　她还不知道此刻的孤寂痛苦源自于这个在她父母死后收养她的国王，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尤瑟王和她母亲偷情的产物，她还不知道，她挚爱的父母是死在尤瑟王的手中。
　　她是尤瑟王，为了名声，永远不会宣之于口，与他臣下的妻子偷情的私生女。
　　他看到盖尤斯，他父王忠实的朋友，梅林敬爱的长辈。
　　他还看到了格温娜维尔。
　　他曾为她的容貌而惊艳，被她的善良所打动，最终他将王后的桂冠戴在了她的头上。而当他即将死去的时候，他将国王的印章交给了她，由她负起这个王国的责任。
　　他知道，格温娜维尔会在大臣的辅佐下，成为一位英明的女王。
　　这是他最后能给她的东西。
　　他以为再看到格温娜维尔的时候，哪怕他决定这辈子不会选择这个优秀的女人，但毕竟是他不顾身份之别迎娶的王后，他心中总会留有一丝眷恋。
　　然而，亚瑟发现，他原是这般冷酷。
　　毫无波动。
　　他看到格温娜维尔的时候，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从未有过交集的人一样。
　　而让他忍不住有些奇怪的是，曾经让亚瑟惊艳，认为她的美貌不逊色莫甘娜甚至更胜一筹的容颜，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十岁的时候，格温娜维尔十二岁，她还不是莫甘娜的侍女。
　　比起印象中的王后，现在的格温娜维尔的五官尤带稚嫩，但已可窥见日后的轮廓。让亚瑟有些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眼前的少女美丽，她的五官分开不见出色，合起来更显得十分平凡。
　　不仅如此，他所认知的格温娜维尔，是一个善良忠诚的女人。她有很多的朋友，几乎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跟她成为要好的朋友。她曾经莫甘娜最信任喜爱的朋友，曾经是让他麾下骑士为之心动，甚至甘愿一死的美人。
　　但现在，他只看到了一个被街坊邻里排斥，被男孩欺负，女孩嘲笑的丑姑娘。
　　太……古怪了。
　　还没等亚瑟想明白，究竟是上一世他眼睛不对劲还是这一世大家的眼睛一起跟着不对劲的时候，格温娜维尔的人缘忽然好了起来。
　　似乎是一夜之间，在亚瑟眼中，格温娜维尔没有任何变化。但在大家的眼中，她却似乎变得无比美丽，善良温柔还不高傲，所有的人都变得喜欢她，仿佛一开始的忽略欺负都是亚瑟在做梦一样。
　　亚瑟隐约觉察到，他可能抓住了什么。
　　终于在一天夜里，亚瑟尾随格温娜维尔，发现在城堡外的一片湖泊中，将一些鲜血淋漓地东西往湖水中扔去。湖面上，手掌大小的小妖精飞舞着，抢夺着那些血肉。
　　一个浑身蓝色的小妖精擦干嘴角的鲜血，冲格温娜维尔伸出手。而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手放在了小妖精的手上。
　　以着亚瑟的听力，他只能够隐约听到那个小妖精说“契约”、“爱情”和“魅力”这几个词。
　　后来，他去询问了盖尤斯。
　　曾经的他只以为盖尤斯是宫廷的医师，精通草药医理，但在上辈子的最后，他终于知道，盖尤斯也算得上是个巫师，虽然不及梅林的得天独厚。
　　盖尤斯被亚瑟的知情吓了一跳，好在亚瑟对魔法的偏见在生死过后已经所剩无几，一番深谈之后，盖尤斯算是和他达成了同盟。
　　他为亚瑟翻阅典籍，最终告知亚瑟，他所看到的一切，是针对湖中妖精的献祭。
　　湖中的妖精，掌握着一种魅力的魔法。只要找到了献祭的方法，她们给予的魔力能够蒙蔽人的双眼，让他们看不到真实而落入爱情的陷阱之中。
　　盖尤斯没有问献祭的人是谁，而亚瑟也不打算揭露格温娜维尔的秘密。
　　看了一眼已经成为莫甘娜的女仆，赢得了卡梅洛特公主友谊的少女，亚瑟只是沉默着从她身边走过。
　　发现过去刻骨铭心的爱情只是由魔法酿造的甜蜜，亚瑟几乎啼笑皆非。
　　魔法啊魔法，无所不能的魔法，他似乎有些了解，他的父王为什么会敌视魔法至此。
　　这世上，唯有梅林，只有梅林，他从不曾用魔法为自己谋得什么，只用在帮助亚瑟获得什么。
　　亚瑟冷眼观察着与湖中妖精达成了契约的格温娜维尔，发现她身上的魅力并非对每一个人都奏效。但只要些微的好感，无论是对她魅力的欣赏还是对她善良之心的认同，那些好感总是能够被无限地放大。
　　亚瑟记得，上辈子，就是梅林这个大法师，对格温娜维尔的好感也不低。
　　而王城之中，亚瑟似乎是唯一天然豁免了格温娜维尔身上魅力魔法的人。他在盖尤斯的地盘上翻阅典籍，最终找到了一则传说——
　　灵魂生死之间被阿瓦隆接纳并两次涉过阿瓦隆湖水的人，将被阿瓦隆中的精灵之王庇护，将拥有免疫魔法的体质。
　　所以，他不再会为格温娜维尔身上的魅力魔法所动。
　　他的心，只会为他真正爱慕的人跳动。
　　——
　　重回十岁之时，他曾经的敌人也还只是刚刚失恃失怙的小姑娘。以着亚瑟的手段，他完全能够让莫甘娜·潘德拉贡夭折在宫廷之中，且不被任何人发现端倪。
　　但他下不了手。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弟，他同情莫甘娜的遭遇，怜悯莫甘娜的疯狂，哪怕卡梅洛特的一次次灾难与莫甘娜分不开干系，哪怕他最终的死亡是莫甘娜一手促成，但他不会在她还纯白无辜的时候对她下杀手。
　　他想要试一试，命运既然让他回到了过去，能不能将未来的悲剧一并改写。
　　不管日后的莫甘娜如何疯狂，他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寂寞的女孩，以及在一切混乱爆发之前，关心他，爱护他的姐姐。
　　不同于上辈子最初对待莫甘娜时的漫不经心，他爱护她，尊重她，保护她。
　　无论是出自一个骑士的角度，还是出自一个弟弟的角度。
　　如今，七年已经过去了，他和莫甘娜的亲近远胜于前生。
　　他的父王曾看似随意实则谨慎地询问他们对对方的看法，显然，他在担心，他的这对儿女会萌发出不该有的情愫。但显然，他想多了。
　　在宫廷中不知情人乐见其成的目光中，他和莫甘娜是兄妹之间的亲近，而不是男女之情的暧昧。
　　是的，重生之后，亚瑟自认为，他应该是莫甘娜的兄长。但显然，莫甘娜并不这么想，总是时时想要强调她年长亚瑟的那一岁。
　　他和莫甘娜之间的改变给了亚瑟信心，但让他有些难过的是，他的父王仍旧是那个专横的，想要对巫师与魔法斩尽杀绝的王者。
　　他试图劝谏，魔法不分好坏，人心才有善恶。
　　他想起莫德雷德，那个被他父王毁掉了家园，害死了所有亲人的德鲁伊少年。
　　一个本该快乐成长孩子，被逼成了复仇者。
　　亚瑟很确定，那个孩子在成为他圆桌骑士的时候，是真心认可卡梅洛特的改变，想要拥护他这个王者。但亚瑟对那个德鲁伊姑娘的死刑，毁掉了他所有的希望。
　　站在国家的角度，亚瑟没有做错。
　　但亚瑟的心告诉他自己，他做错了。
　　他固然没有像他父王那样疯狂地追杀巫师，但他对魔法的下意识抗拒，实际上是否定了这个国家的一部分。
　　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巫师，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都是他的臣民。
　　亚瑟想要改变，从一开始就改变。
　　然而，他发现，太难了。
　　他的父王，并不需要一个总是跟他唱反调的王储。
　　他只能蛰伏下来，不再试图劝谏，而是采取一种更为迂回的方法帮助那些人。
　　他不是一个人。
　　盖尤斯、莫甘娜，始终支持着他，让他不至于在重生后的无力中失去信念。
　　只是，亚瑟只是卡梅洛特的王储，大权始终掌握在尤瑟王的手上。他能够一次两次地对巫师或是异族放水，但次数多了，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为此，他没少被尤瑟王惩戒。
　　尤瑟王认为，他的王子被巫师的魔法迷住了心窍，以至于他竟然会怜悯那些邪恶存在。
　　他惩罚亚瑟，并发狠地加大对巫师的追杀。
　　莫甘娜曾为此与尤瑟王据理力争，却险些被尤瑟王关进了监牢之中，要不是亚瑟强撑着阻止了莫甘娜激怒尤瑟王的话。
　　这一次，在卡梅洛特和阿玛塔联合狙击迪亚迈尔一族，公然对抗教廷圣骑士中，亚瑟联合了他麾下的骑士，想要放迪亚迈尔一族一条生路。
　　他已经从盖尤斯那里知晓，迪亚迈尔并不是邪恶一族，他们甚至连像样点的战斗力都没有。他们是知识的一族，是一切知识的钥匙。
　　但他的计划被尤瑟王洞悉，甚至将计就计，最终将迪亚迈尔困死在伊斯梅尔城堡之中。当亚瑟发现中计之时，卡梅洛特的骑士已经开始放火烧城堡了。
　　亚瑟想要阻止他们，但被尤瑟王命人打晕，待回到卡梅洛特之后，他挨了一顿鞭子，关进了监牢之中。
　　要不是亚瑟在监牢之中高烧，尤瑟王甚至不想将他这个总是在忤逆的不孝子放出来。
　　这一次，莫甘娜彻底被激怒了。
　　她和尤瑟王大吵了一架，而后守在亚瑟的床边，不假外人之手地照顾着他。
　　直到他醒来。
　　亚瑟看着莫甘娜的目光中尤带着恍惚，高烧的后遗症正在他的身体上显现，无力的四肢让他几乎以为自己仍是那个被龙息之剑的碎片慢慢收割着生命的亚瑟王。
　　他微微挣动了身体，他身上的鞭伤已经被很好地包扎，但刺痛仍在。
　　这一次，他的父王真的是气的狠了。
　　他努力冲莫甘娜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小声地道：“我很好，莫甘娜。”
　　莫甘娜·潘德拉贡几乎要被亚瑟此刻露出的笑容揉碎了心，她充满着血丝的眼睛瞪着她的弟弟，她几乎想要咆哮，他哪里很好，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死了吗！
　　但最终，看着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亚瑟白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莫甘娜的眼泪涌出来。她用力地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心中一阵绝望。
　　她不敢想象，要是亚瑟死在了尤瑟王的手上，她会怎么样。
　　在她看到昏暗的监牢中，亚瑟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脸烧得通红之时，那一刻，她的心中是真的涌出了对尤瑟王的杀意。
　　哪怕她知道，尤瑟王是亚瑟的父亲。
　　但亚瑟，是她的弟弟，是她绝对不可以失去的亲人。
　　“啪嚓！”
　　当莫甘娜心中的痛恨与悲伤再难以抑制的时候，床头柜上摆着的花瓶轰然破碎。
　　“不！”
　　碎片与水，连带着时令鲜花四溅，要不是莫甘娜一脸惊慌地拂手，碎片差点划伤了亚瑟的脸颊。
　　鲜血滴落。
　　“我、我很抱歉，亚瑟，我真的……”
　　莫甘娜慌乱地站起身，她白皙的手背上被碎片划伤，但她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她的心中充满了后怕，她的力量差一点就伤到了亚瑟。
　　她想要逃开，以免自己的力量继续伤害到亚瑟。
　　“嘘……我没事。”亚瑟一把抓住了莫甘娜的袖角，阻止她在惊慌失措中离开。
　　“冷静下来，莫甘娜，你没有伤害我。”
　　亚瑟冲莫甘娜露出安抚的笑容来，谁能够想到，日后魔力深厚，轻易呼风唤雨的女巫在力量觉醒的最初，也是一个会惊慌失措，害怕伤害到别人的普通女孩。
　　亚瑟恍惚间意识到，上辈子，他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不仅是梅林，还有他唯一的姐姐。
　　“你、你快松手。”莫甘娜不敢用力，因为亚瑟抓住她衣服的手指太紧了，她不确定自己要是强行挣脱，会不会把她虚弱的弟弟拽下床。
　　“听我说，莫甘娜，你没有伤害到我，相反，你保护了我，不是吗。”亚瑟微笑地看着莫甘娜，“告诉侍女，是我不小心用掉了花瓶，你在一旁不小心伤到了手。不要怕，魔法不分好坏，人心才有善恶。我善良的姐姐，一定是一位好巫师。”
　　莫甘娜的眼中涌出泪水来，她的声音颤抖着道：“亚瑟，你知不知道，一旦我的事情暴露，尤瑟他甚至不会放过你的，即使你是他的儿子。”
　　“我当然知道。”亚瑟挑了挑眉，神情有些轻佻，却逗笑了莫甘娜，“所以……姐弟之间的秘密？”
　　莫甘娜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她冲亚瑟笑了笑，尤带泪水的笑容好看极了。
　　安抚下了莫甘娜，亚瑟才松开手，开始赶人：“快去找盖尤斯处理伤口，别……哦，强大的法师。”
　　莫甘娜有些得意地冲亚瑟示意了一下恢复如初的手背，连一点伤痕也没有留下。这是她最近刚从盖尤斯的魔法书里学到的咒语，在治疗外伤上有着神奇的作用。
　　要不是亚瑟的体质特殊，魔法对他全然无效，莫甘娜会对魔法书中一些治愈类的魔法抱有更大的热情。
　　她的弟弟，总是在不断地受伤。
　　而后，莫甘娜看向破碎的花瓶，她的眼瞳中晕开黄棕色。
　　下一刻，碎片一片片飞起，粘合，转眼间，它就从一堆碎片重新变回完整的花瓶，水飞回花瓶之中。除了变得破破烂烂的鲜花，仿佛刚开力量失控炸掉花瓶的情景只是两个人臆想。
　　由于国王的命令，亚瑟又一次被关了禁闭。哪怕屋外的护卫听到这一声巨响，也没有人试图破门而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亚瑟真心实意地赞美道：“莫甘娜，你一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第二伟大的法师。”
　　莫甘娜重新坐回床边，闻言，她挑了挑眉，即使眼眶红肿，也无损她女王般的气势，道：“为什么不是第一伟大？”
　　亚瑟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来，道：“因为第一伟大的法师，已经有人了。”
　　那是他的梅……
　　等等！
　　亚瑟猛地坐起身，随即就因牵扯到身体的伤处而疼得龇牙咧嘴。
　　“亚瑟！！”莫甘娜惊叫，“你这是在干什么？！疯了吗，快躺下，你身上的伤得养好一阵子。”
　　亚瑟猛地抓住了莫甘娜的手，急切地问道：“莫甘娜，今天是几号？”
　　莫甘娜愣了愣，将日期告诉给他。
　　然后，亚瑟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今天，是上辈子他和梅林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他不能错过与梅林的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重生之后一直在想梅林的二瑟#
　　亚瑟：重生的第一天，想梅林~重生的第二天，想梅林~重生的第七年零78天，还是在想梅林~
　　莫甘娜：我弟弟脑子有坑= =


第48章 
　　“亚瑟！”莫甘娜愤怒了，这个时候就显出了亚瑟魔法免疫体质的不方便，因为莫甘娜没法用自己的魔力压住亚瑟，让他像是没法翻壳的小乌龟似的老老实实地仰面躺在床上。
　　亚瑟即使虚弱，战斗力下降了大半，也不是莫甘娜一个弱女子压得住的。
　　“亚瑟·潘德拉贡！”莫甘娜低声咆哮，“别忘记你现在是个病号！还有，你想要去哪里？你忘记你被尤瑟关了紧闭吗？！”
　　亚瑟一愣，方才光想着梅林，他都忘记自己刚把父王气得发疯，这会儿别说去见梅林，就连这房门都出不去。
　　他下意识看向了窗户。
　　莫甘娜爆发了，她怒视着亚瑟，大有“你敢爬窗户她就要他好看”的架势。
　　亚瑟默默地收回视线，有些颓丧地坐回床上。
　　他默默安慰自己，上辈子和梅林的初次见面，他们给对方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好吧，那时候他比较，嗯，年少轻狂。
　　亚瑟搜肠刮肚，为自己找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形容词。
　　当然，他最初见到梅林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印象。毕竟，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他是卡梅洛特唯一的王子，更是卡梅洛特未来的继承人。父王的期许，王宫众人的奉承，那会儿他对自己可是非常满意自信的。
　　在他看来，能够给他当活靶子，是那个仆人的荣幸。
　　他不需要去顾及那些平民百姓的情绪，他是皇族，是未来的王。无论他做什么，他们只需要服从便可。
　　梅林是第一个指出他行为失当，还想给他一拳的人。
　　然后，亚瑟转头就将他扔进了监牢中。
　　回想当初种种，亚瑟绿色的眼睛略过一丝柔软。
　　虽然初见不尽如人意，彼此印象糟糕，但亚瑟仍不想错过。
　　尤其在他曾去过埃尔多，梅林的家乡，却未能找到梅林生活过的痕迹，仿佛这个村庄从未有过这个人一样。
　　亚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梅林这个人，他所能够期冀的，唯有他能如上辈子一般，来到卡梅洛特投奔盖尤斯。
　　看亚瑟垂头丧气的模样，莫甘娜冷着脸，一副自己铁石心肠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可好半晌，见亚瑟还是这么一副伤心的模样，莫甘娜不禁软下语气，挪谕地道：“亚瑟，你这样子，该不会是想要去见心上人吧？”
　　亚瑟幽幽抬眼，看了一眼莫甘娜，不说话。
　　莫甘娜一愣，她说对了？！
　　而后，莫甘娜与亚瑟异常相似的墨绿色眼珠闪过一丝趣味，她小声地笑了起来，问道：“是谁？哪位少女虏获了我们王子的芳心，让他如高塔上的公主，忧伤于无法与爱人相见？”
　　“莫甘娜！”
　　亚瑟怒视，什么叫做高塔上的公主！
　　莫甘娜笑弯了眼睛，她坐在亚瑟身边，用手肘怼了一下亚瑟的胳膊。在亚瑟看过来的时候，高高地挑起眉头，道：“求我啊，只要我高兴了，我可以帮她来见你啊。”
　　以着莫甘娜的身份，命令一两个女仆收拾亚瑟的房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使尤瑟王有心让亚瑟闭门思过，却也不会阻止女仆打扫王子的房间。
　　物质上，他是不会亏待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的。
　　亚瑟目光微动，这没准是一个好主意。
　　但当他看着莫甘娜如娇花般美艳的脸蛋时，亚瑟顿时否定了片刻前的心动——
　　开玩笑，上辈子他就觉得梅林对莫甘娜有些不一般，万一这辈子梅林在没看到他之前先对莫甘娜心动了……他才不要当明明心痛得要死却还要笑着祝福的傻蛋！
　　“亚瑟！”莫甘娜催促，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让自家弟弟心动的姑娘。
　　亚瑟的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
　　他拒绝回答莫甘娜的问题，慢吞吞地揭开被子，躺回了床上，还不忘拉上被子。
　　莫甘娜瞪大了眼睛：“亚瑟·潘德拉贡！”
　　亚瑟毫不示弱：“莫甘娜·潘德拉贡，看看你的黑眼圈，快去休息！顺便，叫盖尤斯过来，我需要盖尤斯。”
　　亚瑟：对，这个时间，梅林肯定已经住进了盖尤斯的地盘。只要盖尤斯过来，他就能够要求他将盖尤斯的副手留在这里，照顾他。
　　虽然让梅林看到他的第一面就是受伤卧床的虚弱模样，但总好过最初的相看两相厌好。
　　亚瑟表示很知足。
　　完全没有想到梅林和盖尤斯之间缺少了一封来自胡妮丝，也就是梅林母亲的信笺，造成了现在的毫无交集。已经进入王城的梅林并不知道卡梅洛特的宫廷医师和他的母亲是旧识，也不知道有人走过生死，涉过阿瓦隆的湖水回到人间，正在心心念念地想着他。
　　梅林看着城堡菜市口高悬着的无头尸体，忍不住眉头紧皱。
　　他觉得自己可能来错了。
　　对魔法深恶痛绝的尤瑟王，怎么可能养出公平对待大陆每一个种族的王者？
　　但毕竟赶了好几天的路，哪怕要对得起自己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梅林决定，他也要先将尤瑟王的两个儿女看过之后再离开这里。
　　在酒馆中找到中间人，花了钱币租下了内城的房子，梅林躺在散发着霉味发潮的床褥上，认真地思考着他该怎么近距离观察亚瑟·潘德拉贡和莫甘娜·潘德拉贡。
　　正在这时，他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梅林——】
　　梅林愣了愣。
　　梅林·安布罗斯这个名字，远不及艾默瑞斯的名气大。而他从圣域赶往卡梅洛特的五天里，他为了能够用风元素赶路，都尽量避开普通人。除了在圣议事堂跟老师和各位主教提及要用梅林这个名字，也就是刚才签署租房契约的时候写下过梅林这个名字。
　　然而他还没有在租房里待上哪怕一会儿，就有人用魔法呼唤他这个名字。
　　犹豫了片刻，梅林站起身，循着那个声音，用魔法的小把戏轻易地绕过所有的守卫，一路向下，最终他在卡梅洛特的地底下见到了一个庞大的洞穴。
　　漆黑的洞穴之中，响起锁链绷紧的声音，凛风猎猎，梅林那一双泛着金黄色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了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覆盖着黄绿色坚硬鳞片的身躯至少有五十英尺长，黄橙橙的兽瞳在黑夜里亮得骇人，宽大的蝠翼在合拢的时候带起一阵阵在洞穴中呼啸的大风，它有力的大爪子抓着身下的巨石，轻而易举地在巨石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梅林一下子就意识到它的身份。
　　“坎哥拉。”
　　据说是大陆上最后一只巨龙，不过，在梅林知道东方七国的皇室具备着远古巨龙的血脉，且他有幸看过斯瓦兹沃特国王肖恩·弗罗伊斯特龙化之后的模样，感受过真正的龙威，梅林看着眼前的巨龙也就能够泰然以对了。
　　说真的，眼前这只绿龙，真不如肖恩龙化时的黄金巨龙好看。
　　不同于眼前绿龙黄绿色看上去有些粗糙的鳞片，黄金巨龙的鳞片就像是用黄金打造的一样，璀璨而耀眼。
　　梅林至今还记得加百列殿下提起坎哥拉时嫌弃的表情。本来殿下听说坎哥拉是最后的巨龙，有心派人来卡梅洛特救它。可当他听说坎哥拉是驭龙者带去卡梅洛特，也就是它无法拒绝驭龙者的命令时，加百列殿下就果断不管它的死活了。
　　就连阿什科那古墓中还藏有一颗龙蛋也没有兴趣了。
　　对于殿下而言，若是孵出来的巨龙无法抗拒驭龙者的命令，做不到真正自由而强大，那么，它是被关在地下还是放在外面，也就没有什么分别了。
　　不知梅林正在心中默默地同情它，巨龙坎哥拉看着眼前渺小的人类法师，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难以想象，世间最大的奇迹就在我的眼前。”
　　梅林挑了挑眉，看向被束缚在地底洞穴的巨龙。
　　坎哥拉显然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它近乎直白地道：“自我诞生以来，所看到的命运就被规划出了轨迹，亘古以来，从未改变。但是……”巨龙橙黄色的眼睛熠熠生辉，“星辰在你的面前移动，你让我看到了命运被拨动的奇迹。”
　　梅林眨了眨眼睛，对于坎哥拉所说的原有命运十分好奇。
　　对于先知而言，占卜近乎于本能，梅林甚至瞟一眼天色就能够说出这里未来一个月的天气变化，抚摸地图就能够说出哪里即将有天灾降临。可命运，他倒是能够占卜人类的命运，但那人的命运必须与梅林毫无关联。
　　梅林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而所有与梅林过去现在未来有所关联的人，他都无法占卜。达尼尔倒是想要用自己的预知能力帮助他，但试了两回就吐了两次血，显然，笼罩在梅林命运上的迷雾，不是谁都能够拨开的。
　　但现在，却有龙说他原本的命运。
　　梅林不禁心生好奇。
　　这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那你看到了什么？”梅林眨了眨眼睛，“那个原定的命运？”
　　坎哥拉黄橙色的大眼睛闪过愉悦的情绪，它看着眼前这个置身黑暗却坦然自若的人类少年。他没有半点直面巨龙的恐惧，他的沉着冷静是建立在对自身的认知上的。
　　他不怕它，甚至有把握在它对展开攻击的时候全身而退。
　　当然，坎哥拉不会攻击梅林。
　　梅林是它被尤瑟王关在卡梅洛特的岁月里，唯一脱离的希望。
　　它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预知的能力，不然，它也不会被一个和解的谎言诓骗到卡梅洛特之中，失去对龙族最重要的自由。哦，要不是尤瑟王并没有能够刺穿巨龙坚硬皮肤的武器，它当然不会仅仅是被囚禁。
　　十七年，对于龙族漫长的生命而言并不算什么，但让坎哥拉愤怒的是，尤瑟剥夺了它翔于天际的权力，践踏了它的骄傲。
　　最初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穴中时，坎哥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脱，但带着强大魔法的锁链束缚着它。那是强大的古教女祭司施法过的锁链，除非有人的法力胜过女祭司，否则那条锁链就会束缚坎哥拉至死亡。
　　最初的两年，坎哥拉为了挣脱锁链，想尽了办法，两只后脚被撕扯得鲜血淋漓。滚烫的龙血溅在冰冷的石壁上，直将石壁腐蚀得嘶嘶作响。
　　它想过弄断被捆缚的双足来换得自由，它并不畏惧死亡，更何况是一双脚。但想到一头残疾的龙可能连复仇的整个过程都撑不下来，而它还是大陆上最后一头巨龙，这种玉石俱焚的选择就被坎哥拉放弃了。
　　然后有一日，它在黑暗中忽然看到了什么。
　　它看到了未来。
　　亚瑟·潘德拉贡，统一大不列颠的永恒之王。
　　梅林·安布罗斯，这个时代无人能出其右的大魔法师。
　　梅林的存在，让它看到了自由的希望。
　　坎哥拉不在意阿尔比恩能不能一统，不在意坐在王位上的人是谁，但这个人类的法师它不得不在意。
　　坎哥拉在黑暗中蛰伏下来，它在等待着与梅林的相遇。而它在黑暗中唯一的消遣，便是亚瑟王传奇与悲剧交织的未来。
　　尤瑟·潘德拉贡的儿子，哼。
　　然而有一天，似乎是十年前，坎哥拉原本当做消遣的未来景象，忽然变成了一片混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黑暗深处，而隐隐掌握这项预知能力的巨龙试着看清混沌后的未来真实，但都失败了。
　　这意味着什么？
　　既定的未来已经改变，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黑暗中，坎哥拉发出惊讶的笑声，虽然关乎它自由的未来变成了未知，但眼前所见的种种让它感兴趣极了。
　　而十年后，在之前既定命运的日子，坎哥拉试着呼唤了梅林的名字。
　　许久之后，从来死寂得唯有它自己声音的洞窟中，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人类的法师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沉静，他打量着它，没有惧怕，没有惊慌，只有审视。
　　而后他唤出了它的名字，坎哥拉。
　　这真的是……太神奇了。
　　巨龙的目光炯炯，看着曾经命运的奠基者。
　　他依然强大，哪怕还没有成年，力量没有攀至巅峰，但已然胜过了当初这这条锁链念动咒语的古教女祭司。
　　坎哥拉大笑起来，道：“我曾经看到的命运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新的未来会因为你而诞生，年轻的法师，你让我看到了这辈子最大的奇迹。”
　　梅林快速地抿了一下嘴角，依稀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挺喜欢这头巨龙的。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巨龙的笑声戛然而止，它瞪圆了黄橙橙的眼睛，倏地将头凑了过去。它紧紧地盯着人类，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它不敢置信，在之前的设想中，想要说服这个小法师放它自由需得费很多口舌，还不排除哄骗的手段。但现在，他竟然问它，想要离开吗？
　　是陷阱，还是玩笑？
　　“我听说过你。”梅林看着巨龙，虽然没有肖恩的黄金巨龙好看，但眼前巨龙的长相也相当有气势，比起那些混有龙血的双足飞龙要威风许多。只看着它有力的蝠翼，梅林就能够想象得到，当它在天空中翱翔时会是多么得美丽。
　　无关外表的美丑，而是生命对自由的讴歌。
　　这样的生物，不该被困在地下度日，它理应享受自由。
　　“听说过我？”
　　“嗯。”梅林点了点头，“大陆上最后一个巨龙，驭龙者被尤瑟王的谎言所欺骗，然后……”梅林耸了耸肩，内心对巨龙是有那么一点点同情的。但他还是想要问：“坎哥拉，为什么你会被驭龙者所驱使？”
　　要不是嫌弃坎哥拉被驭龙者轻易驱使，与被驯养的家犬无异，加百列殿下早在十年前就会将它带出这个囚牢。
　　坎哥拉沉默了一下，道：“这是镌刻在我天性中的法则，可能是许久之前的祖先与驭龙者的先祖曾订立过契约，以至于现在的巨龙无法拒绝驭龙者的龙语吧。”
　　梅林谨慎地问道：“这世上，驭龙者多吗？”
　　要是随便哪里都遇上一个驭龙者，然后不小心被加百列殿下看到巨龙被驭龙者支使得团团转的情景……哦，他还是别救巨龙了，最起码，待在这里，不会有驭龙者过来，更不会让殿下看到糟心的情景，而后随手灭掉这世上最后一只纯血的，不太强的巨龙。
　　“这世上，从来只有一个驭龙者，这项天赋从来父辈与子辈相传，唯有前一代驭龙者死亡，后一代驭龙者才会觉醒。”
　　梅林顿时就松了口气，而后他冲巨龙伸出手，道：“我可以帮助你离开这里，但之前，你要先与我签订契约。在获得自由之后，不要针对卡梅洛特进行复仇，不滥杀无辜。”
　　坎哥拉看向梅林，叹息着道：“聪明的人类法师。”静默许久，巨龙有些低沉地道：“我同意了。”
　　自由与复仇相比，它选择前一项。
　　“那，契约成立。”
　　梅林弯了弯嘴角，金色的符文交织，分别在梅林的手臂和巨龙的前爪上镌刻出一道金色纹路来。
　　“这是远古时期的神圣契约。”坎哥拉抬爪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十分惊讶。这种签订契约的方法，似乎已经失传了数千年，也就是从巨龙的传承记忆中才窥见一星半点。
　　它审视地看向梅林，它要重新估量这个人类法师的能量。
　　而梅林只看向捆缚在巨龙足上的锁链，眼瞳中浮现出金色来，下一刻，束缚了巨龙十七年之久的锁链崩断。
　　“龙皇在上……”坎哥拉抬起前爪，不敢置信地看着它想尽办法也奈何不得的锁链就这么被梅林轻而易举地弄断。
　　“对了，多问一句。”梅林眼眸亮亮地看向巨龙，“你所看到的原本命运中，有没有，嗯，还算出色的王者？”
　　不管命运如何改变，曾经命运中出色的王者，到如今肯定也十分有用，不，是十分出色。
　　坎哥拉愣了愣，它看向梅林，有些狰狞的龙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必定是亚瑟·潘德拉贡了。”想起既定命运里那两个被命运捉弄的小家伙，尤其是眼前少年曾流下的泪水，巨龙咧嘴一笑，道：“他是统一了阿尔比恩，建立起一个伟大国度，被人称之为永恒之王的存在。”
　　“潘德拉贡……”梅林眼角微抽，虽然他此行就是为了考察尤瑟王的两个儿女，如今知道亚瑟·潘德拉贡能够做出一番事业算是正遂了他的意，但一想到他和尤瑟·潘德拉贡的关系，他还是觉得有些糟心。
　　于是，梅林皱着眉，不怎么高兴地道：“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决定用自己的眼睛看。”
　　坎哥拉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个人类的小法师真的是太有趣了。
　　于是它直起身体，扇动了两下蝠翼，下一刻，黄绿色的光芒闪过，站在梅林对面的就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差不多一米九的身高，黄绿色的短发支棱棱地竖起，相貌英俊而带着十足的野性，一双眼睛更是黄橙橙的竖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梅林倒是有些羡慕地多看了一眼，坎哥拉所幻化出来的人类形象，胸腹四肢都是呈块状的肌肉，一看就十分有力。
　　但梅林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谁叫这头巨龙着实有伤风化，化成的人形光溜溜的，一大坨东西垂在两腿之间。
　　“梅林……”坎哥拉慢吞吞地喊着他的名字，他毫无有伤风化的自觉，这本是值得炫耀的资本。
　　梅林黑着脸，脱下自己深棕色的外套，往坎哥拉的身上一丢。
　　坎哥拉勉为其难地提溜起这件衣服，实话实说：“太小了。”
　　梅林深呼吸，他已经有些后悔救龙了。
　　“系在腰上。”
　　坎哥拉撇撇嘴，比划了两下，声音沉沉地道：“还是太小了。”
　　梅林只想要将龙打死。
　　再说离开教廷的加百列和瑞德。
　　自从加百列送给瑞德一个由圣歌斐木树心制成的手环，内含大约六十平米的空间后，他家斯潘就彻底疯狂了。
　　恐怕教廷众人也没有想到，离开教廷的加百列和瑞德根本没有走远，而是在圣域外城的酒馆里租了个房间，然后开启了足不出户研究空间折叠理论的生活。
　　应该说，幸亏这一次他们这一次的身体是由那一张占纳西斯之页溢出的荣光所构成，一日三餐对瑞德并非必须吗。否则照瑞德这个疯狂劲儿，再好的身体也得被玩完。
　　在艾默瑞斯和加百列瑞德前后脚离开教廷的第五天，艾默瑞斯都进入了卡梅洛特的王城中，而加百列和瑞德仍停留在圣域之中。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纯白的羽翼耷拉着，要说这辈子有什么最后悔，一定就是送了他家斯潘这么一件礼物。以至于他家孩子眼中再容不得其他，就这么整日整夜地坐在书桌旁，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在手边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另一只手握着羽毛笔刷刷地写着，各种天使也看不懂的公式长长长长地连成串，身后写满公式的羊皮纸草纸高度都快跟坐在椅子上的斯潘一般高了。
　　瑞德棕色的大眼睛中充满了狂热。
　　加百列只觉得无语凝噎。
　　眼见着瑞德一头扎进科学研究里没日没夜，加百列终于爆发了。
　　被加百列扯进精神世界里时，瑞德的手指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他一脸懵逼地看向加百列，一瞬间似乎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斯潘塞·瑞德。”加百列的声音沉沉，对于他家孩子这五天七小时三十二分钟的忽视，加百列觉得手在痒。


第49章 
　　“加、加百列？”瑞德眨了眨棕色的眼睛，似乎在问，问什么要将他弄到精神世界里，他的那个公式还差一个尾巴。
　　被瑞德无辜而又茫然的小眼神看得加百列一噎，加百列是恶从胆边生，伸手就抓住了瑞德的腰，将他提了起来。
　　瑞德依旧不明所以，半点也没有意识到就为了一件破空间饰品就忽略了他的炽天使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加百列只觉得腮帮子的肌肉一抽一抽的，而后那双鎏金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瑞德棕色的大眼睛，沉声道：“这是你自找的。”
　　瑞德：“啊？”
　　下一刻，瑞德就上天了。
　　耳边风声呼啸，天花板上木制的天然花纹正以着极快的速度在他眼前放大。
　　瑞德的瞳孔猛地收紧。
　　这是他第二次上天，但不同于第一次有一位炽天使心甘情愿做梯子，让他稳稳当当地坐在肩膀上得以细细观看高至穹顶的壁画，他这一次就像是被丢上天的铅球，或者是被射向天空的地空导弹。可他眼前不是高远的天空，而是天花板啊。
　　“啊啊啊——！！！”
　　瑞德惊叫，他就要撞上天花板了！
　　紧张之中，他哪里还记得这里是精神世界，即使他撞上天花板也不会有丝毫的损伤。
　　更何况他还没有撞上。
　　映入他眼中的天花板花纹以着更快的速度缩小，那是因为他在上天，而图书馆四周的墙壁却以着更快的速度向上方延伸。
　　当送瑞德上天的力道终于消退，周围的墙壁也停止了延伸，但瑞德似乎在空中滞了一下，让他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身下。
　　而后，他面上一片空白。
　　下一刻，滞空的力道消退，瑞德以着更快的速度，坠落。
　　瑞德恍惚间意识到，为什么人类向往天空，同时又恐惧天空。
　　“啊啊——咳！”
　　还没坠落几米，瑞德就被某个抛他上天的炽天使给抱住了。
　　纯白的羽翼轻轻振动，加百列毫不费力地滞在半空之中，抱着瑟瑟发抖的人类幼崽。那一刻，那张完美而无瑕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鎏金色的眸子里尽是心虚。
　　这个“抛高高”，似乎有些过火啊。
　　加百列的视线漂移，他抱着瑟瑟发抖的幼崽，温暖的手掌反复抚着他的后背，加百列有些后悔了。
　　抛高高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其实……咳，其实瑞德的爱好，若是能够好好规划一下时间，他也不是不能支持的。这没日没夜地搞研究，何必呢。斯潘都有他这么强大温柔又美丽的炽天使了，还讲什么科学。
　　但是听到耳边的哽咽声，巨大的罪恶感席卷了天使的全身。
　　要知道，就是当初奉命到人间清理哪个异教徒城邦，成千上万的人类死在他的面前，哭泣哀嚎求饶的不计其数，也没有让加百列心生恻隐半分。
　　但眼下……
　　加百列只觉得贴在他胸口的小胸膛每一次略显急促的起伏和每一下带着浓重鼻音的呼吸都在扎天使的心。
　　加百列的嘴巴发干，要不，他将斯潘这一次抛高高的记忆给消除了吧。孩子还小，留下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加百列小心翼翼地捏了捏瑞德的后颈，刚想开口，他就听到瑞德正用着有些沙哑的声音小声念叨着：“时间5秒，高度在00到50米之间……”
　　加百列面无表情，心底那么一点心虚在瑞德的嘀咕中就那么灰飞烟灭。
　　五分钟后，瑞德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委屈巴巴地忏悔着。
　　“我不该连续五日五夜专注研究不动弹不出门不吃饭，这是个相当糟糕的生活作息，绝不能养成习惯，一点苗头也不行……”瑞德看着眼前纸上相当华丽的花体字，心中却有些小忧伤——由加百列荣光构成的身体不必吃饭喝水睡觉休息，精力满满，简直是他这种爱读书爱研究人最满意的体质，偏偏在教廷总是被加百列管着，从不让他过度学习。
　　这一次遇上了喜欢的课题，瑞德是控制不住的心痒难耐，而看加百列的意思，似乎有那么一点放纵的意思，所以瑞德就自我放飞了。
　　他研究空间折叠理论忘记了时间，他不是故意露出这么糟糕作息的苗头的。
　　被加百列“抛高高”的时候，瑞德是真的吓了一跳，一开始的恐惧是真的。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无论加百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的让他受伤，然后他就……莫名有了探索一下精神世界里的重力问题。
　　……他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加百列刚才揉他头发的手劲儿，让瑞德十分怀疑，要是他们在现实世界中时，他满头浓密的棕色头发会被加百列给撸到十八岁就秃顶。
　　加百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他抬手戳了一下瑞德的额头，语重心长地道：“好习惯必须从小养成，不要因为现在身体好就姑息坏习惯。你要是在这个年代养成了习惯，万一回到1993年怎么办？”
　　当然，只要斯潘求求他，他还是会时不时用荣光给他家孩子续个能的。
　　加百列矜持地想道。
　　“……我知道错了。”瑞德扁着嘴，默默点头。
　　加百列说得对，现在他的身体，嗯，不算是人类，所以精力充足能够连续五天计算研究。要是回到原本的身体里，连续五天熬成这样，他可能算出公式前就被送进了医院中。
　　加百列本来就伤势未愈，现在又负担起两个人身体构成的荣光。要是回到原本的年代，一旦他按着现在的习惯连续多天进行研究，加百列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用荣光帮他纾解疲惫。
　　不可以恃宠而骄，给加百列添麻烦！
　　瑞德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地看向加百列，道：“我明白了。”
　　加百列看向瑞德，都明白了？
　　然后，他就看到他家孩子往床上一躺，还不忘拉上被子，道：“我现在就睡觉。”
　　加百列：“………………”
　　瑞德现在的身体是用加百列的荣光构成的，严格地说，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但身体的习惯还保留着。哪怕不睡必须，但时间一到，他还是能够感觉到饥渴或是睡意的。
　　但之前的五天里，瑞德亢奋至极的心情影响了这一习惯，胃部的些许抽搐感直接被忽视，而亢奋之下，睡意更是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但只要闭上眼睛酝酿一下，瑞德还是能够萌生睡意的。
　　瑞德躺在精神世界的大床上，闭着眼睛，默默数羊。
　　忽然，他感觉到身旁的床铺在下陷。
　　睁开眼，是加百列淡然自若的脸。
　　“困了，一起睡。”
　　根本不需要睡眠的加百列一旦淡定地胡扯道。
　　一人一天使在精神世界里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早，瑞德不舍地将草稿纸塞进手环里，退了房间。
　　接下来，是和加百列的环球、不，环大陆旅行的时间。
　　瑞德思索片刻，谨慎地提出了第一站。
　　东方大陆斯瓦兹沃特，肖恩·弗罗伊斯特治下的王国。
　　当然，瑞德决定去斯瓦兹沃特不仅是跟肖恩有过几面之缘，对他这个人还算了解几分的缘故。根据瑞德这些年在教廷收集整理的资料，斯瓦兹沃特是跟童话故事息息相关的真实历史的多发地。
　　已知的，能够找到童话原型的事件就有五起之多。
　　联想到格林童话的作者，还有能够猎杀维森异族的格林猎人，瑞德有理由怀疑，格林兄弟极有可能是格林猎人的后裔。
　　瑞德：不让研究空间折叠原理，那他就研究一下童话故事和真实历史之间的关联吧。
　　加百列心中无力，他家孩子难道就不能专心于玩乐哪怕几天？
　　加百列抹了一把脸，他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满足他啊。
　　加百列瞬移到了波恩，东方大陆和南方大陆交界处的一个小城镇，斯瓦兹沃特王国最南边的城镇，也是汉弗莱所去过最东边的地方。
　　对于天使而言，只要荣光充足，他能够瞬移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有地图和没地图，去过和没去过，有着关键性的定位作用。
　　比如这一回，加百列就精准地出现在波恩城外。
　　城门大开，却没有守城的兵士和进出的居民。
　　按照这个时代的计时，现在是第三时辰，也就是上午九点左右。
　　这会儿正该是这座城市热闹无比的时候。
　　但波恩城中，却静得如同一座空城。
　　加百列皱了皱眉，他闻到了一种难闻的气味。
　　那是浓重的鲜血和腐烂的身体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加百列的脸冷了下来，鎏金色的眸子里满是锐利。
　　他记得这个气味！
　　“加百列……”精神世界里，瑞德有些坐立不安，不仅是加百列冷冽的气息，还有能够闻到和加百列相同的气味。
　　很恶心。
　　同时，也很危险。
　　“我来处理，斯潘。”加百列声音放柔，安抚着瑞德，但他扫向周围的目光却带上了杀意。
　　他原本以为，他和米迦勒当初已经将那些玩意儿全宰了个干净，未免遗落，就连城池都用圣火烧得干干净净，但这个气息……他们当初竟然有遗漏？
　　顺着主街道向城中走去，横在加百列眼前的是一个半透明的结界。或许这才普通人眼中是完全透明的，但加百列能够清楚地看到结界的轮廓。
　　加百列挑了挑眉，无声无息地穿过了结界。
　　然后，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哭嚎哀求的声音。
　　鎏金色的眸子暗了暗，加百列循声望去。只见到不远处的小巷中，缓步走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带着兜帽的身影。而让加百列眉头一挑的是，那人探出斗篷的手带着厚厚的皮革手套，五指合拢，正拉着一个人的脚。
　　那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波恩城中最普通的平民，一副忠厚的长相，此刻他的脸色煞白，瞪大的眼睛里，眼白处充满了血丝。他的脸上是全然的恐惧，他正拼了命地挣扎着，双手尽可能地抓住什么，来阻止他被拖走的命运。
　　他在哭嚎哀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有做，求求你！”
　　回答他的是那个人毫不犹豫地前行。
　　披着斗篷的身影不在乎他的挣扎，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只拽着那个人，稳稳地向目的地走去。
　　精神世界里，瑞德有些发怔。
　　嗯，这个场景，就有些像是变态杀手伤害无辜人的情景了。
　　加百列微微眯起眼睛，眼前这两个……
　　正在这时，那个穿着黑斗篷的人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了过来。
　　借着这个动作，加百列和瑞德看到了兜帽下的那张脸。
　　一张非人类的脸。
　　灰白色的皮肤没有半点血色，就像是用石膏做出来的假脸，仿佛多做出一个表情就会让毫无弹性的皮肤皲裂开来。他面部的皮肤没有生长着哪怕一根的毛发，青色的血管在这种颜色的皮肤下变得清晰可见，纵横交错，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毛骨悚然。
　　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不像是普通人那样眼白和眼瞳泾渭分明，而是一片显得混沌的灰白色，当中只有一点针尖大小的黑色瞳孔。
　　严格地说，他的五官除了没有眉毛以外，生得其实很不错。若是他能够有正常人的眼睛和皮肤，他会是那种长相俊美中带一点忧郁的美男子。只是，不提这双眼睛，单是这皮肤就能够将他扣至负分。
　　也亏得加百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炽天使，虽然眼前这个丑了些，但他的灵魂很漂亮。不是斯潘这种纯粹的善，而是堕落过，沉沦过，却最终走出来，重塑了心中的信仰，并准备用生命和灵魂来将之捍卫的决然和无畏。
　　他曾经的恶不会被消弭，但他此刻坚守着的善更难能可贵。
　　所以，加百列能够平静地看着这个人丑陋可怖的模样。
　　但当那人看到收敛了荣光，除了银发金眸和过于漂亮的长相和普通人类无异的加百列时，他愣住了。
　　他倏地变色，厉声道：“不要站在这里，快离开！！”
　　说话间，一个人猛地窜了出来，直扑加百列。
　　加百列动也不动，也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淡淡道：“愚蠢。”
　　鎏金色的眼眸，哪怕只是一瞥，便已然将袭击他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看穿着打扮，就是波恩城的普通农户。但他的脸色青白，并不像是披着斗篷那人皮肤干到皲裂，更像是戴上一张风干的人皮。他的眼睛里，眼白充斥着鲜血一样的红色。他头顶的毛发稀疏，眉毛已经掉得精光。
　　他向加百列扑过来，神情癫狂带着孤注一掷。但同时，他眼中还有一种渴望。
　　对鲜血的渴望。
　　他一面想要挟持加百列做人质离开，一面想要吞噬加百列的鲜血。
　　……哦，真是不幸。天使是灵体，哪怕具现化，他皮肤下流淌着的也不会是如人类一般的鲜血，而是……液态的荣光。
　　“该死！”
　　披着黑斗篷的人看到正向加百列扑来的人后，神情一变，不禁低骂一声，直向加百列奔来。然而，这一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放开抓住之前那人的脚踝，直拖得那人痛叫连连。
　　他反手握住了背后的长剑，剑柄处是骨头的模样，这并非有意锻造成这个形态，而是这把剑的剑柄本身就是由人骨所打造。
　　长剑出鞘！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袭击者的手已经触碰到了加百列的衣角。
　　男人的眉头紧蹙，他扬起剑，想要抢先一步斩落那个袭击者。
　　然而，下一刻，骤然迸发出来的白色火焰就惊到了男人。
　　“啊啊啊啊！！！”
　　袭击者惨叫着，他的手刚刚碰到衣角的时候就像是摸到了被打翻了的火炉，烫得他忙不迭地收回手。
　　然而，指尖触及到的那一点热度，就像是一点火星溅在枯草之上，只瞬间就成了燎原之势！
　　他惨叫着，拼了命地在地上打滚，想要压灭火焰。但是火焰仍然顽强地，甚至残酷地以他的身体为燃料燃烧着，没有放过一点皮肉，没有放过哪怕一个衣角，不过三息的功夫，那人就在这白色的火焰中化为虚无。
　　就连灰烬都没有留下，仿佛从始至终就没有他这个人。
　　身披黑色斗篷，手持长剑的人影猛地一顿，他看向加百列的目光中不复担忧，而是满满的谨慎。
　　他刚才的感觉没有错。
　　在他方才的感知中，并没有看到这个银发男人的存在。他之所以回头，是感觉到了另外需要处理的猎物。
　　这个男人很危险。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长街的尽头，一个披着同款黑色斗篷的臃肿身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昆兰先生……”
　　是一个透着虚弱的女声。
　　男人微微变色，沉声说道：“别过来。”
　　名为昆兰的男人紧紧地盯着加百列，他开始慢慢地后退，一步两步。
　　而被当做洪水猛兽一般对待的加百列唯有：“……”
　　精神世界里，瑞德努力地看向长街的尽头，因为长时间身体都由荣光构成，这会儿瑞德不必像是最当初在艾洛斯医院和加百列共享视觉时来得透支力量。他用着和加百列别无二致的视觉看了看远处那个黑斗篷臃肿女人，从斗篷下隐约透出的身形轮廓到双手所放置的位置，而后小声地问加百列，道：“加百列，她是怀孕了吗？”
　　面对他家孩子的疑问，无、所、不、知、的炽天使直接微微眯眼，用上力量透析了女人斗篷下，而后点头道：“没错，腹中胎儿已经发育完全，应该快生了。”顿了一下，加百列十分肯定地道：“孩子不是这个男人的。”
　　瑞德：“……”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加百列并没有伤害男人，也就是女人口中昆兰先生的意思。虽然以荣光构成的身体十分霸道，就像是刚才那个，只不过沾了衣角就生生被圣火烧得连灰都不剩。
　　不过这个昆兰吗，要是沾了衣角，估计烧完之后能够留下些灰烬吧。
　　他和那群怪物，并不完全相同。
　　就在昆仑退到了街中央的位置，距离长街尽头的女人还有差不多三百来步的时候，天空中，一大片云飘飘荡荡，挡住了太阳。
　　天色陡然昏暗了许多。
　　昆兰陡然变色。
　　城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阵野兽般的咆哮声。
　　下一刻，十多道身影闪出，猛地扑向了长街上的两人。
　　不，应该是一人一天使。
　　中间的昆兰被那十几道身影完美地忽略。
　　昆仑猛地转过身，飞快地向着长街尽头奔去。
　　有差不多七八个身影，直扑长街尽头处的披着斗篷的女人。
　　那些身影迅捷不已，扑向女人的姿态更像是野兽扑杀猎物。他们跃到半空中，大口张开，一条至少六尺长肉刺探出，粘液滴滴答答地从肉刺上淌下，尖端处裂开两瓣，就像是蛇类捕食时张开的血盆大口，直冲着女人扑咬而来。
　　而面对着一堆让人后颈汗毛直竖的长长肉刺，或者说是这类怪物的捕食器官，女人仰起头，兜帽顺着她长长的黑发滑落，露出一张美艳的脸蛋来。
　　略有些苍白的嘴唇快速翕动，晦涩的音节自她口中说出。
　　下一刻，无形的力量猛地将周围那些口中拖着长长肉刺的怪物掀飞。
　　女人的眼睛是碧绿色的，而在此刻，她的眼白处都泛着淡淡的绿。
　　“咔嚓咔嚓！”
　　这是怪物被掀到半空中被顺势扭断脖子的声音。
　　女人翕动的嘴唇没有停下吐出晦涩音节的声音，她的声音渐渐变得高亢。
　　空气中，响起细微的爆破声。
　　就像是木柴被火焰炙烤着发出细小的毕剥声，半空之中，陡然爆开铺天盖地似的黑色火焰。就如同一朵徐徐绽放的黑玫瑰，美得让人心醉却偏生绝望。
　　黑色的火焰吞噬了被扭断脖子的八个怪物，黑色的灰烬簌簌落下，在地上堆出了一小片灰烬山。
　　不远处，原本看在那个女人肚子里揣着一个幼崽而想要出手相助的加百列默默地放下手。而围攻他的那几个怪物，在还没有近身一米的范围就被加百列的荣光碾得连灰烬都不剩。
　　精神世界里，瑞德小声地“哇哦”一声。
　　不管是一千多年前，还是一千多年后，他遇到的姑娘，都厉害得让他冷汗直冒。
　　他是脑力工作者，是文员。瑞德默默地安慰自己，武力值没有那些有着各种天赋血统的姑娘厉害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嗯，没错。


第50章 
　　赶至女人身边的昆兰看了一眼那些燃烧着的黑色火焰，手上一甩，直接将他一直拖着的人扔进了黑色的火焰中。
　　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一直被昆兰拎在手中的男人就在黑色火焰中化为灰烬。
　　女人手指轻动，黑色火焰渐渐熄灭。
　　天空中，厚重的云层徐徐飘离，阳光重新洒在波恩城中。
　　“你怎么过来了？”昆兰的声音平平静静，是剥离了所有情绪的平淡，道：“不是让你待在那边吗。”
　　女人看了一眼昆兰，没吭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加百列。她略显秀气的眉轻轻蹙起，翠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安。
　　即使她方才集中精神，召唤地狱之火将那些怪物焚烧殆尽，她仍是分了一点注意力给那个明显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男人。
　　银发金眸美丽至极的长相，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人类。他的穿着，虽然以着贵族的眼光看来，款式着实太过朴素，但衣料却是最上等的绸缎，绝不是一般贵族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
　　联想到将那些怪物烧得连灰都不剩的纯白色火焰，女人判断，那人来自一个贵族家庭。
　　而且是白巫师贵族家庭。
　　与她截然相反。
　　事实上，虽然这片大陆上笼罩着猎巫阴云长达百年的时间，死在火刑架上的巫师不计其数，仿佛这个巫师群体被人类逼迫到了绝境。事实上，死在火刑架上的，大部分是没能成功融入人类社会，没有足够家族底蕴还愚蠢地在人类面前露馅的流浪巫师，和被扣上巫师帽子其实是排除异己，没有半点能力的普通人类。
　　真正聪明的巫师，早早地就融入了人类社会。而且凭借着诸多神奇的手段，爬到了无论是教廷还是皇室，只要没有抓到确切的证据便不会主动开罪的高度。
　　比如说，女人出身的家族——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家在阿尔比恩大陆奥克尼郡王国享有着仅次于皇室的权势，世袭公爵之位。而女人，名叫娜瑞尔·斯莱特林，便是斯莱特林家前任家主第四子的妻子。
　　虽然人类社会的贵族家庭一般采取的是嫡长子继承制，但在巫师贵族的家庭里，这项规则并不完全适用。尤其，虽然在外界看来，上任家主的七个儿女都是家主夫人生下的嫡系血脉，但事实上，同辈七人，无一人是家主夫人的亲生孩子。
　　他们的母亲，各不相同。
　　许久以前，在巫师发现他们的力量源自于血脉之后，巫师就有意识地与异族继续联姻以维持血脉之中的力量。只是在异族绝迹于大陆的现在，能够与巫师联姻的异族已经无法找寻，于是，强大的巫师成为了最佳的选择。
　　前代家主夫人便是一位强大的，不逊色于家主的女巫。
　　只是，越是强大的血脉越是不容易孕育，即使有幸孕育出一个孩子，若是孩子的资质太好，对于母体也会成为一个巨大，足以致命的负担。当然，斯莱特林家大业大，不差好东西，孕期间多补补，总能够提高一些生存几率。
　　但家主夫人自己不愿意。
　　她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追寻魔法本源的事业中，嫁人只是无奈之举。而家主虽然强大，但情人众多的他显然不是夫人会动心，甚至心甘情愿损耗自己为其孕育后裔的人选。
　　这个时代，还没有形婚的概念，但斯莱特林家主夫妇，却是一件超时代的形婚案例。
　　于是，家主的私生子就遍地开花，并在襁褓中被带回族里，记在了家主夫人的名下。
　　正是因为他们谁都不是出身嫡系，再加上巫师强者为尊的本性，七个人，五男二女，都有资格角逐未来家主的位置。
　　但渴望家主之位的人选，并不包括她的丈夫。
　　比起执掌一个大家族，她的丈夫卡洛斯·斯莱特林早早地宣布退出家主之位的角逐，成年后就继承了斯莱特林一处偏远封地，婉拒了所有兄弟姐妹的拉拢。
　　初遇的时候，娜瑞尔甚至没有发现他出身斯莱特林那样的大贵族家庭。但那并不妨碍他们相知，相爱和最终的结合。
　　她只是一个出身平凡的女巫，没有家族，父亲早早离开，唯一可数的巫师血缘来自于她的母亲。这样的女巫并不是斯莱特林联姻的好人选，但鉴于卡洛斯并无争夺家主之位的意愿，他这样的选择反而安了那些人的心。
　　但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娜瑞尔早年离去的父亲，并不是人类，而是纯血的羽蛇妖。
　　羽蛇妖，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偏向黑暗属性的种族。直到现在，羽蛇妖依旧被居住在蒂卡尔的人称作库库尔坎，被奉为执掌丰收的神明。
　　而卡洛斯，他虽然选择退出家主之位的争夺，但他本身是一位相当强大的黑巫师，只是早年做下的决定让他多年以来习惯性地隐藏自己。
　　他们在封地，渡过了平凡但是幸福的十年。
　　然后，娜瑞尔怀孕了。
　　从娜瑞尔还不足以感觉到体内另一个微弱的让人难以察觉的心跳时，她不断流失的魔力就让她意识到自己怀孕了，而且这个孩子的资质，高到了母体无法承担的地步。
　　为了不使妻子在生下孩子之前被吸干，卡洛斯回到了本家。
　　斯莱特林家有着丰厚的底蕴，收藏的魔法晶石足以让娜瑞尔撑到分娩。可哪怕这对夫妇再试图隐藏，他们孩子绝佳的资质还是入了家主的眼。
　　这些年，家主对于下面几个孩子的争斗看在眼里，但并无所谓。而卡洛斯这个早早逃离争斗的，更是被家主看不上。
　　可就因为尚未出生的孩子，卡洛斯重新进到了家主的眼。
　　因为这个孩子的资质太高了，尚未长成的孩子对魔力的索取近乎贪婪，不过两个月就险些将一位强大的女巫魔力吸干，他简直要迫不及待看这个冠着斯莱特林之名的孩子长大后会是何等的光景。
　　不吝魔法晶石，家主开启了斯莱特林的库藏来浇灌这个家族幼小的果实。
　　只是，他的这个行为似乎给了那些竞争继承权的人一个不怎么妙的信号，最终在她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斯莱特林家发生了变故。家主死于一场“魔法事故”，长子拿着“家主遗命”登位，排除异己，将他同辈的弟妹宰了个干净。
　　当然，他最不会放过的，就是卡洛斯夫妇，还有他们还未出世便引得关注的孩子。
　　为了掩护自己的妻子，卡洛斯·斯莱特林用生命给她争取了逃离的机会。而为了孩子，娜瑞尔强忍悲痛，从阿尔比恩大陆逃离。
　　追杀她的人一直没有放弃，但为母则强，她硬是撑过了孩子最无序吞噬魔力的时期。
　　她能够感应到尚在腹中儿子的情绪了。
　　他在陪伴她，安慰她。
　　只要感觉到那一个还陪伴在她的心跳，娜瑞尔就能够生出无限的勇气，为她和卡洛斯的孩子去搏一条生路。
　　怀孕第六个月的时候，娜瑞尔遇到了昆兰。
　　一个以动物血为生，不似吸血鬼却有着吸血鬼一部分特征，正在追杀着什么的存在。
　　他的长相有些可怕，但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危机，娜瑞尔早就将审美观这种东西抛之脑后。而且，撇除他异于常人的外貌不谈，昆兰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可靠男人。他救了她，并在知道她被人追杀，丈夫已经死去的时候，沉默地守在她身旁，给予她帮助的人。
　　他是一个不会多话，只会沉默着用行动来证明的好人。不论他出身哪个种族，她都敬重他，相信他。
　　娜瑞尔曾经提出让昆兰做她孩子的教父，真心实意。但昆兰却没有同意，只说若不是没有办法，他并不想跟她有交集。
　　因为上一个跟他有过交集的女人，就死在了血祖的手上。要是他有了教子，他的教子会成为血祖针对的对象。
　　三个月来，昆兰一直带着她躲避斯莱特林家的追捕。会来到波恩只是恰巧，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撞上了血祖的一个基地。
　　于是，趁着天还亮着，昆兰开始清理波恩城中还未转变完全的血祖爪牙，而行动不太方便的娜瑞尔则坐在城中央阳光最灿烂的地方。
　　羽蛇妖的血统让娜瑞尔的身体偏冷，每天晒会儿阳光对于羽蛇妖而言是一件还算享受的事情。
　　娜瑞尔尽量不给昆兰添麻烦，但这一次，实在是没有办法。
　　她审慎地看向加百列，她不知道眼前的是一位天使，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他身上光辉璀璨的力量，她只以为他是一位血脉纯粹的白巫师。
　　黑巫师和白巫师，是人类巫师自己划分出来的类别。
　　黑巫师擅长使用破坏力强大的黑巫术，就像是刚才娜瑞尔召唤地狱之火的咒语，那属于黑巫术的范畴中。被归类在黑巫术范畴的咒语无疑是强大的，但并不好操控，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反噬，这也是被称作邪恶的原因。
　　至于白巫师，不要以为他们只是一群擅长治愈咒语的巫师，他们的战斗手段比之黑巫师也不弱分毫，只是使用的咒语相对保守一些。
　　所谓巫师的黑白之分，更像是巫师中激进派和保守派的分别。
　　黑巫师与邪恶巫师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只是黑巫师中被恶魔引诱堕落为邪恶巫师的，不在少数。以至于白巫师在提及黑巫师的时候，往往会将他们和邪恶巫师画上等号。
　　娜瑞尔有些不安地抚着高耸的腹部，黑巫师和白巫师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只要没有一致对外的敌人，通常他们自己掐得很欢。
　　不得不说，这个白巫师出现的时机太糟糕了。
　　被当做白巫师防备的加百列动了动耳朵，他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是什么液体在不断滴落的声音。
　　昆兰仍在看着娜瑞尔，他在等她的答案——
　　为什么不留在那边？
　　娜瑞尔苦笑了一下，她慢慢垮下肩膀，她希望自己的示弱可以让对面那个强大的白巫师放过她的孩子。她无奈地看了一眼昆兰，慢慢地道：“我要生了。”
　　娜瑞尔确定，那一刻，她看到一向沉稳冷静给她相当安全感的男人，面上一片空白。
　　昆兰的喉咙动了动，他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他知道如何以着最小的力气杀死最多的敌人，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助一位女性生孩子。
　　他带着娜瑞尔来到波恩城的初衷，明明是希望在这个城镇找到一位能够帮助娜瑞尔生产的女性，但现在，波恩城中已经没有活着的人类了。
　　能够喘气的，已经是被血祖用虫子寄生了的傀儡，只知道吸血的返魂尸。
　　昆兰的身体僵住了，而后他忙将手中的长剑归入鞘中。他用无措的眼神看向娜瑞尔，小声地道：“我，应该怎么做？”
　　娜瑞尔看着这样的昆兰，明明小腹一坠一坠疼得厉害，而且因为她方才动用了魔力，这会儿体内的魔力都开始紊乱，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也许，热水？”
　　“我……”昆兰想说他去烧水，但忽然想起波恩城中的危机四伏，还有不远处那个带给他强烈危机感的男人，他皱眉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加百列。
　　而好耳力听到那个女巫要生了的加百列和瑞德面面相觑。
　　加百列“啧”了一声，道：“那个女巫的状态不太好，本来就要分娩，却使用了地狱之火这样威力强大的咒语，她的魔力已经开始紊乱了，很有可能撑不过分娩。”
　　瑞德有些焦急地道：“加百列……”
　　无论那位女士是普通人类还是女巫，她都是一位即将分娩的母亲。
　　加百列沉默了一下，慢慢地道：“我不会接生。”
　　虽然他在天堂中还有一项接引刚出生小天使的工作，但天使又不用接生。小天使就是树上结着的果实，加百列只需要一道荣光，护着他们飘过生命之湖就行。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精神世界里，瑞德咽了咽口水，小声地道：“我会一点。”
　　加百列震惊地看向瑞德。
　　瑞德涨红了脸，有些恼怒地道：“史密斯女士曾经在课上详细解说过女性分娩的过程以及佐以视频介绍，我的记忆力很好，虽然动手能力可能并不怎么样，但我能够给那位女士一些帮助！”
　　史密斯女士是瑞德高中的生物老师，一向主张女性要爱护自己，情难自禁的时候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因为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随便扼杀是罪过。
　　加百列又一次认识到了，他家斯潘绝对是个大外挂。
　　他是行走的谷歌。
　　他果然好眼光！
　　昆兰严肃着脸，眼下这种情况，将娜瑞尔扶到一旁的民居中，准备热水等待她分娩无疑是一个好选择。但是，一旦远离了阳光，那些潜藏在黑暗之中的血祖爪牙就会出现。昆兰自然不惧怕他们，但一位即将分娩的孕妇，他从不高估她的承受能力。
　　然而，娜瑞尔却高高挑起眉，道：“昆兰先生，你改不会将我当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吧？”虽然下腹疼得厉害，浑身冷汗直冒，鬓角的黑发都被汗水浸湿，但女巫却笑得一脸桀骜，仿佛昆兰敢点头，她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昆兰慢慢地摇头，娜瑞尔的笑容含着杀气，即使他不怕，他也没有和孕妇争辩的心思。
　　“那就这间吧。”昆兰抿了一下嘴唇，“我先‘收拾’一下里面，还能再坚持一下吗？”
　　娜瑞尔刚想回答，她的目光一变，眉头拧了起来。
　　那个“白巫师”过来了。
　　娜瑞尔的手指紧紧地攥住，指甲几乎刺破了掌心。她努力地呼吸，她想要镇定下来。她可以跟这个白巫师谈判，只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他应该会放过昆兰和她的孩子。
　　他们可以订立契约，巫师之间的契约不容撕毁，她可以保护他们……
　　感觉到娜瑞尔心中的不安，滴滴答答的水声似乎更加密集了，昆兰眉头紧皱，抬手握住了人骨的剑柄。必要时，他可以拖住这个男人，给娜瑞尔争取逃生的时间。
　　一眼就看出两人的戒备，加百列心下微晒，这可不怪他。谁叫天使是光明的种族，而眼前这两个，体内的血脉都偏向黑暗，尤其是那个昆兰。加百列很怀疑，要是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昆兰，哪怕他无意，昆兰也极有可能被他荣光灼伤。
　　用荣光凝成的身体，简直就是那些黑暗生物的克星。
　　加百列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我想，你们需要帮助。”
　　娜瑞尔愣住，这个白巫师，不是来杀她的？
　　“如果我没看错，你在猎杀那些返魂尸？”加百列看向昆兰，而后他的足尖轻点地面，瞬息之间，白色的圣火在波恩城外点燃，将整个城池圈在了中央。
　　“我帮你将这座城圈起来，你可以慢慢杀。不过自己注意一些，不要碰到白色的圣火，不然你就会跟刚才那些东西一样，被圣火烧得干干净净。”
　　昆兰犹豫了一下，他此刻将满头冷汗的娜瑞尔挡在身后。在不确定来人的目的之前，他并不敢将她们母子交到他的手上。
　　“你的目的？”昆兰冷冷地问道，并不为加百列的强大而心生退缩。
　　他的态度使得加百列对他的好感度高了一层，无关种族，他有着加百列欣赏的人性闪光点。
　　“我家孩子想要帮忙。”加百列点了点下颌，“他的愿望，自然要满足。”
　　加百列说得理直气壮。
　　精神世界里，瑞德默默地蹲下来，他伸出手开始揉耳朵。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娜瑞尔和昆兰的预料。
　　娜瑞尔眨了眨眼睛，她刚想说什么，腹部痉挛的痛楚让她失声痛呼。
　　那一刻，绿色的眼睛都几乎失了神。
　　从刚才就开始的痛苦难挨至极，要不是她有着极为强韧的精神力和魔法做后盾，她早就忍不住抱着肚子哎哎痛叫。但忍到了现在，也已经是极限了。
　　“娜瑞尔！”
　　昆兰慌了神，忙扶住娜瑞尔。
　　但娜瑞尔却强撑着推了一下昆兰，道：“我没事，趁着天还亮着，你快点去解决那些怪物。我这边……”娜瑞尔深深地看了一眼加百列，“我这边有他就行。”
　　“可是……”昆兰还有些不放心。
　　“没关系。”娜瑞尔咬着牙，冷汗涔涔地说道。
　　加百列的行动力是相当值得称赞的。在娜瑞尔松口让他帮忙后，加百列一挥手，旁边的民居房门大开。手指一摆，娜瑞尔浮起来，直接飘进了房中。
　　而后，房门砰地阖上，毫不留情地将昆兰关在了外面。
　　房屋似乎久无人居住，寥寥几件家具上积着厚厚的灰。不过这难不住炽天使，加百列一个大型荣光法术下去，整个房间干净得能够照出人的影子来。
　　除了心理上的下意识排斥，娜瑞尔并未觉得身体上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虽然她继承了那一半血脉偏向黑暗，但羽蛇妖的黑暗属性并不是恶魔那种腐朽的黑暗。她不会像是吸血鬼那样感受到被灼烧的痛苦，因为吸血鬼与其说是黑暗的种族，不如说他们是被诅咒的一族。
　　无论什么样的诅咒，都不及创世神的一句否定。
　　娜瑞尔被轻轻地放置在扑了几层荣光垫子的床上，旁边飘了一溜儿剪子毛巾的用品，都是荣光出品。
　　娜瑞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中阵阵嗡鸣，眼前更是白晃晃地什么都看不清楚。
　　孕育这个孩子的前五个月，是孩子最为无序，本能地吞噬魔力的阶段。幸亏斯莱特林的家底不错，最后娜瑞尔逃离家族，带在身上的魔晶石也让她撑过了那个阶段。而之后的四个月，孩子有了明确的情绪，知道母亲孕育他不容易，因为吸收魔力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让娜瑞尔在逃亡的过程中不至于太过艰难。
　　然而，当分娩的时候，她的孩子再不能保持绝对的平静，魔力再度紊乱起来。娜瑞尔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浑身的魔力正向着腹部涌去。
　　娜瑞尔心中一阵绝望，她只能寄希望于当她死去时，这个孩子能够撑下来。
　　正在这时，一股浑厚而温暖的力量输入了身体之中，几乎一瞬间就填补了孩子对魔力的渴求，缓解了她身体的痛苦。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到那个银发金眸的白巫师正一脸严肃地站在她的身边，手掌虚虚地悬在她高耸的腹部上方。
　　“不必担心魔力，只要你专心生下这个孩子就行。”加百列说完，他身上柔光一闪，身形顷刻间缩水，变成了一个不足五英尺，棕发棕眸的男孩。
　　娜瑞尔的目光发直。
　　瑞德被她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他的目光闪躲了一下，有些局促地道：“你好女士，我是斯潘塞·瑞德，我来，嗯，我来帮你生……咳，孩子。”
　　瑞德咽了咽口水，还没有开始，他就已经开始麻爪了。
　　“现在……”瑞德深呼吸，棕色的大眼睛认真地看向娜瑞尔，道：“请深呼吸。”
　　“噗！”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哈哈大笑。
　　哎呦他家斯潘，哪怕他这个没有看过生孩子视频的天使都知道，孕妇还没有脱裤子，她怎么生孩子！
　　“不不不。”瑞德慌忙改口，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作为一个成年的男性，虽然事急从权，但是！他貌似得脱一位女士的裤子？！
　　瑞德瞪圆了眼睛，整个人都懵住了。
　　看着似乎比她还要紧张不安的瑞德，娜瑞尔的嘴唇动了动。
　　不能笑，笑了就该卸力了。


第51章 
　　忍了忍，娜瑞尔指挥着瑞德，“麻烦你，帮我将这里剪开。”
　　这要是放在以前，娜瑞尔早就一个切割咒下去。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再敢动用一个咒语，以免没控制好，伤到腹中的孩子。
　　垫在身下的黑色斗篷已经被不断流出来的羊水泅湿了大半。
　　瑞德小心翼翼地剪开娜瑞尔腹部的裙子，露出了好像快要被撑爆了似的肚皮。
　　瑞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视频每一帧的内容，当初在四十年代的法国，他也在圣马利医学院旁听了不少内容，对于人体有着相当的了解。但亲眼看着女人高耸的腹部，他由衷感到了对生命的敬畏。
　　他想要帮助她，也帮助她腹中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
　　瑞德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娜瑞尔被生理性泪水浸润的眸子看向瑞德，似乎是笑了起来。而后她艰难地抬起手，在自己的肚皮上比划了一下，道：“拿着刀，划开这里。”
　　“！！！”瑞德不敢置信地看向娜瑞尔，声音都变调了，“剖、剖腹产？！”
　　他第一次接生，就要来这么大的手术吗？！
　　“我没办法像是普通女人那样生下他。”娜瑞尔苦笑了一下，这孩子的血统比她都要来得纯粹，他更像是她早早离开她的父亲。
　　“没关系的，下刀就行。巫师的体质不错，要是那位白巫师肯给我一个治愈咒，那就更好了。”
　　娜瑞尔笑盈盈地说道。
　　与此同时，精神世界里，被当做白巫师的加百列耸了耸肩，道：“斯潘，动手吧，有我在，她死不了。”
　　说话间，炽天使颇有一种挥斥方遒的气势，大有无论他家幼崽怎么作，他都能收拾得妥妥当当。
　　瑞德深呼吸，他下刀了。
　　当以荣光凝成的手术刀轻轻划破女巫腹部的皮肤，但是没有血流出的时候，瑞德的心稍微定了一下。
　　嗯，女巫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她选择这种生育方法，果然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而后瑞德一狠心，顺着娜瑞尔方才比划的那一道，划了下去。
　　瑞德咬着嘴唇，几乎以着超常发挥的手速，将手伸进了女人的肚子里。
　　在这里，瑞德由衷地庆幸——幸亏他现在的身体是由加百列的荣光凝聚而成的，不存在细菌灰尘什么的，不然他这么直接伸手掏孩子，简直就是害人……
　　等等！
　　瑞德瞪圆了眼睛，说好的孩子呢？！
　　他摸到的是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娜瑞尔闷哼一声。她一直在用魔力安抚孩子，被剖开腹部的痛楚她是全盘接收的。即使女巫有着强韧的精神，这会儿神情也有些恍惚，一直咬在嘴唇中的痛苦呻吟终于忍不住泄露了一丝。
　　瑞德一狠心，白着脸将他摸到的，圆滚滚，很坚硬的东西取了出来。
　　看清沾满鲜血的手正捧着的东西，瑞德的手一抖，差点没将东西掉回到娜瑞尔破开的肚腹中。
　　那是一个椭圆形，长约2英尺，短半径为0.7英尺，通体黑色带着细密鳞片和浅绿色弧形花纹的，蛋！
　　瑞德风中凌乱，蛋！
　　他接生了一颗蛋！！
　　他接生了一颗连着一条脐带的蛋！！！
　　瑞德抖了抖，拿着剪子的手哆嗦了一下，咔嚓一下剪断了脐带。
　　当脐带被剪断后，无论是连着黑蛋还是母体的脐带同时萎缩起来，只片刻间就化为了白色的光点，消失在空气之中。
　　蛋被取出，娜瑞尔仿佛凝固了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天啊天啊。”瑞德惊呼出声。
　　好在加百列一直在旁边监控着，见脐带被剪断后，一道荣光下去，娜瑞尔腹部的刀口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在一起。片刻之后，除了她皮肤上沾着的鲜血证明方才剖腹产是真实以外，她的腹部甚至没有留下一道疤痕。
　　娜瑞尔的脸色好了那么一丝，她松了口气，低声道谢。
　　论恢复性咒语，黑巫师就是不如白巫师。
　　娜瑞尔坐起身，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平常的水准。刚生完孩子……蛋的女巫抬手一道清洁咒语，她身上的血污顿时清理得干干净净。又一道咒语下去，被剪开的长裙恢复如初。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这件长裙十分宽大，这会儿秒变回怀孕前的身材，裙子就显得空荡荡了。
　　不过这难不住女巫。
　　一道咒语下去，长裙就变得异常得体了。
　　瑞德捧着蛋，他已经眼神死了。
　　正在这时，他手中的黑蛋震动了一下。
　　瑞德倏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动了，他动了！！！”
　　娜瑞尔噗嗤笑了起来。
　　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女巫伸手接过黑蛋，她爱恋地抚摸着黑蛋坚硬带鳞的外壳，在上面落下轻吻，喃喃道：“妈咪的乖宝贝。”
　　黑蛋蠕动了一下，他蹭了一下女巫的脸，似在回应。
　　娜瑞尔抚摸着自己还没有破壳的孩子，微笑着道：“萨拉查，宝贝，你的名字是萨拉查。”
　　萨拉查·斯莱特林。
　　是卡洛斯·斯莱特林的斯莱特林，不是斯莱特林家族的斯莱特林。
　　黑蛋蹭了蹭娜瑞尔，表示对这个名字的喜欢。
　　而后娜瑞尔看向眼神仍有些放空的瑞德，俯身行了一礼，道：“感谢您的出手相助，小先生。”
　　瑞德回过神来，忙摆了摆手，道：“没，不用谢。”
　　会对孕妇出手相助，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而后瑞德用着很是郑重的语气对娜瑞尔道：“要不是有加百列的帮助，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帮助到你。”
　　棕色的大眼睛认真地看向娜瑞尔。
　　娜瑞尔愣了愣，意识到这个男孩正在等待着什么后，她忍不住一笑，道：“没有错，要是没有加百列先生的魔力，我根本没有办法撑过去。”她认真地看向瑞德的眼睛，“我叫娜瑞尔，感谢您的帮助。”
　　她没有提及自己的姓氏，无论出于黑白巫师对立的考量，还是她现在正被追杀的现实。
　　瑞德抿嘴笑了一下，道：“加百列说‘不客气’。”
　　娜瑞尔摸了摸蛋，忍不住笑了。
　　瑞德的目光忍不住看向那颗被他接生出来的蛋。
　　嗯，人类是哺乳动物，一般是胎生……谁能告诉他，明显看上去是哺乳动物一员的女巫，会生下一颗蛋？
　　仿佛看出了瑞德的疑惑，娜瑞尔也不对这个小救命恩人隐瞒些什么，坦然地道：“我有着羽蛇妖一族的血脉，这个孩子的血统要比我纯粹，所以他一出生时不是人类孩子的模样，而是蛋的状态。”
　　咽了咽口水，瑞德只觉得又摸到了一扇真理的大门。他很有求知欲地问道：“那他什么时候破壳？”
　　“根据我传承的记忆，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这是有足够这颗蛋吸收，源自于血亲魔力的前提下。
　　“哦……”瑞德若有所思，他想看。
　　羽蛇妖，应该就是玛雅文明中敬奉为丰收之神的羽蛇神吧。
　　曾经因为加百列的缘故看了不少各地传说神话故事的瑞德默默地回想了一下书籍中的插画，那种头部呈现羽扇形，还生着斑斓羽翼的大蛇……
　　瑞德下意识代入了长着玫瑰鹦鹉那种斑斓色泽小翅膀的小蛇。
　　似乎，还挺可爱？
　　斩杀被血祖体内虫子寄生的返魂尸对于昆兰而言，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当他还在母亲的腹内孕育的时候，血祖吸食了他母亲的血液。他的捕食器官在吸食了母亲大半鲜血的同时，体内的血虫寄生了他的母亲，最终将其转变为一个以鲜血为生的怪物。
　　侥幸逃脱的母亲，生下了他。
　　一个从出生起就是孤儿的怪物。
　　他是半人半返魂尸，他体内流淌着白血，但血液中没有血虫存在的他并不受血祖的控制，也没有寄生人类的力量。但在他拥有返魂尸异于常人力量的同时，他对于阳光和银器的抵抗力是其他返魂尸所无法比拟的。
　　这样的“天赋”，让他在没有庇护的前提下，跌跌撞撞地活到了十岁。
　　然后，他被人类抓住了。
　　这并不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无论多么强大的存在，都有年幼而弱小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在人类的马戏团，被当做牲畜一样圈禁着，展览着供人类取乐，直到他遇到了他的母亲。
　　他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但对于他而言，她就是他的母亲。
　　在人类女猎人的教导下，他成功抑制住了自己嗜血的本能。他如人类一般思考，使用银器做武器。
　　他就像是一个热爱着母亲的普通儿子，本能地模仿着他的母亲。
　　他成为了一个猎人，专门狩猎返魂尸的猎人。
　　但血祖知道了他的存在，他主动来找他了。
　　远不是血祖对手的昆兰和他的人类母亲被困在了山洞中，血祖在强迫他做出选择，是光明还是黑暗，是他眷恋的人类那边，还是真正属于他的族群。
　　他第一次，将在心底转过无数遍却始终不曾出口的那个词吐露。
　　“母亲……”
　　他不得不吸食了他母亲的鲜血。
　　返魂尸是感觉不到爱的，但他确实，爱着他的母亲。
　　返魂尸是没有眼泪的，但他心底的某个角落正在哭泣。
　　因为他母亲的鲜血，他得以逃离血祖。
　　只没有想到的是，昆兰刚逃离了血祖的追捕，转头却被一整支罗马分遣队不计代价地抓到了斗兽场。
　　和他母亲流着相同鲜血的人类一个个死在他的手上，并非出自他本意，而是那个族群自己的要求。他并不享受对人类的杀戮，但这些人不足以让他怜悯。
　　他是有爱的，但这份情感还没有博大到分摊在陌生人的身上。
　　他是一个复仇者。
　　他的心本不该为任何事情动摇，但是爱，岂不是人类最大的魔法。
　　在成为罗马将领的第十年，他遇到了路易莎。
　　他有了家。
　　挚爱的妻子，还有一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爱着的女儿。
　　原本坚硬的心在爱中渐渐变得柔软，仿佛对血祖的仇恨之心都不再那么坚定。
　　但是再一次，血祖毁了他挚爱的一切。
　　血祖转变了他的妻子和女儿，让他不得不杀死他们，并彻底告别了软弱。
　　他抛弃了之前所得到的一切，开始了对血祖的复仇。
　　他追杀血祖近乎四百年的时间。
　　昆兰很确定，这四百年里，血祖并不好过。不只是他的穷追不舍，更是因为这片大陆之上有着许多强大的存在。血祖那寄生的小手段并非能够每一次都奏效，起码在巫师面前，血祖是弱势的一方。
　　他不得不小心地伪装自己。
　　虽说这证明了血祖并非不可战胜，但昆兰找起血祖来十分费力，而且他还要小心应对那些猎魔者和圣骑士。
　　他本该与其他人毫无关联，专心自己的复仇。但是，怀着孕却被追杀的娜瑞尔让他心软了。
　　娜瑞尔不惜一切也想要腹中孩子活下去的情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所以，他救了她，并保护了他们。
　　现在，娜瑞尔要生产了。
　　昆兰开始思考，当她生下孩子之后，他应该如何安置他们。毕竟，他不可能一直带着娜瑞尔母子，他的敌人强大而残酷。
　　扭断了手中这只返魂尸的脖子，在他还没有完全死绝了的时候丢到了城外燃烧着的白色火焰之中，只一眨眼就将拖着长长肉刺的嗜血怪物焚烧殆尽。昆兰得说，这些白色的火焰，比起娜瑞尔的地狱之火，还要来得强大。
　　只正因为如此，他才担心娜瑞尔一个人跟他相处，会不会出事。
　　又将波恩城走了一个遍，这座城池并不大，在昆兰将它来回走了三遍之后，天还亮着。
　　只是昆兰不确定的是，城中的某个角落有没有漏网的返魂尸。
　　毕竟，他不是血祖，无法感知每一个被他所寄生的返魂尸的位置。
　　擦干净手中的银制长剑，沾着白色鲜血的破布扔到火焰中烧个干净，昆兰归剑入鞘，回到了娜瑞尔分娩的房屋前。
　　房中传来细微的说话声，但并没有婴儿的啼哭声。
　　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昆兰的心中有些忧虑地滑过这个问题，他扣了扣门。
　　房门打开，还没有等昆兰看清房中的一切，一个椭圆形的黑蛋就被塞了过来，还有娜瑞尔温柔的笑容。
　　“昆兰先生，这是你的教子，萨拉查。”
　　昆兰愣愣地看着手中那颗遍布着细密鳞片还有花纹的黑蛋，不得不说，这是一颗蛋中的美蛋，它的弧度相当圆润好看。
　　但是，教子？
　　昆兰几乎都忘记了他曾经拒绝过娜瑞尔的请求，只傻眼地看着这颗娜瑞尔话里话外是她生下来的蛋。
　　有力的脉动自黑蛋中传来，带着勃勃的生机。
　　昆兰一脸镇定地看向娜瑞尔，道：“是个健康的男孩。”
　　娜瑞尔“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眉眼弯弯。
　　昆兰走进屋子里，拉下兜帽，露出在人类看来十分可怕的长相来。不过，比起血祖或是其他的返魂尸，昆兰的长相已经是十分的英俊了，毕竟，他的鼻子还保留着。
　　昆兰忍耐着坐在娜瑞尔的身旁，距离加百列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看着这个银发金眸的男人，昆兰只觉得自己正在看着比太阳还要灼热的存在。虽然他的身体还没有出现被灼烧的迹象，但他却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在太阳中化为灰烬一般。
　　但出于保护的考量，他仍是选择了这个距离。
　　娜瑞尔弯了弯嘴角，昆兰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比任何人类或是同族还要好的朋友。如果卡洛斯还活着，一定会高兴他们的家庭多了这样一位忠实可靠的友人。
　　娜瑞尔眨了眨眼睛，掩去眸底的水雾。
　　房间里有食物的香气。
　　由于整座城的人都变成了返魂尸，人类的食物被剔除了他们的食谱，城中反而剩下了相当多的粮食。娜瑞尔下厨做了不少吃的，但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对于现在的瑞德而言，饮食只是出自于加百列坚持的习惯。但说实话，这个时代的饮食真的不敢恭维。圣域好歹在瑞德超时代的知识下进行了大改进，生活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但圣域外的各国，出于一些考量，教廷并没有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他们，而是有选择性地教导。
　　毕竟，一些王国敌视教廷到禁止教廷教士入内的地步。哪怕教廷再心胸宽广，也不能对那些国家一视同仁。
　　在瑞德的眼里，就是圣域内部的饮食都不过差强人意，更何况是外头的。娜瑞尔这十年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必像是厨娘那般亲自下厨，而逃亡期间，食物能入口就行。
　　她不得不每天进食大量的食物，在魔法晶石耗尽的情况下，食物补充的魔力再少也不能放过。
　　而昆兰不需要她做饭，除了血，他什么都吃不了。
　　这会儿，孩子已经出生。她不必像是寻常的母亲那样给孩子喂奶——她的孩子仍是蛋的状态——但她的孩子需要魔力。
　　娜瑞尔没法得寸进尺地向那个白巫师祈求魔力，他没有伤害她和孩子，已经让娜瑞尔惊讶。她猜，那个和白巫师似乎共生的男孩可能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当时他说，是他家孩子要救她。
　　于是，他就让她安全地生下了孩子，那一缕魔力还保下了她的生命。
　　她很感激，然后在男孩瞠目结舌之中，吃掉了整整一桌子的食物。
　　看到银发金眸的白巫师重新出现在屋子里，娜瑞尔有些遗憾地垂下眼，那孩子的表情她还没有看够，真希望她的萨拉查日后也是一个像那个男孩一样可爱的孩子。
　　娜瑞尔这般想着，转头看向一旁的昆兰，神态自若地道：“昆兰先生，你的午饭在后院。”
　　她在一处农户的后院中发现了一头活牛，就给牵回来当做昆兰的午餐。
　　昆兰看娜瑞尔没有半分勉强的模样，点了点头。
　　不管这个银发金眸的男人什么身份，娜瑞尔心中有数便好。
　　刚起身，昆兰就听到银发金眸的男人开口问道：“这位……昆兰先生。”
　　加百列打量着身上血气未消的男人，洒在波恩城周围的白色圣火与加百列的眼线无异，他欣赏了一场男人斩杀返魂尸的情景。
　　他是一位出众的战士。
　　昆兰站定，转头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勾了勾唇角，鎏金色的眸子里一片平和，道：“你猎杀那些返魂尸，是在保护人类吗？”
　　“不。”昆兰坦然地回望，道：“我只是复仇者。”
　　“哦？”加百列挑了挑眉。
　　昆兰看向加百列，平静地道：“我跟返魂尸背后的主子有仇，我既然要猎杀他，他的那些爪牙自然也不会放过。”
　　昆兰的神情很认真，坚定。
　　他只是一个复仇者，那些仇恨，不用血祖的鲜血无法洗清。
　　“那你知道，一旦血祖死亡，你也会死去吗？”
　　加百列云淡风轻地问道。
　　昆兰一怔，这是他所不知晓的。他没有去想这个陌生人欺骗他的可能，而是思考，当他的生命跟血祖绑在一起，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似乎不必思考。
　　昆兰一字一句地道：“我会亲手杀了他。”
　　哪怕他的生命随之陪葬。
　　“昆兰先生！”娜瑞尔神情微变，美眸凌厉，“仇恨并不是搭上你生命的好理由。”
　　昆兰看了一眼娜瑞尔，淡淡道：“原话奉回。”
　　娜瑞尔：“！！！”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昆兰，他知道？！
　　昆兰收回目光，别以为他不知道娜瑞尔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他做萨拉查的教子，还不是想要将孩子托付给他后自己去报仇。
　　这段日子里，昆兰带着娜瑞尔逃离追捕，一直避免和那些人正面相遇，实在是，黑巫师的手段防不胜防，不是他一个半返魂尸和一个怀孕没有办法自如动用魔力的女巫能够应对的。
　　娜瑞尔慢慢地垂下眼，轻声道：“他们害死了卡洛斯。”
　　那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加百列“啧”了一声，这个昆兰，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个复仇者会是什么样的，当他看不出来不成？
　　一个全心全意复仇的人，是不会在路上救下怀了孕的女巫，为自己惹上不必要的敌人的。
　　他的眼中，有人类的情感。
　　就像是看似燃尽所有的木炭灰烬，其实下面还跳跃着火星。
　　加百列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摸着下颌，忽然道：“你知道血祖的来历吗？”


第52章 
　　血祖这个称呼还是加百列藉由圣火听到昆兰说出来的，血祖有着将任何一具返魂尸当做分身的能力，昆兰在对其中一只返魂尸说话的时候，不知在何处的血祖会收到他的信息。
　　昆兰冷硬地说道：“我不需要知道他的来历，我只需知道，他一定会死在我的剑下便可。”
　　“就凭你那把品质都算不到上等的银制长剑？”加百列撇了撇嘴，“光凭这个可杀不死那东西。”
　　如果加百列没有猜错的话，他跟血祖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而昆兰手中这把银剑，绝不可能将其斩杀。
　　加百列单手撑着下颌，鎏金色的眸子淬着寒意。
　　昆兰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人似乎知道血祖的底细。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虽说他认为不管血祖来历如何，他都会将其杀死。但要是能够有一些血祖的情报，无疑会使这个过程稍微容易一些。
　　“唔……”加百列单手托着下颌，神情淡定极了，“应该是，什么都知道吧。”
　　昆兰歪了歪头。
　　加百列撇了撇嘴，那么恶心的虫子，那么恶心的效果，看过一次，绝对终身不忘。
　　“畏光，怕银，嗜血。”加百列抛出一个问题，“这些特征，第一时间你们会想到哪个黑暗种族？”
　　娜瑞尔拉着昆兰重新坐在桌旁，这会儿她也不催昆兰吃午餐了。女巫微微颔首，道：“吸血鬼。”
　　只是，返魂尸的种族天赋显然要逊色吸血鬼许多。
　　昆兰微微垂下眼，他是见过吸血鬼的。比起返魂尸，吸血鬼的外表要妍丽许多，也没有类似无法渡过活水的限制。
　　只是，两者一样的可悲。
　　“谁叫这两族是一个祖宗。”加百列的笑容里不禁带上了杀气，“严格算起来，该隐才是血族的始祖。”
　　要不是该隐身上有七倍之报，加百列是真想一剑戳死该隐。
　　他和米迦勒联手还有漏网之鱼，加百列不信这其中没有该隐的插手。
　　“这两族并不是同一个繁衍方式。”相比一旁不吭声只等着加百列说的昆兰，娜瑞尔一面抚摸着蛋，一面很有探究精神地开口道，“吸血鬼的初拥以鲜血转化人类，但返魂尸则是依靠于他们体内的血虫寄生。还有他们鲜血的颜色，以及，呃，身体的构造。”
　　娜瑞尔跟着昆兰的这三个月里，她看过他斩杀成熟体的返魂尸，白色血液里面的虫子也就不提了，她并不是那种喜爱熬煮魔药的女巫，对那种蠕动着的恶心虫子一向敬而远之。
　　完全体的返魂尸，他的性别特征已经完全脱落，比如女人的胸部，比如男人的……还有他们最终脱落的鼻子和在身体内生长出来的新捕食器官。
　　吸血鬼好歹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但返魂尸，却是连人皮都不披的嗜血怪物。
　　有没有骗人的表象还是很重要的。
　　加百列哼了一声，神情不屑地道：“当一母同胞的兄姐能够繁育后代，并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发展处一个庞大的族群，而他既不能给人类初拥也不能跟别人生下后裔的时候，狗急跳墙说的就是爱兰德！”
　　爱兰德？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
　　精神世界里，瑞德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等待着加百列的爆料，不，是科普。
　　瑞德严肃脸，加百列要说的是很严肃的事情。
　　那是人类绵延数百年，人口基数俨然初见日后庞大的时候。
　　在摩押平原之上，有五座城池，分别是索多玛、蛾摩拉、押玛、洗扁和比拉。
　　《圣经》之中，就有关于索多玛和蛾摩拉被上帝以天火惩罚，令城中一切，无论人畜还是植物都一同覆灭了的记载。
　　事实上，当初执行这一任务的，便有加百列。
　　确切地说，是加百列和米迦勒。
　　加百列不知道后世人类为何将这两座城市的覆灭归咎于上帝厌恶城中之人同性之恋，事实上，他的父神从来只专注着世间万物的运转，除非是大地上的生灵影响到世界的运转才出手降下天罚。
　　上帝才没有那时间管人类是爱男人还是爱女人。
　　索多玛和蛾摩拉覆灭，应该归咎于该隐与莉莉丝的第三子，爱兰德。
　　在该隐因为弑亲之罪被上帝流放，阳光之下无他容身之处。顾忌着上帝亲口所说的七倍之报，不会有哪个种族试图攻击该隐。但不断的流亡磨去了他的愧疚不安，磨去了他对上帝的敬畏，最终变成了嗜食他曾经同胞之血的怪物。
　　他是血族的始祖，世界上第一个吸血鬼。
　　该隐建立了原初之城，与已经变成了夜之魔女的莉莉丝结合，生下了二代血族，即因诺奇、希拉和爱兰德。
　　二代血族继承了该隐的体质，莉莉丝的魔法，可以说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因诺奇和希拉结合之后，生下了十三个三代血族，即后世血族十三氏族的先祖。
　　三代血族并没能继承二代血族孕育血脉的能力，但初拥，仍然能够给他们带来后裔。人类是他们的转化目标，永生不老的生命对于人类的诱惑力太大了，即使要付出阳光的代价。
　　不过几十年的功夫，血族便跻身黑暗种族中不容小觑的一支。
　　然而，在血族蓬勃发展之下，二代血族爱兰德身上的问题爆发出来了。
　　不同于他的兄姐，爱兰德没有办法让女性孕育他的后代，也没有办法以初拥的方式拥有后裔。他的身上，繁衍的能力就像是被剥夺了一样，哪怕他实力强大，永生不死，但他始终无法拥有血脉相连的后裔。
　　一年，两年，十年，爱兰德还不觉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眼见着血族的队伍不断壮大，他的兄姐早已成了一支大族的先祖，而他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急了。
　　爱兰德继承了夜之魔女的黑暗魔法，魔法水平其实是三兄妹中最高的一个。在他努力了百年也没能弄出哪怕一个后裔的时候，他的手段越发没有顾忌，最后甚至将主意打在了希拉的身上。
　　只可惜，爱兰德仿佛就天生无法拥有后代，即使是同为二代血族的姐姐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他一狠心，就血祭了希拉和因诺奇，与不知名的存在进行了交易。
　　同胞兄姐弟，因诺奇和希拉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爱兰德会对他们下杀手。他们显然忘记了，他们的父，该隐，便是因弑亲的罪名被流放到黑暗之中。
　　爱兰德血祭了因诺奇和希拉之后，收尾做得不错，但之前掳劫希拉的事情终究是没能掩盖得严严实实。再加上三代血族其实并不需要一个二代血族在他们头上指手画脚，哪怕没找到确切的证据，他们还是逼得爱兰德离开了原初之城。
　　二代血族固然强大，但三代同样不可小觑。他们十三个联手，爱兰德并不是对手。尤其，三代血族还有着庞大的血族族群，都是他们的后裔和下属。
　　爱兰德离开了原初之城之后，他去了蛾摩拉。
　　那是蛾摩拉和与之毗邻的索多玛城的灾厄的开端。
　　与爱兰德交易的存在，便是出自无尽深渊。
　　而爱兰德交易而来的便是血虫的母虫，他吞下母虫，与之完全融合之后，母虫的后代在他的身体内繁衍。而通过血虫的寄生，爱兰德也能够发展他的后裔了。
　　而且，他要比因诺奇和希拉更大强大的是，他能够完全控制他的后裔，而不像是他们那十三个子女，自出生起就蠢蠢欲动地想要谋夺权位。
　　如此听话乖巧还能够不断寄生的后裔，他们外表的缺憾并不是大问题。
　　爱兰德肆无忌惮地发展着自己的后裔，索多玛城和蛾摩拉城的人都变成了拖着肉刺口器吸食人类鲜血的怪物。城中的幸存者称他的后裔为返魂尸，他们恐惧着返魂尸的可怕，日日祈祷，终于引起了天堂的注意。
　　加百列和米迦勒来到人间，是为了清剿那些以上帝虔诚信徒为食，肆无忌惮的怪物的。
　　还耽溺男色而淫乱，索多玛和蛾摩拉两城之中，没有被感染的人类屈指可数，剩下的就是爱兰德创造出来的，没有鼻子，女人胸部和男人下体脱落，浑身毛发掉得干干净净，连性别都没有了的返魂尸。
　　怎么淫乱！
　　天知道，加百列这种在地狱能杀个几进几出的炽天使，一剑斩掉一只返魂尸的脑袋，白色的血液溅出，身体血液中还蠕动着一群细细长长白虫子时的崩溃的心情。
　　他不怕强大的敌人，但他嫌弃恶心的东西啊。
　　他真的做不到米迦勒那种面不改色挥剑的气度。
　　忍耐着将没有被感染的几人拎出来，加百列追着罪魁祸首爱兰德将他剁成了七块，一边剁还一边用圣火烧，最后就剩下一个脑袋。
　　要不是米迦勒招呼他一声，加百列很可能继续自己的碎尸焚烧行为，十分的不天使。
　　咳。
　　因为在加百列砍死了爱兰德之后，城中返魂尸就失去了控制，一个个抽搐着倒地，也不能用他们的口器继续反抗，米迦勒就招呼加百列一声，两个天使出现在两城的上空。
　　以两位炽天使荣光点燃的圣火，顷刻间包围了两座城市，吞噬了城中的一切。
　　圣火烧了七天七夜，别说城中的返魂尸，那是生生将两座城池焚烧中的一切焚烧殆尽，还烧到了城市下至少千米的深度，最终将平原上烧成了凹谷的神圣之火。
　　加百列在心理上极端的恶心厌恶下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荣光，最后被米迦勒提溜着翅膀拎回了天堂。
　　加百列当时是发了狠的，再有办事一丝不苟绝不可能大意出纰漏的米迦勒在，他很确定，没有一个返魂尸逃出索多玛城或是蛾摩拉城。因为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天堂有专门的天使负责警戒，绝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但没有想到的是，时隔多年，加百列竟然又见到了返魂尸那种比恶魔长得还要猎奇恶心的存在。
　　加百列不禁揉了揉眉心，被米迦勒拎着翅膀带回天堂，简直是黑历史。
　　那问题来了，天使的荣光来自于上帝，上帝是光明的至高神，因此，荣光也可以被视作阳光的化身。而用荣光点燃的圣火，绝对是黑暗种族的克星，沾上一点，不亚于迎面被太阳砸个正着。
　　圣火都烧到了那个地步，就连平原都被他和米迦勒烧成了凹谷，返魂尸，怎么可能逃脱？
　　再者，以着爱兰德和他族裔之间的关系，加百列是将他连砍带烧到只剩下一个头，并在最后一场圣火洗礼之下，什么都没有剩下来啊。
　　据事后侦查的天使表示，两位天使的荣光是圣火，生生将那里烧成了充斥着光明力量的圣地，残留的圣火气息根本不是爱兰德这种黑暗变异种族能够承受的。
　　加百列不觉得爱兰德到了那个地步还能够活下去，但若是——
　　有该隐插手呢？
　　该隐是血族的始祖，他是上帝神谕之下真正的不死，哪怕光明和银器也无法杀死他。虽然在二代血族开始掌管原初之城后，该隐就离开了那里，自此再没有在大地上出现过。
　　他若是想要救下最后一个孩子，加百列并不意外。虽然加百列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似乎是成功了。
　　同样犯下弑亲之罪的该隐和爱兰德，才是最相似的血族父子。
　　加百列默默望天，虽然返魂尸在斩下头颅之后不会如吸血鬼那样沙化，但是，只剩下一个头，该死也活不了了吧？
　　母虫是血祭之下和爱兰德绑定的交易物，唯有他死了，母虫才会随之死去。现在返魂尸这个种族正在蓬勃发展，这意味着，母虫还活着。
　　母虫还活着，爱兰德也就还活着。
　　可怎么做到的呢？
　　加百列心中疑惑，爱兰德的身体是加百列亲手砍成块焚烧的，唯一他没有亲手焚烧的便是他的头颅。但在他和米迦勒的圣火之下，该隐是怎么偷渡了爱兰德最后一颗头颅，还使他复活的？
　　索多玛和蛾摩拉两城覆灭之后，大地之上数百年的光景也不曾出现过返魂尸的存在，这也是加百列没有想到爱兰德被救走这一可能性的原因。
　　事实上，正如加百列所猜测，爱兰德的确是被救走了。
　　虽然只救出一颗头颅，但头颅中的母虫，足够让他再长出一个身体，虽然再生后的身体不复爱兰德当年俊美的模样，而是活脱脱的返魂尸长相。
　　说到底，是加百列对无尽深渊不够了解的缘故。
　　可没有办法，无尽深渊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禁地，是黑暗的源头，早早就被上帝封印。但无尽深渊的黑暗之力仍是顽强地从上帝的封印中泄露一二，在最外围的地界上，形成了地狱。
　　地狱的恶魔，是削弱后的黑暗所诞生的种族。
　　爱兰德交易而来的，寄生在他头颅中的母虫，虽然是无尽深渊中最低等的魔物，但能够在深渊中存活，本身就证明了它的顽强之处。尤其，爱兰德是为了繁衍才举行的血祭，他交易而来的不是普通的血虫，而是血虫中的母虫幼体。
　　只要母虫还活着，宿主就拥有无尽的生命。哪怕只剩下一块肉，一块骨头，有足够的鲜血，它就能够帮助宿主再生身体。
　　但是这外表就不能讲究了。
　　当然，该隐还没有蠢到刚从天使手中救回自己被宣判了死罪的儿子就放人出去被发现。而且，为了救爱兰德，该隐身上被圣火灼烧得十分严重，想要修补这样的伤势，得用一城人的鲜血来填。
　　但那样太过招摇了，极有可能引来天堂的注意力。
　　所以，该隐选择了沉睡，并吩咐三代血族定时举行祭祀，凭借特殊通道将他们奉上的祭品，也就是大量的鲜血传送到该隐在地狱的血棺之中。
　　而正在“长身体”的爱兰德，则被该隐关了起来。
　　正如加百列所言，爱兰德是与该隐最相像的子嗣，他们都因为嫉妒而杀死了自己的手足。但这与该隐当初杀死亚伯不同——亚伯是他的兄弟，而因诺奇和希拉，却是他的儿女。
　　兄弟和儿女是不同的。
　　该隐觉得，他似乎体会到了当时他杀死亚伯时，亚当和夏娃究竟是什么感觉了。
　　那种痛恨得想要他去死，但却不能真的放任他被杀死的矛盾与痛苦。
　　此后，爱兰德新长出来的躯体一直被该隐圈禁在地狱之中，直到511年前。
　　那是加百列所不知晓的，天堂与地狱达成的某项协定。
　　爱兰德趁机逃出了地狱，而后他自比为血祖，又一次开始繁衍他返魂尸的后裔。而后，古罗马帝国之中，成为了皇帝身边红人的血祖无意中吸取了一个孕妇的血。
　　几个月后，昆兰降生了。
　　那是命运新的起点。
　　无从知晓该隐在血祖身上究竟做出了多少努力，也不清楚天堂方面有没有发现当初索多玛和蛾摩拉城的漏网之鱼，加百列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在这个时代停留多久，也没有办法轻而易举地找到隐藏在人海之中的那条恶心虫子。
　　加百列没有时间跟当初漏网的血祖死磕，但他更不想放过那个曾经给他带来心里阴影外加黑历史的存在。
　　——米迦勒拽着他的翅膀将他提溜回天堂的事情，俨然成了炽天使内部的谈资，加百列足足被路西菲尔教育兼嘲笑了两百年！
　　当然，路西菲尔主要是教育。
　　天国副君严厉批评了他在下界没有节制耗尽荣光的行为——虽然当时天堂有其他天使负责警戒，但若是在加百列耗尽荣光的那一刻，有来自地狱的大恶魔偷袭，而米迦勒援救不及时的话，加百列绝对会吃大亏！
　　但嘲笑也是没有少的。
　　加百列甚至在路西菲尔的行宫画室里发现了一副米迦勒振动羽翼，手中则抓着加百列羽翼的翅根，就这么提溜着一位有头有脸的炽天使向天堂飞来的画卷。
　　加百列被气得心肌梗塞，虽然天使不会生病。
　　总之，一想到血祖，加百列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仿佛被路西菲尔优雅嘲笑和被米迦勒惨无人道加练的日子就在昨天。
　　必须除掉血祖！
　　加百列咬牙切齿，杀气直冒。
　　昆兰和娜瑞尔被加百列的科普惊呆了，他们没有想到，血祖和返魂尸的历史能够回溯到那么久远的曾经。但与之同时，新的疑问产生了。
　　——为什么这个白巫师会知道？
　　他们不排除这个人是当初逃离索多玛城或是蛾摩拉城之人的后裔，但他未免知道得太详细了吧？他的话，究竟有多少是真，多少是他自己幻想补充出来的？
　　不管昆兰和娜瑞尔心中存有多少疑问，加百列霍地看向昆兰，沉声道：“昆兰，你对血祖的必杀之心有多坚定？”
　　昆兰狐疑地看了一眼加百列，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人跟血祖的深仇大恨似比他还严重似的？
　　不过，看在这个人对血祖仇恨满满的态度，外加他十分高的实力，昆兰略一颔首，直白地道：“我必杀他。”
　　没有什么表决心，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加百列笑了。
　　他一抚掌，道：“我决定雇佣你。”
　　昆兰：“……”
　　昆兰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刚想说话，加百列提前截住了。
　　“你别忙着拒绝，要不是我没有那个时间，我会亲自搜遍这片大陆的每个角落，将那个所谓血祖抓出来烧成灰！”加百列看向昆兰，“你所见到的血祖，他会使用魔法吗？”
　　昆兰愣了愣，摇了摇头。
　　“哈，果然如此。”加百列鎏金色的眸子锐利至极，二代血族传承自莉莉丝的魔法十分强劲，但在三代血族身上就削弱了许多。爱兰德是那个时代的黑魔法大师，要知道，并不是谁都有办法与无尽深渊达成交易的。
　　能使用魔法的血祖和只剩下寥寥返魂尸天赋的血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
　　只要有趁手的武器，宰杀难度能下降一大半。
　　说干就干！
　　加百列手指一引，在昆兰不及反应的时候，他身后背着的长剑出鞘，飘到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然后——
　　“上帝啊！”娜瑞尔霍地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加百列身后徐徐舒展开来的纯白羽翼。
　　“加、加百列先生？！”
　　加百列看了娜瑞尔一眼，十分淡定地道：“我家孩子不是告诉你，我是加百列吗。”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娜瑞尔要疯。
　　叫gabriel和就是加百列能是一码事吗！！
　　叫michael的多了，可谁也不是炽天使米迦勒啊。
　　昆兰……昆兰已经僵住了。


第53章 
　　昆兰看着银发金眸的天使身后，舒展开来那纯白的，流转着光芒的羽翼，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的手指动了一下，那是感觉上比太阳还要炽热，但看上去却只觉得很柔和的漂亮，让人想要摸一把。
　　不，这个想法太过失礼了。
　　加百列的手指轻轻抚过放置在桌上的，以人骨为剑柄，熔炼了银在其中的长剑。锻造的工艺没法跟矮人的工匠相比，但应该是人类武器大师在当时能够达到的巅峰所在。
　　加百列看向昆兰，道：“吾名加百列，上帝御前的炽天使。若你愿意接受吾的雇佣，你将以加百列之名而战。相应地，你将会迎来无数恶魔的敌人，但同时，光明的种族也会接纳你。”
　　即使面对的是堪称天敌的所在，昆兰的神情依旧镇定极了。他灰白色的眸子看向加百列，平静地开口道：“既然是雇佣，那加百列先生，你准备付出什么作为酬劳？”
　　加百列笑了，他的手指轻扣剑身，道：“一把，能够完全杀死血祖以及诸多黑暗生物的，圣光之剑？”
　　昆兰干脆利落地点头，道：“成交。”
　　他本来就是必杀血祖，若是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无疑是一大助力。
　　他这把剑，固然好用，但上一次和血祖对决时已经说明了它并不能够给血祖造成最致命的伤害。
　　娜瑞尔倏地转头瞪向昆兰，那目光，简直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天使想要昆兰先生杀死血祖，一把趁手的武器是必然的供给，哪能真作为酬劳！更让她郁闷的是，昆兰先生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完全没有想要为自己谋些福祉！
　　昆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娜瑞尔突然这么凶是怎么回事。
　　加百列勾了勾唇角，手指轻轻在剑身上一寸寸抚过，他正在推算这把剑的承受能力。
　　下一刻，他身后的羽翼轻振，无数长度在一英寸的白色绒羽自他身后飘落，而后一片一片飞到了剑身之上。
　　每一片绒羽融入剑身之时，白色的火星飞溅，空气中传来爆豆子的声音，接连不断。而加百列泛着莹白色光泽的手则虚虚地悬在剑身之上，无论是四溅的火星还是飘落的绒羽，始终局限在桌面的空间，没有误伤到旁边的昆兰和娜瑞尔半点。
　　当最后一片绒羽融入剑身中后，加百列的手指按在剑身上，一寸寸地抚过。随着他手指的移动，原本光滑雪亮的剑身上出现异常精致的羽毛形状花纹。除了花纹以外，它看上去似乎和之前没有区别，但只要凝视剑身超过三秒钟就会发现，剑身上有着错落的银色小颗粒，如星屑落在剑身之上。
　　效果还行。
　　鉴于本身材料的限制，这把剑的品质提升到了中三级能天使之刃的程度就再无法精进。不过，宰一个实力大减的血祖，应是绰绰有余。
　　天使之刃是天堂配发的武器装备，严格根据天使的等级和实力分为九个等级。一般而言，高等级的天使能够自如使用与他相匹配或是低等级的天使之刃，但低等级的天使却无法挥动高出他等级的天使之刃，这与天使之刃内蕴含着的荣光程度有关。
　　当然，天使也不是就这么一种武器装备。就像是加百列，除了一把炽天使之刃以外，还有一把天使号角，又名加百列号角，是上帝赐予他的宝物。
　　加百列一向只称呼它为天使号角，毕竟用自己的名字命名，那多不好意思。
　　他是谦逊矜持的炽天使。
　　只不幸的是，无论是炽天使之刃还是天使号角，在加百列流落人间之后，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按理说，镌刻了他真名的武器，只要一个呼唤就能够将其唤来。但现在，他连天堂的大门都推不开，更别提他不知在何方的武器。要是被天使捡回天堂还好，万一落在人间……
　　加百列有理由怀疑，某天在哪家博物馆里，他可能看到属于自己的武器。
　　在心中“啧”了一声，加百列面上的神情不露出半点。他伸手握住了剑柄，也就是某人的大腿骨，柔光在他掌下出现，原本灰白的人骨变得白皙透亮起来，乍看上去，不像是人骨，反而像是某种珍贵的晶石。
　　虽然骨头状的剑柄似乎有那么一点可爱，但灰白色的质地可不那么好看。自恃完美主义者的加百列自然不可能在提升了剑的品质之后，还保留这么一根显得廉价的骨头。
　　但烧一烧，用荣光淬炼一下，让它好看一些，还是可以有的。
　　加百列用那把剑挽了一个剑花，而后劈向了昆兰。
　　“不！”
　　娜瑞尔蓦地瞪大了眼睛，惊叫出声。
　　被她的声音吓到，她怀里的黑蛋骨碌了一下，险些掉在地上。
　　虽然羽蛇妖带着细鳞的蛋壳坚硬程度不下于龙蛋，这么一摔也摔不破。
　　流转着柔和白光的剑尖搭在了昆兰的肩膀上。
　　空气中响起细小的嘶嘶声，一缕白烟在昆兰的肩膀处升腾。
　　那是昆兰的身体被灼烧的标志。
　　但昆兰就像是感觉不到威胁和疼痛一样，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平静地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身后的羽翼已经收敛起来，但即使不显现荣光的羽翼，他的身上仍然泛着柔光，和剑身上别无二致的光芒。
　　加百列看着昆兰，缓声问道：“昆兰，你愿意以诛杀血祖为目标，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昆兰颔首道：“我愿意。”
　　“那……”加百列鎏金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你愿意在结束血祖的生命后，作为一个人类，活百年的时光吗？”
　　昆兰愣住。
　　娜瑞尔惊喜地看向加百列，道：“您……加百列殿下您……”
　　“……为什么？”昆兰的神情间带着困惑，“我以为，你应当是讨厌返魂尸的。”
　　他以为，加百列不去追杀血祖是因为没有时间，选择他也是看在他武力值还算不错，跟血祖还有着深仇大恨，有生之年不会停下追杀血祖脚步的决心。
　　加百列对他有利用之心，昆兰不在意。
　　因为对于能够杀死血祖的武器，他很感兴趣。
　　加百列痛快地点头道：“我确实讨厌返魂尸，但是，昆兰，你觉得自己是返魂尸吗？”
　　昆兰抿了一下嘴角，慢慢地道：“我是半人半返魂尸。”
　　一个注定不会被两边所接受的存在。
　　当然，他本身对返魂尸一族没有一点好感。
　　泛着白色柔光的剑刃下滑，抵在昆兰的心口处，道：“你有一颗人类之心。”
　　而且，看着还不错。
　　当然，他家斯潘是最好的。
　　“再有，你该不会以为，我雇佣你的代价就是这么一把剑吧？”加百列看向昆兰的目光带上控诉之意，他是那么吝啬的天使吗。
　　他一向对他看得顺眼的人类很大方！
　　昆兰垂下眼，手指慢慢地屈伸了一下。
　　他的手是灰白色的，没有一点弹性，而划开后，流出来的血是苍白色的。
　　他与一般返魂尸唯一的不同之处是，他的血液里没有血虫的存在。
　　人类？
　　就像是他死去的母亲，就像是他死去的爱人还有女儿一样吗？
　　昆兰慢慢开口道：“我……愿意。”
　　“很好，契约成立。”
　　金色的纹路在昆兰的手臂处烙印，他能够感觉到，那把隐隐对他传来危险气息的剑变得异常温驯起来。
　　加百列剑尖一转，将那把改头换面的银剑扔给昆兰。
　　昆兰伸手握住了剑身，没有灼烧的感觉。
　　“阳光和银对你的伤害依旧，但这把剑不一样。”加百列解释道，“它属于你。”
　　所以，它不会灼烧他。
　　“谢谢。”昆兰慢慢地道。
　　“之后一起谢。”加百列回了一句，然后他开始挽袖子。
　　昆兰和娜瑞尔有些疑惑地看向加百列，之后一起谢？
　　加百列冲昆兰勾了一下手指。
　　昆兰眨了一下眼睛，起身，走到加百列的面前。
　　加百列：“转过去。”
　　昆兰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加百列，慢慢地转过身。
　　下一刻，加百列的右手猛地刺进了昆兰的脊背之中。
　　“唔！”昆兰蓦地瞪大了眼睛，虽然对于返魂尸而言，脊柱并不是致命弱点，但要是脊柱断了，他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修复，而且对于行动能力有着很大的影响。
　　娜瑞尔的手指倏地攥紧，但她没有出声。刚刚订立了契约的天使，不会伤害他刚订立了契约的对象。
　　昆兰的身体颤抖起来，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戳刺他的脊柱。
　　“忍住。”加百列的神情冷肃，专心地用以诺语在昆兰的脊柱骨上刻下咒语。
　　让昆兰在杀死血祖之后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是加百列临时加上的协议内容。以着这个半人半返魂尸的性格，那一把能够杀死血祖的剑已经可以作为报酬。
　　虽然他不曾表现出来，但加百列能够感觉到，他渴望做一个能够生老病死的人类。
　　也许是他之前生命里有人类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让他灵魂最深处渴望同他们一样。只是他又太过清醒，所以从不做那种奢望。
　　奢望，确实是奢望。
　　哪怕自古以来有人提出无数种可能，试图用魔法或是炼金术逆转被转化的过程来将吸血鬼变回人类，但加百列可以直白地告诉他们，不可能。
　　哪怕被狼人咬了还有着被逆转的可能性，但吸血鬼，绝无可能。
　　因为毒还被有拔除的可能，但吸血鬼，他们血脉之中所传承着的是诅咒。
　　与其说吸血鬼是黑暗种族，莫不如说他们是被这个世界的至高神所诅咒的存在。
　　无论吸血鬼的血脉流传多少年，无论当初的该隐之血稀释了多少倍，诅咒永远是存在的。
　　阳光之下，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但昆兰还有可操作的空间。
　　不像是那些被感染后完全转变的返魂尸，昆兰人类的那部分并没有被返魂尸的血统完全吞噬，他血脉之中的诅咒，并没有其他返魂尸来得强烈。如果抑制住他返魂尸那一边的血统，让他能够进食人类的食物还是可以办到的，只不过血隔上十天半个月得补充一回。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想要满足昆兰愿望的是加百列，天堂中的特权阶级。
　　赦免一个半人半返魂尸，只需要上帝的一个恩典。而加百列，恰恰能够求下这么一个恩典。
　　说实话，要是昆兰主要索取什么，加百列反而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大费周章地在昆兰的骨头上刻咒语，帮助他抑制住返魂尸嗜血的那一部分血统却不影响其战斗力。
　　总有一些存在，哪怕身处黑暗之中，也值得伸手将他拉出来的。
　　娜瑞尔牵到后院的牛，没能成为昆兰的午餐。
　　因为它变成了晚餐。
　　烤熟版。
　　在听加百列说昆兰可以食用人类的食物后，娜瑞尔下厨的热情空前高涨。美丽的女巫撸起袖子用切割咒干脆利落地宰牛做了一桌牛肉大餐，而为了测试出昆兰究竟更喜欢什么口感的肉，娜瑞尔将单是肉的烤熟度都分出了三个等级。
　　而后她一脸期待地看向昆兰。
　　瑞德也眨着眼看向昆兰，同样十分期待，学术性的。
　　在刻完了一骨架的以诺语咒文后，加百列和瑞德就交接了身体的主权。而瑞德一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萨拉查知道给他接生的人是瑞德，原本老老实实在娜瑞尔怀里享受抚摸的黑蛋一下子立了起来，直往瑞德那边蹭蹭。
　　娜瑞尔直接将她儿子塞给了瑞德。
　　瑞德本就对自己接生出来的孩、蛋抱有十分高的好感度，这会儿看到他还十分亲近自己，瑞德就将黑蛋抱过来，摸摸蹭蹭。
　　萨拉查自然是喜欢瑞德的。
　　还没有破壳的小羽蛇妖正处在认人不认脸，靠气息辨别的阶段。
　　他记得和母体分离时感受到了温暖力量，虽然跟方才那个气息很像，但很明显，那个人太凶了，一点也不像是这个怀抱那么温柔，他一感觉就知道差别。
　　他才不会被相同的力量所蒙蔽！
　　这会儿感觉到相同力量和气息，黑色的羽蛇妖蛋心满意足地在瑞德怀里蹭啊蹭，直让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有些黑脸。
　　这个小家伙，是想要造反？
　　年纪虽小，但竟然敢占他家斯潘的便宜！
　　加百列忍不住冷笑。
　　精神世界外，正在蹭着自己熟悉喜爱气息的黑蛋忽然抖了一下，明明有着坚硬堪比巨龙龙鳞的蛋壳，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是错觉？
　　没人知道黑蛋那一刻心中的惊恐，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昆兰身上。
　　看着娜瑞尔满怀期待的模样，昆兰扯了一下嘴角，用刀切下一块肉，慢慢地放进口中。
　　昆兰慢慢地咀嚼着，能够伪装成舌头的肉刺口器老老实实地缩着，没有那种厌恶的想要吐出来的感觉。弥漫在口腔中的是熟肉喷香带甜的味道和有些陌生但是不坏的口感。
　　慢慢咽下，很好，他的胃部抽搐了一下，有一种很是熨帖的感觉。
　　昆兰静默片刻，缓缓点头道：“很好吃。”
　　“太好了。”娜瑞尔露出一个笑容来，抬手又端起一个盘子，“再试试这个。”
　　昆兰来者不拒，吃掉了半头牛。
　　胃部传来一种满足感，就像是他刚刚吸饱了血，还是那种比较好喝那种血的感觉。
　　昆兰感觉到了力量。
　　现在的他，确实能够食用人类的食物，并将之转化为身体力量了。
　　昆兰抿了一下嘴角，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个感觉，真不赖。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野兽一般嚎叫的声音。
　　天黑了，他白天没能找到的返魂尸出来觅食了。
　　昆兰拔出了他翻新后的武器，走了出去。
　　解决了那几只返魂尸，昆兰表示，新武器果然好用。
　　再没有什么比砍下去之后，白色的火焰随之将那只返魂尸吞噬更加趁手而便捷的武器了。
　　即使没有加百列的出手，昆兰也不会停下追杀血祖的脚步。在娜瑞尔生下孩子，且她的身体恢复得相当不错后，昆兰要离开了。
　　娜瑞尔举起黑蛋，对他说道：“来，萨尔，跟教父说再见。”
　　“……”昆兰犹豫了一下，他抬手摸了一下黑色的羽蛇妖蛋，细密的黑鳞下传来细微的脉动，隐约能够传递出不舍的情绪来。他的手指微颤，又摸了一下。
　　而后，昆兰看向娜瑞尔，道：“很抱歉，我很喜欢他，但我还是不能做这个孩子的教父。”
　　“你的顾虑我都明白。”娜瑞尔平静地说道，她记得初见时昆兰看她的眼神。他爱过，也失去过。为此，他再不敢跟别人缔结亲近的关系。
　　他在保护萨拉查。
　　“我只是想要你记得，昆兰先生，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娜瑞尔抿嘴微笑，“你不是孤独的，我是你的朋友，而萨尔，是你的教子。”
　　昆兰没有说话，他只轻轻地又摸了一下黑蛋，轻声道：“我走了，萨……尔。”
　　他冲娜瑞尔和站在门口的瑞德颔首示意，而后，转身离开。
　　他是不是能够期待，当他杀死血祖之后，会有一个能够幸福的人生？
　　在昆兰离开后，加百列扫了一眼仿佛被返魂尸的细菌——好吧，返魂尸身上没有细菌，只有寄生的血虫——污染的波恩城，脚尖轻点地面，倏忽间，白色的荣光以加百列为中心，迅速蔓延起来，将整个波恩城滤了一遍。
　　加百列瞬息间排查了整座城，确保每一个角落都没有返魂尸的残留。
　　俗称，消毒。
　　是的，以加百列的力量，他昨天不必昆兰出手就能够将城中的返魂尸清理得干干净净。
　　但不客气地说，活儿他都做了，别人干什么！
　　加百列相当有分担工作的意识。
　　虽然将波恩城清理得干干净净，但一夕之间，一座城池变作空城，这件事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不容忽视的大事。迄今为止，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完全是因为波恩城的地理位置足够偏僻，鲜少有旅人经过。
　　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
　　在花了两天的时间整备行装了，娜瑞尔也准备离开了。
　　黑发绿眸的女巫披上了斗篷，戴上兜帽，就像是最初的模样。但瑞德小心地瞄了两眼，没能找到女巫将她的孩子，那颗漂亮的蛋藏在了哪里。
　　瑞德有些失落。
　　对于那颗他亲手接生的蛋，虽然它的外表形态颠覆了瑞德一部分生物常识，让他忍不住思考混血巫师究竟还算不算哺乳动物，等小萨拉查破壳之后他是得喝奶还是直接能喝米糊糊等等等等的问题。
　　但不得不说，小羽蛇妖啊，据说是蛇身鸟翼，可为什么是鸟类的翅膀，而不是类似巨龙一样覆盖着细鳞片和骨膜的蝠翼呢？
　　瑞德严肃脸思考，蛇身上长着鸟类那种有着蓬松羽毛的翅膀……是不是有些不搭啊？
　　一个又一个层出不穷的疑问让瑞德脚下生根，以至于加百列提出离开的时候，瑞德没有第一时间点头，而是用那双湿漉漉的棕色大眼睛默默地盯着加百列，直到加百列有些狼狈地扭头抹了一把脸，不再提先离开的事情。
　　但即使瑞德想要留下来，他却不能无礼地跟着一位准备离开的女巫。
　　他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抱着萨拉查让他再看两眼呢，娜瑞尔究竟将她的孩子藏到哪里去了？
　　仿佛看出了瑞德心中的小纠结，娜瑞尔不由一笑，有些释然地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瑞德：“？？？”
　　娜瑞尔上前一步，拥抱了一下瑞德。
　　当然，只是触之即分的拥抱，没有停顿哪怕一秒的时间，娜瑞尔就后退一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铂金色链子，上面串着一个金色挂坠盒和一把黄铜钥匙。
　　挂坠盒不大，也就小指长，上面刻着繁复而精美的符文，隐约能够看到浅绿色的魔力在符文间流转。盒面当中镶嵌着小颗的绿色宝石，那些宝石排成了s形，如蛇身躯蜿蜒。而那把黄铜钥匙只比挂坠盒长一点，看上去锈迹斑驳，显然已经有年头了。
　　一根长长的铂金绞丝链将挂坠盒和黄铜钥匙串联在一起。
　　娜瑞尔将挂坠盒和黄铜钥匙放在瑞德的手上，缓缓道：“我很抱歉，还有，拜托了。”
　　说完，女巫“砰”地一声消失在眼前。
　　瑞德：“？？？”
　　加百列：“！！！”


第54章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忽然爆出一句粗口。
　　瑞德目瞪口呆。
　　瑞德愣愣地看着手中一看便知其价值不菲的挂坠盒和那一把不知开启什么的黄铜钥匙，下意识地问道：“加百列，娜瑞尔这是……？”
　　加百列阴沉着脸，冷冷地说道：“她把儿子送给你了，还没忘付抚养费。”
　　他就知道，他家斯潘太过烂好心只会让某些人得寸进尺——他家斯潘只是对羽蛇妖的蛋有一点兴趣，注意，只是有一点点兴趣而已。但他绝对没有养育一只羽蛇妖的兴趣，对，一点也没有！
　　“送给我？！”
　　瑞德蓦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脱口道：“开什么玩笑，她是一位母亲，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加百列磨牙，这个女巫很明显是不准备活了。这个孩子绊住了她的脚步，阻碍她的计划，哪怕她爱着他，也不足以让她打消那个可能赔上命的计划。
　　她是一个失去了伴侣，伤心得几乎发了狂却不得不因为孩子勉强平静下来的半羽蛇妖。如果她足够冷静，她应该等她的孩子成年。但显然，仇恨已经冲垮了她的理智。而这两天里，任谁都能够看出瑞德对萨拉查的喜爱，于是——为什么不呢。
　　瑞德不会伤害萨拉查，而加百列是一个足够强大的天使。
　　她为自己的孩子找到了最好的监护人。
　　但是——
　　谁特么稀罕一条可能被他家斯潘当做儿子养大的羽蛇妖啊！
　　他的人类，他的代言人，就该全心全意地信奉着他的天使才对！！
　　完全没有意识到心核中涌动着的强烈占有欲，加百列愤愤然地道：“没关系，斯潘，我记得那个女巫的气息，以她的魔力，瞬移不了多远。”
　　炽天使表示，哪怕娜瑞尔·斯莱特林是人类中相当强大的女巫，但那点魔力，他是半点没有看在眼里。
　　他一下子就能追上她！
　　然而，加百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家孩子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仿佛怕惊到了谁一样，小声道：“可我没有看到萨拉查啊，他在哪里？”
　　加百列：“……”
　　“是在这里吗？”瑞德拎起手中的挂坠盒，喃喃：“可不是说空间饰品并没有办法存放活物吗。”
　　在加百列瞠目结舌地注视下，瑞德开始摆弄手中的挂坠盒，终于在无意中按下挂坠盒那排列成s形的绿宝石中，最末端的那一颗时，一缕雾蒙蒙的气体袅袅升起。
　　加百列的手指动了一下，他有种想要拍散这缕雾气的冲动。
　　但加百列忍下了。
　　他家斯潘不会喜欢他拍散那缕记忆的。
　　瑞德下意识吸了一口气，那缕雾气就被吸入了瑞德的身体中。
　　然后，一段女声在瑞德的脑中响起。
　　是娜瑞尔。
　　娜瑞尔先是道歉，这种近乎无赖的拜托方式并非出自本心，但她实在无法亲口说出要放弃自己儿子的事情。再者，她也明白，他这种行为给瑞德和加百列也造成了困扰。
　　如果可以，她希望瑞德能够抚养萨拉查。她的孩子不会给他们惹麻烦，等他破壳之后，会有着相当人类孩子七八岁的智力，身体则会有三态变化。虽然蛇形会显得幼小，但化成人类的时候会有着五六岁孩子的体型，不是那种软绵绵只会用哭来表达的小婴儿。
　　如果无法抚养萨拉查，可以将他送人。她相信瑞德的眼光，只要等萨拉查十五岁，以他的魔力便能够独自生活。
　　黄铜钥匙对应的是一个金库。
　　阿尔比恩大陆设得兰岛上生活着一种贪婪但是特别讲诚信的小妖精，他们的魔法很强大，精通各种魔法陷阱。一些巫师会将物品存放在他们那里，并付出相当丰厚的金币作为报酬。只要两方达成了协议，巫师就不必担心他们宝贝的安全。
　　卡洛斯和娜瑞尔曾在设得兰岛存了一些黄金珠宝魔法用品，作为萨拉查的抚养费。
　　最后，娜瑞尔说，如果可以，请在萨拉查破壳之后告诉他，她很爱他。
　　她和卡洛斯，都爱他。
　　“我不明白……”瑞德眨了眨眼睛，“既然她爱萨拉查，为什么要将他交给别人。”
　　“她要去报仇。”加百列阴测测地道，“斯莱特林现任的家主为了夺权，杀死了她的丈夫，还一直派人追杀她。那个女人准备豁出一切来杀死他，而这个孩子，会是个拖累。”
　　那天晚上在给昆兰的骨头上刻印咒语的时候，不小心瞥到了昆兰的记忆。虽然不多，但足够让他猜出娜瑞尔的决断。
　　“她……”摸了摸挂坠盒，瑞德问道：“这算是寄存？”
　　加百列呵呵：“是托孤。”
　　瑞德蓦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道：“这、这怎么可以！萨拉查就只剩她一个亲人了，她是母亲，怎么可以丢下自己的孩子？”
　　“斯潘。”加百列平静地道，“她不仅是母亲，还是一个妻子。鉴于她失去的……还是她的灵魂伴侣。”
　　娜瑞尔的心口处，“卡洛斯·斯莱特林”的名字镌刻其上，象征着生死无法阻隔的感情。
　　没有在怀着孕的时候疯狂报仇，已经是因为她顾惜这个孩子的缘故了。
　　瑞德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
　　“灵魂伴侣？！”
　　“嗯。”加百列撇嘴，道：“明明是两个个体，却非得相互依存着才能够存活，唔，据说是最深刻的爱才能够在对方的灵魂上镌刻自己的名字。啧，而后寿命共享，但若是一方早死，另一方的心随之破碎，活不了多长时间……”
　　加百列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那简直就是给本该自由的生命套上枷锁！你觉得，斯潘？”
　　瑞德茫然：“啊？”
　　加百列：“……”好吧，他怎么能想着问他家恋爱经历为零的孩子呢。
　　加百列毫不犹豫地将灵魂伴侣的问题抛之脑后，针对娜瑞尔往他家斯潘怀里塞孩子的行为，加百列表示愤慨——别人家要死的灵魂伴侣跟他什么关系！于是他磨牙道：“斯潘，我现在就追上去，哪怕她要死，她也得自己将孩子安置……”
　　“加百列。”瑞德忽然开口道，“我很喜欢萨拉查。”
　　加百列：“！！！”
　　瑞德：“我能照顾他一阵吗？”
　　谨慎地没有提出正式抚养这个小羽蛇妖，毕竟，他和加百列并不属于这个年代。不过，他们认识很多好人，或许他们愿意在他们离开后继续照顾这个孩子。
　　萨拉查那么乖。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干巴巴地道：“……我能够反对吗？”
　　“当然可以。”瑞德抿了一下嘴角，小声地道：“毕竟，加百列的想法要比别人的拜托更重要。”
　　“咳。”精神世界里原本僵住的天使忽地扇了扇六对纯白的羽翼，细碎的流光逸散在空气中。加百列侧身躺在书堆之上，鎏金色的眸子盈着愉悦的情绪。他慢吞吞地开口道：“暂时留着也不是不行。羽蛇妖想要破壳需要大量的血亲魔力，而显然，那个女巫不足以给萨拉查想要的。”
　　至于非血亲供给的魔力得是血亲付出的百倍不止，炽天使表示，那不是问题。
　　加百列十分善解人意——特指善解他家孩子的意——地道：“你可以继续自己的羽蛇妖蛋破壳日志。”
　　瑞德感动地握着挂坠盒，小声地道：“加百列……”
　　加百列：“嗯？”
　　“谢谢。”
　　加百列愉悦地轻笑一声，柔声道：“斯潘，你永远不必向我道谢。不过是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
　　“不过……”但有些事，得提前说一声，加百列道：“斯潘，你不适合做这孩子破壳时第一个看到的对象。虽然羽蛇妖不会像是巨龙一样将第一个看到的对象当做父母——他们记得父母的气息——但亲近程度不会亚于他们的父母，尤其在萨拉查即将失去最后的母亲。”
　　瑞德的手指下意识握紧了挂坠盒，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没有办法了吗？比如说，阻止娜瑞尔？”
　　“没有办法，斯潘。”加百列坦然自己的无能为力，“灵魂伴侣的生死与共是他们的天性，哪怕我抹去娜瑞尔的记忆，但深入灵魂的伤痛不会停止，她的生命仍会在短暂的时间内消磨殆尽。”
　　“她能够忍耐着，直到生下这个孩子，已经是一个奇迹。”
　　瑞德有些沉默地抚摸着手中的挂坠盒，他按下了盒上第一颗绿色宝石，只听到“咔哒”一声，挂坠盒打开，露出垫着红丝绒的内里还当中放置着的那一颗不到一英寸长的黑色羽蛇妖蛋。
　　几乎是同一刻，挂坠盒的小小羽蛇蛋就弹了出来，倏忽间就恢复了原本的体型，“砸”进了瑞德的怀里。
　　瑞德忙不迭地抱住这颗蛋，然后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蛋中传递出来的委屈情绪。
　　“嘿，萨拉查。”瑞德小心翼翼地抱住这颗长着黑色细鳞的羽蛇妖蛋，用着他之前最喜欢的方式抚摸他，安抚他。
　　看着瑞德对这颗蛋溢于言表的喜爱，加百列撇了撇嘴。
　　他会让他尽快破壳的。加百列这般想道，然后……然后就丢给艾默瑞斯好了。他为什么要悉心教导艾默瑞斯十年，不就是等着十年后这一天吗。
　　一切都是为了日后能当甩手掌柜的前期投资。
　　鉴于波恩城的情况，瑞德将羽蛇妖蛋装到挎兜里背在身上后，加百列就一个瞬移来到了斯瓦兹沃特的王宫中。
　　并没有寒暄打算的加百列将波恩城的情况连同返魂尸的存在写在了羊皮纸上，他隐身来到国王处理政事的房间里，准备将这张羊皮纸放在肖恩·弗罗伊斯特的书桌上。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摔！才不是他们来得不是时候，这明明是大白天！！！
　　加百列身后的每一根羽毛都僵住，他的眼瞳猛地收缩，几乎一瞬间，加百列断开了和精神世界里瑞德的联系。
　　瑞德一脸懵逼地站在精神世界里，这种突如其来一言不合直接屏蔽他视觉听觉行为，基本上已经杜绝了才是。
　　这是加百列承认他长大了的标志，在一些事情上不再隐瞒，是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但这一次？
　　瑞德眨了眨棕色的大眼睛，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加百列？”
　　“……没事，斯潘。”好半晌才传来加百列异常沉着冷静的声音，慢慢地道：“出了一点小差错，已经搞定了。”
　　“小差错？”瑞德茫然，什么小差错能够忽然断开他和加百列的视觉共享？
　　加百列：自然是一些绝不能拿来污染他家孩子身心的声音和画面！！
　　斯瓦兹沃特的王宫是一座巨大的古堡，鉴于东方七国的皇室都有一些远古巨龙的血统，他们天生对亮晶晶的黄金宝石有着执着的热爱，而这一特性，在上一任那位贪图享乐的国王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他为王的时候，三次翻新了王宫，目之所及，尽是金碧辉煌。
　　专门用作处理政事的房间被分隔成两个部分，前半部分是书房，书架上陈列着一本本书籍，桌案上摆着从各地送来的政务，羽毛笔和墨水。而后半部分，则被设计成了国王能够小憩的寝殿，内里布置自然不及国王真正的寝宫，但该有的东西一件也不少。
　　眼下，加百列就站在书房那边，但是，后边临时寝殿传出来的声音，他站在这里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那种黏腻的，高高低低的喘息声，哪怕加百列是个纯洁的炽天使，也知道这会儿肖恩在做什么。
　　白日宣淫！
　　加百列愤愤，他看错肖恩了——他竟然想要污染他家纯洁的斯潘！
　　完全忘记不久前他还在盘算着瑞德恋爱结婚生子的问题，话说要是不交配的话，他家斯潘的孩子从哪里来？
　　再者有些知识高中的生物课也有教授，瑞德也并不是加百列想象得那么无知。
　　但是加百列就是不高兴。
　　加百列的表情阴测测的，他十分想弄出个大动静，吓里面正沉浸在某种原始运动的两人一个激灵。
　　好在加百列是大度的炽天使，而精神世界里，他家斯潘并没有什么过度的反应，只是一脸茫然和疑惑，显然是没有被肖恩他们污染到。加百列思忖片刻，噫，他家孩子问他为什么要断开联系了。
　　加百列总不能告诉瑞德他们不小心听到了某两人的现场版，有些含糊地糊弄了瑞德一下，加百列将羊皮纸往桌子上一丢，一个瞬移，他就快快地离开王城了。
　　至于等里面的人结束了，想起了桌子上堆着的那一摞子政务时，希望他的羊皮纸不会将人吓一跳。
　　加百列：哼。
　　相当随意的一个瞬移，加百列似乎是瞬移到谁家的后花园里了。不过这不是问题，反正只要他不想，没有人能够看到他。
　　重新缔结的联系中，加百列一脸淡定地告诉瑞德，东西已经送到，肖恩很忙，所以他就没有打扰他。至于断开链接，那是因为加百列怕接连的瞬移会让瑞德不舒服，没有错，就是这样的。
　　瑞德很无语，虽然一般他不会揭穿加百列糊弄他的行为，但这不代表，加百列能够随便找个理由来蒙他。
　　加百列扭头，本天使从不说谎，哄孩子时不算。
　　就在一人一天使莫名陷入了僵持中时，他们听到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花园中响起。
　　“路西法，你这个调皮的小家伙。”
　　加百列愣了愣，下意识看过去。
　　不远处的花坛边上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长裙的女仆，她的体态秾纤合度，有着一头还算灿烂的金发，看背影哪怕不是个美人也不会太丑。然而，当人看到她的脸时就没有心思考虑美丑的问题了，因为她的脸蛋脏兮兮的。哪怕她五官其实生得不错，在看到这张脏兮兮的脸蛋时，也让人忍不住皱眉。
　　而那女仆的手上正费力地托着一只体重严重超标的灰色长毛猫，至少有十五磅重。又圆又大的脑袋，扁平的五官，圆眼塌鼻小短嘴，四肢还又粗又短——那是一只在旁人眼中看来雍容华贵，但绝不符合某炽天使审美的大肥猫！
　　而加百列没有听错的话——路西法？认真的？
　　精神世界里，瑞德一脸惊恐地抬起头。他的图书馆里正在刮寒风，冻得瑞德就是一个哆嗦。
　　“嘿，加百列。”这会儿瑞德哪里还能顾得上之前突然被屏蔽视觉的事情，他家炽天使这是要爆啊。瑞德竭力伸出自己的精神力，试图去安抚加百列，道：“冷静，加百列，这并不少见不是吗。大家都十分乐意为自己孩子取一个天使的名字，以此来祝福孩子。”
　　瑞德干巴巴地笑，“需要我报一下数据，每年有多少人取名叫迈克尔[michael]吗？这可是相当受大众欢迎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迈克尔很受欢迎，毕竟，我的兄长在天堂就十分受天使敬重。”加百列的声音阴测测的，“但是……一只肥猫？一只丑陋的肥猫竟敢跟路西取一个名字？这是羞辱！”
　　“不不不不！”瑞德慌忙给出一连串的否定来，他快速地道：“那不是一只丑陋的肥猫，事实上，那是一只由喜马拉雅猫和安哥拉猫杂交培育出来的，自维多利亚时代就相当受人欢迎的波斯猫。他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纯种猫之一，有‘猫中王子’之称。”
　　“欢迎？！”加百列不敢置信，他指着那只肥猫，脱口道：“就那大饼扁脸？有人喜欢那样的？”
　　“那不是大饼扁脸，波斯猫的特点就是头形饱满圆润，额头宽阔，两颊丰满。他的头是完美的圆形。”
　　瑞德试图纠正加百列对这只猫的偏见。
　　但显而易见，没有用。
　　天堂十多万年不知不觉养出兄控毛病的加百列微微眯起鎏金色的眸子，缓缓地说道：“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给一只大肥猫取路西的名字。路西是天堂的光耀晨星，哪怕坠落，他始终是天空之中最美丽的那颗星辰。这只肥猫，何德何能，敢自比路西。”
　　瑞德无力地解释道：“不，加百列，他没有自比，是他的主人给他取的名字。”
　　“哈，还是一个有主人的猫。”加百列低低自语，“路西法的主人，哈，好大的胆子！”
　　瑞德：“……”
　　没有人能够唤醒陷入愤怒之中的炽天使，即使是他喜爱的人类。
　　不知道手中肥猫的名字吸引了某位炽天使的仇恨，艾拉费力地抱着路西法往一楼的洗衣房走去。
　　路西法是她继母的爱宠，每一次要抱进怀里的时候，必须确定他是干净整洁的。但路西法并不是一只安静的猫咪，他总是乐意到花园里玩耍，蹭上满身的泥泞。而给路西法洗澡，就成了艾拉每一日必须的工作。
　　虽然她的打扮、工作看上去就像是这座庄园的女仆，事实上，她本来是庄园主的女儿，是仆人口中的艾拉小姐。可当她的父亲迎娶了一位继母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在她的父亲外出经商的时候，她的继母一点点将她从这个家庭排斥到边缘。她从原本的房间搬到了阴冷的阁楼，在继母有意无意地暗示下，她开始做起了佣人的活计。
　　后来，她的父亲因病在旅途中去世，失去了父亲的庇佑，她就真的变成了庄园的女佣。
　　变成了继母她们口中的辛德瑞拉。
　　名字是有魔力的，她从小姐变成了女仆，从艾拉变成了辛德瑞拉。
　　不是不失落，不是不难过。
　　有人问她，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没有办法离开啊。这里是她父母相爱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她不愿意离开他们的家。
　　抱着猫，辛德瑞拉用力地微笑一下。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不是吗。她今天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位学徒，基特，英俊而善解人意。他并没有因为他脏兮兮的外表而轻视她，他看她的目光温柔而和善。
　　朋友，是的，朋友。
　　辛德瑞拉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她忍不住轻哼起歌谣，仿佛手臂间的重量都变得不值一提。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女孩，这只猫的主人是谁？”
　　辛德瑞拉吓了一跳，手臂一抖，路西法跃到地上，有些恼怒地喵了一声，而后飞快地窜进了屋里。
　　“路西法！”
　　辛德瑞拉慌忙地叫了一声，然而，逃跑的猫不曾回头，那个声音却变得阴测测的。
　　“不要叫那个名字！”
　　辛德瑞拉抖了抖，她觉得，她可能惹上麻烦了。


第55章 
　　当然，之后的事实证明，惹上麻烦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继母。
　　加百列当然不会因为那位女士给她的蠢猫取了他哥哥的名字就抽出她的灵魂，扔到地狱里的油锅里煎炸——父神在上，他是天使，才不是恶魔。但是，小心眼的加百列仍是让辛德瑞拉的继母一连做上了三天的噩梦，梦里各种各样的恶魔排队找她聊天，最终让她将爱宠的名字从路西法改成了亚当。
　　而在知晓女仆的名字还有在来到庄园的第四天即将举行的舞会庆典，瑞德也意识到了这是有一则童话故事的原型。
　　《灰姑娘》。
　　瑞德抱着黑色的蛇蛋——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养成的习惯——心中则小小地松了口气。在发现童话故事的原型一个比一个凶残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么一个童话中的小清新，还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辛德瑞拉嫁给了王子，而她的继母和继姐妹则被驱逐出境，没有削足适履，没有被鸽子啄瞎眼睛，绝对是童话中的小清新。
　　而辛德瑞拉的精灵教母，在舞会当晚送了辛德瑞拉一套美丽梦幻的礼服，促成了他们在舞会的再相见，给了他们心灵契合机会的水泽女仙多丽丝则坐在加百列的面前，美艳的脸庞上一片拘谨。
　　水泽女仙是山泉水流中衍生的小精灵，天生拥有强大的魔法，却在被人发现她们的眼珠能够给人类带来长久的生命后饱受灾厄。如今大陆上几乎寻不到水泽女仙的踪迹，因为为数不多的水泽女仙早早躲入了仙境阿瓦隆中，受到精灵王的庇佑。
　　阿瓦隆！
　　瑞德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阿瓦隆可是凯尔特神话中的圣地，亚瑟王最后的沉眠之地。
　　好笑地揉了一下瑞德的头发，加百列看向多丽丝，直白地问道：“阿瓦隆在哪里？现任的精灵王是谁？”
　　按理说，这个问题，多丽丝是绝不可能对外人讲的。
　　但眼前这位不同。
　　水泽女仙能够听山川水流的低语，她听说过教廷来了一位有着纯粹光芒的天使，但她从来不以为意。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够想到，天使真的降临人间。
　　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坚决不能给天使留下糟糕的印象。上帝啊，她之前在帮助她的教女准备参加舞会的用品时太过，太过癫狂了，这简直毁了她一直以来的形象，希望这位殿下不要记在心里。
　　多丽丝欲哭无泪，水泽女仙一向是优雅娴静的，她只是第一次为可爱的教女准备东西，有些过于兴奋而已。毕竟，这一次她是专门离开阿瓦隆来帮助艾拉的。
　　多丽丝坐得端正极了，她面上的笑容简直能够拿标尺衡量的完美。
　　“阿尔比恩大陆马里加海的北部有一个被沼泽、树林和迷雾所笼罩的湖泊，湖中央有一座名为神佑之岛的孤岛，那里是阿瓦隆在现世的入口。那里曾是古教圣地，神殿所在。”多丽丝的眼眸暗了暗，“但是残暴的尤瑟王派军队清洗了圣地，践踏了圣地，毁掉了那里通向阿瓦隆的入口。”
　　多丽丝将她的魔杖拿出来，轻轻一挥，一个白色的长角螺出现在她的手中。
　　“这是水泽女仙进出阿瓦隆的信物，殿下，您可以凭借这个进入阿瓦隆。”将信物奉到加百列的面前，而后她小声地道：“我曾听族里的长辈说过，精灵王的名字是欧泊朗。”
　　接过长角螺的动作一僵，加百列像是没有听清楚多丽丝的话一样，他慢慢地问道：“谁？”
　　“欧泊朗。”
　　加百列神情微怔，是每一位精灵王都继承了最初那个名字，还是欧泊朗他……就在阿瓦隆中？
　　初代精灵王，欧泊朗。
　　加百列慢慢将长角螺握住手中，他想要去阿瓦隆瞧瞧。
　　哪怕不是他的老朋友，阿瓦隆中的一切也足够让他感到亲切。
　　加百列冲多丽丝颔首，“多……”谢。
　　还没等加百列说完，他身上的挎兜忽然动了一下，细小的咔嚓声响起。
　　这是……萨拉查要破壳了！！
　　加百列的手掌一拂，多丽丝只觉得手背上一烫，然后天使就消失在眼前，唯有天使最后的话语留下。
　　“我欠你一个人情，多丽丝。”
　　加百列一个瞬移来到了卡梅洛特的王城中，精准地出现在艾默瑞斯，也就是梅林·安布罗斯的面前。
　　艾默瑞斯的魔法是加百列教导出来的，他的身上自然留了一缕天使的荣光。大陆之上，艾默瑞斯的存在对于天使而言就像是黑夜中的正亮着的高瓦度电灯泡一样，显眼得让天使无从错认。
　　打扮得就跟底层小人物一般无二的梅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银发金眸的天使，他的神情呆怔，还没等开口，他的怀里就被塞了一个挎兜。
　　“殿下？”
　　“取出来，抱着他。”加百列神情严肃地吩咐道。
　　梅林连忙将挎兜中的东西取出来。
　　那是一枚硕大的，遍布着黑色细鳞和绿色花纹的蛋。这会儿，蛋壳有一处向上拱起来的弧度，蛛网似的裂纹以那一处为中心，覆盖了小半个黑蛋。
　　“咔咔。”
　　蛋壳中似乎有一个锲而不舍的小家伙在奋力地破坏着坚硬的蛋壳，浓浓的想要出来的渴望经由手掌与黑蛋的接触传递到了梅林的心中。
　　“他、他要出来了！”梅林瞪大眼睛，傻傻地看着蛛网越来越密集的黑蛋，他能够感觉到蛋里蓬勃的生命力。
　　这是一个即将要出世的孩子！
　　梅林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嘴里干巴巴的。但他却舍不得放开手中的黑蛋，那一种值得顶礼膜拜的生命礼赞让年轻的先知眼眸湿润。
　　梅林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方，只顾凝视着捧在手上的黑蛋。
　　梅林是忘记了自己在哪里，正在干什么，但是，某个人却不会忘记！
　　卡梅洛特宫廷医师盖尤斯的医室内，卡梅洛特的亚瑟王子殿下，未来的永恒之王正被盖尤斯新任的助手梅林以着强劲的魔法怼到了天花板上。无论他怎么挣扎，也逃不脱那种被束缚的感觉。
　　亚瑟·潘德拉贡心中的火苗正一窜一窜的，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假梅林。
　　好吧，也不算是假梅林。亚瑟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梅林这个身上没二两肉的家伙可是敢对他挥拳头。当然，不敢使用魔法的梅林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还被他关进了监牢之中。
　　不过，这并没有带给他对皇室的敬畏之心。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梅林毫不犹豫地称呼他为皇族的混蛋……好吧，虽然他那时候确实有些混，但梅林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然后，两人就来了一场流星锤之间的对决。
　　如今想想，他对于收拾一个弱鸡小子本该是十分趁手的事情。但万万没有想到，他接连出差错，不是流星锤的锁链卷到了旁边的东西就是膝盖撞到了木箱上，要么就是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绳子绊住了脚……虽然最后的胜利者仍然是他，但亚瑟很确定，当时梅林绝对是用魔法作弊了！
　　亚瑟·潘德拉贡决定这笔账日后再清算，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梅林弄到他身边来。
　　本该相遇的那一日，从盖尤斯口中得知，他并没有一个故友的孩子，也就是梅林过来投奔的时候，亚瑟整个人都懵了。
　　他想起埃尔多村庄中并不存在的母子，不应该的，他记得在卡梅洛特陷入莫甘娜的手中时，梅林带着他来到埃尔多，他还见到了梅林的母亲。
　　他们母子一直都住在埃尔多，当梅林来到卡梅洛特的时候，他的母亲依旧留在那个村庄中。
　　天知道在发现梅林没有来投奔盖尤斯的时候，亚瑟心中涌起了多大的恐慌。他忍不住想，是不是过去一个小小的变化，他们母子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现在，不会有一个叫做梅林的未来大法师。
　　那一天，亚瑟在浑浑噩噩中渡过。那种失魂落魄，就连那段日子十分气亚瑟的尤瑟王都特地将他叫来，表示，只要他能够从魔法的蒙蔽中清醒过来，他依旧是他挚爱的儿子，卡梅洛特未来的国王。
　　亚瑟忍不住去找了盖尤斯。
　　他是梅林最敬重的长辈，而亚瑟对他的信任也远胜于其他人。亚瑟想要对他吐露他的过去，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没有告诉盖尤斯真相，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他在梦中见到盖尤斯有一个叫做梅林的助手，是他朋友的孩子。
　　亚瑟很后悔，后悔他没有记住梅林母亲的名字。不然，他的话能够给人带来更多的信服力。
　　盖尤斯只当他这阵子经历太多，日有所思所以想太多。毕竟，亚瑟并没有成为巫师的资质，要是莫甘娜站在这里说她梦到了什么，盖尤斯会对她抱有更多的信服，因为莫甘娜有着预知梦的天赋。
　　亚瑟，他是天生的魔法绝缘体。
　　那两天可以说是亚瑟最难熬的时间，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怪圈。他曾以为能回到过去是命运的宽容，可若是梅林不在，那将不是宽容，而是惩罚。
　　惩罚他上一世有眼无珠，永远错过了他的珍宝。
　　好在第三天，盖尤斯张贴的招收医师助手的告示，招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正儿八经过来面试的少年，年纪不大，长得很清秀，叫做梅林·安布罗斯——无论是名字还是姓氏都让盖尤斯涌出熟悉感。
　　梅林，亚瑟前两天刚好提过这个名字。而安布罗斯，他认识一个姓安布罗斯的老朋友，只是那个朋友已经十年没有联系他了。
　　还有一个人，纯属是做来作陪的。那超过一米九，膀大腰圆的体型，盖尤斯就十分偏见地觉得，这绝不是一个医师应该有的身量——他的体格可以跟卡梅洛特的骑士一较高下了。
　　经过测试，盖尤斯毫不犹豫地刷掉了坎哥拉，并认真建议他可以干搬运的活计。而梅林·安布罗斯，他是一个好苗子。
　　他已经老了，未免卡梅洛特没有能够接任的医师，他最好现在就培养出一个合格的。
　　完全不知道眼前少年原计划就在这里待上几个月，而如果成果超过预期，他满打满算也只能在这里待上三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将自己后半辈子卖给卡梅洛特的皇室，盖尤斯选择梅林作为自己的助手。
　　而在梅林的建议下，坎哥拉被盖尤斯不甘不愿地留下来，作为打杂的。
　　当天下午，总是怀着某种期望的亚瑟又过来找盖尤斯，然后他整个世界就亮了。
　　只可惜，亮只是那么一瞬间。
　　一时激动的亚瑟抱了一下梅林，结果就被梅林当做变态了。
　　当然，不能说梅林对他的看法有问题，他确实是爱着梅林的，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他灵魂的本质从不曾变化。但眼下他们明显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的热情显然十分突兀。
　　上辈子，在不知他是王子的前提下，梅林向他挥拳……虽然没有打到。
　　但这辈子，梅林成功挣开他的怀抱，一拳砸在了他的眼眶处。
　　亚瑟·潘德拉贡，卡梅洛特的王子殿下，未来的永恒之王，就这么在他的大法师攻击下，青了一只眼眶！而不幸的是，有着魔法免疫体质的亚瑟，魔药同样对他不起作用，也就是说，他没有任何一种快捷有效的办法祛掉他眼眶的淤青。
　　哦，当然，梅林有，但是他打定主意伪装自己，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暴露自己。而亚瑟，也不指望梅林的魔法能够起什么作用，毕竟，他是魔法免疫体质不是吗。
　　亚瑟隐瞒下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对外宣称自己是不小心撞到了墙角。
　　为此，莫甘娜笑话了他一整天。
　　除了亚瑟不合时宜的热情，让梅林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暴露身份，所以亚瑟·潘德拉贡正在试图拉拢他。但不得不说，他愿意为此事隐瞒，赢得了梅林的一丝好感。
　　不过这一丝好感，在亚瑟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提出要他做王子的男仆时，烟消云散。
　　梅林呵呵，男仆，他确定？
　　这个亚瑟王子，脸那——么大！
　　果然不愧是尤瑟王的儿子！
　　梅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亚瑟一脸的受伤，但他没有放弃。
　　梅林有些崩溃，他觉得尤瑟这个儿子跟他想象得有些不一样。他忍不住跟坎哥拉抱怨，换来巨龙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教廷圣子不由后颈一凉。
　　在亚瑟锲而不舍的追求，好吧，是他自以为的追求下，梅林成功将此人列入黑名单之中。并且终于没忍住，在今天使用了魔法，将这位王子殿下挂到了天花板上。
　　亚瑟一脸的震惊——他不是魔法免疫的体质吗？！梅林的魔法是怎么把他吹上去的！！
　　梅林只当亚瑟是震惊于他会使用魔法，毕竟，卡梅洛特对巫师相当不友好，一经发现，不论邪恶与否，一律烧死。
　　梅林镇定极了，眼下屋里就他们两个人，且不说他身份使然，纵是捅到了尤瑟王那里，梅林也能够全身而退。再者，他还会清除记忆的小魔法，他完全可以抹去亚瑟之前的记忆。
　　但之前，请让他出出气。
　　恨不能被整个教廷捧在手心里的圣子殿下，他也是有脾气的。
　　亚瑟初始当然是惊讶的，甚至还有些小恼怒，但些微负面的情绪很快就变成了梅林愿意对他展露魔法天赋的喜悦。
　　比起伪装起来粉饰太平，亚瑟更愿意他们能够坦诚以对。
　　这是交心的开始。
　　然而，还没等亚瑟酝酿一下动听的话语，屋子里就倏地出现一个身影。
　　银发，金眸，人间难以企及的美丽。
　　他是谁？
　　为什么他上辈子没有见过他？
　　他和梅林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梅林看到他的时候，那双蓝眼睛会那么亮！！
　　最后一个是重点！
　　亚瑟只觉得一口火气哽在喉咙中，差点没将他憋死。
　　亚瑟愤怒地瞪视着梅林。
　　梅林在看着那个男人，没有看他，连个眼角都没有！
　　亚瑟用力地咳嗽，试图引来下面两人的注意。
　　但是，梅林正一脸惊喜感动地捧着那一颗黑黢黢的蛋，目光深情得让他牙疼。
　　亚瑟：呸！一颗蛋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梅林喜欢蛋的话，他完全可以买上一箩筐的鸡蛋，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加百列瞥了一眼天花板上挂着的少年，金发碧眼，是相当符合天堂审美的那一类发色瞳色。五官生得也不错，就是表情太扭曲了。
　　啧啧，嫉妒使人丑陋啊。
　　于是，加百列好心地抬手，直接让亚瑟连咳嗽都咳嗽不出来。
　　不要碍事。
　　而显然，梅林这会儿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手中的蛋所吸引。
　　蛛网裂缝的最中心部位，终于被顶掉了一块指甲大小的缺口，依稀能够看到内一只翠绿色的竖瞳。而以着那一块缺口为主要突破部位，眼睛的主人奋力地顶着那一块小缺口，终于挣扎着伸出一只湿漉漉的小脑袋。
　　那看上去似乎是一条小黑蛇。
　　哦，只是似乎而已。小黑蛇的脑后的部位生着扇形的骨膜，正在微微翕动着。
　　蛇类一般是被人视作丑陋的存在，但眼前这只小蛇，梅林得说，他漂亮极了。无论是生着扇形骨膜的头部，如同黑曜石一般的漂亮细密鳞片，还是小蛇像是春天掐尖嫩芽般的翠绿色眼珠，他就像是精心雕琢的工艺品一样。
　　小蛇张开嘴，似乎是打了个哈欠，而后他开始一口一口地吞咬着黑色的蛋壳，慢吞吞地将他的壳吃掉。
　　无论是巨龙还是羽蛇妖，他们出生的第一顿饭，都是他们的蛋壳。
　　加百列远远站着，看梅林一眼惊喜地看着小蛇模样的萨拉查，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分神出现在精神世界里，看着他家斯潘正一脸惊喜地看着萨拉查破壳的模样，他忍不住轻声道：“斯潘。”
　　瑞德回过头，棕眸明亮。
　　加百列犹豫了一下，道：“我……你似乎很喜欢萨拉查啊。”
　　瑞德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道：“是啊，萨拉查很可爱。”
　　他很喜欢萨拉查，这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情。
　　加百列慢吞吞地道：“但以后，萨拉查会跟艾默瑞斯很要好，可能会比跟你的感情还要好。”
　　不是可能。
　　虽然羽蛇妖不像是现在那些巨龙，会对破壳后第一个看到的存在产生雏鸟情节，但好感度绝对有加成。
　　不想带着萨拉查本来是加百列的想法，他幸运的是，他家孩子没有出言反对。可当他看着他家孩子稀罕的小羽蛇妖投入艾默瑞斯的怀抱，加百列忍不住想，是不是他有些过于严苛了？
　　不就是一只半羽蛇妖吗，不就是以后能够化作人形的半羽蛇妖吗。
　　似乎，带着也没有多碍眼。
　　加百列的视线漂移了一下，言不由衷地想道。
　　瑞德完全没有领悟加百列此刻心中复杂的心思，很坦然地道：“可我们并没有办法在这里待很久，如果只是短暂的一两年，萨拉查对我的感情太深并不是一件好事。”瑞德认真地说道，“如果萨拉查需要一个监护人，艾默瑞斯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顿了一下，瑞德继续道：“对了，挂坠盒还有钥匙，得一起交给艾默瑞斯。”
　　加百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家孩子真善解人意。
　　不愧是他的人类。
　　卡梅洛特医师专用房间中，刚破壳的小羽蛇妖快快地啃完了蛋壳，而后他小身子一翻，肚皮向上，腹部微微隆起，显然吃掉那么一整个蛋壳对他而言也是个大工程。
　　他用小脑袋蹭了一下梅林的手掌，吐了一下信子，翠绿色的眸子似闭非闭，好似困了一般。
　　梅林怔了怔，他微微眯起眼盯着小蛇看。
　　他记得蛇是没有眼睑的，而眼前这个，他正闭着眼睛。
　　“啪嗒。”
　　小蛇细细长长的蛇尾甩了一下，他似乎是被梅林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个翻身，将他的头埋在了梅林的掌心。
　　梅林的眼眸微亮，这应该是一个魔法生物。
　　头部生着扇形骨膜的蛇形魔法生物，是……什么？
　　“他叫萨拉查·斯莱特林，是一个混血羽蛇妖。”棕发棕眸的男孩站在艾默瑞斯的面前，他伸手摸了一下萨拉查细密顺滑的鳞片，沁凉沁凉的手感好极了。
　　“瑞德。”艾默瑞斯小心地让小蛇躺在他一只手上，另一手臂则张开，拥抱了瑞德一下。
　　而昏昏欲睡的小羽蛇顿时精神起来，他竖起上半身，亲昵地蹭了蹭瑞德的手指。
　　瑞德顿时笑弯了眼睛。
　　萨拉查以后会跟艾默瑞斯会更要好，他当然……会有那么一点失落，他并不像是面对加百列时表现得那么不在乎。
　　这可是他亲手接生，一直抱着，直到破壳前一刻才放开手的孩子。
　　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但人的心总是无法完全以理智控制的。
　　好在，小家伙破壳之后也还记得自己，还不至于让他太过失落。


第56章 
　　瑞德舒了口气，将挂坠盒和黄铜钥匙拿出来，将娜瑞尔告诉他的事情又告诉艾默瑞斯一遍。而后，瑞德说道：“我和加百列没有办法照顾这个小家伙，送到……还不是时候，所以只能将他送到你这里。这孩子很聪明的，又吃了加百列很多荣光，再过两天就能够变成人类孩子的模样。加百列说，可以让这孩子当你的学徒，他的天赋足以当你的弟子。”
　　“学徒？”梅林呆了一下，有些茫茫然地道：“可是，我自己还没有出师啊。”
　　这个状态的他，怎么给别人当导师啊。
　　“可以的，艾默瑞斯。”瑞德的眼眸变成了鎏金色，加百列的声音响起，“要相信自己。还有——”
　　瞥了一眼天花板上还挂着的某王子，加百列慢吞吞地道：“想做什么尽管做，不用有顾虑，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
　　梅林下意识看了一眼天花板，与那双充满了愤怒的碧色眼眸相对，梅林顿时眼神死，忍不住心中呻吟——他忘记了，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用魔法将亚瑟怼到天花板上的事情了。
　　还有，瞪什么瞪！
　　梅林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而后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气势汹汹。
　　同时绿色的眼睛，亚瑟的，啧啧，真不如他家小萨拉查的好看。
　　收回目光，梅林将小蛇挂在脖子上，蛇尾特意在他脖上系着的红围巾绕了一下，免得萨拉查滑下去。梅林郑重地表示道：“我会好好照顾萨拉查的，我也会做好一个导师的，殿下。”
　　加百列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没有辜负他十年来的教导。
　　这才是努力培养能力好的下属，而后自在当甩手掌柜的真谛。
　　不将人培养好了，怎么放手。
　　抬手拍了拍梅林的肩膀，加百列的目光中饱含期许，而后他扔下一句“走了”，就一个瞬移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站在地上的梅林·艾默瑞斯·安布罗斯，睡在他脖子上的萨拉查·小蛇状·斯莱特林，以及被挂在天花板上怒目而视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亚瑟·潘德拉贡。
　　梅林先谨慎地解除了亚瑟的禁声咒。
　　然后，房间里就充满了亚瑟的咆哮声。
　　“你怎么能，怎么敢——？！”亚瑟愤怒极了，他只觉得一直以来窝在心口的火苗正蹭蹭往外冒。
　　这世上，还能有谁配得上梅林“殿下”的称呼？
　　明明是他才对！
　　这世上，还有谁能让梅林露出温柔傻气的模样？
　　明明还应该是他才对！！
　　可是，他竟然对一个明显就不是人，或者是普通人的家伙笑，还抱了一下，还接手了一条蛇的抚养，还特么当学徒！
　　亚瑟要气炸了！
　　梅林眉头一皱，他低头摸了一下盘在他颈上的小蛇。
　　或许，他应该甩上去一个禁声咒，鉴于他家萨拉查正在睡觉。
　　然而，还没等梅林动手，房间的门开了。
　　然后，是东西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
　　梅林想要扶额。
　　门口处，算得上是梅林临时老板的盖尤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屋中的一切，包括背着手望天的新任助手梅林，包括明显被非常规力量挂在天花板上的王子殿下，他只觉得五雷轰顶。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盖尤斯飞快地关上门，低声咆哮道。
　　梅林冲盖尤斯露出一个有些心虚的笑容来，他手指一动，挂在天花板上的亚瑟猛地掉了下来。
　　“上帝啊。”盖尤斯被亚瑟掉落的势头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接。不管接不接得住，总不能看着卡梅洛特的王子因从天花板自由坠落而摔断两根肋骨。
　　好在，梅林也没有打算伤害亚瑟。
　　在距离地面不到两米的距离，亚瑟坠落的势头猛地一滞。停顿了足足三秒钟，亚瑟啪叽一下落地了。
　　深知亚瑟皮糙肉厚的体质，盖尤斯只看了亚瑟一眼就将目光投向了梅林，满眼的惊讶，喃喃道：“梅林，你是一个巫师？”
　　梅林歪了歪头，严格地算起来，他并不算是巫师。
　　加百列说过，他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先知，这世上不会有人跟他觉醒一样的力量。
　　不过，还没有暴露身份打算的梅林还是点了点头，道：“嗯，没错。”
　　盖尤斯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他本该更加警惕严肃。但是，虽然相处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盖尤斯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抱有十分的好感。他是真心想要将他当做衣钵传人，可现在……
　　鉴于卡梅洛特对巫术的态度，盖尤斯不得不对一个出现在王城中的陌生巫师抱有戒备，尤其他刚刚将亚瑟挂到天花板上。
　　盖尤斯严肃着表情，问道：“那你为何来到卡梅洛特？这里对巫师并不友好。”
　　梅林的视线漂移了一瞬，他总不能说是他过来看看亚瑟·潘德拉贡和莫甘娜·潘德拉贡的吧？哎呀，说起来，他都没有时间去看看那位公主殿下，光被这个无礼的王子缠着了。
　　盖尤斯叹了口气，道：“梅林，不管你来到卡梅洛特究竟抱有怎样的决心，我想，你该离——”开这里了。
　　虽然尤瑟王在巫术问题上残暴得令人发指，但他是他的朋友和君王。他不能眼看着这个年轻的巫师刺杀尤瑟王，无论是尤瑟死在他的手中，还是这个年轻巫师为此付出生命，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梅林是我的——朋友。”还没等盖尤斯出言赶人，亚瑟爬了起来。他若无其事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抢过盖尤斯的话头，道：“我能够为他做担保，他不是来卡梅洛特刺杀我父王的。”
　　亚瑟深深地看向梅林，问道：“我说的没错吧，梅林？”
　　梅林定定地看了亚瑟一眼，他当然没有兴趣刺杀尤瑟王，或者说，梅林没有兴趣夺走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哪怕在他看来罪大恶极。
　　不曾滥用魔法夺走任何人的生命是梅林的准则，那更像是一种底线，滥用力量会使人膨胀。尤瑟王，未来会有人制裁他的残暴，但那个人不会是他。
　　“没错。”梅林干脆利落地点头。
　　亚瑟走了过去，口中道：“但有件事得现在处理一下。”
　　说着，他就想要抓住梅林颈上缠着的小蛇，亚瑟的理由十分理直气壮，“这条蛇谁知道有没有毒，万一咬到就不好了。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梅林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下亚瑟的爪子，“不许碰我的萨拉查。”
　　挨了一巴掌，亚瑟顿时炸毛了。
　　“梅林！你这是在蔑视皇室，我要将你关在监牢里！”
　　梅林扯了一下嘴角，凛然不惧，道：“来啊，我倒要看看哪个监牢能关得住我！”
　　亚瑟顿时就想起眼前这个不是被他欺负来欺负去的皇室男仆，而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法师，哪怕他年幼，也不是区区一间地牢能够关住的——当然，他也不会真的将梅林关在阴冷的，有老鼠出没的地牢。
　　如果可以，他更想要在他的寝宫看到梅林的身影。
　　咳咳。
　　亚瑟瞪着眼睛，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为什么你的魔法会在我身上起作用？”亚瑟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灵魂在涉过阿瓦隆的湖水之后，灵魂上多了精灵王的祝福，他会免疫任何的魔法。哪怕强大如莫甘娜，她的魔法就在他身上半点作用也没有。
　　盖尤斯也想起了这个问题，同样一脸询问地看向梅林。
　　梅林理直气壮地看回去，道：“我怎么知道。”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先知的力量本质是与巫师不同的，梅林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加百列告知这一事实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告诉这个皇室混蛋真相。
　　盖尤斯左看看，右看看，内心已经不能用无奈来形容了。
　　“好了，不用担心他们。”一个声音慢吞吞地响起，盖尤斯霍地回头，正是医室里刚来的那个力工。
　　梅林既然会魔法，这个人恐怕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盖尤斯一脸警惕。
　　坎哥拉咧嘴一笑，那嘴巴一下子就咧到了耳根处。而那双眼睛也倏地变成了黄橙橙的兽瞳，显然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模样。
　　盖尤斯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卡梅洛特有什么目的！！”
　　“啧。”坎哥拉晃了一下脑袋，恢复成人类的模样。他摸了摸下颌，道：“小梅林什么目的，我不能说。但我吗。”坎哥拉斜斜地睨了盖尤斯一眼，人类状态下的棕黑色眼睛闪过冷冽的杀意，“不是尤瑟特意请来驭龙者，将我困在这里的吗。”
　　“你——！！”盖尤斯瞪大了眼睛，“你是——！！”
　　“嘘。”坎哥拉竖起一根手指，“还不是什么。我不会对卡梅洛特做什么的，我和小法师约定好了。”
　　“至于尤瑟……”坎哥拉冷笑，“他会遭到报应的，我毫不怀疑这一点。但现在。”
　　坎哥拉看向两个说着说着却吵了起来的少年，黑瞳中闪过一丝笑意。
　　“我只看着世界的未来。”
　　与此同时，卡梅洛特王城外的一处湖泊中，银发金眸的炽天使凌空而立，他的手掌上是白色的长角螺。
　　“准备好了吗？”加百列问道。
　　有什么能够迅速让人从失落中恢复过来？
　　对于瑞德而言，一定是更多，更新鲜的知识与真理。
　　传说中的仙乡阿瓦隆，独立于这片大陆的仙境，一定会让他家孩子找到新的兴趣。
　　“准备好了。”虽然身处精神世界里，无论是开启阿瓦隆通道还是怎样，都不需要瑞德操心，加百列一个天使就能够包揽了。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回应了加百列，虽说这种类似小学生春游的对话似乎有些蠢。
　　加百列将长角螺凑到唇边，轻轻地吹了口气。
　　空气中传来长长的嗡鸣声，下一刻，加百列足下的湖水如摩西分海，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出现在加百列的脚下。
　　有些像是水底世界的通道，走在里面，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水壁两侧的湖中世界，好看极了。
　　随着加百列的走入，通道在他身后不断销毁。
　　片刻之后，湖水恢复了平静。
　　三年后。
　　卡梅洛特的王城医室之中，梅林正在看书。而房中的扫帚垃圾斗抹布等等的物品则在自动自发地做着打扫运动。
　　梅林正在看的书是盖尤斯的收藏之一，是一本魔法书，里面记载了许多有趣的小咒语。
　　在教廷的时候，梅林的法术是由加百列殿下教授的。殿下的咒语更加追溯于本源，非常强大。在跟着殿下学习的时候，梅林能够感觉到，每时每刻，他的魔力都在增长着。
　　而盖尤斯收藏的魔法书，则是这片大陆发生大清洗之前，源自于古教巫师的魔法。梅林以着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些咒语的门槛不高，只要体内有一丝魔力就能够使用。
　　但咒语的效果却很有趣。
　　比如，【声音洪亮】？
　　梅林闷闷地笑，巫师们的咒语太有意思了，就连放大自己声音也弄出来一个咒语。这种能力，不该是天生的，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够达成的吗？
　　笑过之后，梅林扫视着房间，心底忽然有些怅然。
　　他曾经以为自己只会在卡梅洛特停留很短暂的时间，哪怕亚瑟·潘德拉贡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但他只要去看看别人。
　　毕竟，货比三家么。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到了最后，他好不容易从教廷出来一趟，时间竟全耗在了卡梅洛特之中。
　　当初跟老师约定的三年，也只剩下了两个月的时间。
　　说好走遍大陆寻求一位真正的王者呢？
　　结果他就找到了一个任性鲁莽愚蠢的皇室混蛋！
　　梅林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没有发现，在想起亚瑟的时候，他漂亮的蓝眼睛中闪烁着的愉悦光芒。
　　亚瑟虽然鲁莽愚蠢还任性，但不得不说，在卡梅洛特臣民的眼中，他是一位合格的王子殿下。他体恤民情，英勇果敢，在保护臣民之上，从不后退半步。
　　最重要的是，他对魔法没有偏见。
　　他怜悯因为魔法而被他父王迫害的巫师，数次出手相助。为此，他被尤瑟王罚了无数回，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甚至差一点被尤瑟王取消了王位的继承权。
　　尤瑟王曾经指着亚瑟的鼻子大吼，他不需要一个被魔法迷了心窍，总是忤逆他的继承人。
　　梅林得说，在亚瑟为了保护那些巫师异族而与尤瑟王抗争的时候，很帅气。
　　他忽然意识到了坎哥拉口中，永恒之王的魅力。
　　如果是亚瑟，一定会建立起普通人和巫师、异族能够和平共处的国度。
　　虽然梅林绝不会在亚瑟面前这么说，但他心底是相信他的。
　　不单是他，还有盖尤斯，还有莫甘娜。
　　上帝，梅林没有想到，原来莫甘娜也是一位强大的女巫。
　　皇室会出现拥有魔法的王族并不是一件稀罕事，在猎巫令颁布之前，巫师的行为总是那么肆无忌惮。
　　他们天生拥有强大的力量，多变的本事，强大的魔力本就能够减缓衰老，更何况他们还有各种神奇的魔药。鲜少有男人会拒绝那种仿佛被时间所钟爱的美丽，这使得女巫在宫廷之中的争斗无往不利。
　　长此以往，皇室中混有巫师的血统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更何况，远古之时，本就有一大半的人类先祖选择和异族联姻，生下了混血的后裔。他们是巫师的前身，在没有觉醒力量之前，谁也无法确定自己是纯正的人类。
　　不提东方大陆七国混有远古巨龙血脉的皇室，北方大陆临海小国阿伦黛尔的皇室就有一位拥有强大冰之魔法的女王。只是，在加冕仪式上突然暴露的天赋引来了拉普兰王国的攻歼。当逃到深山之中的艾尔莎女王得知自己的家园被毁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唯一幸运的是，她的妹妹，公主安娜为了寻找她的姐姐，不顾教会和阿伦黛尔宗室的阻拦，一个人跑出了阿伦黛尔的王城。这使得安娜免于死在那一场屠城之中，但阿伦黛尔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令那位女王疯狂。
　　她冰封了北方三大国之一的拉普兰王国，想要血洗拉普兰王国的皇室。
　　但艾尔莎女王终究不是能够肆意夺取人生命的冷酷女巫，哪怕她有着最寒冷的天赋，但她的心比任何人都要善良。她终究没有杀害拉普兰王国皇室的哪怕一人，但她强硬地将国王赶下了王位，最终将一个曾经为阿伦黛尔不公发声却被关起来的贵族送上了拉普兰的王位。
　　艾尔莎女王将国王连同谋划了阿伦黛尔的贵族一股脑送到了教会的手中。她知道教会的人为了维护阿伦黛尔而牺牲了很多人，她可以不杀人，但这些人同样犯了谋害上帝子民的罪过，理应在后半生为之忏悔赎罪。
　　而在将阿伦黛尔的王位交给了公主安娜之后，艾尔莎离开了阿伦黛尔。
　　没有人知道曾经一手颠覆了拉普兰王国统治的女王去了哪里，但她曾经遭受的伤痛只能够用时间慢慢弥补。
　　相比艾尔莎，莫甘娜·潘德拉贡显然要幸运一些。
　　她的兄弟信任她，支持她，保护她。
　　哦，对了，莫甘娜身边还有一个相当温柔善良的女仆格温娜维尔。但亚瑟很排斥她，总是让他离格温娜维尔远一些，要他不要被她的脸所迷惑。
　　迷惑，为什么迷惑？
　　梅林很奇怪，格温娜维尔虽然有着令人瞩目的魅力，在魅力的加成下，她受欢迎的程度不亚于卡梅洛特的公主殿下，甚至因其身份更受一份青睐，毕竟，公主不是谁能够暗暗肖想的。
　　尤瑟王可是要命的。
　　但梅林并不觉得，那些魅力能够祸乱他的心。
　　毕竟，他见过世间最极致的美丽，就是加百列殿下。
　　当然，梅林跟格温娜维尔并不亲近。一方面是有亚瑟锲而不舍地阻拦，一方面则是他亲爱的弟子，可爱的萨拉查不喜欢她。
　　梅林也不想每次萨拉查吓了格温娜维尔一通还得去给她清除记忆，毕竟，格温娜维尔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跟萨拉查的天性有些不合而已。
　　一想起萨拉查，梅林很快就想到了今天的晚饭问题。
　　嗯，今晚给萨尔烤两个鸟蛋吧。
　　梅林看了一眼橱柜，眼眸中只闪过淡淡的金色。对于力量的使用已经日趋成熟稳定的梅林，也许再有一两年的时间，他就能够无声无息地瞬发任意一种元素法术了。
　　橱柜大开，两枚硕大的，比当初萨拉查那颗羽蛇妖蛋还大了两圈，周身生着绿苔的蛋飘了出来。
　　这是噬魂鸟的蛋。
　　噬魂鸟是一种相当恶劣，以人类灵魂血肉为食的魔法生物，往往一公一母搭伴生活。往往在他们准备繁衍后代的时候，他们会大量捕猎人类。他们的巢穴是暗红色的，那是由人类的鲜血染就。
　　就在差不多大半年之前，有两只噬魂鸟攻击了卡梅洛特。亚瑟和梅林联手干掉了那两只鸟，并在他们的巢穴中发现了十颗鸟蛋。
　　梅林就把鸟蛋打包带回卡梅洛特了。
　　当然，梅林没有培育噬魂鸟的打算。作为人类的先知，梅林不同于加百列，他无法站在最高处视人类在食物链上挣扎而无动于衷，他是站在人类这边的。
　　对于噬魂鸟的天性，梅林无从指摘。但这不妨碍梅林出手干掉他们，并将他们的蛋带回家，跟他家萨拉查加餐。
　　噬魂鸟的蛋中蕴含着浓厚的魔力，而半羽蛇妖虽然算不得蛇类，但具备一些蛇类的本性，比如爱吃鸟蛋。
　　还有什么比起噬魂鸟的蛋符合萨拉查的喜好还营养丰富呢？
　　没有谁能够阻止一个决意宠孩子的先知，而亚瑟，也只能够帮着梅林将装着蛋的布兜绑在马上，运回卡梅洛特。
　　萨拉查显然也是喜欢这些蛋的，特指口感。
　　要不是豢养噬魂鸟得付出人类的生命，梅林都想要留两颗蛋孵小鸟，让萨拉查的食材能够可持续发展了。
　　刚想起他家乖巧可爱的学徒，医室的大门就被“砰”地一下撞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旋风似的冲了进来。他灵巧地躲开了正在扫着地面的扫帚，到处擦擦蹭蹭的抹布，一个箭步扑进了梅林的怀里。
　　“梅——”刻意拉长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软绵绵的男孩抱着梅林的腰，仰起头，笑得软绵可爱，“萨尔回来啦。”
　　“欢迎回来。”梅林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
　　梅林怀里的男孩有着非常精致好看的脸蛋，黑色的头发微蜷，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又大又亮。他看上去像是七八岁大，但事实上，从他破壳起，他满打满算也就三岁。
　　混有魔法生物血统的巫师总是那么得天独厚，而萨拉查显然是其中的翘楚。
　　虽然他的母亲只是半血，但他还是继承到了相当多的羽蛇妖血脉。无论是智力还是魔力，萨拉查脆弱的幼生期非常短，这保证他能够顺利地活下去。
　　萨拉查喜滋滋地在梅林怀里蹭了蹭，然后他看到一旁飘着的两颗鸟蛋，翠绿色的大眼睛顿时就是一亮，满满的渴望。
　　“梅——这是萨尔的晚餐吗？”
　　“当然。”梅林笑着俯身蹭了一下萨拉查白皙的小脸，“都是萨尔的。”
　　萨拉查甜甜地笑，而后在梅林怀里又是一顿腻歪。
　　乐够了，萨拉查才想起自己急忙忙跑回来的目的。
　　“梅——”萨拉查仰起头，“萨尔听人说，那个大坏蛋死啦。”
　　梅林的心忽然一紧，大坏蛋死了？！
　　然后，他很快冷静下来。
　　在萨拉查的世界里，有两个坏蛋，坏蛋指的是亚瑟，而大坏蛋指的则是——尤瑟王！
　　“尤瑟王死了？！”
　　梅林怔住。
　　“是啊。”萨拉查用力地点头，“我听他们说是什么萨拉姆干的。”
　　所谓的听，当然是萨拉查用刚学的小咒语偷偷从那个刚赶回卡梅洛特的骑士脑子里听到的。
　　梅林愣了愣，虽然他一直以来觉得尤瑟王着实碍眼，他的存在让他在选择亚瑟这一项上犹豫不决。他看得出来，虽然尤瑟王为人暴戾，对亚瑟的态度越发糟糕，甚至还想要褫夺亚瑟的王位继承权，但亚瑟是爱着他父亲的。
　　现在，亚瑟失去了父亲。
　　梅林不禁叹了口气，他将萨拉查放在地上，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萨尔，你乖乖地等在这里，老师一会儿回来给你烤鸟蛋，好吗？”
　　萨拉查扁了扁嘴，梅林要去找那个坏蛋了，他就知道。
　　“好吧。”萨拉查小声嘟囔道，“萨尔是好孩子，萨尔等梅回来。但是，萨尔晚上要吃三颗烤鸟蛋！”
　　“成交。”梅林干脆地应承下来。
　　他家萨拉查非常能吃，只要给他机会，十个鸟蛋他也吞得下。
　　梅林去见了亚瑟。
　　由于亚瑟对梅林格外看重的态度，还有梅林在盖尤斯的指导下救治了越来越多的人，宫廷的守卫对梅林的态度很客气。毕竟，没人愿意得罪医生，尤其还是王子看重的医生。
　　一路顺畅地放行，梅林来到了亚瑟的面前。
　　莫甘娜正守着亚瑟的身旁，轻声安慰着他。
　　梅林看了一眼莫甘娜，这位卡梅洛特的公主殿下并不知道尤瑟王其实是她的生父，两年前她险些就知道了身世，要不是梅林强硬地驱逐了女巫莫高斯。
　　如果可以，梅林希望这个无辜的女巫能够安然地渡过一生，而不是被卷入复仇之中。
　　“感谢上帝，梅林你来了。”莫甘娜看到梅林的时候松了口气，在她看来，梅林是亚瑟忠诚的朋友，再加上亚瑟那点小心思，莫甘娜很乐意为他们创造机会。
　　她的弟弟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处理各项事务上却十分得心应手，她敢说，卡梅洛特的所有人都爱戴他，比起用恐怖手段镇压百姓的尤瑟王，亚瑟一定会成为贤明而宽和的君主。
　　他是毋庸置疑的未来之王。
　　但让莫甘娜心生无奈的时候，她弟弟明明在别的事情上堪称英明神武，但一遇到梅林的事情——
　　上帝保佑，亚瑟，你一个成年人，竟然好意思跟一个年幼的孩子计较来计较去。还有，能够将示好演变成挑衅，然后被梅林用魔法挂到天花板上，莫甘娜就没见过她弟弟这么蠢的时候！
　　但不管怎么蠢，总是她的弟弟。
　　她并不为尤瑟王的死感到悲伤，或许她曾经是对尤瑟王有一些孺慕，但当他越来越暴戾，一次次地伤害她在意的人时，本就不多的情感就被消磨殆尽。但亚瑟还在乎，所以她不会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梅林……虽然并不合时宜，但别以为她看不出亚瑟对梅林存着的是什么感情。亚瑟的一次次折戟让莫甘娜不忍去看，但这个节骨眼，亚瑟沮丧大狗的模样，说不定能够让梅林心软一点。
　　梅林冲莫甘娜点了点头，而后他向亚瑟走去。
　　莫甘娜离开房间，不忘帮他们把门关上。
　　亚瑟，正如梅林所猜测的，他并不好。
　　亚瑟的眼睛是绿色的，但不同于萨拉查像是掐尖嫩芽一样的翠绿，他的眼睛更像是幽静的潭水，眸底沉淀着墨色。
　　梅林从未看到亚瑟这么狼狈的模样——他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是我的错，梅林。”亚瑟在痛苦中低语，“我应该和他一起去的，我能够保护他，我原本能够保护他。”
　　尤瑟王在五日前出发前往阿玛塔国，那里是萨拉姆王的领地。他本意是与萨拉姆王达成某种协议，但在签订协议的现场中，有人刺杀了尤瑟王。
　　而亚瑟，由于前一日与尤瑟王又一次发生了观念上的冲突，他并没能随行。
　　虽然据萨拉姆王宣称，是巫师的余孽谋害了卡梅洛特的王者。但这种错漏百出的谎言并没有被所有人所信服，尤其他在之后禁锢了卡梅洛特一方随行的侍从骑士。
　　回来送信的骑士是逃回来的，他们不能让卡梅洛特陷入被动。萨拉姆王宣称，尤瑟王在遇刺前一日提及王子亚瑟·潘德拉贡的不堪重用，有意将王位传给他的侄子昆尼尔·潘德拉贡。
　　昆尼尔·潘德拉贡本就是一国王储，背后还有萨拉姆王的支持，亚瑟的情况显然有些糟糕。
　　但这不算什么。
　　亚瑟到底是做过多年国王的人，而萨拉姆王的倒行逆施，能够骗过几个人？
　　唯一让亚瑟痛苦的是，他的父亲死了。
　　不论尤瑟王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暴君，无论他本身的理念与他有多么不合，他始终是他的父亲。
　　梅林沉默片刻，他伸手抱住了亚瑟，慢慢地说道：“放心吧，亚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第57章 
　　就在阿玛塔国大军压境，亚瑟连登基大典都无限后推，准备率军迎战的时候，教廷方面忽然发表声明，指责萨拉姆王谋害尤瑟王，意图染指卡梅洛特的王位。
　　这一声明，惊呆了大陆诸国。
　　谁都知道，尤瑟王在位的时候，和教廷的关系势如水火，这会儿教廷肯出现维护亚瑟·潘德拉贡的继承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还不止。
　　一直簇拥在教廷左右的南方大陆诸国同步发表声明，若是萨拉姆王执意如此，他们将发兵维护卡梅洛特。
　　“这是为什么？”亚瑟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教廷为什么选择维护他，然而最不理解的是，教廷要求他在两个月之后加冕王位。
　　这是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但看在那份声明的份上，亚瑟决定同意。
　　很快，亚瑟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他不在乎何时继承王位，当他了解到王国的敌人正在虎视眈眈的时候，他必须强大起来，保护自己的国家。
　　但让亚瑟愤怒的是，有人来接梅林回家。
　　回家？认真的？
　　梅林的家明明在卡梅洛特！
　　前来迎接梅林的是一队十五名骑士，训练有素。他们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家徽标志，但单看他们的装备马匹就能够看出，这绝非一般的家族能够供给。
　　为首的是兰德尔·拉文克劳，埃利奥特·格兰芬多的副官。
　　他们在梅林的面前下马，脱盔行礼，称呼他为“少爷”。
　　在护送圣子安全返回教廷之前，再小心也不为过。
　　兰德尔以及两名个子稍矮一些的骑士跟梅林走进了卡梅洛特的宫廷医室中。
　　当兰德尔看到这三年圣子殿下一直以来居住的地方，他的脸黑了。而后看向梅林的眼眸中盈满了泪水，仿佛梅林在这三年里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折磨，当然是折磨！
　　除了卡梅洛特的王是那个惹人厌的尤瑟王以外，圣子殿下还不得不住在这么破烂的乞丐窝里，这简直在扎他们的心。
　　梅林的嘴角抽搐，哪怕他没有用咒语窥视眼前的圣殿骑士团的副团长在想什么，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梅林觉得他有必要为盖尤斯辩解一下。
　　他可没有亏待他。
　　正在这时，跟随兰德尔进入房间的一位年轻的骑士抬脚就踢了一下兰德尔的小腿，低声道：“太蠢了，小叔。”
　　年轻骑士的年纪应该在十三四岁上下，黑发黑眸，五官清秀，和兰德尔·拉文克劳足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柔和。他的声音刻意压低，柔和而沙哑。
　　兰德尔没有发现，但梅林的眉头却高高挑起。
　　这位年轻的骑士，是个姑娘。
　　虽然无论是神态动作都没有丝毫的违和，但梅林却听得出，这个嗓音有魔法的痕迹。
　　“罗伊！”兰德尔瞪了一眼这次出门夹带着过来长见识的侄子。
　　年轻骑士白了兰德尔一眼，而后向梅林行了一礼，黑眸湛湛，道：“罗伊……”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拉文克劳，见过大人。”
　　一旁，同样十三四岁左右，金发蓝眸的骑士也行了一礼。他的动作利落潇洒而不失优雅，道：“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见过大人。”
　　“格兰芬多？”梅林看向年轻的骑士，“埃利奥特是你的……？”
　　“正是家父。”戈德里克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梅林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耳朵不错。”
　　戈德里克身体一僵，他若无其事地站直身体，仿佛不明白圣子殿下的暗示。
　　嗯，不明白。
　　罗伊·拉文克劳，实际上是对罗伊饱以老拳，揍晕了可怜弟弟而顶替了他名字身份，纵马驰骋来到卡梅洛特迎接圣子殿下的罗伊纳·拉文克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一双精灵的尖耳朵吗，有什么好藏的。
　　当然，和戈德里克算得上青梅竹马的罗伊纳表示，哪怕这小子的血脉返祖，魔力雄厚，还显露了精灵的特征，但他真的真的不像是精灵的后裔。
　　啧，这会儿装得挺像模像样，罗伊纳私心里觉得，就戈德里克平时那咋呼劲儿，觉醒的绝对是巨怪的血统。
　　哦，他更喜欢是狮子。
　　兰德尔虽然是过来接人的，但具体什么时候启程离开，还得看梅林的意思。
　　就在这时，房门被用力地拍响，三声之下，一个小小的身影用力地推开门，炮弹似的笔直冲进梅林的怀里，并无视了周围所有无关人士。
　　“呜哇，梅，他说你要离开了，不要萨尔了呜呜。”
　　“胡说。”梅林忙不迭地抱起萨拉查，开始哄，“我怎么可能不要萨尔，梅也是有老师的哦，要带萨尔回去见见我的老师。”
　　梅林开启了花式哄孩子，他在萨拉查的哭声中丢盔弃甲，就差指天发誓他绝不会扔下萨拉查了。
　　一旁，戈德里克的眼睛亮了亮——好漂亮的男孩！
　　觉醒了精灵的血统，无意识点亮了颜控属性的戈德里克直勾勾地看着在圣子殿下怀里各种撒娇耍赖的男孩，噫，耍赖的样子也好可爱啊。他的眼睛怎么那么通透，比她母亲那块绿色猫眼石还要好看一百倍。
　　戈德里克摆弄了一下他金灿灿的头发，他记得有人赞美过他的头发如黄金一般灿烂。然后，他咳嗽了一声。
　　不理会。
　　萨拉查专注地抱着梅林的脖子，亲亲抱抱蹭蹭。
　　戈德里克：好想被亲亲抱抱蹭蹭。
　　于是，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终于引来了全屋人的注意力。
　　兰德尔则一脸关切地看向戈德里克，问道：“戈迪，是哪里不舒服吗？”
　　罗伊纳扭头翻了个白眼，那个蠢货。
　　戈德里克：“……不，我很好。”他又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就是嗓子有些不舒服。”
　　然后，他就听到那个绿眼睛漂亮小孩小声地问了一句：“梅，那个金头发笨蛋是谁啊？”
　　戈德里克：“……”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梅林离开卡梅洛特的时候，亚瑟板着脸站在城外，目光如刀地从兰德尔·拉文克劳的脸依次刮到每一个骑士的脸上。
　　教廷众骑士：“……”
　　亚瑟本想负气地待在自己寝宫，坚决不搭理这个竟然要离开他的梅林。但他的脚似乎不太听使唤，让他像是扎根似的站在了梅林的面前。
　　看着亚瑟这一张仿佛别人欠了一百万金币的臭脸，梅林不禁失笑，而后上前一步拥抱了一下亚瑟。
　　墨绿色的眸子动了动，似乎想要回抱一下，但想起这是一个临别的拥抱，亚瑟坚强地忍住了。
　　然后，他听到梅林用着气音在他耳边说道：“我会回来的，在你成为卡梅洛特的王时。”
　　“……好吧。”亚瑟板着脸，哼道：“要是你没来……梅林·安布罗斯，你知道后果的。”
　　梅林耸了耸肩，他还真不知道。
　　两个月后。
　　绣着黄金之龙的旌旗在风中飞舞，初升的太阳徐徐将光芒洒下大地。
　　号角声响起。
　　卡梅洛特的臣民站在王宫之外，王公贵族则站在王宫礼堂之中，静待仪式的开始。
　　今天，是年仅二十岁的王子亚瑟·潘德拉贡加冕为王的日子。
　　金发碧眼的王子没有像其他国家的新王一样，奢华累赘的服饰穿一身。崇尚骑士精神的新王身穿银甲，身披红色披风，就如同卡梅洛特每一位备受尊敬的骑士一样。
　　卡梅洛特的旗帜高悬眼前。
　　按照传统，他将由卡梅洛特国内教会的首主教加冕。
　　亚瑟的脸色冷硬，首主教还没有到只是一小方面，最重要的是，那个据说会在他加冕仪式上现身的梅林，他没有来！
　　他、没、有、来！
　　就在人群开始传递出不安的讯息，猜测是不是教廷有意如此的时候，王宫外忽然传来阵阵的惊呼声。
　　惊呼声如海浪一般涌来，随着那人的到来，惊呆了全场。
　　白色镶金纹的长袍垂至地面，荆棘冠冕之下，是一双蔚蓝色的眼眸。他的手中握着一人高镌刻精美符文的圣歌斐木权杖。他的身后，卡梅洛特教会首主教尾随其后，神情恭敬。而后是两排身穿黑衣的教士，浩浩荡荡地走过人群。
　　“上帝啊……”身穿华服的莫甘娜低声惊呼，“梅林！”
　　亚瑟呆愣地看着缓步向他走来的人。
　　教廷之中，何人有资格着白？
　　唯有教宗以及十三年前被册封的圣子。
　　而五天前，教廷宣布，第五十一任教宗圣奥德里奇退位。
　　年仅十八岁的圣子艾默瑞斯继位，被尊称为圣艾默瑞斯。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白袍青年黑发上戴着的荆棘冠冕。
　　历代教宗戴着的冠冕为白底尖形的主教冠，唯有新上任的圣艾默瑞斯，戴着的是当初神迹下被赐予的荆棘冠冕。
　　所以，这个人是……？！
　　而与梅林还算熟悉的众骑士则面面相觑，他们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说好的医师学徒呢！！
　　教士的队伍在台阶下停下。
　　梅林拾阶而上，走到了亚瑟的面前。
　　他扫了一眼呆愣的众人，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吾名艾默瑞斯，代表教廷而来。”
　　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纷纷行礼。
　　梅林，或者说是教廷第五十二任教宗圣艾默瑞斯伸手捧起王冠。
　　他看向亚瑟，而亚瑟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才反应过来，然后慢慢地跪下。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一片，前世与今生的记忆混做一团，他几乎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但他听到了梅林的声音。
　　庄严而肃穆。
　　“亚瑟·潘德拉贡。”
　　“你愿意庄严承诺并宣誓，依照律法来统治卡梅洛特的人民吗？”
　　亚瑟回过神来，他不禁抬眼看了一眼梅林。以着他的角度，只能够看向梅林的下颌，但就像是定心剂，所有的错乱都回归了原位。
　　于是，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平静地回答道：“我在此庄严承诺。”
　　“你愿意善用权力维护律法与公正吗？”
　　“我愿意。”
　　“在此，以神圣律法所赋予我的权力——”梅林的目光扫过礼堂的众人，掷地有声，“我宣布，亚瑟·潘德拉贡为卡梅洛特的王。”
　　他将王冠戴在亚瑟的头上，而后高声道：“国王万岁。”
　　“国王万岁！”
　　山呼海啸之声中，亚瑟默默地盯身旁的梅林。
　　梅林挑了挑眉，“惊喜？”
　　“明明是惊吓！”
　　不过……
　　“你赶上了，很好。”
　　亚瑟撇头，嘟囔了一句。
　　梅林笑了。
　　半年后，卡梅洛特以为先王复仇为名发兵阿玛塔。
　　又五个月，阿玛塔归入卡梅洛特的版图中。
　　公元521年，亚瑟·潘德拉贡一统阿尔比恩。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梅林从医师学徒摇身一变成了教廷的教宗，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虽然对大部分人而言有些难以消化，但对于亚瑟而言，只要梅林还是梅林就不是问题。
　　最多他那一层身份在，他没有办法随便欺负梅林了。
　　当然，自从这一世重遇梅林，亚瑟就一直在吃亏。梅林比上辈子自在多了，用起魔法来也没有什么禁忌，时不时就将他的国王挂在天花板上，实在令人发指！
　　但对比一下上辈子小心隐藏，活得并不快活的梅林，亚瑟觉得，他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他喜欢和梅林并肩战斗的感觉，战场上，他永远不用去担心自己的后背，因为梅林会一直守着他。
　　虽然有着另一层艾默瑞斯的身份，但在和教廷沟通一下后，教宗的事务再一次落在前任教宗圣奥德里奇的身上，而梅林则以着大法师的身份，跟随在亚瑟的左右，与他一同征战。
　　梅林的学生，在亚瑟看来十足碍眼的萨拉查·斯莱特林常常伴在左右，还有梅林护卫骑士团的成员，混血巫师兼圣骑士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女巫兼骑士罗伊纳·拉文克劳，以及出身平民但有着相当高医药天赋的年轻女巫赫尔加·赫奇帕奇。
　　亚瑟一度觉得他们四个很碍眼，不过当他们四个成了师兄妹，而戈德里克更是时不时拽走萨拉查来一个四人魔法小聚会时，亚瑟就觉得他们不是那么碍眼了。
　　值得一提的是，鉴于萨拉查是从小养在梅林的身边，他是四个人的师兄。
　　公元522年，休养生息一年之后的卡梅洛特出兵北方大陆。
　　战事胶着，但在教廷的舆论把控，更兼阿尔比恩军队精兵强将，胜利的天平正逐步向卡梅洛特倾斜。
　　为了抵挡卡梅洛特的进攻，北方皇族甚至以重金求得邪恶巫师出手。
　　然而，正如曾经的加百列所言，这个时代不会有比艾默瑞斯更加强大的法师。与其说他使用的是魔法，不如说先知的法术更趋向于神术。
　　而在对抗邪恶巫师的战斗中，梅林的四个弟子——萨拉查·斯莱特林，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罗伊纳·拉文克劳以及赫尔加·赫奇帕奇声名鹊起，成为巫师眼中毋庸置疑的二代领袖人物。
　　而斯莱特林这个姓氏并不常见，那是奥克尼王国公爵的姓氏。联想到亚瑟王在一统阿尔比恩时这个家族曾经遭受的打压，很容易让人去猜想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真正身份。
　　这并不是值得隐瞒的事情。
　　萨拉查的确出身斯莱特林家族，父亲卡洛斯·斯莱特林和母亲娜瑞尔·斯莱特林在十多年前死在了家族的内斗中。
　　但他并没有趁势接手这个庞大的家族。他视庞大家族的权势如敝履，在为父母报完仇之后，扬手离开，当众宣称——
　　“我是萨拉查·斯莱特林，不是斯莱特林家族的萨拉查。”
　　公元527年，随着北方大陆诸国的逐步沦陷，就在北方大陆即将并入卡梅洛特的版图时，东方大陆发生了一件看起来并不起眼，但足以演变成震动东方大陆的事情——
　　斯瓦兹沃特王国首席骑士，凯斯勒家族族长的亲弟弟尼古拉斯·凯斯勒被人刺杀而亡。而现场留下的证据，直指卡梅洛特。
　　显然，很多人认为，在卡梅洛特进攻北方大陆的同时派人窥伺东方大陆，行动中被巡视边境的尼古拉斯·凯斯勒遇到，进而将其灭口。
　　尼古拉斯·凯斯勒固然是能够以一当十的优秀骑士，维森异族闻之色变的格林猎人，但蚁多啃死象，再者卡梅洛特的骑士亦是训练有素。
　　卡梅洛特一方觉得莫名，不管所谓的证据如何言之凿凿，他们正忙着与北方大陆交战，疯了才现在就撩东方诸国最强的斯瓦兹沃特。不是他们做的他们不会承认，但若是因此斯瓦兹沃特与卡梅洛特交恶，他们也不怕。
　　亚瑟就是这么想的。
　　但梅林却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他吩咐教廷的人去查探事情的真相。
　　亚瑟不知道原委，但梅林却清楚地知道，东方七大国中，斯瓦兹沃特在肖恩·弗罗伊斯特继位后便是教廷的同盟。肖恩一直不满皇室历来的残酷统治，肆意以人类或是维森的生命取乐。为此，他在斯瓦兹沃特推行了诸多新政。
　　肖恩曾是梅林认为可堪为帝的人选。
　　再者，没有谁想要与黄金巨龙搏斗。
　　肖恩不是坎哥拉，他返祖的是远古巨龙皇族的血脉。
　　就在流言沸沸扬扬的时候，卡梅洛特在北方大陆的军营之中，却出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带着胡渣下颌的男人。
　　梅林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十分惊讶，然后将他带到了亚瑟的面前。
　　来人拉下兜帽，露出一张俊美冷硬的面容来，绿色的眼眸就像是被冰雪覆盖的荒原，不知何时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亚瑟的神情严肃起来，缓慢地说出来人的名字。
　　“肖恩·弗罗伊斯特。”亚瑟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我以为，那一件刺杀是显而易见……”
　　“我知道。”肖恩的神情平静极了，他冰冷而平静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是谁夺走了我的格林。”
　　是的，他知道。
　　甚至于当尼克在围杀之下渐渐死去的时候，身在王宫的肖恩感受到了相同的痛苦。
　　他找回了他的格林，但他却再也无法睁开他的眼睛。
　　现场的证据看似天衣无缝，但肖恩只要置身其中，他就能够清楚地感应到尼克所感受到的情绪——震惊，失望，痛苦以及遗憾。
　　除了教廷寥寥几人外，无人知道他返祖了黄金巨龙的血脉。而除了他和尼克彼此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们是灵魂的伴侣。
　　在那些人为了所谓的未来，为了所谓皇室血脉的延续，为了各种各样趋于利益的原因而选择害死尼克的时候，他们同时害死的还有他们的国王。
　　为了这个国家，他和尼克努力了那么多。
　　他们试图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构建能够让每一个人安全而公正生活的国度，他们试图保护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
　　权力与义务，他们尽量做到了最好。
　　而这就是回报。
　　肖恩懒得去调查究竟有多少人牵扯其中，有多少人出工出力，有多少人视而不见——他不会去亲自夺取他们的生命，因为他们亲手选择的命运会将他们扯下深渊。
　　亚瑟沉默片刻，轻声道：“节哀。”
　　他认得肖恩的眼神，虽然他没有想到他和尼古拉斯·凯斯勒原来还有着这一层关系，但失去挚爱的痛苦令他感同身受。
　　肖恩扯了扯嘴角，冷彻的目光看向梅林，道：“南方六大国已经被教廷完全把持在手中了吧？”至于那些生存在大国夹缝中的小国，肖恩提都没提。
　　梅林眨了一下眼睛，点头。
　　教廷圣地本就扎根在南方大陆，那里是大陆信仰的中心。在教廷有心的潜移默化之下，只要亚瑟能够打下东、西、北方大陆的版图，南方诸国将会顺势臣服。
　　“东方诸国的实力才是四方大陆中最强大的。”肖恩平淡地阐述道，“皇室有猎犬怪作为近卫队，军队中更是混有各种强大嗜血的维森，那并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对付的。最重要的是，东方诸国一直有收留巫师的习惯，国内不乏强大的巫师。硬拼下来，卡梅洛特即使能够胜利，也是惨胜。”
　　“肖恩……”梅林欲言又止。
　　肖恩扯了扯嘴角，目光直视亚瑟，一字一句地问道：“亚瑟·潘德拉贡，你能够公平对待每一个臣民，无论他们是人类、维森、巫师还是异族吗？”
　　亚瑟直视肖恩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发誓。”
　　肖恩笑了一下，道：“北方诸国已经没有反扑的力量了，最多三个月，北方大陆就会并入卡梅洛特的版图中。最迟一年，我会让东方诸国乱起来。”
　　“……你不必如此。”亚瑟沉默了一下，道：“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我不是为了你。”肖恩挑眉道，“我曾经想用潜移默化的方式给斯瓦兹沃特公平与公正……”
　　但现在的他却想要将自己的伤痛带给每一个染上格林之血的人。
　　爱情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但尼克之于他，并不仅是爱人。
　　他是他的家人，兄弟，挚友，最忠诚的属下以及半身。
　　他发誓效忠于他，他发誓爱他，如敬他的君王，如爱他的丈夫。
　　肖恩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将兜帽戴上，冷淡地道：“亚瑟王，你自己把握时机吧。”
　　“肖恩！”
　　他的话里有着某种不祥，梅林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给我一个祝福吧，先知。”肖恩侧过头，深绿色的眼眸看向梅林，慢慢道：“让暂时的生与死界限不会阻拦我和尼克的重逢。”
　　梅林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的蓝眼睛中渐渐盈满泪水。
　　他感觉到了——
　　肖恩灵魂之上一刻不曾停止的思念与伤痛。
　　“我……祝福。”梅林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声线中带着某种破碎，“请吾主怜爱眼前之人，让他能够和他的爱人重逢，命运会为你们见证，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横亘在你们之间。”
　　“你们终将重逢，相爱，相守。”
　　“……谢谢，艾默瑞斯。”肖恩笑了一下，“这是我所听到的，最好的祝福了。”
　　肖恩走出大帐。
　　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那里。
　　那人转过身，向肖恩行了一礼，道：“殿下。”
　　“你是……坎哥拉。”肖恩的眼珠动了一下，“这个是艾苏萨吧。”
　　坎哥拉的肩膀上，一只白色的小龙用力地扇动了一下翅膀，又嫩又细地“嗷”了一声。
　　没有谁能够比巨龙本身更能够体会到肖恩身上的龙威，这让坎哥拉发自内心地敬畏与喜悦，但与此同时，他还能够感觉到肖恩身上冰冷死寂的情绪，这使得坎哥拉的喜悦大打折扣。
　　坎哥拉忍不住问道：“没有办法了吗，殿下？”
　　肖恩只是微笑了一下，道：“这是我的选择。”
　　他在坎哥拉的目光中离开军营，走进树林。片刻之后，夜空中，黄金巨龙在月光下展开双翼，高飞远去。
　　看着巨龙远去的背影，坎哥拉仰起头，发出长长的啸声。
　　如同祭奠。


第58章 
　　公元527年7月，北方大陆正式并入卡梅洛特版图。
　　同年，东方大陆风云变幻，国与国之间摩擦不断，皆是为了一个传说中的宝藏。
　　金银宝石是那个宝藏最寻常的点缀，真正让人疯狂的是里面收藏着能够让人获得无上力量和权柄的宝物——传说中的圣杯，还有曾弑杀耶稣基督的朗基努斯之枪。
　　据肖恩·弗罗伊斯特一次“酒后失言”，尼古拉斯·凯斯勒死前并非巡视边境，而是找到了打开宝藏的七把钥匙之一。而随着尼古拉斯的死亡，钥匙不知所踪。
　　诸多似真似假的传言围绕着宝藏，最终令东方大陆彻底陷入了疯狂。
　　公元531年，卡梅洛特拿下东方大陆。
　　同年，南方诸国归顺，自此，大陆一统。
　　亚瑟·潘德拉贡，梅林·安布罗斯，或者说是圣艾默瑞斯，这两个人注定被历史铭记。
　　统一了大陆，梅林又一次为亚瑟加冕。
　　这一次，他为整个大陆的帝王。
　　然后，他的婚姻和子嗣的问题被提上了日程。
　　当初在打仗的时候，亚瑟用军务繁忙将试图给他塞某某贵族小姐的人都怼了回去。现在大陆一统，是时候关注陛下的婚事了。
　　然后，亚瑟一脸认真地表示，继承人的问题是该解决了。
　　亚瑟的话，直接震呆了少数知道他和教宗一二事的知情人，看向他的目光犹如在看负心汉。尤其是梅林四个弟子，要不是戈德里克拉了一把，这个平日里稳重寡言但一遇到亚瑟和梅林的事情分分钟变喷火龙的萨拉查撸袖子就要上了。
　　然而，第二天，亚瑟就提溜着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表示这就是他王国的继承人。
　　众人面面相觑。
　　少年穿着和亚瑟相同款式但小一号的银甲红披风，一头金发灿烂，绿眸明亮，看上去跟亚瑟有差不多五分相似。而这个人，恰恰是众人都知晓的。
　　莫德雷德·墨格温，亚瑟王皇姐莫甘娜与卡梅洛特一位贵族骑士的长子。因其与亚瑟王相似的容貌而让人怀疑莫甘娜与亚瑟王之间是否存在私情，但在莫甘娜真实的身世曝光后，无人在提及莫德雷德的身份问题。
　　莫甘娜虽然震惊于自己竟是尤瑟王的私生女，但彼时尤瑟王死去多年，她和亚瑟的感情深厚，就渐渐放下过往。
　　亚瑟也是惊奇的，在莫甘娜宣布长子的名字为莫德雷德的时候。他本以为是同名，但在看到那孩子的时候，亚瑟就意识到，他就是莫德雷德。
　　哪怕发色瞳色甚至长相都改变了。
　　命运已经改变，曾经杀死他，也被他杀死的莫德雷德变成了他的外甥。
　　他们血脉相连。
　　而在他决意和梅林在一起，不会迎娶任何一位王后的时候，他需要莫德雷德的优秀。
　　而事实证明，那确实是一个优秀的骑士，以及，未来的君王。
　　亚瑟当众赐予莫德雷德潘德拉贡这个姓氏，册封其为皇太子。
　　亚瑟已经计划好了，在莫德雷德二十岁之前，一定将他调教好。然后，他就将王位交给莫德雷德，与梅林一起去走走看看。
　　梅林也会在那个时候将教宗的位置传给别人，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事情。
　　他们可以一起在霍格沃茨住上一段时间。
　　在战争结束后，萨拉查他们四个就萌生出了办一所巫师学校的主意。
　　于是，萨拉查强行征用了斯莱特林的祖产，一栋建在黑暗森林旁，占地足有30英亩的城堡。值得称道的是，那里人迹罕至，紧挨着的黑暗森林和幽静之湖中盛产巫师用来施法、熬煮魔药的各种材料。
　　他们甚至请来了梅林帮助他们改造城堡。
　　他们以自己的姓氏命名四个学院，按照自己的喜好招收具备巫师天赋的学生。他们还想要请梅林做学校的校长，但是梅林拒绝了。
　　那是他弟子们钟爱的事业，他会帮助，但不会承担。
　　坎哥拉倒是对这所巫师的学校很感兴趣，在学校成立之后就带上艾苏萨一起住到了霍格沃茨。
　　亚瑟得说，看萨拉查为人师表是一件非常……解气的事情。
　　他可还记得，当初那小子是如何奋力夹在他和梅林中间的。如今他被一群小崽子吃得死死的，亚瑟乐见其成。
　　亚瑟没有想到的是，这还算顺遂的日子只过了五年。
　　公元536年6月5日，梅林从噩梦中惊醒。
　　他“看”到了大地裂开，吞噬了大陆上所有人类。
　　很快，有消息传来。
　　阿尔比恩大陆的卡姆兰河谷地发生了震动，当众裂开了一道黑色的缝隙。缝隙中有东西在不断撞击着什么，整个卡姆兰被鬼哭厉啸之声所笼罩，昭示着灾厄即将降临。
　　亚瑟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一下，因为卡姆兰这个地名，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上辈子，他就是在那里被莫德雷德刺伤，龙息之剑的碎片渐渐逼近他的心脏，最终夺取了他的生命。
　　梅林说，那是地狱的恶魔想要突破地狱与人间的界限，来到大陆之上肆虐。
　　他看向亚瑟的时候，目光沉静，已然有了决断。
　　亚瑟没有说话，只伸手握住了梅林的手。
　　是了，他们都决定了。
　　离开卡梅洛特之前，亚瑟将莫德雷德唤来，亲手将国王的印章交在他手上。恶魔不是普通人类骑士能够斩杀的存在，未免无谓的伤亡，亚瑟强硬地拒绝了所有人的随行，命令骑士们配合巫师、教士保护臣民。
　　教廷的人已经行动起来，能够使用圣力的圣骑士们正向卡姆兰河谷赶来。有巫师配合他们行动，但想要从大陆之南赶到大陆之西，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
　　三天，已经有些迟了。
　　亚瑟和梅林来到了卡姆兰河谷。
　　亚瑟的佩剑是王者之剑。
　　这是在他统一大陆，颁布了适用于所有种族法律并大力推行卓有成效的时候，卡梅洛特王城之外的湖水中走出一位美丽的精灵，一块镌刻着精灵族语言的巨石出现在湖畔，一把剑就插在巨石之中，只余下剑柄。
　　精灵说，此剑献给真正的王者。
　　当亚瑟当众拔出剑的时候，巨石变成了完美的剑鞘。
　　这把剑，既是石中剑，又是王者之剑，足以斩杀恶魔。
　　亚瑟和梅林并没有命令国内强大的巫师异族一同前来，但当他们赶到卡姆兰的时候，亚瑟看到了最开始追随于他的十二圆桌骑士，而梅林看到了他的两个弟子，萨拉查·斯莱特林和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以兰斯洛特为首的圆桌骑士向亚瑟单膝跪地，骑士身上原本的卡梅洛特徽章或是家族的印记都被他们舍弃，他们不再是王国骑士，而是专属于亚瑟·潘德拉贡的骑士。
　　他们愿意与他们的王，同生共死。
　　萨拉查早已不是当初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的小羽蛇妖，在漫长的战争中，他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黑巫师。
　　他优雅，沉静，冰冷，毋庸置疑的强大。
　　有人说，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眼睛是冰冷的漩涡，里面是锋利的刀，哪怕看你一眼就会被割伤。那么，他们一定是没有看到此时的萨拉查。
　　萨拉查目光温和，冲梅林行了一礼，道：“老师。”
　　而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一如多年之前，笑起来的模样晴空万丈，哪怕面前荆棘遍地，却依旧笑容灿烂。
　　他同样叫梅林老师。
　　萨拉查和戈德里克的手握在一起。
　　“你们不应该过来。”梅林的眉头蹙起，“你们还有孩子。”
　　“西奥多，我让人送去霍格沃茨了。”萨拉查想起自己的孩子，不由地笑了一下，道：“希望罗伊纳和赫尔加不会因为我们而迁怒他。”
　　“我敢保证，罗伊纳和赫尔加一定会喜欢他的。”戈德里克撩了一下自己灿金色的头发，笑容满面，“鉴于我的孩子有着和我一样惹人喜爱的发……嗷!”
　　挨了一肘子的戈德里克揉着疼痛的肋骨，敢怒而不敢言，只小声地嘀咕道：“萨尔，你变了，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温柔的萨尔了。自从有了西奥多，我的地位直线下降。”
　　萨拉查睨了戈德里克一眼，愚蠢的狮子，真难以想象他觉醒的竟然是精灵的血脉。
　　金发，还有萨拉查十分笃定西奥多会拥有的绿眸，合起来不就成了亚瑟·潘德拉贡的翻版了吗。哪怕现在的萨拉查足够优雅，对于他老师选择的人能够心平气和，但这不代表他不记恨他当年数次与他争夺老师的事情！
　　西奥多，拉丁语意为“上帝的礼物”，是萨拉查和戈德里克的儿子。
　　是的，儿子。
　　当然，巫师之中并没有魔药能够让男巫生子，而羽蛇妖或是精灵也不是什么雌雄同体的存在。但西奥多，确确实实流淌着他们的血脉，毋庸置疑的亲儿子。
　　一年之前，在一次平定妖精叛乱中，萨拉查和戈德里克救下了一个年幼的精灵。这个精灵来自阿瓦隆，在送她回到阿瓦隆时，他们受到了阿瓦隆众精灵的热情款待。
　　直到那时，他们才直到，他们救下来的精灵是罕见的光之精灵，与精灵王是同一族的，算是精灵中的皇族。唯有同源的力量才能够唤醒沉睡的精灵王欧泊朗，这个小精灵是全体精灵乃至阿瓦隆的希望。
　　为此，精灵族的长老给了他们一个觐见圣树的机会。
　　精灵族的圣树即是精灵族的生命之树，在还没有阿瓦隆存在的时候，精灵就是生命之树上的果实。但当圣树撑起了阿瓦隆的结界，精灵王陷入沉睡之后，生命之树就不再结果了。
　　精灵族开始与其他被接进阿瓦隆中的异族通婚繁衍。
　　圣树是阿瓦隆的基础，圣树的所在地是禁地中的禁地。
　　但不知为何，精灵族给了他们觐见的机会，并示意他们将鲜血和魔力灌入树根之下后，圣树的一根枝桠上结出了一颗……长得像是果子却实际上却是个蛋的东西。
　　咳，不是东西，是他们的儿子！
　　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做不得假。
　　哪怕儿子还是颗蛋，但戈德里克仍是笑成了傻子。当然，萨拉查也很高兴，但不会笑得像是戈德里克那样毫无形象。
　　对着一颗蛋，两人想遍了名字，最后甚至想到了“梅林”——给儿子取和家中长辈一样的名字并不是一件稀奇事。还是梅林哭笑不得地阻止，给孩子取了西奥多这个名字。
　　上帝的礼物，不是吗。
　　西奥多是个吃货，萨拉查觉得，兴许是混了戈德里克的血统，这颗果子蛇蛋傻傻分不清的儿子格外能吃魔力。好在无论是萨拉查还是戈德里克，他们的魔力算是当世罕见的雄厚，再加上血脉相连，两人就轮流揣着蛋，让他能够随时汲取父方的魔力。
　　但即使如此，一年了，他还是没有破壳。
　　比萨拉查当初难缠多了。
　　不过，鉴于当初供给萨拉查魔力的是一位炽天使，父子俩的吃货程度其实不相上下。
　　在风中传来消息，得知卡姆兰出现地狱之门的时候，萨拉查和戈德里克并没有在霍格沃茨的城堡。但萨拉查以着最快的速度用信物开启了霍格沃茨的防御法阵，禁止城堡里的人外出。
　　而他的孩子，他则将他装在挂坠盒中，而后派人送去霍格沃茨。
　　除了罗伊纳和赫尔加，没有人能够开启挂坠盒。
　　如果罗伊纳和赫尔加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哪怕危险重重，她们也会赶过来。但，这种近乎必死的战斗何必让两位女士冲锋陷阵。这不是轻视，而是爱护。
　　梅林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拥抱了一下他的两个弟子。
　　“那就一起吧。”
　　空气中，响起类似于玻璃破碎的声音。
　　大地裂开的缝隙中，阻拦被撕碎，黑色的烟雾猛地窜出。
　　梅林举起手中的权杖，耀眼的白光交织成网，狠狠地压下。
　　黑雾撞在了白网之上，发出“嘶嘶”的声音，白烟飘出，惨叫声响起。而后黑雾落地，化作一个个狰狞的怪物。
　　只是小角色而已。
　　梅林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缝隙之中，涌动着某种格外危险的气息，那股气息，似曾相识。
　　就在众人拼死将那些小喽啰收拾干净的时候，一只手探出了缝隙。
　　白皙而修长。
　　亚瑟眸光一利，举起王者之剑就砍。然而，剑刃砍在那只白皙的手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雪亮的剑身上竟裂开了蛛网似的裂缝。
　　那只手的主人继续攀爬，他缓缓地露出一张俊美而妖冶的面庞来。
　　梅林的眼瞳猛地收缩，脱口道：“莫斯提马！”
　　紫色的眼珠扫了一眼众人，他咧嘴一笑，慢吞吞地道：“原来是小先知啊。加百列殿下呢，殿下没有过来吗？”
　　梅林咬牙，要是加百列殿下在，他们何至于如此狼狈。
　　殿下他，在交给他萨拉查之后就离开了，再没有出现过。
　　“什么啊，原来不知道啊。”莫斯提马失望地说道，而后他的眼眶倏地变成全紫色，他的嘴直接咧到了耳根处，一声尖啸，在场还活着的人类就耳朵流血地倒下。
　　他们的身体抽搐着，虽然还没有死，但离死期已经很近了。
　　莫斯提马的脚，踩在了大地之上。
　　不同于当初只是一缕意识寄在那个巫师的身上，只能够在殿下的力量下分崩离析。
　　虽然很细微，但是莫斯提马发现了，殿下受伤了。
　　哈，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为了能够将那颗耀眼的星辰抢回地狱，收到意识回馈的记忆，莫斯提马立刻着手准备真正降临。
　　殿下没有来不要紧，他可以慢慢地找。
　　莫斯提马舔了舔嘴唇，喃喃道：“不要急，不要急……”十万年都等下来，不差这一两天。
　　就在他迈开步子的时候，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凭空而生，狠狠地将他压倒在地。
　　他的骨骼在呻吟，他的魔力在溃散，他的灵魂在撕裂。
　　“啊啊啊啊——！！”
　　莫斯提马哀嚎出声。
　　他的身体猛地化作一团紫色的雾气，倏地涌入了那道裂缝中。
　　真身降临还没有十秒的时间，莫斯提马重伤，狼狈地逃回了地狱。
　　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他的怒吼：“上帝，明明是天堂违约在先！！”
　　没有人回答，但地面上的裂缝却在缓缓弥合。
　　片刻之后，恢复如初。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随后是清澈的水流漫过地面上或是死亡或是重伤昏迷的人。
　　白皙纤细的足踝踩在水波之中，鲜血并没有在清澈的水流中弥漫开来，澄澈得如同清晨潺潺流淌过山峦的溪流。
　　比戈德里克亦或是亚瑟更加纯粹而灿烂的金色长发长到蜿蜒至地，华美的白银额冠戴在金发上，眉心处缀着水滴状的白色宝石，金发间是尖尖的耳朵，浅色的眼瞳是溪流中晕染开来淡淡的一抹蓝。
　　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但水波簇拥着他，让他的赤裸的双足避免沾染任何脏污。
　　若是瑞德在此，一定会惊讶地发现，眼前美丽如初晨第一抹阳光的精灵，与精神世界里壁画之上，世间的第一个精灵，精灵族的王者欧泊朗一般无二。
　　浅色的瞳孔看向眼前气若游丝，俨然重伤垂死的几人，轻喃道：“加布的力量。”
　　水流涌起，瞬间吞没了地面上的一切。
　　待得水流无声退去之时，精灵王已然不见了踪影。而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仍未断气的几人。
　　卡梅洛特的王城之中，莫甘娜看着眼前熄灭的烛火，忽然失声痛哭。
　　丧钟响起——
　　莫德雷德·墨格温·潘德拉贡抹了一把脸，颤抖着手将王国的印章戒指戴在了手指上。
　　现在，是他承担起舅舅交给他的国家了。
　　霍格沃茨中，原本因为两位男士忽然开启霍格沃茨防御法阵，还让她们无法赶到老师身边而愤怒不已的两位女士正在咬牙切齿地抱怨那两个自作主张的混蛋。
　　赫尔加正在快速地翻着魔药书，鉴于两位男士以女士不得参战的原因将她们排斥在外，她准备研究出一种变性药剂，让那两个自大的混蛋变成娇滴滴的女士！
　　忽然，某种联系断开的感觉倏地在心中涌起。
　　罗伊纳瞪大眼，她颤抖着看向赫尔加，眼中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不安与恳求，她小声地道：“霍格沃茨的阵法是不是出现问题了，赫尔加，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萨拉查和戈德里克了？”
　　赫尔加手指微颤，手下的魔法书发出“嘶啦”的声音。
　　褐发的女巫慢慢佝偻下身躯，她捂住脸，失声痛哭。
　　公元536年6月6日，一统大陆缔造无上伟业的永恒之王亚瑟·潘德拉贡和光明教廷第五十二任教宗艾默瑞斯，即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魔法师梅林·安布罗斯宣布失踪。
　　虽然这个“失踪”在某种意义上是死亡，但全大陆的臣民都坚信，他们的王和大法师仍在某个地方活着。
　　亚瑟·潘德拉贡是永恒之王。
　　艾默瑞斯则是永恒教宗。
　　同一日，罗伊纳·拉文克劳接手霍格沃茨校长的位置，宣布前校长兼格兰芬多院长和斯莱特林院长偕同外出冒险，归期不定。
　　“一定是法阵的感应出现了问题。”罗伊纳的脸色苍白，声音干涩近乎凄厉，“我不相信他们会出事！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无论是一年还是十年，他们一定会回到霍格沃茨，回到我们的家！”
　　“啊……”赫尔加握住罗伊纳的手，努力笑着回应，“我也相信。”
　　相信，萨拉查和戈德里克一定会回家。
　　无论过去多少年。
　　霍格沃茨都会等着他们回家。
　　奥克尼郡，斯莱特林城堡。
　　“挂坠盒？”斯莱特林的现任家主纳尔逊·斯莱特林挑着金底镶绿宝石的挂坠盒，神情讥诮，“那个人说了什么没有？”
　　“还没有。”下面的人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道。
　　“呵，不愧是萨拉查·斯莱特林忠心的狗。”他的神情间带着浓浓的厌恶以及努力试图掩藏起来的嫉妒，慢吞吞地道：“听说，他和格兰芬多一起失踪了？”
　　按照血缘上的关系，纳尔逊和萨拉查·斯莱特林是堂兄弟。只是，在他父亲为了家主之位牺牲掉卡洛斯，而娜瑞尔复仇时害死了他的母亲时，他和萨拉查之间的仇怨就无法解开了。
　　而当萨拉查声名鹊起，族中长老甚至有意让萨拉查回到家族，继承家主之位的时候，哪怕他最终拒绝了而家主的位置落在了他的头上，那只会让他对萨拉查的存在更加嫉恨。
　　萨拉查不要的东西才轮到了他。
　　“是的。”下头的人恭声禀告，“但我们的人探得消息，他们应该是和梅林一道，最终死在了卡姆兰，只是尸骨无存。”
　　“……死了？”纳尔逊似乎是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年来一直有意无意打压斯莱特林家族的人就这么死了，但他的脸上很快就露出笑容来，只是笑容里带上了阴狠之意。
　　“死了好。我想到了一个让斯莱特林重新走上巅峰的主意。”纳尔逊睨着手指间挂着的挂坠盒，“而这个，很有用。”


第59章 
　　身体被摇晃着叫醒，随即怼到眼前的就是一件藏蓝色的西装外套，斯潘塞·瑞德瞪着棕色的大眼睛傻傻地看着戴安娜，在他妈妈催促下，他慢半拍地接过这件西装外套，然后他恍然意识到历经十年零二十三天，他回到了属于他的时代。
　　在将萨拉查托付给艾默瑞斯之后，加百列用信物开启了阿瓦隆。炽天使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正兴冲冲地想要去找老朋友，却被一棵树吸引住了目光。
　　据加百列所说，那棵就是精灵王欧泊朗心脏所化的精灵族圣树，能结精灵果子的。而在与圣树沟通了一下后，精灵圣树送了加百列一根树枝。
　　加百列刚道了谢，他们的意识就昏沉了一下。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
　　1993年4月19日上午11点，他正身陷裁缝铺中无法脱身。
　　戴安娜毫不留情地叫醒了熟睡的儿子，催促他快点换上这件外套让她看看。
　　当然，大小是并不合适的，但这不妨碍戴安娜审视这个款式适不适合她家儿子。
　　“加百列……”瑞德的嘴唇动了动，他忍不住求助地呼唤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
　　而加百列，虽然被那个时代排斥得有些猝不及防，但以着手环并列第一的权限看了一眼好好放在里头的精灵圣树的树枝，他的心情还不算糟糕。他应了一声，瞧了一眼瑞德手中拎着的西装外套，相当犀利地评价了一句“颜色太老了”，然后建议他换一件酒红色的西装外套。
　　加百列觉得，当初他给他家斯潘幻化的那身西装，就是以那个形象混入维纳斯赌场的那回，那身酒红色西装才是真正适合瑞德的服装。
　　他家斯潘，是很少那一撮能够撑起这个颜色的美男子……好吧，暂时是美少年。
　　滤镜三米厚的炽天使如是表示。
　　瑞德：“……”
　　加百列他，完全没有领会到他求助的意思。
　　最可怕的是，虽然加百列和戴安娜并没有丝毫交流，但精神世界内外，一人一天使竟然达成了可怕的默契，围绕着他的穿着，你一言我一语，达到了无缝连接的地步。
　　瑞德眼神死。
　　哪怕自诩成年人，他还是不怎么擅长拒绝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存在。
　　最终，戴安娜挑选到了目前看来最适合瑞德的西装款式，而颜色，在瑞德细如蚊蚋的表示下，定为了酒红色。戴安娜惊喜地看着儿子，她还以为以着儿子的性格，什么款式颜色都无所谓呢。这会儿提出了酒红色，总算是有那么一点审美了。
　　瑞德耳根通红地扭头，他能说，要不是加百列坚持这个颜色，大有瑞德不听话加百列就给挑个更加骚包的颜色……
　　酒红色其实也不错。
　　哪怕足够成熟，但本质上羞涩内敛的小天才并不是什么张扬的性格。在衣物的选择上，更是奉行低调就好。但显然，无论是加百列还是戴安娜都持有截然相反的意见。
　　裁缝铺前，母子俩暂时分别。瑞德拒绝了戴安娜驱车送他去图书馆的建议，他表示要走着去。而这段时间被自家儿子勤劳锻炼的种种日常刷新了种种印象的戴安娜只当儿子要锻炼身体，她一面欣慰儿子长大了知道经营自己的生活，一面谨慎地询问他是否带够了钱才放行。
　　不容拒绝地，戴安娜将昨天就买好的手机塞到瑞德的兜里。
　　明明生活在现代社会但不知怎么就养成了反电子主义的瑞德抿了一下嘴角，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部时下最受欢迎，但长相跟砖头差不多的黑色摩托罗拉m300手机。
　　他的衣服兜被手机塞得满满登登。
　　沿着街道向市图书馆走去，瑞德并不是十分想要去图书馆里待着，他只是需要静一静。
　　中世纪的十年，给他灵魂之上带来太深的印记。
　　艾默瑞斯，教宗阁下，埃利奥特，还有萨拉查……太多熟知的人停留在过去的世界里，而他却站在时间长河的另一端。
　　他们不像是汉尼拔，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瑞德默不作声地走在街道上，心情有些低落。
　　看啊，就是因为他不可能永远停留在那个时代，所以他将萨拉查的监护权交给了艾默瑞斯。要不然他和加百列就这么突然消失，萨拉查不知会多难过呢。
　　完全不知道有人在阿瓦隆沉睡了一千多年，这会儿要么正年轻力壮精神饱满地满世界溜达，要么撸起袖子重新拿起教鞭，收拾那群不过千年岁月就弱得连最初那批学生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巫师幼崽们。
　　就在这时，额角处如羽毛般轻盈的碰触唤回了瑞德失落的心情。他猛地捂住了额角，棕色的眼眸瞪得溜圆，脱口道：“加百列？！”
　　哪怕是千年前用荣光构造他们身体的时候，加百列要是想要触碰他的时候还得先将他拉进精神世界里，现在……错觉吗？刚才，是加百列的吻吗？
　　“嗯哼。”加百列笑眯眯地应道，而后又在他家孩子软乎乎的脸颊亲了一下。
　　这一回，瑞德算是亲身验证了刚才的猜测。他的耳根又开始泛红，他小声嘟囔了一声，而后有些高兴地道：“加百列的伤势已经全好了吗？”
　　哎呀，他家斯潘可真聪明。
　　加百列鎏金色的眼瞳中笑意更甚。他摸了摸心口处，道：“已经愈合了三分之二，以着这个速度，再有十年就能够完全恢复了。”
　　而他心核之中的占纳西斯之页虽然不再漏荣光了，但充盈了三分之二的荣光，他的实力在八翼主天使和十翼座天使之间。
　　而实力的逐渐恢复让他很多小手段都能够使出来了，比如说，蹭一下他家斯潘软乎乎的脸蛋。
　　而他从阿瓦隆的精灵圣树上取到的树枝还有一个用处，加百列决定留作惊喜，暂时不告诉瑞德。
　　瑞德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他为加百列感到高兴。
　　而下一刻，加百列的话让瑞德面上的笑容微滞。
　　“斯潘，放心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盘腿坐在精神世界里的大床上，加百列身后纯白的羽翼微微舒展，如同宣誓道：“你是我加百列守护的人类。”
　　高高翘起的唇角慢慢收敛，瑞德仍是笑着的，但笑容里却多出了一点羞涩和细微的不自在。他的耳根处又开始蔓延出红色了，他的心跳得飞快，好似下一刻就要跳出他的喉咙。
　　好、好奇怪的感觉……
　　瑞德停住脚步，他忍不住抬手揉脸，好烫啊。他张了张嘴，他想要说点什么，比如感谢加百列的青睐，这对于一个人类而言简直就是荣耀。但他莫名发干的喉咙让他半晌吭哧不出一个词来。
　　他的手心沁出汗渍来，瑞德用力地握了握手指，而后干巴巴地道：“谢谢，加百列。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刚说完，瑞德就想给自己额头一巴掌——他的声音太干涩了，语调也干巴巴的，听上去一点诚意也没有。
　　然而，还没等瑞德一巴掌给自己额头一下，让他莫名成了浆糊的脑袋好好清醒一下，又是轻如羽毛的碰触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精神世界里，是加百列温柔的声音，说道：“好啊。”
　　瑞德彻底当机了。
　　虽然瑞德愣愣地站在街上，目光发直，但精神世界里，那一道加百列也无法推开的那道实木雕花自带拱形门廊的门扉上方，盘绕在门廊上的爬藤枯枝上，冒出了一个细小但是泛着绿的芽苞。
　　加百列并没有注意到那里，他只是在偷笑他家斯潘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用力地揉了揉脸蛋，瑞德重新迈开步子，脚步轻快地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瑞德抬手摘掉了黑框眼镜，露出温润的棕色眼睛。
　　他已经不需要这副眼镜了。
　　就在瑞德准备过马路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车窗摇下，一个中年女人探出头，冲瑞德挥了挥手，道：“男孩，打扰一下。”她的手中摇着一张纸条，“可以告诉我xx街x号怎么走吗？”
　　瑞德看向女人，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小声地道：“加百列。”
　　“嗯。”加百列瞥了一眼轿车，道：“后备箱里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绑得很结实，嘴也堵得很严，正处于昏迷状态。车后座上坐着一个男人，身高在六英尺左右，体重至少190磅。他的手正按在车门内把手处，只要你靠近，他会一瞬间拉开门，将你掳进去。而这边……”
　　加百列扫了一下周围，罕有人至，只要速度够快，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第60章 
　　这里是阿瓦隆，被世人称颂为极乐仙境的所在。
　　精灵的圣树撑开阿瓦隆的结界，将这个世界与人间分隔，不同于天堂或是地狱，这是属于精灵的净土。
　　但在这里居住着的种族并非只有精灵。
　　水泽女仙、独角兽、夜魇、妖精等等，只要是渴望和平而安宁的生活，只要就有机会在阿瓦隆生活。
　　而人类，从不是阿瓦隆的选择。
　　但精灵的圣树之下，却沉睡着四个人类——
　　灵魂上携带着精灵王的祝福，曾经一统大陆，被誉为永恒之王的亚瑟王。
　　人类的先知，教廷的教宗，被誉为永恒教宗的艾默瑞斯，或者说，是梅林·安布罗斯。
　　还有当初曾对阿瓦隆施以援手，得以觐见圣树，人类混血巫师中的佼佼者，萨拉查·斯莱特林和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圣树的生命之力笼罩在他们的身上，缓慢但稳定地净化着高阶恶魔带给他们的伤害，恢复着他们的生命之力。
　　沐浴在圣树光辉之下的荣耀，是阿瓦隆中任何一族都不曾有过的资格。但这四个人是陛下亲自带回来的人类，陛下给予他们的特权，无人能够置喙。
　　阿瓦隆中，时常有精灵专门过来远远地瞧上一眼。
　　距离他们被带回阿瓦隆，人间已经逝去了一千多年，虽然生活在阿瓦隆的生灵被圣树赐福，近乎永生不死，但他们仍是好奇这四个混合着人类气息却得以沉睡在圣树之下的存在究竟何时才能够醒来。
　　最先醒来的是亚瑟。
　　历经两世历练还带有精灵王祝福的永恒之王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是圣树高大繁茂的树冠，每一片叶子就晶莹润泽，薄薄的雾气萦绕左右，慢慢地渗入皮肤之中。
　　亚瑟怔了怔，他倏地转过头，然后就看见了睡在他身旁的梅林。
　　他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眼眶干涩，他想要落泪，却最终伸手抚着梅林的脸庞，兀自微笑。
　　也许他们还活着，也许他们已经死了，在只要梅林还在，就什么都不重要。
　　灵魂上的牵绊是显而易见的，在亚瑟的手指刚刚触及梅林的脸庞时，梅林也睁开了眼睛。
　　双眸相对，梅林忍不住笑了一下，用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亚瑟，早啊。”
　　“不早了，梅林。”
　　亚瑟俯下身，拥抱他的法师。
　　接受自己还活着而人间已经渡过了一千四百多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虽说曾经一统的王朝历经606年就分崩离析，但阿尔比恩并没有分裂。
　　现名为大不列颠的阿尔比恩大陆依旧在潘德拉贡这个姓氏的统治下，哪怕真正的权力已经所剩无几。
　　亚瑟怔了许久，而后轻轻一笑。
　　他当初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够做到的，后人没能守住那个庞大的王国，也不再是他的责任。
　　亚瑟和梅林先一步醒来，但萨拉查和戈德里克仍在沉睡。确定他们的生命体征还算稳定后，梅林放下心来。
　　就在亚瑟和梅林商量着就留在阿瓦隆还是到外界走一走，继续他们当年夭折的旅途时，梅林忽然怔了怔。
　　心底，像是有什么轻轻拨动。
　　梅林的嘴唇动了动，小声地吐出了一个词来：“霍格沃茨。”
　　当初以他的鲜血和魔力构建的法阵正在呼唤他们。
　　这里的他们，特指梅林还有萨拉查及戈德里克。
　　不过，鉴于正在睡着不知何时能够醒来的两人，成功接收到欢欣狂舞情绪的唯有梅林。
　　梅林握住亚瑟的手，轻声建议道：“不如，先去霍格沃茨瞧瞧？”
　　1938年9月1日，正是英国魔法学校霍格沃茨新生入学的日子。
　　十一岁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穿着黑色的巫师袍站在新生队伍的中间，分院仪式正在进行，这决定他们今后七年学习生活的学院。
　　作为一个父母不详，在孤儿院长到十一岁却因为魔法的天赋被人当做怪胎恶魔的孤儿，汤姆不能放过任何改变他命运的机会。他不后悔抢夺别人的东西，不后悔吊死那只该死的兔子来威慑那群小崽子，但一些示弱服软是必须的。
　　在他看着被邓布利多烧毁的衣柜，不得不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忏悔时，他想到的是以后。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欺侮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礼堂的正前方，带着尖顶巫师帽的中年女巫拿着一顶破旧的带着补丁的灰色巫师帽，她根据名单让一个个新生坐在高脚凳上，这顶会说话的巫师帽停留在新生的头顶片刻就会报出学院的名字来。
　　神奇的手段。
　　但是，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汤姆这样告诉自己，他试图佯作平淡，却在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时，身体渐渐僵直。而当女巫叫出他的名字时，汤姆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同手同脚地走到前面，坐在高脚凳上。
　　破旧的巫师帽落在他的头上。
　　汤姆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放松放松。】汤姆的脑袋里响起一个欢快的声音，【很好，我看看……梅林啊，是你！】
　　脑子里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起来，【我一直一直一直在等你来到霍格沃茨，梅林保佑，你终于来了！！】
　　汤姆懵住了。
　　而等待分院的全体霍格沃茨学生，以及上方坐着的校长教授们也愣住了。
　　分院帽疯了？！
　　原本那顶脏兮兮的分院帽就足够大，戴在十一岁的小孩子头上能够盖得只剩下小半张脸，这会儿一抽风，帽檐直接糊在了汤姆的脸蛋上，狠劲儿蹭。
　　下方的学长们，不管是哪个学院的，这会儿都看呆了。
　　有人小声地“嘶”了一声，惨不忍睹地捂住脸，嘀咕道：“我同情他。”
　　但不约而同浮上心头的却是疑问——
　　这个新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里德尔？
　　他们并没有听说巫师界有过这样的姓氏。
　　还是一旁的女巫轻轻敲了敲帽檐，小声地道：“分院帽先生，请尽快分院。”
　　【哦哦，对了，分院。】分院帽热情洋溢，【亲爱的，你想去哪个学院？斯莱特林还是格兰芬多？】
　　什么？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
　　除非他想有朝一日被萨拉查或是戈德里克找茬，保险起见，还是这两个学院最安全。
　　他可以自己选？
　　汤姆愣了愣，试着在心中回答道：【斯莱特林。】
　　出身格兰芬多的邓布利多教授，让他对这个学院的好感为零。
　　【哦哦哦，好的没有问题，萨拉查会高兴的。】分院帽亲昵地蹭了蹭汤姆白嫩的脸蛋，高声道：“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这还是看在分院帽刚才非比寻常的态度上。要不然，里德尔？一个从未在巫师界留下名声的姓氏，不是落魄到了极点的小贵族，就是来自麻瓜世界的混血，都是斯莱特林所排斥的存在。
　　汤姆艰难地将恋恋不舍的分院帽从他的头上摘掉，为此，他脸颊都有些被帽檐吸痛了。虽然不知道分院帽为什么对他如此热情，但他敏锐地记住了那个名字。
　　萨拉查。
　　汤姆又一次确定，他的来历一定非凡，注定成就伟大的事业。
　　只是，斯莱特林的人审视中带着挑剔的眼神，他记住了。
　　汤姆挺直了脊背，走到斯莱特林的长桌坐下。
　　分院仪式很快就结束了。
　　霍格沃茨的校长阿芒多·迪佩特站起身，就在他即将宣布宴会开始的时候，霍格沃茨忽然开始震动起来。
　　大厅之中的桌椅嗡嗡震动，古老的城堡墙壁忽然焕发出明亮的光彩来，魔力汹涌，不断冲刷着城堡沉淀着岁月的古老摆设。被施过魔法而显露出夜空繁星的天花板上忽然炸开了无数烟花，细碎的光点如被揉碎了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却在触及学生身体时化为虚无。
　　“梅林啊！”
　　正准备用餐的学生都懵住了，他们原本惊恐于城堡是不是发生了地震以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但看着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种种奇景又不像，一时之间，大厅中各种有关“梅林”的惊叹语此起彼伏。
　　“安静——”
　　阿芒多·迪佩特给自己施展了一个【声音洪亮】，压下了学生们充满不安的絮絮低语。
　　正在这时，霍格沃茨的大门轰然开启。
　　门外是黑沉沉的夜色，与灯火通明的大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眼下这种情况太有恐怖片的气氛了，大厅中不论学院，差不多一大半的学生都吊起了心，有些胆战心惊地看向门口。
　　下一刻，他们就都愣住了。
　　缓步走进霍格沃茨大厅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黑发蓝眸，相貌清秀。他的身上穿着白色镶着金边的长袍，但款式却不似任何已知的巫师袍。金色的纹路簇拥成神圣十字架的模样，白色的衣料如水波一样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流动。
　　那是——
　　与巫师界对立数百年的教廷之主，教宗的神圣白袍！
　　眼尖认出青年这一身来历的教授们顿时严肃了表情，他们下意识摸向了魔杖。他们不知道教廷的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破开了霍格沃茨的结界，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厅之中，但是他们绝不允许教廷的人伤害小巫师们。
　　而不知这身长袍来历的小巫师们开始窃窃私语，尤其是出身斯莱特林的小巫师们，他们的眼界不是一般小巫师能够比拟的。虽然他们对巫师界和教廷的尖锐关系并不是十分了解，但他们却能够看出这身白袍究竟有多值钱。
　　不请自来的客人并非只有一人，紧随在白袍青年身后的是一个身穿银甲肩披红色披风的男子。看年纪与白袍青年差不多，金发碧眼，相貌英俊且有威严的气度。他并没有做出凶狠或是冷厉的表情，目光甚至平淡至极，但他所行之处，鲜少有人敢惊叹他的俊美，反而下意识垂下眼，不敢多看。
　　他行走在霍格沃茨大厅之中，如王者巡视自己的领土。
　　待得阿芒多·迪佩特看清两人相貌的时候，他呆住了。
　　在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内挂着的画像中，有一幅画像是没有施展过魔法的。霍格沃茨四位创始人赫然在上，簇拥着当中两人。而那两人，除了白袍青年头上未戴荆棘冠冕，金发青年未戴王冠，眼前两人活脱脱从画像中走下来一样。
　　他的呼吸不由变得急促起来，他想起了画像下那一行以拉丁文写下的话语。
　　他们是传说中的永恒之王亚瑟王和大法师梅林！
　　梅林走在千年之后的霍格沃茨，不得不说，虽然千年已逝，但霍格沃茨的内部构造依旧如当初一般，只除了四个学院的长桌变长了许多，每个学院都再是当初的人丁稀少。
　　他忍住回头看一眼亚瑟的欲望。
　　在过去的时候，他习惯于走在亚瑟的身侧，以教宗和法师的身份和他并肩而战。但在千年后醒来的时候，亚瑟却告诉他，他不再是这片大陆的王者，而是他的骑士。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梅林只能走在亚瑟之前。
　　不过……梅林暗暗想到，不管亚瑟是不是王，他都是亚瑟。哪怕是守护骑士，也不必走在他的身后。
　　他习惯他走在自己的身边。
　　无论是霍格沃茨堪称激动的反应，还是两人相当出色的相貌和气质，哪怕是不知他们身份而心存警惕的教授，也没有失礼地诘问或是用魔杖指着他们，就这样让他们顺顺当当地走到了教授席位之前站定。
　　“夜安。”梅林的神情平和，柔和的嗓音在大厅中响起：“吾名梅林，这位是亚瑟，我们来是接故人之子。”


第61章 
　　瑞德当然没有加百列能够透视扫描的眼睛，这会儿他不再是中世纪时期，身体由加百列的荣光构成，可以肆无忌惮地共享视觉。但他所学过的知识让他能够辨别出她面部的微表情，这位女士看上去可不像是迷路了。
　　哪怕她的态度足够自然，神情间的焦急不似作伪。
　　这样俨然有了自己模式的绑人方式，瑞德有理由怀疑，这是一群惯犯。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孩子？
　　是向家长勒索赎金，还是为了买卖，亦或是满足他们变态的欲望？
　　瑞德慢慢地走了过去，他得将后备箱里的两个孩子救出来。
　　他跟埃利奥特学了很久的剑术，现在手环里还放着一把铁剑，最重要的是他背后站着加百列，他无所畏惧。
　　他可以先让他们制住他，然后伺机反抗。
　　瑞德是这么计划的。
　　瑞德走到了黑色轿车旁，尽可能地放松自己，以着还算轻快的语气给这个准备绑架他的女人指路，但想到接下来的袭击，他的身体仍是本能地僵硬了一些。
　　就在车门被砰地推开，里面壮汉伸手就向瑞德抓来，想要扼住他的喉咙进而推进车里的时候，无论是准备踩油门的女人还是伸手的男人，他们的身体同时一僵，不动弹了。
　　瑞德：“………………”
　　让这些人粗鲁地抓住他家斯潘，像是货物似的扔进后车座里？
　　开什么玩笑。
　　加百列表示，对付这两个灵魂脏透了的人类，完全不需要他家斯潘以身犯险。
　　加百列直接定住了两个人类，并相当粗鲁地翻阅了女人的记忆。
　　这是一个家庭犯罪团伙，头目是女人的丈夫，那个负责掳人的男人就是两人的儿子。他们绑架年纪在五岁到十三岁之间的少男少女，并非为了向家长索要赎金，因为那样他们所冒的风险反而更大。更何况，他们抓人的时候并不会看出身，只看脸。
　　只要脸蛋长得好，能够引起那些人的兴趣，他们就能够卖出大价钱。而家长们的赎金，反而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加百列在翻阅记忆的时候，瑞德一脸无言地站在车门前，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理预设全都白费了。
　　不过……
　　瑞德小声地问道：“他们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吗？”
　　加百列冷笑一声，道：“何止。”
　　这对母子只是看到瑞德孤身一人就对他打起了主意，却不成想，因为他们这一次的贪念将会给他们一家带来覆灭。
　　或许，不只是他们一家。
　　“先上车。”加百列交待道：“他们还有一个同伙，这里距离他们的据点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会让车子在两分钟内赶到。”
　　加百列的声音低沉，冰冷中带着杀意。
　　无论哪个种族，幼崽都是种族的未来和希望。对无辜幼崽下手，恰恰是加百列最无法容忍的事情。单冲这一点，加百列就决定做一回人类的义警。
　　“好。”瑞德点了下头，后车座的健壮男人一脸木讷地往里边坐了坐，将车门旁的位置让给了瑞德。
　　坐在座位上，不忘系好安全带。瑞德小声地问道：“后备箱里不是还有两个人吗？”
　　“等到了地方一起处理。”
　　反正人正昏着，多昏十分钟和少昏十分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向来奉行速战速决地加百列先用荣光隐去了轿车的存在，一个瞬移直接出现在这伙人据点一公里外的地方。而后女人目光呆滞地开着车，不到一分钟就停到了他们目前的家门旁。
　　一个看上去年纪已经不轻但肌肉结实，一脸凶悍之相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口中道：“你们回来的比我预计得要……”早。
　　话还没有说完，加百列直接将人定住了，而后一翻他的记忆，加百列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男人的记忆，比这个女人要有料多了。毕竟，这个女人在二十二年前是被这个男人绑架，强迫，生下了儿子后变成了男人的同伙。
　　她的妥协和对儿子的保护，是踩着别人的生命上进行的。
　　他们不止杀人，还将幼崽和女人放在网上拍卖。
　　加百列觉得和这三个人说话都是降低格调，他无比赞赏自己不费一句话直接翻记忆的行为，虽然这会使他看到更多恶心的情景。
　　加百列接过身体的主权，拥有鎏金色眸子的少年手一挥，将三个人往墙角处一扔，本就被加百列的力量所制，这一下又摔得不轻，他们哼都没哼一下就昏了过去。而以着加百列的力道，不到明天早上是别想清醒过来。
　　加百列扫了一眼屋里，目标明确地走向屋里的台式电脑前。
　　电脑嗡地一声自动开机，键入登录密码。紧接着是那个网站的地址，男人在这个网站的账号名和密码。
　　顺利登录。
　　这是一个堪称包罗万象的网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变态的乐园。
　　加百列敢打赌，就是恶魔看到了这个网站，也会相当欣赏人类虐杀自己同族的手段。
　　这个名为伊甸园的网站隐藏在于暗网之中，是除非有“门钥匙”否则不得其入的所在。
　　加百列的目光久久落在伊甸园这个词上，心中涌出的感觉，不亚于发现有只肥猫敢叫路西法一样。
　　伊甸园大致分为四个区域——
　　区域一，拍卖市场。
　　这个拍卖市场被纳入货物的范围极广，从刚出生的小婴儿到成年的男女都在拍卖品之列。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如人类胰脏磨成的粉末，有着某某血型的心脏，五花八门，什么都能够买到。
　　区域二，悬赏专区。
　　被这个网站绑在利益链上的杀手，只要出得起价钱，想要杀谁、想要他怎么死，都不是问题。
　　区域三，视频专区。
　　一群享受着虐杀的变态将自己的成果拍摄成视频放到网上，由大家赏鉴评论甚至还有打赏。当然，这些人都不怎么缺钱，关键是他们享受杀戮艺术被人追捧的感觉。
　　区域四，网友交流区。
　　恋童癖们交流对孩童的看法，杀人狂们交流杀人的方法，这里是酝酿着恶之果实的温床。
　　而以着这个男人十年来拍卖了十五个幼童，七个青少年，十个成年人的经验值，会员等级不过lv2，跟最高级lv9那长长的经验条着实差得远。
　　可见这个网站上都是什么些什么人！
　　加百列的眸子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抬起手，将手掌按在电脑的屏幕之上，缓缓阖上了眼睛。
　　虽然这个男人的会员等级太低，没有访问一些版块的权限。但加百列却能够用天使的手段，将自己的精神力潜入这个网站中。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类腐朽灵魂的伊甸园，会是一个怎样的所在。
　　加百列的精神力闯入网站中，隐藏在数据之中，开始扫荡这个网站的内部信息，包括网站会员们的私人信息。
　　这个网站有一点让加百列欣赏的是，注册必须实名真人。网站的本意是将会员们的切身利益和安全跟网站绑定，保证了网站的安全性，但这一切建立在网站对自己安全性的十足信心上。
　　加百列能够确定，这个网站的安全系数，绝对走在了时代的前沿，称一句最安全也不为过。
　　但不幸的是，他们遇到的是不跟他们讲科学的炽天使。
　　炽天使不会黑客技术，但加百列的精神力足够强大，能够轻而易举地入侵这个网站最私密的信息。
　　当加百列的精神力全力驱动的时候，金银两色字符的虚影出现在精神世界里，以着超高的速度穿梭环绕着周围的书架。
　　瑞德仰着头，他隐隐知道这些是什么。他没能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在他的手指与字符虚影相接的时候，大量的图像涌上脑中。充斥着低俗淫秽血腥暴力的画像出现在眼前，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瑞德猛地捂住嘴，那些画面让他的胃部抽搐起来，让他涌出一股想要吐的欲望。
　　在大量扫描那些信息的时候，网站里视频区的视频不免顺势流入了加百列的记忆中。加百列能够面不改色地无视，但瑞德却因那些画面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斯潘！”
　　正在扫描网站信息的加百列倏地停下，他的精神力毫不犹豫地脱离了网络的虚拟世界，冲回到精神世界里，一把抱住了瑞德。
　　“加百列……”瑞德红着眼眶抱住了炽天使。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画面。
　　他见识过流淌着黑色污泥被怨灵纠缠着的灵魂本质，也看到过战场之上血与火交织，生命被剥夺时的残酷，但那些虽然可怕，可不会让那些画面一样让人作呕。
　　瑞德的脑海中，直到此刻还清晰地浮现着一个婴儿是如何被人烹煮品尝的过程。
　　“嘘……没事的。”加百列低下头，与瑞德额头相抵，强大而温和的力量平复着瑞德的情绪，毫不迟疑地抹去了那些限制级的画面。
　　瑞德在加百列的安慰中渐渐平复了心情，在发现他自己只知道视频的内容但想不起画面的时候，他知道是加百列抹去了那些东西。瑞德抽了抽鼻子，小声地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加百列挑了挑眉，揉了一把瑞德的头发，道：“被那些画面吓到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这证明我家斯潘是三观正直的好人。我敢说，那些视频，除了真正的变态以外，谁见了都不会舒服的。”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炽天使，加百列现在对那些用户的厌恶就像是小火苗似的一窜一窜。
　　这世上，除了恶魔以外，唯有人类才享受着同类相残的乐趣，就连幼崽也不放过。
　　不，即使是恶魔，同族的吞噬是为了生存和变强，对于虐杀同族而言，他们并没有多少兴趣。


第62章 
　　梅林相当谨慎地没有介绍自己另一个先知的名字，也没有连名带姓地介绍自己，更没提亚瑟的姓氏——他们连冠冕都没有戴，相当得低调。
　　在梅林看来，重名是一件很普通的现象。如今千年已逝，谁能够将他们和千年前的老家伙们联想到一起？
　　然而，他远远低估了梅林这个名字对巫师界的影响力，尤其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英姿飒爽名为亚瑟的骑士。他的话音刚落，心中已经有些谱的校长先生没来得及反应，下面各学院的学生已经炸开锅了。
　　各种“梅林的臭袜子”、“梅林的吊带袜”此起彼伏。
　　梅林愕然地看向那些恍若疯癫的众人。
　　亚瑟的眉头皱了起来，碧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喧哗的众人。一瞬间有如寒风过境，无论是自诩贵族的斯莱特林还是活泼大胆的格兰芬多，一个个噤若寒蝉，嘴巴闭得紧紧的。
　　作为一个最终统治了全大陆的王者，只用一个眼神就能够对付这些涉世未深的巫师小崽子。
　　赫奇帕奇的学生们呆愣愣地看着两人，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而博学的拉文克劳已经从亚瑟和梅林服饰上的特点开始推演欧洲大陆服饰变化，为自己心中那个近乎匪夷所思的猜测寻找佐证。
　　“阁下……”阿芒多·迪佩特深呼吸，巫师界里，无论成就如何的巫师，哪一个不是在对亚瑟王或是大法师梅林的崇拜中长大的，如今见到了真人，即使他高龄九十多，此刻心脏也扑通扑通飞快地跳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少年时期的梦中情人一样。
　　一旁的变形术课教授阿不思·邓布利多站起身扶了一下差点激动得厥过去的校长，梅林啊，他当然也有些激动。不过，向来冷静理智的他正在审度两人身份究竟是不是他们认为的那个，毕竟，他们只是说自己是梅林和亚瑟。
　　亚瑟这个名字并不稀奇，不论是巫师界还是麻瓜世界都多的是叫这个名字的人。但在巫师界，梅林这个名字被奉上了神坛，不会有任何巫师家族冒冒然为后代取这样一个名字。
　　鉴于这两人的外表看上去非常的年轻。
　　然而，很快就有人过来证明两人的身份了。
　　确切地说，是鬼魂。
　　斯莱特林的驻院幽灵，从来沉默不语让人怀疑他究竟能不能说话的血人巴罗一脸震惊地飘了过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忙俯身行礼道：“梅林阁……”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一个更为响亮的声音就压过了他强自克制的声音。
　　“上帝啊，陛下！”只见到格兰芬多的驻院幽灵，差点没头的尼克猛地冲到了两人面前，在距离七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下。
　　这一刻，他的头也不摇摇欲坠了。珍珠色的幽灵仿佛焕发出了第二生命，他的目光锃亮，眼神中充满了狂热。
　　他深深俯身，声音里充满了虔诚：“尼古拉斯·德·敏西·波平顿，见过陛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狂热而亢奋，“国王万岁！天佑卡梅洛特！”
　　霍格沃茨的大厅里就像是被按下的禁音键，片刻之后，大厅中爆发的喧哗声几乎能掀翻霍格沃茨的穹顶。
　　梅林和亚瑟面面相觑。
　　似乎，相隔千年，他们依旧很有名。
　　等到大厅重新恢复了安静——这一回连亚瑟的冰冷视线都不好用了，因为那些学生以被亚瑟王看过一眼为荣。还是迪佩特校长意识到绝不能在这两位面前失礼，想起了用校长的威严震慑，而这些学生在激动之后意识到他们现在实在有些不礼貌，硬生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勉强抑制住惊呼。
　　这个时候，别提本就热情洋溢的格兰芬多们，就是一贯矜持恨不能在脸上写着“本学院与你们这群渣渣的画风不一样要优雅要高贵”的斯莱特林们都激动得涨红了脸。
　　亚瑟王和梅林的传说，可不止在巫师界奉为经典，就连来麻种巫师对于他们的故事都如数家珍。
　　哪个男孩没有一个骑士梦，哪个女孩不想嫁给亚瑟王。
　　意识到两位是正主，没有扑过去求个抱抱，已经足够矜持了。
　　梅林扶额，重新介绍道：“吾名梅林·安布罗斯，这位是亚瑟·潘德拉贡，永恒之王。”
　　“见到您们很荣幸，亚瑟陛下，梅林阁下。”
　　校长难掩激动地道。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不仅是这两位也是他的偶像，更因为他清楚亚瑟王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麻瓜世界正在酝酿着一场战争，那其中就有着他老朋友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手笔。如果这位王者愿意出面，是不是就能够止住战火的蔓延？
　　“不必如此。”梅林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们就是过来接一下孩子。”
　　“孩子？”校长的目光刷地落在刚入学的那批新生身上，被梅林阁下称作“故人之子”的孩子，会是谁？
　　要知道，这两位可是千年前的大人物啊。
　　梅林转过身，目光温和地略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个男孩身上，含笑道：“西奥多。”
　　众人循着梅林的目光看去，而被众人目光洗礼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已经身体僵硬了。
　　斯莱特林长桌上的小蛇们一脸惊疑地看向先是让分院帽发癫，后又让这两位传说级人物过来接人的新生，脑中疯狂地回想巫师家族的族谱，试图找出里德尔这个姓氏的过人之处。
　　被梅林阁下称为故人的家族，里德尔这个姓氏分明不容小觑。
　　汤姆用力地咬了一下腮帮，他虽然年纪小，但他深深地明白多了梅林这样的父辈友人会给他的未来造成怎样的变化。但是，他没有冒冒然地承认，而是慢慢地站起来，模仿着校长刚才行礼的动作，小声道：“我叫……汤姆·里德尔。”他不喜欢这个名字，相当得不喜欢，但是……
　　“我并不叫西奥多。”
　　“不，你就是西奥多。”梅林冲汤姆伸出手，他的手上泛着莹白色的光芒，这是他魔力的具现。
　　汤姆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他慢慢地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梅林的手指。
　　温暖，爱护，他的心底油然生出了亲近之感。
　　梅林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两个弟子的孩子，温声道：“在你的父亲们用了半年时间也没能让你出生后，他们找到我。”梅林弯了弯嘴角，“我贪吃的小家伙，你对魔力的需求多而苛刻，可将你的父亲们折腾坏了。”
　　父亲们？！
　　大厅中竖着耳朵偷听的巫师们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巫师界男巫和男巫也能够有后代了？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心底泛起的温暖是那样熟悉，汤姆不自觉就开始落泪——这是他自从知事之后第一次落泪。要知道，从前不管他受了什么委屈，他不会懦弱地落泪，只会咬着牙筹划，伺机报复回去。
　　用友情和爱感化对方的事情，他可不会干。
　　但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感到无措。温暖之下，似乎曾经的委屈都开始冒芽，让他再也忍不住泪水。
　　“我亲爱的西奥多。”隔了一辈，梅林看西奥多无疑就是看自己宠爱的孙子，尤其看样子他受了不少的委屈。
　　梅林将汤姆拉到怀里，轻轻抱住。他轻抚着男孩的后背，温暖的魔力包裹着他，舒缓他的情绪。但梅林的神情却有些冷凝，是什么让霍格沃茨两位创校人唯一的血脉延缓至一千四百多年后才降生，而且看上去出世后的日子相当糟糕？
　　梅林下意识用魔力感知汤姆的记忆——
　　有些记忆，是汤姆自己都不曾知晓的。
　　梅林倏地色变，往日温和的蓝眸子里充满了愤怒。他搂住男孩的手臂倏地收紧，声音冷厉。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这样对待萨尔的孩子！”
　　他几乎忘记了这是霍格沃茨的大厅，有数百教授学生站在这里。他霍地看向亚瑟，愤怒地道：“是斯莱特林家族的人劫走了萨尔和戈迪的孩子！他们没有给他供给魔力，让他发育延缓了一千多年，差点让他死在蛋里！”
　　亚瑟的眉头皱起，冷声道：“看来当初收拾得还是太轻。”
　　又是一阵哗然。
　　大厅的人纷纷看向斯莱特林长桌，目光惊骇。
　　如果他们没有听错，也没有提炼错信息的话，是斯莱特林的人抢走了梅林故人的孩子。
　　一千多年？
　　这个汤姆·里德尔是一千多年前就该降生的？
　　还有，蛋？！
　　“斯莱特林家族？”汤姆红着眼睛抬起头。
　　梅林努力平息愤怒，他轻柔地抚摸着男孩的发顶，慢慢地道：“只是一群目光短浅、被你父亲打压得差点过不下去的巫师而已。”
　　“可我……”汤姆有些茫然，可他就在斯莱特林学院啊。
　　“哦……”梅林瞅了瞅汤姆胸前的小蛇标志，笑了一下，道：“萨尔，我是说，你的父亲萨拉查会高兴的。要知道，在你还没有破壳的时候，萨拉查就为了你今后去斯莱特林还是格兰芬多，跟戈德里克打了不少次。罗伊纳写信跟我抱怨，说萨拉查和戈德里克是两个笨蛋父亲，说不定你会更喜欢拉文克劳或是赫奇帕奇呢。”
　　又是两个差点将人砸晕的名字。
　　萨拉查？
　　别是萨拉查·斯莱特林吧！
　　戈德里克？
　　别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吧！
　　竖耳朵偷听的众人一脸懵逼。
　　斯莱特林长桌上的小蛇们呆滞地看向汤姆·里德尔，有种被什么东西砸到，头晕目眩的感觉。
　　邓布利多一脸的呆愣，他忍不住问道：“抱歉，阁下，汤姆他……”然后他在梅林不赞同的目光中改口道，“西奥多的两位父亲是……”
　　“萨拉查·斯莱特林和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梅林揉着汤姆，不，应该称之为西奥多的头发，“当时……萨尔他们不能带上孩子，所以派人将他送往霍格沃茨，没想到被斯莱特林家族的人劫走。但萨尔设下了禁制，除了罗伊纳或是赫尔加以外，没有人能够破解他的阵法，打开挂坠盒。直到十一年前，即使是萨尔的阵法也无法继续下去。”
　　梅林皱了皱眉，“虽然斯莱特林家族的人让你没能在霍格沃茨长大，却也是他们的后裔，梅洛普·冈特献祭了生命和血脉，让你得以降生。这极大地削弱了你的天赋血脉，却让你活了下来。”
　　虽然梅洛普·冈特当时只是不顾一切地想要的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后代，以此作为留住他的砝码。
　　“挂坠盒呢？”梅林翻了翻西奥多的衣领，“就是那个金底用绿宝石镶嵌蛇形的挂坠盒？”
　　西奥多一副三观尽碎又被顽强黏起来的状态，喃喃道：“不知道……”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即使身上带着那个听起来就很贵的挂坠盒，过不了两天也会被人抢走。
　　“算了，我回头去找找好了。”顿了一下，梅林看向西奥多，道：“鉴于冈特先祖干的缺德事，虽然梅洛普·冈特算是有恩于你，但你并不欠她的。你不是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你是西奥多·斯莱特林·格兰芬多。西奥多，你是上帝的礼物。”
　　虔诚信仰上帝的梅林说道。
　　他当初给他取名字就是为了这个寓意，虽然严格算起来，西奥多的降生应该是精灵的礼物。
　　“格、格兰芬多？！”西奥多目瞪口呆，虽然才不过十几分钟，但他对斯莱特林已经有了相当的归属感。
　　“因为你眼睛是蓝色的，西奥多。”梅林抿了一笑嘴角，努力想要憋笑，“萨尔跟戈迪打赌，你的姓氏由着你眼睛的颜色来。虽然你的头发是萨尔的黑色，但你可没有萨尔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当然，蓝色也很好看。我们都是蓝色的眼睛。”
　　即使是千年前伟大的巫师，幼稚起来也是让人心生无奈。
　　“梅林……”亚瑟瞥了瞥周围眼带狂热的巫师小崽子，心中警铃不停地响——他可不想跟一群巫师小崽子抢梅林。他慢吞吞地开口道：“既然找到了西奥多，咱们就先回去吧。”
　　要不是感应到阵法传递来的情绪太过欢腾，他们也不会先来到霍格沃茨，进而发现西奥多的存在。
　　他们本来以为巫师界已经没有什么故人了。
　　“西奥多，先跟我们回阿瓦隆怎么样？”梅林笑眯眯地他打着商量，“虽然你的父亲们还在睡着，但我想，你会很想见见他们吧。”
　　“他们还，他们还活着？！”西奥多瞪大了眼睛。
　　“当然，萨尔和戈迪当然还活着。”梅林看向阿芒多·迪佩特，“校长先生，不介意我家西奥多请三天假吧？”
　　“当、当然不！”迪佩特校长深呼吸，梅林还活着，亚瑟王也还活着。斯莱特林阁下还活着，格兰芬多阁下也活着，甚至，他们的孩子刚刚入学了！
　　梅林啊啊啊！
　　“走吧，西奥多。”梅林冲男孩伸出手，“该回家了。”
　　西奥多怔楞地看着梅林，而后蓦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大声道：“好！”
　　目前还无人知晓，巫师界的命运在此转了个弯。


第63章 
　　瑞德用力地咬着嘴唇，棕色的眼睛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道：“能将那些人都抓起来吗？”
　　加百列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尽量。”他扯了扯嘴角，“会员分布在全世界，注册人数在900万以上，现在在线的就有多万人。”
　　加百列忽然能够理解父神当初为什么会一场大洪水下来了。
　　当初就只有诺亚是至善之人吗？
　　那些同样死在洪水之中的动物植物也是罪有应得吗？
　　是为恶的人太多了，即使是创世主也无心分辨究竟还有谁是无辜。他只要留下足以繁衍的种子，其余的便无所谓了。
　　创世神，永远立足于整个世界的繁衍传承，而不是个体的无辜与否。
　　说实话，看过这么一堆乌七八糟的东西，加百列也想要掀起一场洪水淹死这些人。
　　瑞德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注册人数900万，全球有54.8亿人，差不多600多人里就有一个心理变态！
　　这个数字足够触目惊心。
　　手指用力地攥紧，瑞德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想要将那些人全部抓起来，必须让他们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霍地看向加百列，瑞德这会儿眼睛仍有些发红，但神情却坚定极了。他问道：“信息已经全部到手了吗？”
　　“没，还差一点。”加百列如实道。他家斯潘在精神世界里被那些画面恶心得想吐，他怎么可能在虚拟数据世界里呆得住。
　　瑞德严肃地说道：“是我妨碍到了你。”
　　加百列：“？？？”
　　瑞德伸手将加百列往外推，口中道：“我没事了，加百列，你继续工作，不要分心。”
　　“啊？”加百列眨了眨眼睛，他瞅着瑞德一脸坚决的模样，不由弯了弯嘴角，道：“好。”
　　加百列离开精神世界，继续搜罗这个网站上的会员信息。而瑞德则一脸严肃地坐在来，他扯过纸笔，开始罗列能够将那些人绳之于法的方法。
　　由于他的父亲威廉·瑞德是一名律师，瑞德又足够聪明，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背诵美国各大法律，现在他去考律师证，除了年龄太小以外没有一点问题。
　　等他大学毕业以后，完全可以做一名将那些恶棍即使用钱也没有办法摆脱罪责的律师。
　　不！
　　瑞德咬着笔头，神情坚定。
　　他要做一名f！
　　他要将那些人渣都送进监狱里吃牢饭！
　　这一刻，瑞德终于将曾经数学家、化学家的选项从他的人生规划中划去。当然，那些学科该学习还是得学习的，知识就是力量，哪怕要做一名f，数学物理等等知识都是相当有用的工具。
　　距离报考f学院最低年龄的周岁，瑞德至少还有十一年的时间充实自己，其中还不包括跟着加百列穿越过去的时间。他十二岁就得以进入大学，如果拿出足够惊艳的履历，想来f学院也会特事特办吧。
　　嗯，埃利奥特教他的剑术得捡起来。还有枪术，大学期间参加一个射击俱乐部，应该能够很快练出来吧？
　　完全不知道短短时间里瑞德就确定了自己人生的大目标，饶是加百列强大的精神力，完全“拷贝”完这个网站表面的、隐藏的等等信息都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而加百列着重地将那个恶心到瑞德的视频发布人信息仔仔细细地翻了个遍。
　　lv9，昵称为寻血犬，真实姓名为西蒙·佩恩，表面上拥有一家坐落在斯洛伐克共和国克鲁兹镇上旅馆，实际上，他名下的旅馆是会员囊括各国高官巨擘商界名流，最基本入会条件是有钱够狠，主旨是针对人类进行各种虐杀的猎杀俱乐部。
　　加百列微微眯起眼睛，猎杀俱乐部？
　　这个人类很有想法么！
　　加百列直接将西蒙·佩恩这个名字提到了黑名单的最上方，作为第一个收拾的对象。
　　是的，加百列决定亲自将其中一些家伙干掉了再报警。
　　谁叫这里面lv7以上加密会员就有f、cia等等司法部门里的高管。
　　加百列看向倒在墙角昏迷不醒的一家三口。
　　比起交给警察，他更想将一把圣火烧死他们。
　　“咚！”
　　屋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加百列侧过头，忽然想起来，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备箱里还关着两个人类幼崽。
　　心中扶额，他完全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在加百列结束拷贝信息后，瑞德的计划书已经写了满满三篇，但他一面考虑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一面还不忘关注精神世界外的加百列。这会儿见他往屋外走，他也随之想起后备箱里那两个被这些人先行绑来的孩子，心里顿时就有些内疚了。
　　他们就让他们俩，就这么窝在后备箱里昏迷了一个多小时。这还没有算上那些人先绑架他们的时间，长时间被绑缚身体会使得肢体供血不足，会出现头晕，手脚血液不畅的问题。要是这些人捆绑的手段再不专业一点，肢体坏死不是不可能。
　　因自己猜测的可怕后果而倒吸一口冷气，瑞德默默将计划书塞进床底下，眼巴巴地看着屋外的轿车。
　　希望他们不会有事。
　　轿车里安安静静的，好似里头的人没有醒过来一样。
　　加百列挑了一下眉，他在后备箱五步开外的地方站定，手一挥。
　　“咔哒”一声，后备箱锁开了。
　　依旧半点声响也没有，后备箱里静悄悄的。
　　加百列“啧”了一声，看来这家人绑架的这两个孩子，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子。
　　他做出一个抬手的动作，后备箱向上开启。
　　下一刻，一个小身影猛地窜了出来。
　　是个棕发绿眸的小男孩。
　　小男孩有着非常好看的长相，是那种穿上小白袍可是充当小天使那种的精致。但此刻男孩榛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决然，一张小脸绷得死紧，就像是一头刚学会捕猎的狼崽子一样，不咬掉对方一块肉誓不罢休。
　　他紧紧握着一把不过手掌长的银刀，凛然无畏地扑向了加百列，同时大喊道：“跑！莎伦，快跑！！”
　　后备箱里跌跌撞撞地爬出来一个也就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她的眼睛通红，泪水还不断地涌出来。她呜咽着，踉踉跄跄地向着一个方向跑去，一面跑，一面哭。
　　如此大无畏还生离死别般的悲怆，不由让加百列嘴角抽搐。
　　他是天使，不是恶魔，谢谢。
　　精神世界里，瑞德默默捂住脸。他的肩膀在抖动，露出来的后颈因为憋笑而通红一片。
　　加百列慢吞吞地抬脚一步，轻松地躲过男孩的一击。而后他伸出手，想要拎起男孩的衣领子，但是！加百列显然忘记了他现在的身体是瑞德的，不足一米六的身高跟这个男孩完全是半斤八两，想要将男孩提溜得两脚离地，他就得抻长了手臂。
　　那样的景象，简直没法看。
　　加百列的嘴角抽了一下，毫不犹豫地伸展开天使无形的翅膀，离地二十公分。
　　“啊！放开我！！”被加百列像是提溜小鸡仔似的提在了手上，男孩开始奋力挣扎，手中的银刀奋力地向加百列划来。
　　然而，当因为极度紧张不安完全依靠本能来攻击的男孩看清楚加百列此刻的面容，也就是属于瑞德十分温润秀气，一看就是个乖宝宝，最重要他年纪还不大的脸蛋时，他懵住了。
　　“你……你是谁？！”男孩瞪圆了绿眼睛，他竟然攻击错了人？！
　　哎，等等！！
　　男孩霍地低头，看着加百列离地二十公分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脚，脱口道：“你是鬼魂！！”
　　加百列：“……”
　　然后，他就看到男孩飞快地将手伸进兜里，拿出来一个调料罐，冲着加百列的脸就是一扬。
　　白花花的粉末铺天盖地。
　　加百列嘴角抽搐着用荣光挡住了男孩向他撒来的……食用盐？
　　“小鬼。”加百列本来看着男孩有一点眼熟的感觉，这才耐着性子看他折腾。但是，这家伙竟然“恃宠而骄”，竟然拿盐来撒天使的脸。
　　这就没法忍了。
　　加百列不由得阴测测地笑了，幽幽地道：“小鬼，你想怎么死呢？是被肠子勒死好，还是被自己的血溺死？还是……”
　　“放开小哥哥！”
　　加百列还没等想出更多的死法吓唬这个胆肥了的臭小子，他就觉得左脚上一沉。一低头，就看到那个原本被男孩争取了时间本该逃跑的小姑娘竟然跑了回来。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充满了决然无畏，她猛地跳起来，抱住了加百列的左脚，十分凶狠地张开嘴，啊呜一口咬向了加百列的小腿。
　　好吧，这其实是瑞德的小腿。


第64章 
　　1992年，岁的尼克·布克哈特结束了有些漫长的试用期巡街生涯后，十分幸运地，是的，在所有局里的警员看来都是十分幸运地被调入了波特兰警局的凶杀组。
　　要知道，从他实习到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哪怕这段时间他表现出色，但对于一个菜鸟探员而言，这实在太快了。
　　最起码，已经巡街了两年多，这一次负责带尼克·布克哈特的警察师兄看着青年的目光充满了质询，就差直接开口问尼克在警局是不是有什么后台了。
　　上帝，他哪里有什么后台！
　　在他的父母死于十二年前的一场车祸，由玛丽阿姨抚养至成年，日子虽然不算清贫，但绝对是普通人家。他大学一毕业就申请了波特兰警局，而不像他的一些同学选择了f，因为波特兰是他从小长大的家，他并不想离开这里。
　　他喜欢波特兰，更喜欢保护波特兰。
　　好在，凶案组负责带他的前辈并没有像是其他人一样觉得他是走了后门，而在这里，他也交到了合胃口的好朋友汉克·格瑞芬。
　　他们会成为最好的搭档，这是他们共同的认知。
　　只有一点——汉克能不能别总是将他往酒吧里头拽？
　　他当然不是反感汉克三天两头换女朋友，连婚都结了两次目前正处于离婚单身状态。这是属于汉克的生活方式，他和每一任女友或是妻子都是和平分手，并不存在伤害了谁的问题。
　　他只是，他只是——上帝，汉克能不能别拉着他指点哪个姑娘辣爆了，哪个姑娘一定是对他有意思赶快上什么的？他知道汉克是好心，想让他感受一下有漂亮姑娘关怀照顾的日子，但他可能，咳，并不适合那样的生活。
　　当然，这不是说他是gay，而是他并没有遇上对的人。
　　对，没错，就是这样。
　　尼克在大学的时候交过女朋友，是大学动物医学专业的美女，叫做朱丽叶。美丽，温柔，善良，简直是再理想不过的对象。然而，不幸的是，即使是美丽如朱丽叶，仍然没能将他从少年时期的怪毛病中解救出来。三年的柏拉图式恋爱，连亲吻都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哪怕尼克十分苍白地解释，他是虔诚的教徒，不赞同婚前的性行为——当然，这只是借口——朱丽叶还是毅然决然地甩了他，投入了另一位男士的怀抱。
　　尼克很沮丧，虽然他对朱丽叶的情感还不至于上升到爱，但他是真的对那个姑娘有好感，并想要跟她组建一个家庭。
　　尼克不由得将感情不顺归咎于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梦境。
　　天知道，从来对姑娘颇有好感，从未对同性身体有半点兴趣的他，怎么就在初次梦遗之后，总是隔三差五地梦到他跟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酱酱又酱酱，醒来后不得不蹲厕所搓内裤。
　　他看漂亮姑娘依旧有好感，但就是硬不起来。他看英俊男人同样也没有感觉，偏偏在梦里跟他纠缠的就是一个男人。
　　他很确定，他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棒棒的，都是半点问题也没有的！
　　但他就是可悲地，只能和朱丽叶来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最终被甩。
　　感谢上帝，朱丽叶是个口风很紧的好姑娘，她并没有将他的窘态告诉任何一个人，直到今日还跟他保持着友好的联系。虽然，尼克总觉得朱丽叶似乎是将他当闺蜜了……
　　见鬼的闺蜜！！
　　酒吧里，尼克神思不属地被汉克拉着，他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偷溜出酒吧。
　　然而，他忽然心头一动，下意识抬起头。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高挑的，即使在酒吧之中也穿着相当严谨三件套，英俊而富有魅力，只是一个挑眉就能够让附近的姑娘为之心跳加速的男人。他看上去是那种格外不容易讨好的人，附近有很多男女都想要跟他套套近乎，塞个小纸条什么的。但他身上冷冽的，不容人靠近的气质太过鲜明，让很多人在角落里努力地做着心里建设，给自己鼓劲儿但脚就像是钉在地板上一样，动弹不得。
　　他坐在吧台处，在劲爆刺耳的音乐中品着玻璃杯中的鸡尾酒，侧脸完美得让人窒息，动作优雅得就像是坐在上流宴会之中，正在品尝尼克三年工资也买不回一瓶的1787年拉菲一样。
　　没有人想要冒犯这位仿佛来错了地方的绅士。
　　尼克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认得这个人。
　　在差不多两个多月之前，他在巡街的时候，这位男士被两个人抢劫，正是尼克冲过去救了他。
　　而这位男士虽然看上去出身不凡，跟他这种小警察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但他非常非常有礼貌，不仅感谢了他的出手相助，还给他留了联系方式。
　　虽然阶级上有着明显的差异，但尼克不是看重这些外在而舍弃一个值得交往的好朋友的。但在当天晚上那个梦境里，那个跟他酱酱又酱酱的男人长着一张跟白天男人一模一样的脸时，早上醒来的尼克就崩溃地抹了一把脸，将那张小纸条塞进了抽屉的最深处了。
　　这就尴尬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为避免日后更多的遗憾，他和是跟这位肖恩·雷纳德先生保持距离为好。
　　虽然尼克想得很好，但当那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动过。就连醉得有些醺醺然的汉克迷迷糊糊地看了那边一眼，嘟囔了一句“队长”也没有注意到。
　　尼克就这么傻兮兮地看着肖恩·雷纳德喝完了杯中的鸡尾酒，放下酒杯，站起身，往……往他这边走来了！
　　尼克愣愣地看着来人，一百九十多公分的身高，包裹在西装三件套下的完美比例，还有那张英俊但偏冷硬的脸庞，铁灰色的眼瞳看上去有些冷酷，但不知是不是尼克的错觉，他总觉得肖恩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柔和了许多。
　　“布克哈特探员。”肖恩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希望，时隔两个月，你还没有忘记我。”
　　“当、当然没有！”尼克腾地站起来，“雷纳德先生。”然后他开了一个玩笑，“无论是谁见到雷纳德先生都不会忘记的。”
　　肖恩弯了弯嘴角，面上浮起的笑容虽然浅淡，但仍是看呆了尼克。
　　shit！尼克忍不住在心中呻吟，要不是他正站在肖恩的面前，他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看什么看，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不就是一个英俊的，荷尔蒙爆棚的男人吗！！
　　他自己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只是，无论怎么唾弃自己的见色什么都忘记，他仍是下意识地跟上了肖恩的步调。可怜的，醉醺醺的汉克就扔在一旁，尼克坐在吧台上和肖恩开始推杯换盏，不知不觉中就喝得酩酊大醉。
　　然后一觉醒来……
　　尼古拉斯·布克哈特，波特兰警局的新晋探员，警界的未来之星（自封）一脸崩溃地看着舒适的大床上，与他手脚交缠睡在一起的男人。他几乎是拿出了当初培训时所有的技巧，轻手轻脚地从肖恩的怀抱里退出来，哪怕腰酸背痛满身都是小草莓，一个非gay的他就这么被一个男人给干了，虽然这个男人十分有魅力，自认直男的他根本没有想到他应该揍这个男人一顿，而是满脑子快点跑。
　　尼克心慌意乱地从地上挑出属于他的衣物，胡乱地穿上后，他就快快地从这栋高级公寓溜走了。
　　至于肖恩·雷纳德？
　　上帝，请允许他逃避一阵子。
　　因为他发现自己跟一个男人滚了床单，他没有半点心理上的不适，虽然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但他似乎记得，是他先一口啃上了肖恩的嘴唇。不过，那时候肖恩似乎有些惊讶，但神情却充满了愉悦。
　　他得好好想想。
　　尼克内心呻吟着，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神思不属地走在街上。
　　他并没有注意到，这栋高级公寓大楼二十层的阳台上，有人正用一双铁灰色的眼睛凝视着他。那个距离已经相当远了，但他就像是能够看清楼下蚂蚁大的小人一眼，他的笑容闪过一丝笑意。
　　脑袋被搅和成了浆糊，在马路上走了好一阵子，直到吴的电话打过来，尼克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快迟到了。好在早上的道路交通还不错，在出租车司机的鼎力相助下，尼克踩着点赶到了警局。
　　谢天谢地，他本来就因为资历浅却被调入凶案组而饱受争议，如果在迟到？上帝，他可不想被赶回去巡街。
　　“嘿，尼克，昨晚你跟哪个漂亮姑娘，嗯哼？”汉克好哥俩似的伸手搭在尼克的肩膀上，冲尼克挤眉弄眼。作为一个猎艳无数的汉子，他能够轻易地辨别出尼克今天的状态非同以往，而尼克颈侧的那一点点暧昧的小痕迹更是证实了汉克的猜测。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冲尼克挤了挤眼睛，“她辣爆了是吗？”
　　尼克的嘴角抽了抽，是他不是她，谢谢。
　　还有，他确实，嗯，挺辣的。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充满古典优雅的韵味却是不怒而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汉克。”
　　汉克一个激灵，他快速地放下手臂。他转过身，打招呼道：“早上好，队长。”
　　虽然成年男人勾肩搭背是很常见的事情，而这位两年前被调来波特兰警局当副局长兼凶案组队长的肖恩·雷纳德也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意味。但是，他的属下们，哪怕是心大如汉克，在肖恩·雷纳德的面前也下意识挺胸抬头收腹，恨不能展现出自己最优秀的精气神，随时接受雷纳德队长的检验。
　　雷纳德队长并不是一位严苛的上司，甚至有时候，他也会开一些小玩笑。但他身上威严的气势实在是太明显了，哪怕他挺和气，但没有谁敢以下犯上地乱开玩笑，甚至在他出现的场合里，众人会下意识规矩自己的行为。
　　不少人都觉得，如果在中世纪，肖恩·雷纳德一定会是一位威严的王者。
　　汉克·格瑞芬神情严肃，心中却在抱怨吴的消息太落后——他怎么没有告诉他今天队长回来。如果他知道，他昨晚绝不会拉着尼克去泡吧。
　　至于昨晚他似乎在酒吧里看到一个和雷纳德队长十分相似的人？
　　那一定是巧合。
　　雷纳德队长和酒吧格格不入，他适合更高档的西餐厅，非西装三件套不得入内的那种。
　　汉克主动介绍自己的好兄弟：“这是尼克·布克哈特，这个月刚调入凶案组的优秀警员。”说完，他用手肘轻轻怼了一下尼克，示意他快点打招呼。
　　其实汉克的介绍并没有多少必要，虽然这一个月以来，雷纳德队长代表波特兰警局在外开会，但汉克不觉得有人能够越过雷纳德队长往凶案组塞人。
　　汉克对肖恩·雷纳德就是这么有信心。
　　而尼克……
　　尼克已经完全地傻住了。
　　他傻傻地看着一个小时前还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个遍的男人，灵魂正在出窍中。他甚至没有领会到汉克的暗示，只愣愣地看着肖恩。
　　肖恩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首先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肖恩·雷纳德，凶案组的队长，你可以叫我肖恩。”
　　“啊？哦……”尼克木愣愣地伸手，握住了肖恩的手掌。
　　而当他的掌心传来细微的碰触，显然是某人正借着握手的姿势用手指轻挠他的掌心时，尼克一个激灵，清醒了。
　　“你、你好。”旁边是一脸狐疑的汉克，尼克勉强冷静下来，道：“你好，队长。”忽略了可以叫他肖恩的那句话，尼克咽了咽口水道，“我是尼古拉斯·布克哈特……”
　　“尼克。”不待尼克说完，肖恩就点了点头，直接叫了这个称呼。
　　汉克的眼睛发直，他看看尼克，又小心地瞄了瞄肖恩，他怎么不知道队长那么和蔼可亲，还“肖恩”？
　　肖恩笑了一下，彬彬有礼地收回手，颔首示意一下就绕过他们向办公室走去。
　　尼克保持着手伸出的动作，神情懵逼。
　　“尼克！”汉克一巴掌拍在尼克的后背，唤回了尼克的神智。
　　“啊？哦。”尼克如梦初醒，他猛地抹了一把脸，道：“我、我去坐一会儿，昨晚宿醉脑袋有些疼。”
　　尼克艰难地找出了一个借口，他不去看汉克的神情，快快地走回到了自己座位处。然而，桌子上多出来的一个东西却让他愣了愣。
　　那是一个高度在四十公分左右的不锈钢保温桶，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优雅的花体字，写着“希望能够合你的口味。”
　　尼克下意识抬头看向队长办公室，那个有着铁灰色眼眸，俊美而高大的男人正站在窗口处，静静地看着他。而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睛，笑意在眼底弥漫。
　　上帝啊……
　　尼克在心中呻吟，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脸红了。
　　打开桶盖，香气逸出，几乎勾起了所有人的馋虫。
　　那是一桶以着东方神秘手法熬煮的粥，里面的食材他只认得出红枣、山楂和葡萄干，其他的似乎都是亚洲那边的食材。只是，哪怕食材有些陌生，扑鼻而来的香气却是做不得假。
　　尼克神情僵硬但耳根却是通红地与办公室里其他人分享了这桶粥，然后在众人的打趣中几乎抬不起头来。尤其是汉克，他一面喝着粥，一面抱怨尼克叛变了组织。
　　在他看来，这送粥送到了波特兰警局里，可不是什么一夜情的姑娘会做的事情。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真爱了。
　　尼克呵呵，还姑娘，说出送粥的人吓死你。
　　不过……
　　尼克喝了一大口，这粥的味道真不错。
　　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请吾主怜爱眼前之人，让他能够和他的爱人重逢，命运会为你们见证，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横亘在你们之间。】
　　【你们终将重逢，相爱，相守。】


第65章 
　　加百列黑着脸再次用荣光隔开了女孩的“血盆大口”，要不是看在这两个幼崽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加百列一定会将这两个臭小鬼倒吊在树上。
　　虽然对于两个幼崽而言，加百列已经十足得凶恶了。
　　一旁的树木在加百列的力量下伸展出两根枝丫来，尖端勾住了两个孩子的衣领子，离地至少三米，风一吹，树枝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足以让两个孩子胆战心惊地脸都白了。
　　莎伦：“呜呜……”
　　男孩：“你有影子，你不是鬼魂！！”
　　加百列：“呵呵。”
　　别以为孩子小不懂事就什么都能够纵容，哪怕是幼崽，能够让加百列纵容的也就是他家斯潘这么乖巧懂事聪明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至于这两个熊孩子，还是先做一会儿风干的咸鱼吧。
　　加百列回到屋子里，看着墙角处昏迷着的三个绑架犯，先打了个911，然后手一挥，操控着绳子将三人捆得结结实实，而后往院子里一扔。
　　被挂在树枝上的两个孩子已经屏住了呼吸，瞪圆了眼睛看过去。男孩脱口道：“是绑架我们的坏蛋！”
　　加百列手一挥，两个孩子倏地掉了下来。莎伦吓得惊叫出声，男孩也脸色煞白，但在距离地面不如十公分的地方，两个孩子下落的趋势同时停止，停顿了片刻，两人安全落地。
　　两个孩子惊魂甫定地抱住对方。
　　莎伦怯生生地看向加百列，眼中倒是没有了之前的害怕。她之前会扑过去咬他的腿，是害怕这个哥哥伤害小哥哥，后来被挂在树枝上，虽然胆战心惊，但被恐惧占据的大脑却因此清醒了不少。这会儿看向这位哥哥，从来对别人情绪极为敏锐的莎伦并没有感觉到恶意，这使得她心中的惧意去了大半。
　　而男孩显然更加“见多识广”，他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地道：“你……你是什么生物？”
　　加百列不理会，只道：“我已经报警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警察就会赶过来，他们会送你们回家的。”
　　男孩愣了一下，榛绿色的眼睛在听到回家的时候显得有些失落。而莎伦在听到加百列的话后，立刻瞪圆了眼睛，惊叫道：“我不能回家，我必须要去寂静岭！我得回寂静岭去！！”
　　男孩被莎伦的声音惊了一下，顿时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一样，断然开口道：“我得送莎伦去寂静岭！”
　　“哦……”加百列一脸冷漠，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耸了耸肩，“记得跟警察说。”
　　莎伦含着眼泪，满怀期待地看向加百列，恳求道：“哥哥，帮一帮莎伦，莎伦必须得去寂静岭。”
　　哥哥会超能力，他是超人，一定有办法帮助她嗖地一下去寂静岭的。
　　男孩显然没有莎伦这么天真，他紧紧皱眉，将眼前这个棕发金眸的男孩跟他已知的非人生物进行对比——有影子不是鬼魂，不怕盐不是恶魔，狼人吸血鬼不会飞……对比来对比去，他完全没有找到任何符合特征的超自然生物，顿觉棘手。
　　男孩抱着头，越发抱怨他老爸拒绝带他一同去猎魔的行为。要是他知道得足够多，他就不会这个时候犯难了。毕竟，对付每一种超自然生物都是有特定的手段的，只有抓住他们的弱点才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抓不到弱点，那就只好先示弱吧。
　　男孩深呼吸，然后用湿漉漉的绿眼睛跟着莎伦一起恳求道：“拜托了，帮帮莎伦吧。”
　　男孩的眼神就跟小奶狗一样，明明他比莎伦高了一头，这会儿却比她更加……“楚楚可怜”？
　　加百列的嘴角抽了抽，近乎审视地看着两个人类幼崽。
　　六岁女孩长相甜美，灵魂更是纯白无垢……不过，是不是纯白得过头了？而且灵魂质量有些单薄，并不是一个完整灵魂应该有的模样。但缺失了一部分灵魂仍能够表现得跟正常人一样，这意味着她本身的灵魂不同寻常，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而这个男孩，骨龄是十岁，但他只比斯潘矮了一公分。呃，这不是重点。
　　炽天使微微眯起鎏金色的眼瞳，男孩的气息有些熟悉，是他认识的人类或是异族的后裔？灵魂的力量相较于普通人而言相当得充沛，可以说是充沛过头了……等等，那是什么？！
　　加百列眉头蹙起，他手一挥，穿着灰色卫衣的男孩只觉得手臂一疼，左边的袖子直接被无形的力量撸到了肩膀处。
　　“啊，好疼。”
　　男孩痛呼一声，却见到那个有着金色眼睛的非人类男孩有些发怔地看着他的手臂。他下意识捂住手臂，一脸的警惕——难道是嗜好手臂肉的温迪戈？
　　不对，温迪戈是食人怪，它们也不会飞。
　　“父神在上。”虽然男孩很迅速地拉下了袖子，但加百列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男孩左臂上臂骨上用着以诺语刻着的名字——【萨麦尔】。
　　对于加百列而言，有没有那层布料都无所谓，那阻止不了天使的视线。但在极度惊讶之下，加百列没有冲过去抓住男孩的手臂，瞪大了眼睛仔细瞧，那已经是为了维护他天使的形象。
　　加百列的气息有片刻的不稳，他舒了口气，看向男孩榛绿色的眼睛，沉声问道：“你认识萨麦尔？”
　　萨麦尔，曾经执掌第五重天的炽天使，据说还是地狱七君之一的愤怒之君。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世界上唯七的炽天使，加百列的兄弟。
　　看着男孩手臂上镌刻着的以诺语真名，加百列审视地看向这个人类男孩，难道他是萨麦尔眷顾的人类？说起来，他那个兄弟的确很喜欢人类，会给予人类眷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将以诺语真名刻在人类的骨骼上，让黑暗或是光明的种族都看着，这就是他所眷顾守护的人类，任何想要动他的人先掂量一下自己承不承担得起后果……话说，这个方法挺不错的啊。
　　就是这个方法防不住人类。人类的眼眸被原罪所蒙蔽，他们根本看不到炽天使留在人类男孩骨骼上的威慑，还差点将男孩当做是货物卖掉。
　　但用荣光在骨头上刻字会很疼啊。
　　完全没有一千年多年更给一个半人半返魂尸来了个全身纹骨的自觉，加百列想到这个方法可能让他家斯潘疼得泪眼汪汪，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很诱天使的主意。
　　“萨麦尔？”男孩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叫萨麦尔的人类没有听说过，叫萨麦尔的地狱七君听说过，但是没有见过。”
　　说实话，他们家一直在追捕一只黄眼恶魔，但这些年下来宰了那么多狼人、吸血鬼、温迪戈、水妖、鬼魂等等等，他们也没有遇到过哪怕一只恶魔。
　　“我说的是天使萨麦尔。”加百列纠正道。
　　“萨麦尔不是堕天使之王吗？”男孩的神情惊诧，复又补充道：“有的传说是这样记载的。”
　　加百列：“……”
　　算了，还是不问了。
　　愚蠢的人类幼崽，要不是看在他兄弟的份上，加百列才不管他们。
　　以诺语镌刻的真名不会作假，那不是任何别的天使或是恶魔能够伪造出来的。这个男孩确实是萨麦尔所眷顾的人类，对于加百列而言，这一点就足够了。
　　加百列的下颌微抬，示意道：“你们的名字。”
　　男孩拽了一下莎伦。
　　莎伦眨了眨眼睛，道：“我叫莎伦·达·席尔瓦。”
　　男孩挺起胸脯，绿眸明亮，精神奕奕，道：“我叫萨姆·温彻斯特，是一个猎魔人！”
　　下一刻——
　　“咕——”
　　“咕——”
　　两个孩子的肚子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咕咕声。
　　莎伦有些羞怯地缩在萨姆的身后，十分不好意思。而萨姆，他脸上朝气蓬勃的表情渐渐崩塌。片刻后，他垮下脸，捂着胃，喃喃道：“好饿。”
　　没有办法，父亲说这一次的猎魔会持续三天，就只给他留了三天的食物。还是迪恩不放心，将他攒下来的钱都塞在他的枕头底下。
　　事实证明，他父亲又一次食言了。
　　还三天……萨姆在旅馆整整呆了六天也没有看父亲或是迪恩回来。幸亏他现在已经不怎么相信父亲的诺言了，尽量节约那些食物。可即使如此，那六天在将食物消耗殆尽后，迪恩留给他的钱也只剩下五美元了。
　　五美元，节省一点，也不过是一天的饭钱。
　　萨姆抱膝坐在床上，他看着窗户旁的盐线，心中忽然觉得很茫然。
　　他想要做点什么，而不是像累赘一样被扔在旅馆里头。
　　他想要待在迪恩的身边，而不是被父亲的猎魔行动排斥在外。
　　他不想一个人。
　　所以，捏着皱巴巴的五美元钞票，萨姆·温彻斯特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背上了自己的小书包，学着迪恩将猎魔的一应物品往背包里面塞去，还不忘贴身藏好一把小银刀做防身，盐罐子也揣兜里。
　　他知道父亲和迪恩他们在哪里猎魔，而他要去找他们！
　　这里距离拉斯维加斯并不远，只要能够搭到一辆顺风车，他甚至不必花掉一美元！
　　只是，萨姆还没有找到顺风车，他就在路边捡到了莎伦。


第66章 
　　萨姆自己都是那种独自走在州际公路上都会被好心人送到警局的年纪，更何况是比他还小了四岁的莎伦。原本想要找父亲找哥哥的萨姆哪里放心让这么一个小女孩独自走在州际公路上，温彻斯特家的男人都是正义感十足且相当有担当的。
　　萨姆当即暂缓了自己的计划，要将莎伦先送回家。
　　可这么一个小姑娘独自走在马路上就知道了，她要去寂静岭的信念相当坚决。而在她的苦求下，萨姆没能支持几分钟就丢盔卸甲——毕竟莎伦那么可爱，比他数次转学过程中遇到的那些女孩子都要可爱。
　　然后，萨姆就义无反顾了。
　　父亲和迪恩可以过后再去找，天知道他们还得猎魔几天。没准他都送莎伦回寂静岭了，他们人还在拉斯维加斯呢。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好不容易拦下来的顺风车，是黑车。
　　萨姆一书包的猎魔装备在挣扎中被扔到路边的草丛中，他虽然被父亲教过几手，但毕竟年龄还小，力量和技巧对上成年人是半点也没有占到优势。哪怕对方顾忌着什么没有对他下狠手，但一针下去，萨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实如此惨烈，哪怕萨姆无数次觉得自己足以跟父亲和迪恩一起猎魔，但这一回，他遇上的甚至还不是超自然生物，他就被那个男人轻松地放倒了。没有在醒来后陷入巨大的打击中不可自拔，还是他发现莎伦跟他关在一起。
　　无论是出自于男人对女人的保护……好吧，是大男孩对小女孩的保护，亦或是猎魔人对普通人类的守护，萨姆都不允许自己眼睁睁看着莎伦出事。
　　好在这两个人贩子只当他们两个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子，并不知道萨姆还有那么一层身份在。因此，他们也没有发现萨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给了他割断绳索的机会。
　　经历了之前那一波打击，萨姆也不指望自己能够一挑二甚至一挑一群干掉那些坏人。但是拼尽全力拖住他们的脚步，让莎伦先逃跑，这一点，他觉得自己还是做得到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来这一家人夜路走多了终于遇到了鬼，竟然绑架到了一个非人类的男孩身上。
　　萨姆得说，干得好！
　　“好了，先进屋。这家人厨房里应该有食物。”加百列耸了耸肩，“十分钟解决你的肚子问题，逾期不候。”
　　加百列没有兴趣跟警察叨叨。
　　萨姆的眼睛蓦地一亮，他不忘拉上莎伦，大声道谢。而后两个孩子一阵风地冲进了厨房中，他们饿坏了。
　　就在萨姆·温彻斯特在昏迷人贩子家里大快朵颐的时候，他不知道远在拉斯维加斯警局里，他的哥哥迪恩·温彻斯特快要急疯了。
　　迪恩当然不是因为弟弟不见了所以来警局报警——这个时候的迪恩还不知道他家小弟毅然离旅馆出走了。
　　他和父亲只是被f给抓住了而已。
　　见鬼的而已！
　　这特么真是一次狗屎一样的猎魔！
　　比起一脸冷静，能够和来自bau的侧写师你来我往而不落下风的约翰·温彻斯特，迪恩简直暴躁得就像是困在笼子里的狮子。
　　他是真的真的快要疯了！
　　谁能够想到，父亲不过是如以往一样假扮f向受害人询问情报，结果话还没能说上一句，全部武装的f就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对于猎魔人的世界里，温彻斯特一家是赫赫有名的猎魔家族，哪怕这个家族里目前只有两个能猎杀超自然生物的男人，但他们的战绩绝对是猎魔人中的佼佼者。
　　但对于正常的人类社会而言，温彻斯特一家是十足悲剧的一家。在十年前一场大火烧死了这家的女主人后，男主人就开始堕落。
　　他不再有正常的营生，而开始伪造证件、信用卡甚至抢劫偷窃。不仅如此，他还变成了宗教狂连环杀人犯。虽然这一点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数次灭门血案后现场都有约翰·温彻斯特假装f出现，他的车里还放着各种恶魔邪灵的研究资料，说他跟那些惨案无关，谁信！
　　最可恨的是，约翰·温彻斯特自己坏透了选择堕落不说，他还要拉着两个孩子一起！
　　上帝，迪恩·温彻斯特今年才十四岁，只是个上八年级的初中生年龄。但他已经被约翰·温彻斯特带着进行各种犯罪活动，初步具备了连环杀手的雏形。
　　大卫·罗西和艾伦·霍奇纳坐在审讯室里，对面就是在f记录里臭名昭彰的约翰·温彻斯特。
　　大卫·罗西是半点也不相信什么吸血鬼、恶魔什么的蠢话，他只看到一个经历了心理创伤之后，选择将一切归咎于恶魔，甚至开始报复世界的男人。他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他同情，但不会体谅。
　　有太多的家庭因为他遭受灾厄。
　　而遭受他迫害最深的就是他的两个儿子。
　　迪恩·温彻斯特看上去已经被他疯狂的父亲洗脑得差不多了，他们会尽力帮助那个可怜的孩子。而萨姆·温彻斯特，他才十岁，据迪恩说，他的小弟弟还没有开始进行哪怕一次猎魔，希望若有幸摆脱约翰·温彻斯特后，他能够健康正直地成长。
　　迪恩·温彻斯特一般很冷静，但前提是没有涉及他家萨米。
　　他知道告诉那些警察萨姆在哪里会引发什么后果，如果说就他和父亲两个，他们还有逃出去的可能。可若是只有十岁的萨姆加入这一行列，他们十有八九得栽在这里。
　　可是，见鬼，谁在乎他们还能不能逃出去！
　　迪恩只知道，他家十岁的小弟，很有可能在弹尽粮绝之后正在房间里忍饥挨饿！因为该死的，他父亲只留下萨姆三天的食物，而他塞在萨姆枕头下的全部积蓄只有薄薄地一叠零钱，勉勉强强才能够撑够六天。
　　而今天，第七天已经过去了一半。
　　这个世界上有比他家萨米更重要的存在吗？
　　必须没有！
　　迪恩·温彻斯特坐在单间的审讯室里咬牙切齿。
　　时间向前推移一个多小时，在戴安娜和瑞德在裁缝铺门前分别的时候，有人送快递上门。
　　在家的只有瑟姆拉·格兰特。
　　白裙黑发的少女坐在一楼的客厅之中，她正在看书。当初她过来应聘的时候，酷爱书籍只是她的一个借口。但真正领略了书籍的魅力后，她就迷上了那些书籍。
　　客厅里的留声机正在播放轻柔的乐曲，营造出静谧的，适合看书的氛围。
　　而少女的身后，家里所有的打扫工具，无论是吸尘器还是抹布，都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力一样，正在奋力地吸吸吸擦擦擦。一件件脏了的衣物正在排着队下楼，自动自发自觉地往洗衣机里面跳，最后一件衣物还不忘伸出空荡荡的袖子勾一下箱盖。
　　在所有衣物都准备好了后，洗衣机的插头蹦蹦跳跳地插进插座里，按钮下陷，洗衣机就嗡嗡嗡开始工作了。
　　对于一个前女鬼，现保姆而言，打扫卫生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
　　瑟姆拉抬起头，她微微眨了一下眼睛，目光透过大门，直视铁艺门外站着的快递员。
　　一边用胳膊夹着一件大型包裹，一边低头看地址的快递员倏地打了个冷战，刚才一阵阴测测的冷风刮过，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不禁搓了搓胳膊，再抬头的时候，赫然看到铁艺门的对面站着一个黑发白裙的少女。
　　他的心头猛地一跳。
　　瑟姆拉静静地看着快递员，目光幽幽却没有说一句话来。
　　快递员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少女，而是以着有些干涩的语气问道：“请问，是斯潘塞·瑞德·阿什恩的家吗？”
　　瑟姆拉看了一眼足有四英尺长的长方体包裹，黑如暗夜的眸子似乎闪过了某种情绪。而后，她以着很轻但是能够让对面快递员听到的音量幽幽地道：“只有斯潘塞·瑞德。”
　　“应该就是您家的包裹了。”快递员想要笑一下，可触及瑟姆拉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觉得阴风阵阵的漂亮脸蛋，他的笑容顿时就滞了一下。
　　虽说美国与亚洲那边的审美是有一定的差异的，但眼前这个姑娘，快递员敢说，无论是亚洲还是美国，都是最顶尖的美女，还有那种特别高冷的气质，让男人看了都有些心痒痒。
　　可上帝啊，反正他站在这位小姐面前是半点非分念头都不敢起。
　　他低眉顺眼地将包裹上上下下拍打了个干净，才用双手捧着递给了门内的少女。而在她签字完毕，颔首道谢时，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胡乱摆了摆手，含混地丢下一句“谢谢再见”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一旁的面包车里。
　　十秒后，面包车开动，一溜烟地开没了踪影。
　　徒留下瑟姆拉站在原地，有些忧郁地摸了摸脸蛋，喃喃道：“还是，不够亲和吗？”
　　果然是独自居住了太多年，想要改变气质都变得有些困难吗。
　　幽幽地叹了口气，瑟姆拉单手抓住包裹。她没有将它拿进屋里，而是走到花园的角落，将包裹往墙角一扔。
　　瑟姆拉缓缓坐下，事实上，她身后并没有椅子，但她的力量足以支撑她的身体。少女漆黑的眸子落在包裹上，神情冷淡地道：“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别的家伙侵入我的领地。”
　　虽然这个领地严格算起来是加百列的，但她已经被接纳，是这里的一员，所以，她有权料理这个不请自入的家伙。
　　就像她当初弄死那个癫狂的入室抢劫者一样。
　　包裹动也不动，仿佛瑟姆拉是一个自导自演的疯子一样。
　　瑟姆拉抿了一下嘴唇，她得说，她有些不高兴了。
　　在她的两个人格被加百列出手给融合在一起之后，人格彼此之间的界限就不再那么泾渭分明。她能够感觉到，她正在和另一个自己融合，恢复最初的一个人。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毕竟，一个自己太过懦弱，一个自己太过激进，两相融合之后，现在的瑟姆拉趋近正常的人类女性，只是有时候会显得孩子气。
　　瑟姆拉冷冷地看着包裹里头装死的东西，手一挥，随意扔在地上的包裹倏地立起来，上面的包装纸被无形的力量划破，露出里面的木箱。而后盒盖自动上翻，露出了枕在红丝绒布上的木偶。
　　这是一个口技木偶，差不多一米高，穿着黑色小西装，系着红色领结，大背头，一双蓝眼睛很逼真。
　　然后，木偶的嘴巴咔哒咔哒两下，开始说话了。
　　“你好，斯潘塞，我是比利，你的好朋友。”
　　声音机械而古板，就像市面上那种自带声音的玩偶一样。
　　瑟姆拉歪了歪头，黑眸清晰地倒映着玩偶的身影，喃喃道：“装傻吗？那么……”
　　与此同时，爱荷华州雷万斯费尔小镇，当地有名的富豪阿什恩家里，一个金发蓝眼的美丽女郎正在哼着歌。只见她一身黑色修身长裙，越发衬得肤色雪白，身材凹凸有致。
　　她的名字叫埃拉·阿什恩，是年过六旬的富豪爱德华·阿什恩在三个月前新娶的妻子。老夫少妻的组合，没有几个人相信这会是爱情的力量。但这段婚姻为埃拉·阿什恩赢得了后半辈子奢华的生活，这让小镇上不少姑娘都艳羡不已的。
　　但小镇众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是，这张美丽的皮囊下隐藏着的会是一个怎样可怕的灵魂。
　　埃拉的嘴角勾着笑，白皙修长的手指渐次抚过桌面上的工具——斧头、电钻、款式大小不同的刀具、针线、木棍等等。
　　最后，她拿起一把刀刃长约十公分的平刃刀。白嫩的手指轻轻抚过刀刃，似乎在感受这刀是多么得锋利。而后她转过身，笑盈盈地道：“爱德华，我敢说，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的。”
　　埃拉的身后，三个月前刚和她结婚的男人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椅子上，他的脸色煞白，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眼前女人的愤怒仇视，以及难以掩藏的恐惧。
　　他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埃拉？
　　不，她是玛丽·肖，给这个小镇带来迄今无法摆脱噩梦的女人，她是绵延在阿什恩这个姓氏血脉传承无法挣脱的诅咒——
　　“小心来自玛丽·肖的凝视，她没有孩子，只有玩偶。如果你看到她，不要尖叫……”
　　传闻中那个古怪的老太婆，如今却披上了一个妙龄女郎的外壳。她刚刚以着埃拉·阿什恩的身份加入了这个家族，趁手的工具摆在桌上，爱德华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命运。
　　他的心中半是轻松半是不安，轻松的是，他已经老了，现在不死也没有几年的活头，他早已不畏惧死亡。但不安的是，他还有一个儿子。以着玛丽·肖的仇恨癫狂，他不认为她会放过自己的儿子詹米。
　　但他还是成功地留下了……
　　“爱德华，我发现了哦。”埃拉，不，应该是玛丽·肖抚摸着爱德华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脸，这就是人类，时间会一点点夺去青春和美丽。与其最后腐朽，不如变成美丽不变的木偶。
　　玛丽·肖倾过身体，柔软的红唇在爱德华耳畔擦过，呢喃着道：“你那个据说跟第一任妻子一起病死的男孩，他已经长大了呢。”
　　爱德华的神情渐渐变得惊恐——她知道？！
　　“威廉·瑞德，哦，为了让那个孩子摆脱家族的宿命，你这样的人竟然愿意让他冠上别人的姓氏，被别人所收养。他的儿子已经十二岁了，可怜的爱德华，为了不让我知道，你自己都忍着不去调查威廉的消息。可是……”玛丽·肖咧嘴笑了起来，“妈咪亲爱的比利，已经去找小瑞德玩去了哦。”
　　“玛丽·肖！！”爱德华发疯似的挣扎起来，“你敢碰他们！我要杀了你！！”
　　“哈哈。”玛丽·肖笑了起来，她享受地深呼吸，喃喃道：“就是这样的活力，愤怒恐惧什么都好……让我把这些永久地留在木偶里啊啊啊啊！！”
　　陶醉的表情还残留在脸上，一股莫大的痛苦自脸上传来。
　　玛丽·肖捂住脸，刺耳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阿什恩的豪宅。
　　“比利，妈咪的比利！”
　　“啊啊啊，你是谁？！为什么要坏我的事！！”
　　玛丽·肖捂住变得斑驳而狰狞的脸蛋，五指间露出的眼睛直直地瞪向前方。以着她和那些被她亲手做出来的木偶之间的联系，拉斯维加斯市瑞德家的后花园中，被鬼火烧残了半张脸的木偶直勾勾地瞪着瑟姆拉，声音凄厉。
　　玛丽·肖十分惊恐地发现，她与木偶的联系竟然无法断开。所有木偶遭受的痛苦，直接反应在了她现在的身体上。
　　木偶的身体被钉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绿色的鬼火正在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身体。但为了让木偶的主人能够看到这边外加说话，黑发白裙的少女十分用心地让鬼火避开了木偶的眼睛和嘴巴，对着四肢猛烧。
　　“这句话是我刚才问你的。”瑟姆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不满，“算了，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你是谁。但是，请你记住——”
　　瑟姆拉冲着木偶缓缓收紧手指，伴随着惨叫声，木偶自下而上被怨气侵蚀，一点点化为齑粉。
　　少女最后的宣言在玛丽·肖的耳边清楚地响起。
　　“我是瑞德家的保姆，负责清理一切脏东西。如果你再敢来一次，杀了你哦。”少女的声音在最后带上了无人能够领会的俏皮，“鬼又不是没有办法再死一次。”
　　联系断开。
　　阿什恩的豪宅中，玛丽·肖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的脸部烧伤严重，四肢扭曲，是真正遭受到了死后再也没有品尝过的痛苦。
　　爱德华惊疑不定地看着玛丽·肖，他哪里会看不出她是被收拾了。他傻眼了好一会儿，蓦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来，道：“好，真的太好了。玛丽·肖，你不是无敌的，果然有人能够收拾你！”
　　“啊啊，闭嘴闭嘴闭嘴！”玛丽·肖刚缓过一口气就被爱德华迎面冷嘲，顿时就红了眼睛。她抓着刀，也不管制作人体玩偶的注意事项，手起刀落，开始疯狂地戳刺着爱德华的身体。
　　毫无章法的疯狂，鲜血喷涌，直接将玛丽·肖染成了一个血人。
　　“哈……”爱德华咳着血，断断续续地道：“我在……地狱……等着你……哈……”
　　“啊啊啊——！！！”玛丽·肖猛地甩开了手中沾血的刀，发疯似地大叫。
　　豪宅外的仆人哆嗦了一下，却不敢露出丝毫情绪来，他们低着头，快速地离开。
　　当笼罩在这里的黑暗足够恐怖，连反抗都变成了奢望。
　　在萨姆·温彻斯特和莎伦·达席尔瓦吃得肚皮滚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后，加百列将从这家里收缴来的美国地图摊开，道：“莎伦是吗，过来看看，那个寂静岭在哪个位置。”
　　“好。”莎伦跑过去，毫不犹豫地抬手戳向了一个位置。
　　加百列看了一眼，莎伦所指的地方在与内华达州毗邻的俄勒冈州内，在切马尔特市和橡树岭中间的位置，地图上并没有明确标记地名。
　　“寂静岭在这里。”莎伦笃定地说道。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加百列面无表情，都是这两个吃货用了太长时间。
　　加百列将手搭在两个孩子的肩膀上，一句“走了”，下一刻，三人同时消失在房间里。
　　“警察！”
　　“这里有三个人！是受害人吗？”
　　“不对，你看这张纸，他们三个是嫌疑人？！”
　　“上帝！”一个警察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脑屏幕，“这些人在买卖人口！！”
　　不提加百列特意给那些警察留下的证据将掀起多大的风浪，以着f技术部的实力，加百列并不觉得他们能够挖到网站最私密的资料，而警局内部的渣滓很快就会用一个个小意外销毁那些证据。
　　但只要加百列记得就好，他可以随时将那些证据转化为纸质材料。
　　根据莎伦的指路，加百列一个瞬移就来到了寂静岭外的公路桥上。
　　“寂静岭！”莎伦大叫一声，就想往桥另一边冲去。
　　“等等！”加百列手下用力，将莎伦按在原地。
　　“哥哥！”莎伦霍地转头，蓝眸亮得骇人，近乎尖叫着道：“莎伦必须回到寂静岭！放开我，寂静岭！”
　　“啧，麻烦。”加百列看了一眼女孩，抬手在莎伦面前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明明是空无一物的前方，却在加百列的动作下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然而，当那些雾气触及加百列的手掌时，白色近乎透明的火焰燃起，几乎是一瞬间就吞噬了所有的雾气。
　　而当雾气被焚烧殆尽之后，刚才还一直叫嚷着着急进寂静岭的莎伦就闭上了眼睛，她昏了过去。


第67章 
　　萨姆连忙将女孩扶住。
　　还没有将被瞬移的震惊消化完，萨姆就被加百列点燃白色火焰的动作给惊到。明明生活在一个不讲科学的猎魔家庭里，但还没有开始猎魔的萨姆根本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怪物。他对怪物的了解，来自于父亲的告诫，和迪恩近乎炫耀讲述的猎魔经历里。
　　这一次，他先是遇到了万恶的人贩子，又遇上了一个真正的超自然类人生物。
　　紧张，必然的。
　　恐惧，也有那么一点。
　　但是，充盈在男孩心底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
　　萨姆能这么心大，完全是因为他觉得这个非人生物并不像是一个坏的。将这个人的特征跟记忆里高危邪恶生物一一对比，半点也没有符合的条目后，他的心就放了一半。再者，严格地算起来，是他救了他们。不然，单靠萨姆自己，他不觉得自己和莎伦能够安安全全地从那些人贩子手里逃出来。
　　最重要的是，虽然他的神情带着些不耐，但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恶意。
　　如果是有着两年猎魔经验的迪恩在，一定会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揉他家sammy girl的头发。
　　那些非人类生物是能够随便相信的吗？
　　你觉得他们眼中没有恶意，万一他们是在演戏怎么办？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子还能够分辨出他们的表情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可是曾经心软一回却差一点被当成吸血鬼点心的迪恩·温彻斯特亲身体会。
　　不管日后会被父亲迪恩如何再教育，此刻，萨姆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只要看过那白色的火焰，凛然圣洁，就不会有人会将这火焰同黑暗生物联系在一起。
　　最最重要的是，萨姆看着那些白色火焰，感觉特别亲切。
　　如果是在游戏里，这会儿加百列就能够听到萨姆对他的好感度不断滴滴上涨的声音了。
　　加百列遥望着公路桥的对面，眉头皱了起来。
　　那是普通人无法看到的情景。
　　以着公路桥的尽头为界限，世界被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
　　他们如今身处的地方是普通的人间，下午两点多，阳光灿烂得耀眼。但公路桥的另一头，乍看一眼也是正常的景物，但只要凝视超过十秒的时间，那边的景物就开始扭曲。
　　鎏金色充斥在天使的眸底，他清楚地看到两个不同颜色的世界正以着扭曲的姿态交缠在一起，互相渗透，互相腐蚀。
　　很快，那两个世界将不分彼此。
　　“炼界……”加百列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吐出这个字眼来。
　　炼界本是人间与地狱之间的灰色地带，既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地狱。在人间，人类和鬼魂之间存在着生死的界限，但在炼界，生死界限模糊，人能够杀鬼，而鬼亦可嗜人。
　　加百列曾经在1947年的法国巴黎的引炼界的一角降临，让一群被两个变态杀手杀害的鬼魂们得以复仇。
　　而如今，公路桥的另一头，莎伦·达·席尔瓦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寂静岭，俨然要变成一个人间炼界。再过不久，桥的对面会彻底变为炼界的一部分。
　　哪怕是现在，过了桥，进入的是人间还是炼界的可能五五开。
　　不过，只要带着莎伦，就凭他烧了一回这会儿又锲而不舍地往从空间裂缝的对面飘过来的怨气，他们会进入的也只会是寂静岭的炼界一面中。
　　加百列看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怨气，他看得清楚，这些怨气就是连通并扭曲两个世界的媒介。哪怕只是炼界和人间的一角，但长年累月，这份怨气之深沉绝望痛苦，也足以让加百列心惊。
　　鎏金色的眸子暗了暗，加百列看了萨姆一眼，道：“背上莎伦，走。”
　　“好。”萨姆利落地背起了莎伦，还行，不是很沉。
　　一人一天使走过了公路桥。
　　当他们踩在桥外的土地上时，尖锐刺耳的防空警报声响起。
　　不过一眨眼，周围就弥漫起了白色的雾气，天空中白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周围可见度不会超过五米的距离。
　　“上帝啊……”萨姆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仿佛一秒切换的情景。他霍地转过头，却见他们来时走过的公路桥竟然变成了断崖！
　　“这、这这是什么鬼……阿嚏！”萨姆打了个喷嚏，他扶了扶身后的莎伦，勉强抽出一只手揉了一下鼻子，手指顿时蹭黑了一片。这时候，萨姆才发现，天空中飘落的哪里是雪花，分明是灰烬！
　　他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似乎是踏入了某种很不得了的地方。
　　“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加百列毫无诚意地安慰了一下萨姆，看在萨麦尔的份上，哪怕有凶鬼恶灵不长眼地往萨姆身上凑，加百列也会一荣光下去，将那些家伙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总不能看着他兄弟庇护的人类受伤。
　　萨姆抽了一下嘴角，道：“谢谢。”
　　然后加百列在心中叫了一声“斯潘”，没有回应。
　　加百列分出一缕精神力回到精神世界里，却发现瑞德倒在一堆书上睡着了。他的眉头紧皱，显然正沉浸在某种让他并不愉快的梦境里。
　　加百列皱了皱眉，低声道：“麻烦的力量。”
　　他伸手想要揉开瑞德紧蹙的眉间，但没有用，瑞德的额头上开始沁出冷汗。
　　“只能速战速决了。”加百列自语道。
　　他将瑞德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脱离精神世界之前，加百列俯身在瑞德耳边呢喃道：“斯潘，不要深陷在别人的痛苦里，我会保护你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加百列的声音，瑞德紧蹙的眉头真的舒缓了一些。虽然表情仍称不上好，但比刚才要好上许多。
　　加百列舒了口气，倏地切换回精神世界外。
　　寂静岭的炼界面中，目之所及，遮天蔽日的烟尘笼罩着整个小镇。周围的建筑物破旧斑驳，显然废弃已久。而街道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只隔了几十米的距离能够看到一辆遗弃在道边的老式轿车。
　　加百列神情冰冷，直接放开了感知。
　　他“看”到一个地底终年燃烧着火焰，天空中永远弥漫着烟尘的，充满了死亡与黑暗的小镇。痛苦与绝望是这里的主基调，怨恨与复仇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深重的怨念源源不断，仿佛不将这个小镇拉入地狱深渊绝不罢休。
　　看似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潜藏着各种人类灵魂扭曲后的产物，因为在这里，即使死亡也不会让一个灵魂得到安息。他们会在怨念之中扭曲成怪物的形态，或是剥了皮鲜血淋漓的人体，或是由恶心肉块肿瘤组成的人形怪物，或是没有脸部和手臂，全身都是由躯体和腿部组成还会发出婴儿哭泣声的尸体……
　　这些怪物窥伺着他们，却畏惧地向后缩去。
　　他们在惧怕加百列。
　　加百列的精神力继续外伸，在小镇的西边有一座教堂。那里，加百列能够感受到信仰之力的汇聚。但让加百列皱眉的是，那些信仰之力散发着的光芒不是纯粹的白或是耀眼的金，而是扭曲的灰黑色，一层一层将整个教堂包裹，似是保护，更像是禁锢。
　　而在小镇中心还有一家艾凯密拉医院，将小镇同炼界一角扭曲在一起的怨念，以及不断吸引着莎伦的黑暗之力就是从那所医院的地下涌出来的。
　　加百列不知道究竟多大的怨恨才能够造成这样的扭曲，但他确定，这不是一个人类灵魂的怨恨能够达到的程度。
　　想起上一次瑞德无意中发动力量后的情景，父神在上，他可不愿意他家斯潘为了别人的痛苦而哭泣。
　　加百列伸手就拽住了萨姆的衣领子。
　　“喂……”萨姆挣了挣，被一个人个头跟自己差不多的家伙拽衣领，那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加百列无暇顾及萨姆舒不舒服，只嘱咐了一句“抓紧”后，下一刻，他的双足凌空，倏地飞了出去。
　　“啊——咳咳。”
　　萨姆被加百列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叫了一声就被灌了满嘴的煤炭灰，一顿咳嗽。
　　“嘴巴闭紧了。”加百列训斥道，而后飞行的速度更快了。
　　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加百列没有冒险瞬移，而是振动他身后隐匿的羽翼，高速飞行。
　　第一目的地，就是艾凯密拉医院。
　　这个地方各处都是怨念与仇恨，加百列不知道他家斯潘不小心共鸣了哪个痛苦的灵魂，但找最大的那个总没错。加百列并不太想多管闲事——让一个灵魂恨到了扭曲，想来这个地方的人也没干好事——但事关斯潘，加百列却不能放任扭曲继续下去。
　　只要打破了两界的联合，让怨恨平息，斯潘也应该能够从别人的记忆里挣脱出来吧。
　　不知道加百列正为了自己的情况板着脸着急上火，瑞德本来只是学着加百列坐在书堆上。那个名为伊甸园的网站给了他深重的心理阴影，他不明白怎么就有人残酷扭曲到了那个地步，但他也明白，这种辐射在全球的罪恶，即使是加百列，也无法轻易将其一网打尽。
　　就在心情有些小低落的时候，一股倦意袭来，瑞德还不及反应就失去了意识。仿佛只是一个恍神，他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一个属于阿蕾莎·吉雷斯比的世界。
　　那个女孩，和莎伦·达·席尔瓦生得一模一样。
　　阿蕾莎曾经直面的恶意扑面而来，令旁观的瑞德都不由窒息。
　　精神世界外，加百列提着萨姆和莎伦，很快就飞到了目的地。萨姆以为这位会飞就了不起的超自然存在会放下他，正常走进这所医院里。但事实证明，萨姆实在是太天真了。
　　“轰隆！”
　　医院的大门在加百列的注视下轰然倒塌。
　　萨姆只觉得自己正坐在一辆超速驾驶还各种花样漂移侧飞的赛车上，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他尖叫了吗？似乎是没有吧。他背后背着的莎伦不知何时变到了身前，萨姆就像是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抱住了莎伦。
　　当然，他也是怕莎伦在高速行驶中被不负责任的“司机”给甩出去。
　　从医院的一楼到地下楼层是有楼梯或是电梯的，但加百列有那个心情找那些工具就怪了。
　　加百列自认不是一个暴力的天使，但事实上，当他决定暴力起来的时候，十个暴力天使绑在一起也不如加百列的杀伤力大。
　　于是，又是一连串的轰隆隆。
　　在萨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加百列直接炸穿了地板，直奔怨气最为浓重的地下室。而途中一些存在于医院中来不及躲闪的怪物直接被加百列的荣光所粉粹，在圣火中被焚烧殆尽。
　　当加百列站定的时候，他已经置身在这家医院的最底层的地下室中。
　　热浪扑面而来，那是地下的煤炭仍旧在燃烧带来的热度，使得这里如同熔炉一般。
　　从周围焦黑的器具中可以看出，这是一间由地下室改造而成的病房，一场大火将其化为废墟，但屋中央的病床保存得还算完整。沾血泛黄的帷幔垂落，挡住了病床上的一切。
　　加百列的手一挥，帷幔飘落，露出了空无一物的病床。
　　病床的中央有焦黑泛黄的凹陷，显然不久之前这里还有人躺在这里。
　　加百列挑了挑眉，冷声道：“跑了吗。”
　　竟然能从他的感知中无声无息地逃离此地，究竟是谁？！
　　“先、先生。”萨姆晕乎乎地站在原地，好不容易有缓过来的架势，他的衣领子又是一紧。他顿时又惊又恐地看向加百列，果然得到了一句熟悉的嘱咐：“抓紧。”
　　萨姆条件反射地抱紧了莎伦，心中欲哭无泪。
　　这真的是一次糟糕透了的奇特之旅！
　　这个小镇明显有两方对立的势力，既然医院里头的怨气源头不在，那就去教堂看看好了。
　　加百列振动羽翼，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倏地顺着来时的缺口飞了上去。
　　拉斯维加斯警局。
　　“什么叫做不在哪里？！什么叫做萨姆已经离开了！！”迪恩·温彻斯特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脸歉意同情的女警，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请冷静，我们的警员已经沿途搜寻萨姆·温彻斯特了。”
　　女警试图安慰迪恩，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自从交待了弟弟的所在就安安静静的少年这会儿疯了一般扑到了门口处，打开房门就要往外冲，被守在门口处的警察抓了个正着。
　　“冷静，我特么怎么冷静！”迪恩奋力地挣扎着，但少年的体格根本不是两个成年男警察的对手。迪恩的眼珠子通红，大吼道：“放开，我要去找我弟弟！混蛋，我弟弟才十岁，十岁！！需要我告诉你们这群警察美国社会对一个孤身在外的十岁男孩有多不友好吗！！”
　　“放开我，放开我！！”迪恩挣扎着大叫，“爸，爸，萨姆不见了，萨姆不见了！！！”
　　就在迪恩挣扎着想要逃离警局的时候，又一对夫妇冲到了警局里。
　　“我的女儿不见了！”女人泪雨磅礴，她抓住一个警察，语无伦次地道：“莎伦，莎伦才六岁。”
　　“罗斯，冷静。”她的丈夫克里斯托弗·达·席尔瓦的双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沉声说道。
　　而后他看向警察，语速飞快地道：“我们的女儿叫莎伦·达·席尔瓦，今年六岁，深棕色长发，蓝色眼睛。她失踪的时候穿着一件紫色连衣裙，黑色小皮靴。她、她患有类似梦游症的疾病，但发作的时间是在夜里睡着的时候，次数并不频繁，现在正在接受药物治疗。”克里斯托弗的眼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惊慌，但为了不让妻子失去最后的支柱而崩溃，他竭力镇定，但终于在最后的时候流露出了恐慌，“拜托了，我的小姑娘才六岁，我们就她一个孩子，请找到她！”
　　“请冷静，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的。”警察安抚两人，“有孩子的照片吗？”
　　“照片？对对对。”罗斯手忙脚乱地拽下脖子上的项坠，打开，正是莎伦的照片。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是911的接线员。
　　“有人报案。”警察的眼中带着惊讶，“是贩卖儿童！”
　　所有正在为两个孩子失踪忙疯了的警察们并不知道，如今这两个孩子正在千里之外，就连地图上都没有明确标记的寂静岭中，而且还不是人间版本的寂静岭。
　　比起昏迷不醒睡得香甜的莎伦，一直被加百列提溜着领子高速飞行的萨姆着实不好过。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抱住莎伦，生怕这个小姑娘会在高速中被甩飞出去。而他明明很惊恐，但鉴于一张嘴就满口煤炭灰，所以他只能紧紧地闭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就在加百列遥遥看到了教堂的尖顶的十字架时，他听到精神世界里响起了瑞德的声音。
　　“加百列……”
　　加百列正在疾驰的动作一顿，他停在半空中，又惊又喜地看向精神世界里的瑞德。
　　“斯潘，你醒了！”
　　可怜的萨姆被加百列骤停动作坑了一把，身体晃荡了一下，差点因为紧紧勒住的衣领子而翻白眼。
　　“……嗯。”瑞德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他难过而又低落，先前在从加百列记忆中窥见的画面所带来的厌恶排斥与亲眼看见一个小女孩是如何被孤立、折磨、强暴、冠以清洁之名施以火刑，最终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难以摆脱的痛苦与绝望中堕落，化身恶魔报复所有人时感同身受的痛苦和悲伤纠缠在一起，让瑞德的灵魂都不禁为之窒息。
　　加百列说得对，同感共鸣的力量是一把双刃剑。哪怕瑞德足够坚强，但他永远想象不到一些人的恶能够丑陋阴暗得何等地步。
　　努力压下喉咙中的涩意，瑞德道：“我没事，你……你快去见见阿蕾莎，她……”
　　“阿蕾莎？”
　　加百列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或者说，因为瑞德突如其来地发动了能力陷入了别人的记忆和过去中，加百列都没有收集周围的情报就直奔主题地冲过去想要怼boss。但无奈扑了个空，boss跑了。
　　瑞德的声音异常艰涩，“莎伦是阿蕾莎·吉雷斯比在痛苦和绝望之下分离出来的一部分纯善的灵魂，被人送到了孤儿院中，最终莎伦被现在的父母收养。”
　　加百列若有所思，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莎伦的灵魂异常干净纯白又显得有些单薄。
　　瑞德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哑声道：“阿蕾莎还有一个名字，加百列，你听说过……”
　　瑞德吐露一个异常悠扬悦耳如同歌唱的音节来，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
　　加百列愣住。
　　加百列慢慢地眨动了一下鎏金色的眼瞳，他有些发怔地看向不远处猛地穿过教堂墙壁，在空中挥舞着生锈铁丝，碎肉和鲜血自铁丝间滴落。惨叫声此起彼伏，昭示着教堂正在进行的一场大屠杀。
　　教堂上方灰黑色的信仰之力在充满怨憎的力量下支离破碎，小镇中，再一次响起了防空警报的声音。
　　尖锐绵长的声音，如同生命在濒死之时的悲鸣。
　　加百列的眼底浮起一丝痛色，他用着极轻的声音说道：“那是……以诺语，安塞尔，那是一位天使的名字。”
　　自加百列在创世后醒来时，天堂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位天使，在生命之树上新诞生的天使数量永远对应被黑暗引诱所堕落或是在战斗中陨落的天使数目。
　　每一位天使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以诺语名字，哪怕那位天使堕落或者死去，他们的名字也不会和后来的小天使所重合。
　　安塞尔，意为“神之守护”。


第68章 
　　在加百列的记忆中，安塞尔是一位将身体调整为女性外貌的四翼力天使，有着浅棕色的微蜷长发，蔚蓝色的漂亮眼眸。她恰是归属在加百列麾下，统领一支有着上万双翼天使组成的警卫部队，负责在清晨巡逻第一重天。
　　而在加百列遭遇那一次创世庆典的大变故之前，他曾起草了一份名单，里面有十位天使的名字，是加百列认为他们的能力可堪加翼荣耀的天使。
　　其中就有安塞尔。
　　加百列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鎏金色的眸子里一片锋锐厉色。他身后隐匿了存在的十二翼一振，他提溜着萨姆，倏地落在了教堂的大门前的台阶下。
　　教堂正被内部的屠杀和飞舞的铁丝刺穿得如同蜂窝煤，但大门倒是好好地伫立着。
　　“这不太好吧……”萨姆循着加百列的目光看向教堂的大门，一下子就想起了惨遭暴力破开的医院大门。哪怕萨姆不是信徒，但这样是不是有点……
　　“轰隆！”
　　教堂的大门直直地倒下。
　　萨姆默默地咽下了他的看法，安静如鸡地由着加百列提溜着，默默地抱紧了莎伦。
　　唔，手臂有点酸了。
　　哪怕莎伦不重，但这么长时间抱着她，他也有些累了。
　　幸亏来之前吃饱了。
　　忽然，萨姆的目光一凝。
　　以着他的角度，他看到了一双赤裸着的白皙双足踩在台阶上。朦胧的白光萦绕在足部的皮肤上，并没有让他的双足沾到一点脏污。
　　萨姆瞪大了眼睛，踩在地上？！以着那个非人类的身高，不是得飘着才足以提溜着他的衣领子不至于拖地吗？
　　还有，他的鞋呢？
　　他猛地扭头，却看到之前那个穿着休闲服的棕发金眸男孩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身高至少一米九，有着一头长至足踝的银色长发以及一双鎏金色眼瞳的男人。他……萨姆得说，他这辈子就没看到过比眼前这个男人长得还要好看的人，不论男女！
　　而那个男孩之前身上穿着的休闲服也变成了白色的长袍。
　　除了没有翅膀以外，就像是教堂壁画上的天使一样。
　　不知为何，萨姆的脑子里立刻就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加百列松开提溜着萨姆衣领子的手，那个男孩连同着他怀里的莎伦，一起飘在了加百列的身边。
　　加百列拾阶而上，踏入了俨然化作人间地狱的教堂。
　　这是一座十分与众不同的教堂，因为正前方没有十字架，没有神像，只有一副巨大的，正在焚烧女巫的壁画。
　　壁画之前，一张铁床立在半空之中。床上束缚着一个浑身绑着泛黄腐朽绷带的人体，看曲线勉强能够认出是位女性。错落的绷带间露出的皮肤有些凹凸不平的癞痕，有些则是刚长出来的近乎肉色的皮肤。
　　以铁床为中心，无数铁丝交织成网，如有生命般挥舞着，将教堂中惨叫着试图逃跑的人一个个抓住，用铁丝勒成碎片。
　　鲜血混着残尸四溅。
　　铁床的下方，一个穿着深紫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在咯咯地笑着。她的五官长得和莎伦一模一样，但与莎伦的天真无邪截然不同的是，女孩的脸蛋充满了晦暗。惨白的脸色，幽黑的眼眶，黑色的嘴唇，打着绺的黑发散乱地垂下，依稀能够看到脸蛋上宛如被黑泥流淌过的痕迹。
　　加百列的手一挥，荣光化为屏障，护着萨姆和始终昏迷不醒的莎伦飘到教堂的角落里。
　　疲于奔命的众人没有看到加百列的到来，但铁床上原本露出笑容的人体和下方蹦蹦跳跳的小女孩看到了。
　　几乎是同时，两人侧过头，捂住了脸。
　　加百列目不直视，仿佛没有看到铁丝正在收割人类的生命。鎏金色的眼瞳先是看了一眼铁床上的人体，复又看向下方身上流淌着黑泥，浑身充斥着黑暗与诅咒力量的女孩，沉声开口道：“安塞尔。”
　　铁床发出“吱嘎”的声响，它带着上面的人体在后退，就连那些她亟待报复的人类也都抛之脑后。而下方那个小女孩亦是慢慢后退，想要隐没在黑暗之中。
　　加百列没有在说话，但空气中却响起了一声嗡鸣，纯白的荣光化为墙壁立在两人后退的道路上。
　　“我不能见您……”铁床上的人无法开口，她的声带已经被烈火烧毁，只能够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下方那个小女孩依旧侧着脸，她说话的声音异常艰涩，仿佛与加百列对话是一件格外困难的事情。
　　正在收割生命的铁丝网已经停下了攻击，还活着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向教堂的大门跑去，但明明没有了门的地方却竖立着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他们逃生。
　　众人在恐惧中看到了外来的人。
　　“是他们将黑暗带到了神圣之地！”求生无门下的众人在极度的恐惧下找到了归咎的人，他们瞪向萨姆，他们看到萨姆怀里那个和恶魔阿蕾莎一般模样的莎伦，发疯似的扑向了角落里的两个孩子。
　　然后，率先扑向两个孩子的人被白色的屏障弹开，然后惨叫着被白色的火焰焚烧殆尽。
　　“恶魔！恶魔！”他们惊恐地瞪视着两个孩子，恐惧让他们将天使的荣光当做恶魔的地狱之火。
　　不去看身后的闹剧，加百列直接禁了他们的声音。
　　鎏金色的眸子看向被众人视作恶魔的阿蕾莎，加百列缓缓重复道：“安塞尔，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阿蕾莎在黑暗中僵直了身体。半晌，她慢慢地走出了黑暗的角落，让如今流淌着黑暗与诅咒的自己完完全全地落入加百列的眼中。充斥着黑色的眼眸看向加百列，阿蕾莎垂下眸子，声音干涩地道：“加百列殿下，您一如当初般美丽而耀眼。”
　　让如今的她自惭形秽。
　　要不是之前瑞德的话，加百列此刻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与地狱恶魔无异的女孩竟是曾经笑容温柔而羞怯的天使。
　　“发生了什么，安塞尔。”加百列深深呼吸，天使哪怕堕落也会保留一定的天使特征，不会与恶魔完全相同。但眼下安塞尔的情况，俨然与恶魔没有分别了。
　　“我犯了错。”阿蕾莎低声说道，神情痛苦，“殿下，我犯了不可宽恕的大错。”
　　阿蕾莎在加百列面前跪倒在地，她身后的铁床缓缓落地，铁丝缩回到床底之下。她垂着眼，始终拒绝着与加百列目光相对。
　　“……我被人类的生活和情感所引诱，我背弃了天堂的法规，卑劣地想要兼得人类短暂而绚烂的生命和天使的身份和荣耀。”
　　埋藏在心底，一直滋生着痛苦与悔恨的过往浮出心头，阿蕾莎原本以为觉得那些过去难以启齿，但当她跪在加百列殿下的面前时，她的诉说反而变得顺畅起来。
　　阿蕾莎仰头看向加百列，这么多年过去，当初传闻生死不知的殿下依旧满身荣光，但他看向她的目光没有鄙夷痛恨，唯有如当初一般无二的平和。
　　她的眼眶一烫，血泪不知不觉就滑过了阿蕾莎的脸颊。
　　对于天使而言，哪怕最初并不在意人类的存在。但当人类在大地繁衍开来，过上了一种任何种族都没有经历过的生活时，一些天使的注意力就渐渐被他们吸引。
　　安塞尔便是其中之一。
　　人类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同于天使的灵体，人类拥有着和神一样的实体。在亚当还住在伊甸园的时候，唯有这一点与神相似之处，才让天使对他高看一眼。
　　然而当人类在大地繁衍开来后，所有的人类都有着实体，本来让天使高看一点的特质顿时打折了大半。于是，在那一场颠覆了天堂的创世庆典到来之前，天使视人类如大地上任何一个生活繁衍的种族，与大地之上的走兽，天空中的飞鸟，水中游动的鱼类，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上帝的造物，除了一些有资格侍奉神前的种族，其他的，又有何区别。
　　这样的认知，最终在那一场创世庆典中被上帝的谕令打碎。
　　天堂为此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天使，包括他们的光耀晨星。
　　人类这一次才让世间诸多种族正视。
　　这一份正视，是踩在无数堕落天使的血泪上的。
　　然而，天堂的变故对于安塞尔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
　　她只是中三级天使的最末席，实力与能力都属中庸。她固然尊敬着路西菲尔殿下，但这一份尊敬并没有让她放弃对神的信仰，疯狂到随之堕天。
　　她依旧留在天堂，兢兢业业地工作，然后将更多的目光投到了大地之上生活着的人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恒久不变的工作与日渐精彩的人间百态。
　　冰冷淡漠的天堂与充斥着各种情感的人间。
　　安塞尔的心动摇了。
　　她想要作为一个人类活上百年。
　　她偷偷离开了天堂。
　　当然，她做出这个决定时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天使身份。
　　她想出了一个办法。
　　安塞尔剥离了自己的荣光，将之封印之后藏在了人间。她设想得很好，等到她在一个人类女性那里得到肉身，活过百年之后，她完全可以取回荣光，恢复天使的身份。
　　在安塞尔选择荣光封印地点的时候，她路过了一个名为寂静岭的小镇，不经意间听到了一位母亲近乎悲鸣一般的祈祷。她怀孕五个月却独自一人摔倒在了郊外，她感觉到体内孩子生命力的流逝，想要求助却无人可求。
　　她只能捂着肚子无助地哭泣。
　　她对孩子纯挚的爱打动了虽然活过数万年却依旧单纯的天使。
　　她不知道女人的姓名，不知道女人的家庭，安塞尔什么都不知道，但在将荣光封印了之后，她用最后的力量瞬移到了这位母亲的面前，投入了她的腹中，取代了那个死去的婴儿。
　　四个月后，安塞尔降生。
　　那个人类母亲就是达莉亚·吉雷斯比，而安塞尔则有了一个新名字，阿蕾莎·吉雷斯比。
　　然后，她开启了一生的噩梦。
　　达莉亚无疑是爱着阿蕾莎的，她的爱浓烈而纯粹，倾尽所有，但这无法抹消阿蕾莎没有父亲的事实。
　　未婚生女在寂静岭这样一个闭塞的小镇来看是极为严重的事情，这是对上帝的亵渎，她的女儿即是混入人群之中的女巫。
　　阿蕾莎生活得并不幸福，她被孤立，被仇视，从大人到同龄人。而那个时候，阿蕾莎早已失去了身为天使时的记忆，她生活在寂寞与痛苦之中，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后来，才七岁的她在卫生间里被清洁工科林强暴。可事后，她的姨母，镇上教堂的女主事克里斯特贝拉·吉雷斯比却说服了她的母亲，要清洗阿蕾莎的罪恶。
　　阿蕾莎被架到了火刑架上，被当做女巫来焚烧。
　　她的母亲后悔了，她后悔将阿蕾莎交给克里斯特贝拉，她找来了镇上的刑警帮助她们，但太迟了。
　　阿蕾莎被火烧得人不人鬼不鬼，哪怕医院尽力抢救，但阿蕾莎只能够在病床上痛苦呻吟，她的皮肤已经被烧焦，哪怕动一下都会让焦熟的皮肉黏在床单上，进而撕掉一大块皮肉来。
　　本该有着美好未来的少女，最后只能够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再没有未来可言。
　　阿蕾莎在痛苦中听到了恶魔的呢喃之语。
　　对镇上人的愤怒仇恨，对自身未来的绝望无助，她选择了堕落。而为了不让内心再感受到痛苦，她将自己灵魂善的一面分离出来，化为一个婴儿，让人送离了寂静岭。
　　但最为可悲的是，当她灵魂善的一面离开了寂静岭，她作为天使安塞尔的记忆复苏了。
　　然后，阿蕾莎崩溃了。
　　这是她之前一直向往的人类生活，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期待着的人类情感。
　　就为了这些，她再也无法回到天堂。
　　天使的堕落是不可逆转的，她再也无法取回自己的荣光。
　　绝望之下，阿蕾莎的力量点燃了寂静岭地下的煤矿，让整个小镇为她陪葬。她的怨恨甚至扭曲了寂静岭人类世界和炼界的边缘，将她的仇人们困在这里。
　　寂静岭里的怪物是她的怨恨所化，它们猎杀着那些人，却在他们躲入教堂后选择了避让。那不是克里斯特贝拉自以为是的信仰驱逐了它们，而是阿蕾莎要慢慢地折磨他们，在他们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给予迎头痛击。
　　她的绝望，理应让带给她绝望的每一个罪人品尝。
　　“那么……”加百列看向年幼的女孩，慢慢道：“你的心得到满足了吗？”
　　一次次的杀戮，让你的心灵得到满足与平静了吗？
　　“没有满足，没有平静。”阿蕾莎的声音痛苦，“殿下，我只是……除了向他们复仇以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这样地存在着，对仍忠诚于天堂的阿蕾莎而言简直就是一场折磨。她无法杀了自己——自杀是重罪，她已经不想再触犯哪怕一条天堂的戒律——她也不愿顺应自己现在的身份去往地狱。她留在寂静岭的炼狱面，除了怨恨无法解脱以外，内心的最深处还抱有一丝期待。
　　就让这些罪人哀嚎的声音传遍整个大地吧，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这里居住着名为阿蕾莎的恶魔，让教廷的主教们、圣殿骑士们、猎魔人，谁都好，过来杀死她吧。
　　她不奢望回归天堂，只恳求永恒的平静。
　　她绝不选择堕入地狱。
　　为了她的计划，她开始呼唤自己灵魂善的那一部分。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来到寂静岭的不是教廷主教，不是猎魔人，竟然是她曾经的上司炽天使加百列。
　　庆幸于这位殿下并没有死在路西菲尔和米迦勒两位殿下攻击之下，疑惑于他这个时间为何在人间出现，但阿蕾莎却没有半点想要见他的意思。
　　她不想这么狼狈的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此丑陋与肮脏。
　　可当她跪在加百列面前，慢慢将心底最深处的痛苦剖析出来，但这位殿下的目光里没有鄙夷，依旧平和而怜悯的时候，阿蕾莎心底涌出一股冲动，让她大声地恳求道：“殿下，请您……杀了我。”
　　加百列沉默了一下，他了解安塞尔的心理，体谅她的选择，也明白到了这个份上，由他赐予她死亡才能够让她真正安息。但想到曾经还算熟悉的天使就因为当初一个念头品尝了如此恶果，他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安塞尔实在是太倒霉了。
　　人间的幸福家庭那么多，她就是倒霉地选择了这么个闭塞宗教狂热小镇上一个最不受欢迎的单身家庭，饱受磨难之下崩溃黑化，却在无法挽回的时候想起了自己原本是一位天使。
　　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所谓当初恶魔的呢喃，其实是安塞尔在痛苦之下被黑暗所吸引，自以为听到的声音。
　　“谎言！”
　　就在教堂中一片静默，为阿蕾莎的诉说而惊讶不已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出一声大叫。
　　是克里斯特贝拉。
　　作为阿蕾莎最为憎恨的人，她在这场杀戮中被有意识地排在了最后一位。
　　阿蕾莎要欣赏够她的恐惧后才送她去地狱。
　　加百列随手下的禁言并不是什么大法术，但这也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挣开的力量。
　　克里斯特贝拉的嘴角流血，她瞪大着眼睛，每说一句话，她的喉咙便会不停地流血，但她却强撑着站在原地，大吼道：“恶魔！她在蛊惑人心，她在欺骗世人，她在……”
　　克里斯特贝拉的话还没有吼完，一条铁丝倏地探出，猛地勒住了她的嘴巴。只是一绞，她的头颅就被削成了两半，身体直接倒地。
　　“够了。”加百列皱了一下眉，这些东西并不适合瑞德观看，要不是他坚持不许他断开视觉分享的话。
　　再者，安塞尔的行为毫无意义。
　　铁丝缩回铁床下，阿蕾莎垂下头，喃喃道：“我很抱歉，殿下。”
　　加百列叹了口气，安塞尔弄成了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的目光已是一片平静。
　　“上帝啊！”
　　教堂里的人群中忽然爆出惊叫来，缩在角落里当壁花的萨姆蓦地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那个银发金眸的男人身后舒展开来的纯白羽翼。
　　光辉十二翼，那是传说中的炽天使。
　　再联想到那个女人对他的称呼……加百列？
　　他是炽天使加百列？！
　　所以，这解释了他为什么能够飞得那么快。
　　萨姆傻傻地张大了嘴巴。
　　人们纷纷跪倒在地，他们不断地叩首，忏悔祈祷，喃喃的祝颂声在化作废墟的教堂中回响。
　　耀眼的圣光铺陈开来，细小的绒羽在空中飘荡。
　　加百列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由纯粹光芒凝成的长剑，剑尖处指向阿蕾莎。
　　“不不不！”教堂的另一个角落里爬出了一个衣衫褴褛，形如乞丐的女人。她的脸色惨白，四肢并用地爬向了阿蕾莎，尖叫着道：“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她是达莉亚·吉雷斯比，安塞尔这一世的母亲。当初正是达莉亚深沉的爱和悲恸吸引了安塞尔，可事实证明，仅仅有爱不足以保护她的女儿。她的软弱与无能终究无法让阿蕾莎如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一样健康而快乐地成长。
　　白色的圣光直接让达莉亚阻隔在外。
　　阿蕾莎亦没有转过头去看她人类的母亲哪怕一眼。
　　“安塞尔。”加百列缓声问道，“你忏悔吗？”
　　阿蕾莎愣了愣，小声问道：“我可以吗？”
　　加百列颔首。
　　阿蕾莎颤抖的双手交握在一起，虔诚地说道：“我，忏悔。”
　　那是她自恢复记忆以来，从不敢做的事情。
　　当犯下的罪过太过沉重，就连忏悔去恳求宽恕都变成了奢望。
　　加百列的眼眸忽然一片空茫，眼瞳的鎏金色瞬间布满整个眼眸。他垂眸看向阿蕾莎，没有开口，但有一个声音却清楚地回荡在阿蕾莎的脑海之中。
　　【吾宽恕。】
　　那并不是加百列的声音。
　　阿蕾莎蓦地瞪大了眼睛。
　　加百列手中的荣光之剑霍然斩下。
　　一剑。
　　耀眼的白光自阿蕾莎的头颅斩下，光芒则透析了她整个身体，贯穿了整个教堂，直接将她身后净化女巫的画像斩成了两半。
　　纯粹的光与腐朽的黑暗，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撕裂了阿蕾莎的身体。她幼小的身体里没有流出鲜血，而是淌下黑泥，还没有滴落在地面上就被荣光顷刻间净化殆尽。
　　在难以想象的痛苦之中，阿蕾莎低头看着自己不断透析出耀眼白光的破败身体，目光迷离而痴迷，喃喃着道：“真美啊……”
　　然后，她的身体在荣光中化为虚无。
　　与此同时，以加百列那一剑留下的荣光印痕为中心，晦暗的色泽渐渐褪去。被阿蕾莎怨念所扭曲的两个世界终于开始恢复到原本的轨迹上，炼界正在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第69章 
　　恶魔阿蕾莎被消灭了，幸存的众人欣喜若狂。他们不会去想自己曾经跟克里斯特贝拉一同迫害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让她原本纯白无垢的灵魂堕入了黑暗之中。他们只欣喜于他们终于摆脱了恶魔，可以活下去了。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随着阿蕾莎的消亡，他们的身体传来剧痛。他们不禁低下头，却骇然发现，他们的身体上出现了很多伤口，有烧伤，有刀伤，各种各样的伤口遍布他们的身体，即使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也能够看到那些伤势究竟有多严重。
　　“啪嗒。”
　　这是有人的头掉下来的声音。
　　“救、救命啊——！！”众人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他们之前明明没有受伤不是吗。恶魔阿蕾莎已经死了，他们应该安全了才对！
　　“加百列殿下，救救我们，我们是上帝虔诚的信徒，救救我们！！”
　　众人惶恐地看向加百列，向他祈求帮助。
　　而加百列只是一脸淡漠地俯下身，捡起了什么握在手中。他侧头看向众人，声音冰冷地道：“所谓的恶，不会因为冠以上帝之名就变成了善。”
　　加百列的目光冰冷而讥诮，慢吞吞地说出寂静岭中最大的秘密。
　　“一群早已经死去的人，只是因为得到一点安塞尔的力量而粘合了身体，不代表你们就活了过来。”
　　“死……早已经……死去？”
　　众人目光呆滞，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复苏。
　　死，是啊，他们早已经死了。
　　那一场将寂静岭的一切都付之一炬的大火，除了寥寥不到五指之数的人活着逃出了寂静岭，剩下的，都死了啊！只是死一次不足以平息阿蕾莎的愤怒绝望，寂静岭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而他们则在阿蕾莎的力量下恢复成了未死之前的模样。
　　但那不代表他们就此活了过来。
　　他们就是一群活死人，六年里不断地重复着被杀、复活、再被杀、再复活的过程。
　　当阿蕾莎杀死最后的克里斯特贝拉后，记忆抹除，轮回再启。
　　“不不不，天使殿下，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啊啊！！”
　　人群中爆发出惨叫，但他们的身体却随着荣光驱散黑暗而崩溃。
　　笼罩在小镇上的黑暗，潜藏在角落里的怪物，都在荣光之下灰飞烟灭。
　　而整个过程中，加百列只垂着眼，看着手中那一颗浅蓝色的菱形晶石。
　　天使的荣光来自于上帝，而上帝是光明的至高神，因此，说天使的荣光是世间光明之辉也无妨。
　　就像是恶魔，当他们被天使的荣光圣火所彻底包围焚烧之后，不会留下任何哪怕是灰烬。
　　但阿蕾莎留下了这么一块美丽而无瑕的晶石。
　　加百列能够感觉到，这块晶石的内部封存着一个微弱的意识。这个意识是如此微弱，以至于加百列无法将其唤醒沟通。
　　加百列缓缓收拢手指。
　　这未尝不是一个希望。
　　“唔……这里是哪里？”一直昏睡着直到现在才醒过来的莎伦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炼界面教堂的损毁并没有影响到人间界的教堂，这里除了落了厚厚一层灰尘，废弃已久以外，并没有任何损坏的地方。
　　萨姆有些苦恼地看向莎伦，他应该怎样向莎伦解释她究竟睡过去了多少重要剧情呢？不过想想方才的情景，萨姆默默地想到，她全过程一直在昏迷还是很幸运的。
　　“这里是寂静岭，你不是一直想要过来这里吗。”加百列将晶石放入瑞德的手环中，而后转过身走向他们。
　　萨姆瞪大了眼睛，脱口道：“你变回来了？！”
　　加百列气定神闲地看向萨姆，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变回来不变回来的？”
　　萨姆看着人类少年形态的加百列，小声地道：“加百列？”
　　加百列挑了挑眉。
　　莎伦却因为加百列的话而更加迷惑，喃喃道：“寂静岭？”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寂静岭是什么地方？莎伦为什么要来寂静岭？莎伦要爸爸妈妈。”
　　萨姆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是谁哭着喊着要来寂静岭来着？为了她的目标，他甚至都没有先去拉斯维加斯找他老爸和迪恩！
　　然而，最让萨姆无语的是，作为千里迢迢带莎伦过来的天使，加百列表现得却淡定极了。他耸了耸肩，道：“哦，可能是我们不小心迷路到了寂静岭。”
　　萨姆：“……”
　　什么路能从内华达州迷到俄勒冈州！
　　然而，最让萨姆无语的是，加百列的话敷衍到了这个份上，莎伦竟然无比信服地点了点头，一脸的信任。
　　“阿蕾莎，我的阿蕾莎！”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一个褴褛的身影跑了过来，直直地扑向了莎伦。
　　萨姆忙拽了一下莎伦，才没让那个人扑了个正着。
　　正是达莉亚·吉雷斯比，阿蕾莎的生身之母。
　　加百列的眼中闪过叹息之意，达莉亚是如今寂静岭中唯一还活着的人类。
　　哪怕阿蕾莎反反复复杀了无数的人，但她始终不曾伤害达莉亚。
　　“你不要随便扑过来！”萨姆挡在莎伦的前面，愤怒地看向达莉亚，道：“你吓到莎伦她了！”
　　“阿蕾莎，我的女儿！”达莉亚就像是没有看到萨姆一样，她向莎伦伸出手，神情恍惚，目光却温柔极了。她喃喃着说道：“亲爱的，到妈妈这里来。”
　　莎伦躲在萨姆的身后，这个女人癫狂的样子让她有些害怕。但害怕之中，还有一种很难过很难过的感觉。就像是她看到爸爸妈妈生病的时候，那种从心底泛起的难过与不可言状的恐慌。
　　她讨厌那种感觉！
　　莎伦用力地抓紧萨姆的衣角，鼓足了勇气，大声地道：“我不叫阿蕾莎，我叫莎伦。你、你也不是我妈妈。我有妈妈还有爸爸！”
　　“不——！！”达莉亚悲鸣一声，她向前走了两步，想要抓住莎伦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她才是她的妈妈。
　　但她的声音却只让莎伦更加害怕地缩在萨姆的身后。
　　萨姆眉头紧皱，他张开手臂，阻止达莉亚接近莎伦。
　　“别过来！！”
　　“达莉亚·吉雷斯比。”
　　加百列冰冷的声音直接让达莉亚僵住了身体。
　　“阿蕾莎·吉雷斯比已经死了，她怎么死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方才一剑的光辉与威势仿佛就在眼前，哪怕达莉亚心知他是一位天使，就跟她苦命的女儿一样。但在他的面前，她却下意识屏住呼吸，对他的畏惧不比对她妹妹克里斯特贝拉少半分。
　　她不敢回答第一个问题，她嗫嚅着，近乎祈求地说道：“殿下，您看她的脸，她就是阿蕾莎，她就是我的女儿啊。”达莉亚看向莎伦，泪眼朦胧，喃喃道：“阿蕾莎，过来妈妈这里，妈妈这一次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的……”
　　“对不起。”莎伦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道：“我不知道你的女儿已经……我很抱歉，你一定很难过吧。但是，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有妈妈的。”
　　达莉亚怔住。
　　难过……是的，自从她那日答应克里斯特贝拉，让她对阿蕾莎施以清洁，她就一直在难过，一直在后悔。
　　加百列从达莉亚的身边走过时，他停住了脚步。他没有看那个间接毁了一个天使的女人，淡淡地开口道：“在孩子的眼中，母亲就是上帝。那在母亲的眼中，孩子为何就不能是天使。”
　　如果她的爱一直是坚定不移的，安塞尔，也就是阿蕾莎最后也不会崩溃到堕落。
　　加百列将手按在莎伦和萨姆的肩膀上，一个瞬移离开了寂静岭。
　　达莉亚看着空空荡荡的教堂，她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市，距离拉斯维加斯市警局外不远的树林里，三人凭空出现。
　　怎样将两个孩子送回到他们父母的身边，加百列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警察局。
　　莎伦老老实实地交待了，她跟着爸爸妈妈到拉斯维加斯拜访度假。在给她挑衣服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想的，脑袋一热就偷偷从商店后门跑出去了。
　　听到这里，萨姆十分震惊莎伦的行动力。要知道，他遇到莎伦的地方，那里距离拉斯维加斯有着至少两个小时的车程。他自己都没能想到办法蹭到顺风车，小了他四岁的莎伦却一个人到了那里！
　　不过，真要论起来其中的差异，大概就是莎伦兜里有钱，而萨姆囊中羞涩？
　　但倒霉的是，他们两个小鬼还是被一伙人贩子给端了。要不是那些家伙看上了孤身一人的瑞德，他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顺带还被加百列扯出一长串犯罪分子。
　　之前被自己的黑暗面蛊惑，什么都不想不顾的莎伦这会儿连寂静岭这个地名还是加百列提醒的。她现在懊恼极了，她就那么跑开，爸爸妈妈一定担心极了。
　　嘱咐了莎伦几句，加百列就让小姑娘自己走进警局里。
　　果不其然，莎伦的出现震惊了警局。席尔瓦夫妇紧紧抱着莎伦，不断亲吻着他们的小女儿。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加百列心中叹息，安塞尔乃至阿蕾莎企盼了近乎一生的情感都应在了莎伦的身上。只可惜，这一缕剥离出来的善意灵魂太过单薄。她永远是阿蕾莎的一部分，却不会是阿蕾莎。
　　而阿蕾莎在圣火中所化的那颗晶石，等到加百列回到天堂后将之埋在生命之树下，或许千年万年之后，生命之树上会诞生一位名叫安塞尔的小天使。
　　“上帝啊……”被加百列隐匿了身形的萨姆忽然爆出一句惊呼。只见他瞪圆了榛绿色的眼睛，傻傻地看着警局外停车场上停放着的那辆黑色雪佛兰，脱口道：“那不是我爸爸的impala吗！！”
　　他差不多从小就独享impala的后车座，哪怕这世上有无数1967年出产的黑色雪佛兰，但他绝对不会认错他家那辆impala，那可是迪恩的最爱。
　　萨姆一脸懵逼，让他聪明的小脑瓜好好地想一想，什么情况下，他家的车子会出现在警局的停车场中！
　　那个答案，他真的不愿去想。
　　萨姆求助地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的嘴角抽了一下，扫了一眼警局。而后，加百列道：“你一直说的迪恩，是不是一个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少年，绿眼睛，深棕色短发，穿着皮夹克，长得……还不错？”
　　能让加百列点头说长得还不错，那绝对是水平以上的美少年。
　　只是美少年的性格有些暴躁，他一直在捶门，高喊着让他出去，他要去找弟弟。
　　不过，看样子，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还不错。
　　“那是迪恩！”
　　“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络腮胡子，深棕色的头发和瞳色，神情有些冷酷……”
　　“那是我老爸！”萨姆的目光有些呆滞，“他们被抓进警局里了？可他们不是来拉斯维加斯猎魔的吗！”
　　在萨姆看来，猎魔是一件神圣而充满了奉献的职业。他们猎杀那些超自然生物，拯救了普通的人类，应该是人类中的英雄才对，为什么他们会抓进警察局了？！
　　加百列悄摸摸地翻了正在审讯约翰·温彻斯特那个探员的记忆，而后嘴角一抽，道：“伪造证件信用卡，多次在凶案现场冒出f，现在面对至少九项指控……”
　　猎魔人难道就没有什么正常的来钱渠道吗？竟然靠着伪造信用卡来赚钱。
　　萨姆不说话了，即使他年龄小，那一连串的伪造，他也明白那都是犯法的。他默默地蹲下身，老爸和迪恩不会进监狱吧？而他，该不会被人送到孤儿院里面吧？
　　这么一想，萨姆顿时就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这是最后一次无偿帮助，萨姆·温彻斯特。”加百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是看在他手臂上萨麦尔的真名份上，他兄弟庇护的人类有难，再怎么说，他能帮的也要帮一下。
　　加百列从来只准备帮助萨姆一次，但在将莎伦送回寂静岭却发现她的半身阿蕾莎就是曾经的安塞尔之后，这一次帮助便是出自加百列本心，不必交换萨姆的愿望与请求。
　　帮助一位落难的同胞，并不需要用别人的人情来偿还。
　　不过眼下这个情况，要是加百列不帮萨姆，他就得去住孤儿院了。
　　加百列带着萨姆一个瞬移，就将萨姆扔到了那辆impala的后车座上。
　　萨姆一脸懵逼。
　　下一刻，更加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驾驶座上，他的老爸“砰”地一声出现了。
　　约翰·温彻斯特原本正在应对审讯的探员，这些年为了假扮f探员查案，他自学了不少犯罪心理学一类的书籍，在应对审讯上有着自己的方法。虽然在听到萨姆失踪后心里慌了大半，但他面上始终沉着冷静，没有将自己的慌乱露给那些探员分毫。
　　刚才，警局里似乎发生了什么骚乱，有人在外头叫了一声正在审讯他的警员。那人刚出门，约翰手腕上的手铐就突然就自己打开了，下一秒，他就从审讯室出现到了他的车子里。
　　约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是被能够制造幻境的邪恶生物给下了迷药。
　　“爸！”萨姆扑到了驾驶座的椅背上，大叫了一声。
　　“……萨姆？”约翰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向据说已经失踪了的小儿子。
　　正在这时，又是“哗啦啦”一阵声响。
　　约翰和萨姆同时扭头，只见到一堆手枪匕首长刀盐罐各种各样原本放在后备箱，但被警察查处后送到了证物室的驱魔物品一股脑地堆在了萨姆旁边的座位上。其中一罐的盐盖子没有盖严，白花花的盐撒了一座位。
　　饶是约翰经历大风大浪无数，这会儿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加百列没有留给他反应的时间。
　　“砰”地一声，副驾驶座处，迪恩·温彻斯特保持着抬手砸门的姿势，出现了。
　　要不是迪恩收手及时，他差一点砸飞了车里的中央后视镜。
　　迪恩连忙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扶正了中央后视镜。哦，那个后视镜侧面的小裂痕看上去是如此熟悉，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他家黑美人impala的中央后视镜。
　　等等！
　　迪恩扭头，惊喜地道：“爸！”
　　对约翰只有着一句还算惊喜的“爸”，然后迪恩身体一扭，艰难地冲车厢和椅背的空隙冲萨姆伸出手，一把将男孩连同impala的座椅一同抱在了怀里，紧紧地。
　　“萨米，你吓死我了！”
　　看着他哥哥绿色的眼睛里浮出的水光，萨姆嘟囔了一句，似乎在说“都说了别叫我萨米”，但他同样伸出手臂抱住了自己的哥哥。他像是小动物一样，用脸蛋蹭了一下迪恩的脸，小声地道：“对不起，迪恩。”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迪恩有些难过地说道，然后更用力地抱住失而复得的弟弟。天知道在听说萨姆不见的时候他有多害怕，他想起了四岁那年的大火，想起了十一岁那年，没有按照父亲的吩咐守在年幼萨姆的身边，最终让嗜好孩童生命能量的吸血女巫shtriga钻了空子，差一点害死萨姆。
　　或许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而言，要负担起另一个年幼孩子的生命和生活是相当沉重的事情。但他是哥哥，而萨米是他唯一的弟弟，这就足以让迪恩付出一切，无论是生命还是自由。
　　兄弟俩温情脉脉，老父亲目露感动怀念……等等，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在何处，而其中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还是刚从警察眼皮子底下被加百列给捞出来的？
　　他可是连车钥匙都帮他们弄出来插好了。
　　加百列原本因为安塞尔而充满了沉重的心情在碰到这一家子的时候顿时变成了无奈。
　　拉斯维加斯警局此刻乱成了一团。
　　两个犯罪嫌疑人，好吧确切地说是一个重犯，一个潜在帮凶，都好好地关在审讯室里，处在监控摄像头的重点观察下。然而，不过是审讯的探员出门一趟，这人就不见了！
　　查了监控录像，前一分钟嫌疑人还坐在审讯室里，而后录像带出现了仅仅三十秒的雪花，下一刻画面恢复清晰，而人就消失了。
　　偌大审讯室里，只剩下一副被打开的手铐。
　　两个房间的监控，都是如此！
　　紧接着又查了审讯室外大厅的监控，审讯室的门始终不曾开启过，房间里唯一的窗户还早早焊上了铁栅栏，那不足三公分的空隙，绝不是人类能够选择的逃跑出口。
　　再有，房间里没有丝毫破坏的迹象，里面的人与其说从哪个出口跑了，却更像是凭空消失。
　　只是，怎么可能。
　　他们更相信，嫌疑人在警局里面有内应！
　　眼见着警局内部开始彻查，另有一批探员出动搜查警局外，誓要将约翰·温彻斯特缉捕归案。加百列无奈地轻敲了一下车窗，唤醒了沉浸在久别重逢后的一家人。
　　“我说。”加百列依旧隐匿着身形，但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在impala中响起，“再不走，警察就要追过来了。要是被逮住了，我可不会再管你了。”
　　约翰和迪恩同时一惊，他们下意识摸向武器。当然，他们摸了个空，他们身上的武器早就被警局收缴了，如今正堆在车后座的武器装备堆里。
　　“啊，对对对！”萨姆用力地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催促道：“老爸，快开车，别被警察再抓住了！”
　　约翰皱了皱眉，他很想盘问儿子那个出手帮了他们的人，或者不是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眼下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鉴于，他们很可能已经上了f的通缉名单。
　　约翰启动了车子。
　　而后在后视镜里，他看到萨姆扭头冲着窗外笑了一下，很感激地道：“谢谢您。”
　　约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一脚油门踩出，impala冲了出去。
　　“有人开走了证物车！”
　　有警察注意到了停车场的情况。
　　“那是温彻斯特的车！他在这里！他要逃走了！！”
　　警察忙开车去追，之前他们并没有从监控中发现有人来到停车场。不过考虑到警局内应的可能，黑掉监控录像也不是不可能。
　　警局的反应极快，几乎在impala冲出停车场后，就由三辆警车追了过去。然而，让开车追捕的警员惊骇万分的是，这不到十秒的时间差里，目之所及，根本没有那辆impala的影子！
　　这几乎不可能！哪怕温彻斯特将车开到了200迈——当然，局限于车型，那辆雪佛兰impala最高也只能够飙到130迈——但至少他们追出来还没有看到一个车屁股！现在着情况，简直就像是那辆车长了翅膀飞走了一样！
　　哪怕心中觉得荒谬极了，但警车还是向着那个方向追了出去。他们无法从gps定位上追踪那辆车的行踪，因为温彻斯特很专业，那辆车的gps导航早早地被取消了。
　　虽然秉承了救人救到底的方针，加百列算是送了温彻斯特一家一程。只是，他并没有给那辆车安上一对翅膀，而是一道荣光下去，直接蒙蔽了那些人的眼睛，让他们看不到那辆impala的存在。与此同时，他还顺手给那辆车换了一个颜色。
　　天使一般不欣赏黑色。
　　根据现下的流行色，加百列将impala变成了银灰色。
　　然后，加百列冲着impala离去的方向随意挥了一下手，也不管等车里的人发现车子变颜色后会受到怎样的打击。毕竟，在迪恩·温彻斯特的眼中，那辆impala，无论是车型还是颜色，都是他最为梦幻的理想型。


第70章 
　　加百列长舒了口气，又是一个瞬移，出现在距离瑞德家不远的一处僻静角落。而后拍了怕身上的灰尘，将身体的主权交还给瑞德。
　　瑞德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很快就走回了家。
　　当瑞德走过铁艺门后，他扭头看了一眼花园的角落里。
　　那是正是瑟姆拉处理掉那个木偶的所在地。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的神情阴沉，有陌生的力量进入了他的领地里！虽然那个东西似乎是被瑟姆拉处理了，但他依旧惹怒了本就心情不佳的加百列。
　　加百列给那个不知名生物狠狠地记了一笔，等他回头问问瑟姆拉，看看她知道什么。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瑟姆拉和戴安娜联手准备的晚餐已经摆上了餐桌。
　　说实话，这两位的手艺可比公元五世纪的大厨们要强多了。到底是受到了时代的局限，即使瑞德想方设法地改进，但终究不像是现在这个时代，想要什么食材调料都能够在超市买到。
　　只是，短短一下午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瑞德根本没有什么胃口。简单地应付了一下晚饭后，瑞德就先上楼休息了。
　　有条不紊地换睡衣，洗漱，瑞德完全将往常的生活作息抛之脑后，连饭后的一本书放松时间都被他取缔了。
　　关上灯，瑞德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身上。而后，他开口，小声地道：“加百列，我想要见你。”
　　“天天朝夕相对，还用这么郑重地说要见我？”精神世界里传来一声轻笑，加百列语带调侃，“斯潘，你这是在撒娇吗？”
　　黑暗中，瑞德抿了一下嘴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仍是慢慢地道：“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认为，那就当是撒娇吧。”
　　加百列呆住，他家孩子竟然这么大方地承认自己在撒娇？
　　那必须要满足他啊。
　　一阵天旋地转，瑞德穿着睡衣出现在精神世界里。
　　加百列靠在书架上，羽翼敛起，他的手中卷着一本书，似笑非笑地看向瑞德。
　　瑞德板着小脸走到加百列的面前。
　　加百列看着他这副严肃的小模样，忍不住逗他。他微微俯身，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他软乎乎的脸蛋，轻笑着道：“怎么了？今天看到的太吓人了，所以一个人不敢睡吗？我——！！”
　　加百列的声音猛地一滞。
　　瑞德踮起脚，一只手抱住了加百列的脖子。
　　鎏金色的眼眸微微瞪大些许。
　　十二岁的少年，他的手只有加百列手掌的三分之二大，正用力地攀在加百列的后颈。而另一手则费力地探出，一下一下慢慢地抚摸着加百列的后背——那是加百列惯爱用作瑞德身上的安抚动作。
　　“加百列……”瑞德的声音认真极了，鉴于他的个头还不到一米六，手臂的长度更是不足以在这个动作下轻而易举地搭在加百列的后背上。所以，他不仅需要踮脚，还得将整个身体挂在加百列身上，这样他才能够抚到后背，而不是只摸到肩胛骨的位置。
　　加百列微微俯身，动也不动地任由瑞德动作。
　　因为他们两个的姿势，瑞德在张口说话的时候，加百列的耳朵甚至能够感觉到瑞德温热的呼吸。
　　“没事的，加百列。”
　　他听到瑞德软软地说道，那个声音就像是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心核，恍惚间让心核裂开一道裂缝，潺潺的温水淌过。
　　然后是小手穿过加百列长至足踝但根根偏向冷硬的银发，按在了他的后脑处。加百列顺着他的动作歪过头，而后脸侧都贴在了瑞德仍显单薄的肩膀上。
　　“我把肩膀借给你靠。”
　　加百列心中失笑，这么男友力十足的动作，他家斯潘是跟谁学的啊。可以啊，这动作是如此得流畅，都可以哄小姑娘了。
　　他想要调笑，想要将他的人类逗得满脸通红羞恼不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将自己从这种莫名混乱的心情中解放出来。
　　然而——
　　“我没有办法要求加百列不要难过。”就像是加百列从来不会告诉他不要哭一样，哭泣也好，难过也好，都是对内心情绪最为真实的表达。
　　明明难过却要露出笑容，那是对谁的迁就？
　　瑞德只是抿着嘴角，神情严肃。他正在努力措辞，力图将自己的心中最为真实的看法表达出来，同时也要注意着不要将自己从前一聊天就将天给聊死的本能带出来。
　　他第不知多少次懊恼自己的嘴笨，他明明从小就听着戴安娜为他读的十四行诗长大，他现在也能够将那些措辞优美的诗句倒背如流。可在需要那些美丽的措辞时，他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将那些优美的诗句融入他的表达方式里。
　　他只能够用最直白的语言，小声地道：“但我会陪着你的，加百列。”
　　说完，瑞德犹豫了一下，他在想，他要不要再来一句“我可以陪着你一起难过”。
　　阿蕾莎或者说是安塞尔的经历是一个悲剧，曾与她通感的瑞德更能够感受她的痛苦与绝望。他曾向加百列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别人的情绪影响自己，所以，在从阿蕾莎的记忆中醒来的时候，他一直在调节着自己。
　　只是，这一次的自我调节并没有第一次来得十分顺利，因为瑟姆拉在加百列的帮助下重新开始，认真生活，但阿蕾莎却在加百列的荣光下化为了虚无。
　　那是阿蕾莎自己的选择。
　　瑞德觉得，如果阿蕾莎选择作为恶魔活下去，只要她的行为不出格，加百列并不会将其斩杀。
　　只是，对于阿蕾莎自己而言，无穷无尽的堕落比死亡更加可怕。没有亲手了断自己，是她不愿再犯下自杀的重罪。
　　想到阿蕾莎的结局，瑞德心中一阵难过。
　　正在这时，加百列动了。
　　不自觉挺直的肩膀放松下来，他单膝及地，在这个动作下，瑞德终于能够平视加百列鎏金色的眼眸。
　　这悬殊的身高差啊。
　　瑞德的心中冒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小忧虑，他决定每天一杯牛奶不间断，每天再多吃一根炸鸡腿或是三明治。
　　总之要多吃多运动。
　　他不想以后看加百列的时候得仰着头，或者像是现在这样，得让加百列屈下膝盖。
　　然后，胡思乱想的瑞德就脸颊一痛，却是加百列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掐住了瑞德两边的脸蛋。
　　“加百列！”瑞德有些含混地喊道，他正在抗议加百列这个幼稚的行为。
　　不过，他的心里却忍不住在想，不会是他安慰岔了所以被加百列给打击报复了吧？
　　“你这个狡猾的人类小家伙！”
　　加百列恍若抱怨一般轻声说道。
　　瑞德瞪大了眼睛，狡猾？
　　他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评语！
　　然而，他的额头被加百列留下一个轻吻。
　　瑞德一愣，下一刻他就被加百列按着头压进了怀里。
　　加百列紧紧地抱着他的人类，心核涌出的，是满足。
　　在当初被路西法和米迦勒的力量波及而重伤，还被卷入了空间裂缝，荣光十不存一地在瑞德精神世界醒来的时候，加百列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而当他发现自己推不开天堂的大门时，加百列更是觉得全世界除了路西，他就是最倒霉的那个天使。
　　可当他在人间渡过了十四年，身边始终有这样一个人类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哪怕他的归途依旧渺茫，他的心却不知何时已经安定下来。
　　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
　　唯一让加百列觉得还有些遗憾的是，他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斯潘塞·瑞德的身边，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罩着的人类。
　　他需要在瑞德灵魂的庇佑才能够规避法则的压迫，加百列不知道这些压迫究竟从何而来——要知道，创世之初的时候，加百列时常到下界游荡，从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好在，他弄到了精灵圣树的一根树枝。
　　虽然短暂，但……
　　嘘，这还是一个秘密。
　　加百列弯了弯眼眸，这也是一个惊喜。
　　瑞德的身体僵直，他的心脏又开始鼓点急促地跳动了。他不由得深呼吸，别是出现什么心脏疾病吧。
　　不对，他在精神世界里是灵魂的投影，心脏疾病是身体的问题。
　　瑞德还没有忘记加百列现在是需要安慰的状态，而他此刻的姿势正好省得瑞德奋力踮脚了。于是，他费力地将手臂从加百列的熊抱中解救出来，而后继续轻抚加百列的后背。
　　加百列哭笑不得，他还没有脆弱到需要瑞德这么费力安慰的地步。
　　不过，他相当受用他家孩子的心意。
　　许久之后。
　　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也相当累人，在瑞德卖力地抚摸了五百三十六下，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到左手，胳膊酸得都抬不起来最终不得不放弃地靠在加百列怀里不动弹的时候，加百列那个拥抱的动作仍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胳膊酸，人也有些恹恹的瑞德耷拉着脑袋，枕着加百列的肩膀。
　　加百列蹭了蹭瑞德，他家斯潘好乖好软好可爱，还是不想松手怎么办。
　　然后，他就听到瑞德小声地道：“嗯……看过了阿蕾莎的记忆以后，我发现，天使其实也不是无懈可击毫无弱点的。”
　　天使也会受伤，会堕落，会绝望到一心求死。
　　“天使当然有弱点。”
　　或者说，这世上就没有毫无弱点的造物。
　　万事万物讲究的是平衡。
　　抿了一下嘴唇，瑞德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郑重地开口道：“加百列，我……我会保护你的。”这种没能建立在强大实力的保护之语听上去有些空泛，但任谁都能够听出男孩话里的认真。
　　加百列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精神世界里的静默竟是如此尴尬，让刚刚表了决心的瑞德顿时就慌乱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我一定认真训练，无论是圣力还是武力，两手都会抓。虽然我现在很弱，但是，肯定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我、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阿蕾莎所经历的一切太过可怖，他就是死，也不会让加百列遭受那些事情！
　　加百列弯了弯嘴角，他慢慢地回答道：“好啊。”
　　“我让斯潘保护我。”
　　加百列侧过头亲了亲瑞德的头发，他也会尽全力保护斯潘的。
　　等到斯潘塞·瑞德躺在精神世界里的床上睡得人事不知的时候，加百列小心地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接过了身体的主导权。
　　他无声无息地走出卧室，来到瑟姆拉的房间。
　　黑发白裙的瑟姆拉坐在书桌旁，她正在等加百列。
　　“那个诅咒气息是怎么一回事？”加百列直接问道。
　　瑟姆拉就将今天下午收到快递的事情跟加百列说了。
　　虽然瑟姆拉以着残酷的手段将那个木偶折磨至死，还用怨力拽住了幕后人的一缕意念，让他/她不得不承受跟这个木偶同等的痛苦以示警告。但瑟姆拉并没有完全放心，于是在将木偶烧成渣后，她又仔仔细细检查了木偶的包装盒，最终在红丝绒的底部发现了图画和一行字——
　　“玛丽·肖和比利在雷万斯费尔？”加百列若有所思，他的眼眸微阖，深棕色的眼睫之下，那双鎏金色的眼瞳上浮现出无数的字符。
　　加百列毫不客气地沟通了覆盖在整个街区的网络，鉴于瑞德家的两位成员，都是反电子信息设备主义者，而戴安娜要比斯潘强那么一点点的是，她对手机电视的印象还不错，而斯潘得逼着才肯带上手机。
　　今天加百列的精神力混入伊甸园网站，将里面的会员隐秘信息挖了个底朝天后他就发现了，他的精神力在熟悉了互联网信号的振幅、波长和波速后，只要模拟发出相同的信号，即使没有电脑作为介质，加百列的精神力也能够轻松上网。
　　而且，他的精神力有多强，网速就有多快。
　　分分钟变身超级黑客无压力。
　　加百列将这段话直接放在网络上谷歌一下，立刻就找到了相关的信息，虽然在旁人看来玛丽·肖的故事更像是大人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恐怖故事。鉴于今天的诅咒人偶，外加快递时提及的姓氏阿什恩，加百列很快就将真相拼凑得七七八八。
　　哪怕不是十分准确，但玛丽·肖死后所化成了的恶魔对阿什恩这个姓氏的人充满恶意却是不争的事实。而瑞德的父亲，已经与戴安娜离婚了的威廉·瑞德，似乎就是出身这个家族。
　　可能是远亲，可能是为了保护而送离那个小镇。但不管怎么说，玛丽·肖阴魂不散地找过来了。
　　加百列鎏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锐利，他冷哼一声，按照脑海中搜索出来的爱荷华州详细地图，一个瞬移就出现在雷万斯费尔小镇。
　　所以说，千万不要招惹一位能够轻松在全世界范围内瞬移的炽天使。
　　彼时已经是深夜。
　　加百列甚至不必向当地人询问什么，小镇里某处的腐朽黑暗气息是如此浓重。所谓的恶魔，哪怕因为披上一层人皮而隐藏了大半的腐臭气味，但对于像是自带恶魔雷达的天使而言，她的存在就像是黑暗里的照明灯。
　　不对，应该是平地上最为显眼的一坨狗屎。
　　加百列气势汹汹地杀向了玛丽·肖的所在地，也就是阿什恩家的庄园。
　　完全不知道今天自己派去为威廉·瑞德，也就是威廉·阿什恩准备惊喜的比利木偶不仅在一位强大的女鬼手下折戟，现在更是惹来了一位炽天使磨刀霍霍地向这边杀来。
　　埃拉·阿什恩，也就是玛丽·肖正在工作室内制造新的木偶。
　　在比利被烧毁，连带着她也跟着遭受了那样一番痛苦，以着玛丽·肖死后无往不利的杀戮，她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那个女人越是警告她，她越是要派新的木偶去瑞德家。
　　之前那次她只是大意了，她只是想要亲眼看着阿什恩家的新成员被折磨至死，摆出艺术的造型等着逃离了阿什恩家的大儿子去认领，去承受失去妻儿的痛苦。不然，她完全可以命令那个木偶自己行动，毕竟——无论是以人为蓝本制造的人偶，还是以木头制造的人偶，每一个人偶里面都是有灵魂的。
　　所有被玛丽·肖杀死的人类，她留下他们的舌头并困住了他们的灵魂。
　　怎样才能够得到一个“活”着的木偶，当然是——给他们一个灵魂啊。
　　不过啊，她最满意的木偶果然还是她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个。她无与伦比的灵魂赋予了她愚人们难以企及的境界，她将踩着阿什恩的鲜血，为自己打造出一个真正的木偶王国！
　　玛丽·肖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哼起了歌，手中的画笔轻松地描绘着新比利的眉眼。
　　“小心来自玛丽·肖的凝视，她没有孩子，只有玩偶……”
　　就在手下新比利即将出炉，玛丽·肖正想着给这个木偶塞入怎样的一个灵魂时，被改造为木偶制作室的房间大门轰然开启。
　　玛丽·肖顿时皱紧了眉头，是谁？竟敢在她工作的时候打扰她！
　　然后，她就发现，走进屋里的男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少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玛丽·肖的眼中不禁流露出阴冷的情绪来，任何打扰她神圣工作的人，她都要亲手扯掉他的舌……
　　“玛丽·肖？”男孩，依旧就是披着瑞德皮的加百列双臂环胸，明明他如今的个头还没有玛丽·肖如今这具身体高，但当他下颌一抬的时候，就有说不出的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小子……”玛丽·肖看不出加百列的底细，只当他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小子。毕竟，当玛丽·肖的传说流传开来后，她的剧院就迎来了不少来探险的蠢货。她当然毫不客气地收割了他们的舌头，玩弄了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间接给剧院传出更加恐惧的故事。
　　但是！这并没有阻止某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们前仆后继地送死。
　　玛丽·肖自然也就笑纳了那些人的舌头和灵魂，身体就当做人体玩偶的实验材料。
　　“看来是你没错了。”加百列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然后，他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
　　这一下，玛丽·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男孩，却发现男孩有着一双绝对非人的鎏金色眼瞳。与此同时，他的身上逐渐显露出一种让她为之惊惧的力量，隔着这层人类皮肉烫得她灵魂痛苦无比。
　　“啊——！！”玛丽·肖忍不住尖叫出声，她下意识想要脱离这具人偶的身体，却骇然发现，她的灵魂竟像是被禁锢在这具身体中一样，她竟然没有办法脱离出来。
　　惊慌之下，她想要命令她制造的木偶过来杀死那个小子。但她的意识同样被禁锢在了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办法命令远在剧院里的那些木偶们。
　　“你、你究竟是什么？！”玛丽·肖惊惶地看向加百列，她此刻无助得就像是当初死在她手上的那些普通人。她没有办法使出自己的力量，只能徒劳地攥住一把工作桌上的刻刀。
　　“不认识我？”加百列笑眯眯的，只是这笑容里充满了杀气。他慢悠悠地道：“我家保姆今天下午收到了你特地送来的木偶，说真的……”加百列扫了一眼摆放在工作台上的半成品木偶，他相当毒舌地评论道，“如果那个比利就是这个模样，只能说瑟姆拉烧得好。”
　　“你是——斯潘塞·瑞德？！”玛丽·肖看着眼前的少年，立刻跟威廉·阿什恩那个十二岁儿子对上了。她不敢置信，脱口道：“你竟然不是人？！”
　　加百列抿了一下嘴角，他当然不是人，他是天使！但玛丽·肖这句话，他听着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加百列的声音发冷，道：“我不是斯潘塞·瑞德。”
　　但斯潘塞·瑞德是他的人！
　　加百列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第71章 
　　玛丽·肖因为加百列的话，顿时以为今天的快递是送错了地方才惹来这么一位大煞星的人物。她皱了皱眉，埃拉·阿什恩的好颜色顿时给这一抹忧愁歉意增色不少，相信大多数男人看到这样美丽而忧郁的女人，一定会怜惜之意大起。
　　但这对加百列没有用。只要加百列想，他的眼睛就能够看到最真实的所在。
　　所以，加百列一直看到的不是一个美丽的人类女郎，而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白花花的头发盘起，脸色惨白如纸，眼眶与嘴角漆黑的恶魔真容。
　　这世上，除了最初自黑暗中诞生的恶魔，大多数活跃于人间，留下无数恐怖的恶魔反而是人类堕落的灵魂所幻化的恶魔。
　　同样的动作，美人做起来我见犹怜，满身腐臭的恶魔做出来就让人一言难尽了。
　　加百列感觉自己就像是不小心吞了一只苍蝇，只是天使强大的自控能力才没有让他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来。
　　但玛丽·肖却觉得她是初步得到了少年的谅解。她按了按眼角，柔声道：“我很抱歉，我并没有与您为敌的打算。”她谨慎地用上了敬语，“我和阿什恩家族有着杀身之仇，我只是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加百列挑了挑眉，道：“我能问一下，你那个原本想要送给斯潘塞·瑞德的木偶，是想要做什么吗？”
　　玛丽·肖在拿不准眼前少年的立场之前，自然是不想透露她的打算。但她的嘴巴就像是突然不受她控制似的，脱口就道：“当然是杀死斯潘塞·瑞德和戴安娜·瑞德，我为威廉·阿什恩准备了一份大礼。为此，我甚至推迟了跟詹米见面的打算。对了，詹米其实是威廉的亲弟——！！”
　　玛丽·肖紧紧地闭住了嘴巴，一脸警惕地看向加百列。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加百列点了点头。
　　玛丽·肖眼睛一亮，难道他也是阿什恩家的仇人？
　　下一刻，她却听到加百列用着感慨的语气道：“当了一辈子腹语口技者，反而在年老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全心认定了手中的木偶是真正活着的存在。在被揭穿真相后恼羞成怒地杀死了那个一语道破真相的人类幼崽，最后被幼崽家人愤怒地杀死。嗯，死后化为恶魔，开始将肆意屠杀灭门，这个杀身之仇的说法倒是很有趣啊。”
　　玛丽·肖的神情顿时就冷了下来，她紧紧地盯着加百列，目光警惕。
　　加百列歪了歪头，道：“既然你确实对我家斯潘不怀好意，那我也就不用客气了。”
　　“等等！”玛丽·肖惊讶地看向加百列，“你不是——！！”
　　“嗯，我不是斯潘塞·瑞德。”加百列弯了弯嘴唇，“但我是斯潘塞·瑞德的监护人，保护者，哪个称呼都好。所有试图伤害斯潘的东西，我都不会放过。”
　　加百列的目光转冷，“所以，去死吧，玛丽·肖。不要以为死过一次变成了恶魔就有了不死之身，愚蠢的东西。”
　　加百列的脚尖轻点地面，白色的耀眼荣光猛地自玛丽·肖的脚下呈光柱贯穿开来。
　　“啊啊啊啊——！！！”玛丽·肖尖叫起来，她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那些光芒伤到了她最为本源的力量，她要融化了啊啊啊！
　　忽然，融化的势头停止了。
　　玛丽·肖瘫软在地上，不到三秒的时间里，她最为完美的人偶皮囊就像是融化的塑胶用品一样，半边身体都融成了液态。可都在这个情况下了，她的灵魂仍挣不脱这具皮囊。
　　她痛苦地喘息着，呻吟着，她忍不住求饶道：“饶、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不再找斯潘塞·瑞德的麻烦，我……”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她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痛苦地求饶，因为对方能够饶了她。
　　所以，她就没有听到加百列忽然停下荣光圣火灼烧的原因。
　　“你们想亲手报仇？”
　　加百列看着趴在别墅落地窗前的灵魂，那密密麻麻的数量，比1947年小巷遇到那个塞纳河屠夫尾随的怨鬼数量还要惊人。在加百列强硬地将玛丽·肖困在这个房间里，让她的灵魂和意识都无法脱离这具人偶身体时，远在剧院中，被她杀戮并困在木偶里面的灵魂就脱离了玛丽·肖的掌控。
　　他们死于玛丽·肖的杀害，这里只有一少部分是参与对玛丽·肖惩戒杀害的人类，大多数都是那些人的家人、朋友或是镇上无辜的居民。
　　玛丽·肖所谓的复仇都只是借口而已，她真正的意愿是制造出一个具备生命力的木偶。生前她无法达到的高度，在她死后成功的大半。
　　但那些被他杀害的人何其无辜。
　　看着窗外那些被他力量隔挡在外的冤死鬼魂们，加百列耸了耸肩，“好吧，冤有头，债有主。”
　　玛丽·肖对他家斯潘，最多一个杀人未遂。
　　当然，仅一个杀人未遂，就足以让加百列愤怒地从内华达州追过来了。
　　获得通行许可的鬼魂们一拥而上，直接将刚被荣光上了大刑，还没等喘两口气的玛丽·肖撕成了碎片。
　　作为最后收尾的加百列又是一道荣光下去，彻底净化了别墅里的恶魔气息。
　　鬼魂们纷纷道谢，然后离开了阿什恩家。
　　解决掉了玛丽·肖，加百列又去了一趟镇上有名的闹鬼地剧院，又一把圣火将里面烧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一个瞬移回到拉斯维加斯的家里，换了睡衣，而后往床上一躺。
　　加百列回到精神世界中，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顺手再将瑞德扒拉到怀里当抱枕。
　　从离开到归来，总共没有用上半个小时的时间。
　　本天使就是这么有效率。
　　加百列默默地想到。
　　至于爱荷华州雷万斯费尔小镇明天早上将爆出的大新闻？
　　帮他们驱散了一个萦绕在小镇近几十年的阴霾，不用谢。
　　加百列深藏功与名。
　　继斯潘塞·瑞德收到cit数学系的录取通知书，嘉莉·怀特也收到了大学录取，是同样位于加州的福乐神学院。
　　如果是一个多月之前的嘉莉，她肯定不愿意进入神学院。不过现在，沐浴了主的光辉后，还在加百列的指导下近乎完美地控制了自己的力量，嘉莉觉得，这样的自己不进神学院去宣扬殿下的光辉简直罪该万死。
　　最重要的是，福乐神学院与加州理工大学同是加州的大学，离得不会太远。
　　嘉莉很满意，而她的母亲玛格丽特简直要乐疯了。
　　从前嘉莉还有忤逆她，不肯向上帝祈祷忏悔的时候。现在，她的女儿是比她还要虔诚的信徒，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玛格丽特开心。
　　为此，玛格丽特甚至同意了嘉莉参加毕业舞会。
　　当然，为此玛格丽特列了很多的要求，嘉莉都一一答应下来。
　　她并没有想要约会的男孩，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当然，不是没有男孩来邀请她做舞伴。自从嘉莉改头换面，将从前的校霸怼成了小可怜，嘉莉的形象就高大起来，俨然成了一些人的女神。
　　而嘉莉的底子本就不错，去掉那些怯懦自卑的减分项，自信的年轻姑娘哪怕没有浓妆淡抹，也是个相当让人心动的美人胚子。
　　只是，她的目标那么远大，哪里有时间情情爱爱。
　　嘉莉拒绝得斩钉截铁，半点犹豫也没有。
　　参加毕业舞会是对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而她并不需要什么男伴来撑场面。当然，如果瑞德愿意跟她一起就更好了，她很乐意一整晚照顾殿下眷顾的人类。
　　而此时，被嘉莉抱有十万分好感的瑞德在哪里呢？
　　马里兰州，巴尔的摩，一栋私人别墅中。
　　瑞德穿着休闲服，坐在装潢典雅的客厅中。他的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那是无可奈何只能纵容的无奈，小声地嘟囔道：“加百列，汉尼拔不会觉得惊喜的。以着他的性格，这是一个惊吓。”
　　是的，惊吓。
　　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主人外出的别墅里，就这么坐在客厅里等着，等主人家回家，一开门——哇哦，大惊喜！
　　有陌生人侵入了他的领地！
　　汉尼拔·莱克特，作为跟他朝夕相处了四年的小伙伴，瑞德完全可以肯定地说，他是他所见到过的，领地意识最强的人。所有未经允许就侵入他地盘的人，绝对是他视作粗鲁低劣。当初在法国那几年里，没少有人因为这一点无礼而被汉尼拔有意无意地针对。
　　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总是倒霉连连，偏偏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招惹到了谁。
　　对于汉尼拔而言，连这么一点意识都没有，太过愚笨的人，他也不屑与之相交。
　　汉尼拔就是那样一个，当初明明比他小了四岁，但言行举止却像是比瑞德大了十四岁的人物。
　　瑞德能怎么办，瑞德也很绝望啊。
　　“吓吓他不好吗。”加百列无辜地道，“难道你不想看他变脸？”
　　除了当初因为米莎而变过几次脸，汉尼拔·莱克特对于自己情绪的掌控力实在是太出色。若非如此，加百列也不会在最后留给他那个东西。只要他不曾失控，这个年代相遇，就一定会有惊喜。
　　就在这时，别墅外传来了车子驶入的声音。
　　瑞德的身体僵住了。
　　紧接着，别墅的门被打开。
　　然而，回来的却不是汉尼拔·莱克特或是威尔·格雷厄姆。
　　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爸爸爹地，我回来了！”一个穿着蓝格子连衣裙，带着红色贝雷帽的女人就像是一个小姑娘似的蹦到了客厅中，双臂张开，精致妩媚的眉眼间尽是愉悦的笑容，大声地道：“大——惊喜！”
　　然后，客厅里的瑞德与张开双臂做翱翔状的年轻女人面面相觑。
　　惊喜就变成了惊吓。
　　女人在看清客厅里坐着的男孩时，立刻就往沙发背后躲闪过去。她并没有因为男孩的年幼而有丝毫的轻视，蹲下身的那一刻就将藏在小皮靴里的匕首拔了出来。那双白皙修长极尽美感的手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榛绿色的眼睛冷冷地瞪视着瑞德，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其动作之利落，行为之干脆，饶是瑞德不精此道也看得出女人绝不是一个花架子。只要他拿不出女人满意的答案，她能够一个纵身跃出，将他制服……当然，瑞德觉得，他反抗一下，还不至于被她立刻制服。
　　瑞德眨了眨眼睛，有什么比不请自来还闯空门更让人尴尬的事情？
　　那就是他等回来的人不是正主。
　　“那个……”瑞德站起身，有些局促地道：“我可以解释。”
　　还没等瑞德说完，屋外传来的脚步声就让女人高声警告道：“威利斯，小心！”
　　女人的话让屋外的人脚步一顿。
　　细小的咔哒声后，一个高大的男人握着一把柯尔特m1911a1手枪，手指搭在扳机处，枪口直指瑞德，而后慢慢地走进了客厅里。
　　“还好吗，梅琳达？”威利斯·莱克特的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瑞德，他同样没有因为瑞德过于年幼且无害的长相而有丝毫的大意。八年前吃过的亏让他和妹妹再也不会轻视任何外表柔弱的人——天知道柔弱的表皮之下隐藏着的会是何等凶恶的野兽。
　　尤其这个少年竟然在他两位父亲并不在家的时候出现在这里，别墅的警报系统还没有触动分毫。一想到他让他的妹妹在猝不及防间与这个少年正面相对——上帝，他只是逗梅琳达的。他早就知道父亲们不在家，他只是想要看到梅琳达欢快地奔进别墅撒娇却扑了个空时的郁闷表情。
　　他当然爱他的妹妹，只是他们从小就习惯互怼拆台而已。
　　他们俩小时候更是为两位父亲更疼爱谁而打得不可开交。
　　威利斯的目光锐利，大有只要眼前这个少年敢有丝毫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确认了他们两兄妹似乎能占到上风后，威利斯声音冰冷地开口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瑞德：“………………”
　　总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心酸。
　　虽然外表上，他的年纪要远远小于他们。但事实上，他不仅在辈分上高了这两个人一层，岁数上也比他们大六岁。
　　是的，虽然一开始女人的出现让瑞德都懵了一下，但这对兄妹站在这里，五分相似却各有千秋的相貌，男人灰蓝色的眼珠，女人暗金色的头发，无不在说明他们与汉尼拔之间的关系。
　　瑞德不由得走神了一下，汉尼拔的伴侣不是一位男性，叫做威尔·格雷厄姆吗？这两个明显与汉尼拔有着血缘既视感的双胞胎，难道是代孕？
　　这个猜测只闪了一下就被瑞德直接推翻。
　　对于汉尼拔而言，代孕就像是名种犬留种，他从不是那种对自身血统自傲的人，绝不可能因为继承家族或者其他的原因，在有着一位同性伴侣的情况下选择代孕。
　　“砰！”
　　威利斯开枪了，不过瑞德身边茶几上的杯子。
　　十分精准，尽显神枪手风采。
　　先开一枪以示警告，再开口逼问，这是相当行之有效的逼问方式。
　　威利斯一枪示警后，刚想问话，一旁的梅琳达相当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怒声道：“威利斯，那是爹地最喜欢的杯子！”
　　威利斯：“……这个之后再说。”威利斯的脸色发苦，打碎了爹地最喜欢的杯子可是一件大事。当然，他的爹地是十分温柔可亲的，但他的爸爸可没有那么好说话。
　　一想到爸爸可能选择料理他的手段，威利斯越发苦大仇深起来。他不由得死死盯住瑞德，都是他的错！
　　瑞德一脸的无辜，道：“我是……汉尼拔·莱克特医生的朋友，我是来……”
　　“不可能！”梅琳达斩钉截铁地道，“这栋别墅仅限于家人，招待爸爸和爹地客人的地方从来是郊外那座庄园！”
　　他们两位父亲在巴尔的摩相当出名。
　　汉尼拔·莱克特是知名的心理医生，在美国乃至世界心理学界都是最顶级的那种。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位语言大师、画家、音乐家、艺术鉴赏大师。他在各个领域上达到的成就是常人无法企及的，也让两兄妹高山仰止。
　　与他的学术成就相比，他的出身以及身上的爵位反而显得不足为奇，主要是他们爸爸从来不在意这个。
　　威尔·格雷厄姆则是f的高级探员，虽然做了二十多年他始终只是一位探员，但事实上，他本有着无数升迁的机会，只是他自己拒绝了而已。他在bsu的时候，bsu如有神助，破案无数。哪怕现在他没有选择升迁，而是到f学院做一名讲师，但他仍旧是f的传说。
　　因为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是佼佼者的存在，仰慕他们的人不要太多，朋友更是不计其数。为了有一个能够得体地招待客人的地方——主要是爸爸的坚持，那对于贵族而言差不多是本能行为了——他就买下了郊外的一座庄园，专门用作招待朋友的场所。
　　整个巴尔的摩，都以收到莱克特医生的宴会邀请函为荣。
　　虽然两位父亲在外看上去都挺和蔼可亲的，但作为亲人，他们了解他们的父亲，哪怕是最亲密的朋友，也不会准许他们了解自己真正的一面。所以，真正属于家人的场所就很重要。
　　这栋别墅，除了最初建造和装潢的时候有外人进出过以外，能来这里的从来只有他们一家四口。
　　这里是属于家人的领地，旁人别说来这里，就是地址都未必能够知晓。
　　瑞德在精神世界里加百列无良的闷笑声中眼神死，他慢吞吞地在心里道：“加百列，你是故意的。”
　　“哪有。”加百列立刻反驳，然后做义愤填膺状，“天啊，这两个小家伙太过分了，怎么对待他们瑞德叔叔的！来，斯潘，让我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看他们敢不敢再对你没有礼貌！”
　　瑞德面无表情地主动断开与加百列的联系。
　　别墅客厅里，面对老朋友一双儿女的“胁迫”，瑞德抿了一下嘴角，道：“你们可以给汉尼拔打电话，就说斯潘塞·瑞德来了，他就知道了。”
　　梅琳达眯着一双榛绿色的眼睛盯着瑞德看，说得这么笃定，他该不会他们的亲戚吧？她的目光在男孩棕色的头发上转了转，颜色没有爹地的深，但算是同一种发色。
　　梅琳达示意威利斯继续盯着他，然后她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威利斯开口道：“发短信。爸爸和爹地正在歌剧院。”
　　“你早就知道爸爸爹地不在家！”梅琳达手指用力地按键，目光十分锐利地瞪向威利斯，愤怒地指责道：“但你却骗我说他们在家！”
　　威利斯握枪的手稳极了，他的目光始终看着瑞德，但这并不妨碍他跟妹妹斗嘴，道：“是你笨，如果你多关注一些新闻就会知道，今天会有来自国王歌剧院的剧团在巴尔的摩剧院上演《歌剧魅影》。”
　　而《歌剧魅影》，是从来不怎么欣赏这类艺术的爹地为数不多能够看得进去的音乐剧，他们爸爸不抓紧时机跟爹地去过二人世界就怪了。
　　梅琳达：“……”
　　混蛋你给我等着！
　　梅琳达愤愤地按着手机键，等解决了这个小子，她就要打爆混蛋哥哥的狗头！
　　巴尔的摩剧院。
　　舞台上，魅影单手捂着脸上的伤疤，高亢的歌声正在指责克里斯汀温存的时候摘下他的面具，这一段的表演相当有爆发力，让魅影内心的挣扎与痛苦，高傲与自卑表现得淋漓尽致。
　　饶是自诩对音乐剧没有多少鉴赏能力的威尔·格雷厄姆都忍不住手指轻动，下意识合着台上歌声的节拍。
　　梅琳达的短信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仅是震动。
　　汉尼拔·莱克特的眉头一挑，几乎没有犹豫地看了威尔一眼。然后两人冲周围的观众歉然一笑，提前退场了。
　　在音乐剧正在进行的时候提前退场，不得不说，这样的行为在汉尼拔看来是十分粗鲁的事情。但事有轻重缓急，他有一部手机全年365天，全天24小时开机，即使是进入剧院，他也只会将手机调整为震动。
　　这部手机的号码，唯有威尔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才知晓。
　　比起音乐剧，自然还是两个孩子比较重要。
　　出了会场，汉尼拔打开短信，顿时就愣了。
　　短信的内容是一大段乱码，那是他们和孩子们想要传递重要消息时用到的密码语言。灰蓝色的眸子看着密码拼凑出来的信息，那里面提及的名字，汉尼拔谨慎地没有选择全盘相信，而是回了一条短信，要梅琳达问那个斯潘塞·瑞德，他是否还有别的名字。
　　别墅里，梅琳达收到乱码信息并轻松解码后，冷着一张小脸，问道：“你还有别的名字吗？”
　　“别的名字？”瑞德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道：“加百列，还是多特里希？”
　　梅琳达如实发了信息。
　　然后，剧场外，威尔就看到汉尼拔露出一个笑容。
　　“威尔。”汉尼拔凑过来亲了亲威尔的嘴角，灰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愉悦的情绪，“我有一个家人要介绍给你。”
　　与此同时，别墅里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刀的梅琳达呆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眼神死。
　　“梅琳达？”威利斯见梅琳达久久不语，顿时疑惑爸爸在短信里交待了什么。
　　梅琳达沉默了一下，而后踢了威利斯小腿一脚，训斥道：“把枪收起来，拿枪指人多没有礼貌。”
　　威利斯：“……”


第72章 
　　梅琳达利落地归刀入鞘，而后拍了拍裙子，冲瑞德十分友好而淑女地笑了笑，就好像刚才气势凛然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子的人不是她一样。
　　“愣着干什么呢，快把枪收起来。”梅琳达说着就将手机塞到威利斯的手里，道：“爸爸发过来的食材清单，快点开车去买，距离爸爸们到家只剩下一个小时的时间，务必要赶在之前将食材准备好。”
　　收好的枪，威利斯一脸仍在状况外地被梅琳达赶出门买食材。他看着手机上那一长串食材清单，今天他爸爸要大展身手啊。
　　为了那个少年？
　　威利斯看着信息，唔，他去买食材，而梅琳达则得给那个少年泡咖啡，加几块方糖都有详细交代。最重要的是，他们得待斯潘塞·瑞德有礼貌，要乖巧……等等！
　　爸爸没弄错什么吗？
　　对一个小男孩毕恭毕敬懂礼貌？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家伙是他们的长辈什么的呢。
　　……该不会真的是长辈吧？
　　威利斯细思恐极。
　　两兄妹没有哪个敢违背他们爸爸的话，虽然他们这一次过来买了不少食材，威利斯准备大展身手给父亲们做顿晚餐，但汉尼拔发话了，威利斯只能老老实实地开车去超市。
　　而梅琳达则乖巧地笑着，将嘴角微微抽搐的瑞德请到沙发坐好，而后冲进厨房里叮叮当当，严格遵照汉尼拔的吩咐，将一杯加了七块方糖，看上去都有些黏稠的咖啡递到了瑞德的面前。
　　梅琳达乖巧地坐在瑞德对面的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看上去淑女极了。她的笑容甜美，一部分和汉尼拔相似的特征在女人的脸上变得异常柔和，而那一双榛绿色的眼睛更是让女人的美丽多了几分醉人。
　　没见过她之前拔刀的凌厉，谁都会以为这就是一个上流社会家庭养出来的娇娇女。
　　这反差……
　　瑞德无语地捧起杯子，刚想要喝一口的时候，精神世界里加百列就提醒道：“少喝浓咖啡，对身体不好。”
　　瑞德应了一声，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说实话，有加百列在，就是瑞德想吸毒，加百列都能够轻松帮他将毒素排出去，保证不上瘾，对身体也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但加百列已经习惯纠正瑞德的小习惯，而瑞德也适应良好，并不觉得加百列管多了。
　　说白了，就是一个愿管，一个愿听。
　　威利斯可谓是发挥出了自己最高的车技和挑食材眼力技术，终于赶在汉尼拔和威尔到家之前，先一步将食材买回了家。还没等他喘口气，汉尼拔和威尔回来了。
　　瑞德等的正主终于回来的。
　　视线相交，汉尼拔露出一个真挚温柔的笑容来。而瑞德的笑容刚露出一半就僵住了，他的内心被震惊刷了屏——说好奔六的老人家呢？！
　　好吧，严格地说起来，汉尼拔·莱克特今年五十八岁，是早已步入中年走向衰老的年纪。
　　但时间似乎格外眷顾这个男人。
　　相隔四十六年，站在瑞德面前的汉尼拔·莱克特半点也不像是年过半百的人。他的身体挺拔，暗金色的头发整齐地梳拢在一侧，一身考究的西装三件套尽显其高雅品位。而不提其他，单说他那张脸，偏冷硬的俊美，说他不到四十都有人相信！
　　“瑞德。”汉尼拔大步走向瑞德，直接给这个连他肩膀都不到的小少年一个热情的拥抱。
　　梅琳达张大嘴巴，目光呆滞。
　　“哐当！”这是将食材往厨房搬运的威利斯因为过于震惊而摔了手中的袋子，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的声音。
　　他们两人的心中正掀起了惊涛骇浪，爸爸的洁癖有多严重他们是清楚的。除了家人以外，他们没有看过爸爸跟任何一位朋友拥抱过，更何况还是这种异常热情的主动拥抱。
　　“毛躁的小子。”汉尼拔直起身，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威利斯，要不是不得已，他才不愿意这么一个毛躁的小子进自己的厨房圣地。
　　威利斯缩了缩肩膀，他还不是太过震惊了所以才摔了东西。
　　“我、我去帮威利斯。”梅琳达缩了缩脖子，爸爸的表现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斯潘塞·瑞德的身份地位，她由衷希望，他能够放他们一马，别告诉爸爸他们拿枪刀指着他过。
　　她真的不想默写家规。
　　“许久不见了，汉尼拔。”瑞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严格地说，是四十六年不见。”汉尼拔语带笑意，“你还是一如当初的，青春年少。”
　　“喂……”瑞德不满地瞪向汉尼拔，什么叫一如当初的青春年少，他当时用的身体可是多特里希的，型男，八块腹肌。
　　等等。
　　瑞德有些惊讶地看向汉尼拔：“对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他还以为自己得费一番口舌才能够让汉尼拔相信自己的身份。
　　“当然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米莎的力量，你是知道的。”
　　要不是握住了米莎的手因而看到了天使的真身，他怎么可能让“多特里希”碰他的米莎。而他不曾告诉瑞德的是，在看到天使的真身时，一旁小动物似的小男孩，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
　　“殿下还画了你的画像，我收在书房里了，要去看看吗？”
　　“我的画像？加百列画的？”瑞德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汉尼拔耸了耸肩，兴许就是为了今天吓瑞德一跳呗。反正在瑞德的事情上，那位殿下相当恶趣味。
　　加百列笑而不语，希望瑞德看到画像的时候不要太惊喜。
　　然后，汉尼拔开始介绍自己的家人。
　　“威尔·格雷厄姆，我的爱人。”
　　被汉尼拔口中四十六年不见震惊了一下，威尔看向瑞德的目光格外不同。考虑到他们这些年遇到的一些事情，容颜不改，似乎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过，四十六年前是汉尼拔十二岁的时候，威尔能不能猜测，这辈子汉尼拔的改变，和眼前的少年有关？
　　威尔冲瑞德露出一个笑容，道：“很高兴见到你，瑞德。”
　　“我也是。”瑞德笑了一下，对于已经将f列入目标的他而言，这位可是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前辈。
　　“威利斯和梅琳达，你已经见过了。”汉尼拔直言不讳，“他们是我远房堂弟奥斯蒙·莱克特的遗腹子，我和威尔收养了他们。”
　　这对双胞胎在拥有一部分莱克特家族人的特征，如暗金色的头发，灰蓝色眼睛的同时，还有着和威尔类似的绿眼睛或是深棕色头发。当然，棕发绿眼的特征源自于奥斯蒙的妻子就是一位棕发绿眼的女性。
　　汉尼拔没有对只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但关系只比陌生人好那么一点的亲戚撒爱心的习惯。哪怕这对双胞胎的遭遇听上去挺惨——一场车祸直接夺走了父母的性命，孩子是医生从死去母亲的肚子里掏出来的，还活着堪称奇迹。
　　姓莱克特的人不少，那是立陶宛的贵族大姓，只是内部差异巨大。像是汉尼拔这一支，他身上有着父亲传给他的伯爵爵位，亲叔叔在法国有爵位，算是莱克特家族最为显赫的一支。但也有早早被剔除了上流社会，卖掉诸多祖产，最后连普通富商都不如的莱克特。
　　奥斯蒙·莱克特就属于十分平庸的那一支，不仅不复祖辈的煊赫，还背负了庞大的债务。在他死后，银行收回了他的房产抵债，这对双胞胎可谓是一穷二白，养着都没有什么好处的那种。
　　根据双胞胎在世亲人的综合评价指数，相关部门先联系了汉尼拔·莱克特。
　　汉尼拔本来是没有兴趣的，但当他看到了两个孩子的照片——男孩深棕色头发，灰蓝色眼睛，而女孩暗金色头发，榛绿色眼睛——汉尼拔立刻就心动了。
　　那简直就像是为他和威尔量身打造的孩子。
　　经过了一系列手续之后，这对双胞胎正式入了汉尼拔的名下，成为了他和威尔的孩子。
　　汉尼拔叫了一声正在厨房忙活的两个孩子。
　　威利斯和梅琳达探出头，眨巴着眼睛看过来。
　　汉尼拔冲他们招了招手。
　　威利斯和梅琳达立刻擦干手，老老实实地走过来，叫人：“爸爸，爹地。”
　　汉尼拔示意两个孩子，“叫叔叔。”
　　威利斯和梅琳达目瞪口呆，果然，是家人吗。
　　而且，叔叔？
　　比他们还要小的叔叔……
　　身在厨房本想要偷听一下但不知为何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兄妹俩并不知道四十六年的大真相，他们看着比梅琳达还要矮上一头多的少年，老老实实地道：“叔叔好。”
　　瑞德瞅着对面比他高两头和高一头的侄子侄女，脸上的笑容不觉变得有些僵硬。
　　侄子侄女如此上道，难道就他一个人觉得有些尴尬？
　　努力忍住想要伸手挠挠下颌的冲动，瑞德干巴巴地回道：“你们好。”
　　然后，他感觉到手中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一抬手，两个泛着猫眼石光泽的十字架项链出现在手中。
　　歌斐木雕刻出来的十字架，蕴含着加百列的荣光和瑞德的圣力，可以说如今教廷收藏着的圣遗物都没有眼前这两个十字架来得荣光璀璨。
　　显然，这是加百列替他准备的见面礼。
　　瑞德将东西往威利斯和梅琳达的面前一递，“见面礼。”
　　威利斯和梅琳达好奇地看着十字架，这看上可一点也不便宜。长年跟着爸爸赏鉴艺术品，两兄妹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们看了一眼汉尼拔，见他点头了，他们才收了下来，道谢道：“谢谢叔叔。”
　　威尔留在客厅招待瑞德，汉尼拔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袖子，接过了厨房的大权。威利斯这个还算领悟了几分厨艺精髓的儿子就被汉尼拔留在厨房打下手，而从小到大连洗菜手法都被汉尼拔嫌弃个彻底的梅琳达则被赶了出去，负责给客厅里的爹地和新出炉的瑞德叔叔端茶倒水。
　　威尔看到茶几上迸裂的痕迹后挑了挑眉，也不提自己那只还算喜欢却不翼而飞的茶杯，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厨房里跟着忙活的威利斯。
　　梅琳达：亲爱的哥哥，你就一路走好吧。
　　瑞德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不幸的是，哪怕有还算顺遂的这辈子做调和，威尔最多不是一个孤僻不合群的人。
　　两人面面相觑，就在旁观的梅琳达都不禁为他们感到尴尬的时候，不知是谁先提起了心理学，然后，话匣子同时打开。
　　梅琳达目瞪口呆地看着瑞德小叔叔跟他们爹地从心理学开始，然后各种生活中的数学物理知识被他们信手拎出来侃侃而谈，最终她默默地扶起自己险些脱落的下巴，安静如鸡地做起了旁听者。
　　她由衷希望厨房里的爸爸能尽快完成大餐，让美食拯救被各种知识灌得脑袋发涨的她。
　　威尔则惊喜极了。
　　他有着两辈子的阅历，虽然上辈子过得坎坷异常，但不得不说，如今回想起来是相当珍贵的人生经验。尤其应用在办案上，总是让他少走了很多的弯路，也没有再让移情术这把双刃剑划破他的手。
　　同样是偏学术，威尔虽然不是瑞德这种智商高得碾压别人的类型，但在智商上同样是佼佼者。天知道他刚进f的时候，bsu刚成立不久，里面的办案模式侧写手法在他看来稚嫩得不行。威尔一没留神，哪怕使用移情术的时候少之又少，他仍是靠着娴熟的侧写知识外加后世之人对曾经血案的深刻了解，一不小心成为了业界传说。
　　他真不是有意的。
　　鉴于他和汉尼拔隐藏在警务系统之下的身份，哪怕他们不曾错杀一人，始终是触犯这个国家的法律的。他们默默无闻还好，太过出名会给他们真实一面的暴露带来相当的危险。
　　只是，哪怕威尔尽量收敛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bsu的精神象征，就算他干了一阵子就跑到f学院当讲师也没能阻挡那些人的热情。
　　虽然能够进f学院深造的未来探员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而来的出色人才，但威尔得说，侧写师这门职业绝对是需要天赋的。这一层天赋无关智商，有时候就如同一层天堑，明明就是威尔一打眼就能够领悟的东西，但总是有一大批学生就是领悟不上去。
　　吃过侧写师的甜头，f下了不少力气，甚至挖出了退休的侧写师或是bau在职的侧写师进行授课，而且f也没少去各大院校的心理系宣传挖人，但说实话，这一批里能出来一两个可堪调教的侧写师已经是令人惊喜的大丰收了。
　　真正的侧写师是局里的稀缺资源，供不应求的那一种。
　　而眼下，威尔就好运地遇到了一个好苗子。无论浇灌什么知识都能够自如地吸收运用举一反三，这样的学生是每一位老师都梦寐以求的。
　　威尔跟瑞德越聊越放松，越聊越投契，直让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他家孩子是真的是铁了心要进f了。
　　明明大学教授就很不错，数学家也挺好，安安全全地做研究不比到处查案枪林弹雨要来得省心安逸？
　　偏偏是高危职业之一的f。
　　可加百列能有什么办法？
　　除了站在瑞德的身后，做他坚实的后盾还能怎么办！
　　盘腿坐在精神世界的书堆上，纯白的十二翼恹恹地耷拉着，加百列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底线竟然低到了这个份上。在瑞德的事情上，只要他喜欢，哪怕危险系数再高，他总想着有他在就放行了。
　　加百列扶额，他简直成了溺爱孩子的典型案例。
　　等到汉尼拔今晚做的法国菜都上了桌，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吃饭的人，威尔和瑞德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沙发。
　　一顿晚餐，宾主尽欢。
　　然后，汉尼拔、威尔和瑞德进了二楼的书房。
　　威利斯和梅琳达不敢偷听，平心而论，两位父亲非常宠爱他们，但一些原则性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是他们能够打破的。
　　于是，这两只就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交换情报。
　　梅琳达：“那个瑞德叔叔太可怕了，他什么都知道，大数据甩得让人听着就绝望。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能够跟上爹地的思路。你没看到爹地那满意的表情，我敢说，f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都没有让爹地露出那样的笑容来。”
　　威利斯：“在厨房的时候，爸爸告诉我，这个十字架咱们两个必须贴身带着，洗澡也不准摘下来。”
　　“洗澡也不能摘下来？”梅琳达不敢置信，“这个十字架难道不会发霉吗？绳子不会烂掉吗？”
　　威利斯压低了声音，“爸爸对瑞德……叔叔给的十字架十分看重，你说，会不会跟那些存在有关啊？”
　　威利斯和梅琳达能够有今日的警惕，除了有两位对世界黑暗有着深刻认知的父亲亲手教导以外，还与他们十二岁那年的经历有关。
　　他们的父亲们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好人，除却心理医生和f探员这层身份，他们还是隐匿在阴影之下的义警。他们用着自己的方式惩戒着那些变态杀手，他们从不会向威利斯和梅琳达灌输他们自己的意愿，但必要的训练却是必不可少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十二岁之前，他们对于各种训练还抱着一些小抵触，毕竟，大家都在玩乐，而他们却像是神经病似的格斗甩刀子射击。但父亲们的威严是不容触犯的，他们知道父亲们的底线在哪里，哪怕不乐意也会将训练菜单完成。
　　有一天放学后，爹地那边有一个案子很重要，连爸爸都一起过去了。兄妹俩表示工作要紧，但他们内心却因为父亲们不在家而有一丝雀跃。而后贼心一起，他们就没有回家，而是去找朋友玩滑板。
　　然后，他们就遇上一个也就七八岁大的小姑娘索菲亚。她被一群臭小子欺负得直哭，这自然而然就引爆了兄妹俩的正义感。
　　赶走了那群坏小子之后，他们帮人帮到底，要送索菲亚回家。
　　然后，那一天就彻底刷新了威利斯和梅琳达的三观。
　　什么柔弱小姑娘，那特么是个披着人皮的怪兽！
　　什么被欺负得直哭，那特么是在流口水！
　　什么相依为命的母女俩，那特么是吃人母女档！
　　威利斯和梅琳达亲眼看到柔弱得跟竹竿似的两母女变脸，是真的变脸！那几根只在后脑勺部位长着的毛发，那惨白发皱没有眉毛的脸，那满口獠牙利齿的嘴巴。
　　幸亏他们的训练从来没有落下，从来随身带着短刀弓弩的武器，不然他们就得栽在他们的同情心上。
　　最可恨的是，明明被哄骗到他们家里差点成了她们盘中餐的是威利斯和梅琳达，但那一大一小两个怪物却十分愤怒地咆哮了一句“格林”，瞪向他们的目光，就好像设下埋伏遭到诓骗的人是她们似的。
　　总之，那一次他们虽然是安全了，但受伤的小心灵直到现在也没有痊愈。不过，这也让他们养成了绝不以貌取人的好习惯，警惕心常在。
　　经此一事，他们训练的时候就再也不偷懒了。
　　威利斯和梅琳达心有戚戚地对视了一眼，双胞胎的好默契让他们意识到了他们想到一块去了。然后，他们拿出十字架，给对方戴在了脖子上。
　　“安全第一。”梅琳达拍了拍威利斯结实的胸膛，啧，这胸肌锻炼得不错啊。
　　“安全第一。”威利斯慎重地点头，而后他抬手揉乱了梅琳达的头发。
　　梅琳达怒了：“威利斯·莱克特！”
　　威利斯：“嗯哼？”
　　一楼客厅里，威利斯和梅琳达第不知多少次一言不合就开掐。
　　二楼书房里，汉尼拔首先展示了加百列曾经的大作。
　　他将挂在墙上那幅毕加索真迹《梦》取下，露出里面的保险箱。
　　瑞德一脸无语地看着汉尼拔又是指纹又是密码地终于打开了保险箱，取出了里面唯一一件物品——一幅装裱好的油画。
　　瑞德眼神死，毕加索的真迹都没有这么精心地保存啊。不过，出自加百列之手的画，的确价值要更高。
　　汉尼拔向威尔解释道：“有些过于私隐，不好展示在外。”
　　瑞德接过画一看，登时涨红了脸，低吼道：“加百列！！！”
　　你画得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怎么了？”加百列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我觉得我画得很好啊。”
　　瑞德崩溃脸，画得是很好，但问题是，你画的是什么内容啊！！


第73章 
　　瑞德的手指哆嗦着，目光几乎不敢往手上这幅画上看。
　　这是一幅仿照意大利画家桑德罗·波提切利著作《维纳斯的诞生》的画作。只是，不同于原作之上维纳斯诞生于爱琴海，春神殷切为她披上星辰锦衣的情景，画作上踩在贝壳之上的是一个半裸着身体，棕发棕眸的少年。
　　他的身形纤瘦，棕发凌乱，眼眸却清澈得胜过身后的碧海蓝天。之所以称他为半裸，是因为他的腰上缠绕着一条白色亚麻质地的布料，勉强没有让他露点。他的颈上挂着一只小小的银色号角，不远处几个三头身的小天使正向他飞来，他们的手上捧着如云絮一般的光团。
　　纯粹，干净，如真正的圣子降临。
　　不必说，主人公自然就是斯潘塞·瑞德。
　　当然，以着审美的眼光，瑞德能洋洋洒洒地说出一大串专业的点评术语。毕竟，波提切利的绘画风格一向是汉尼拔最喜欢的，当初他学画的时候就没少受到波提切利风格的影响。而哪怕瑞德没有跟着一起学习绘画，但他看了不少这位画家的专业点评，对波提切利的绘画风格能有上七八分的了解，鉴赏没有问题。
　　瑞德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若是这幅画现世会给世人造成多大的震惊，因为瑞德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是桑德罗·波提切利的绘画风格，无论是画布还是颜料，加百列都极尽完美地复原了画家的习惯。
　　加百列托着下颌，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相当完美的波提切利风格？好看吗？”
　　瑞德说不出话来，实实在在的波提切利风格，再加上加百列刻意将画做旧，所有对波提切利有着深刻研究的专家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都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一幅仿作——这就是桑德罗·波提切利亲笔所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幅名作并没有流传于世，但它确是绘画史上的一颗蒙尘的明珠，能够让所有人为之痴狂。
　　虽说瑞德看过原作《维纳斯的诞生》，知道那幅画比起这幅来更加露骨，但毕竟不是画上的主角，对一些东西了解得还不是太深。现在的瑞德只觉得面上的温度蹭蹭蹭地上涨，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如果现在有个洞，他都想要钻进去了。
　　太……羞耻了。
　　殊不知，加百列此刻心中也有那么一点遗憾。
　　作为一个没有艺术细胞的炽天使——这是实话，没有半点自谦的意思。无法形成自己绘画风格的画家，哪里算得上大家！在绘画上，路西菲尔才是真正的大家。而加百列，最多能够完美复制一位画家的风格，而他自己的风格……勉强就算是完全写实吧。
　　加百列自己的画，当做照片看没有半点压力。
　　“可你怎么，怎么能……”瑞德说不下去了，他见威尔好奇地看过来，只觉得手中这画分明就是烫手山芋。一着急，这幅油画就直接被他收到了手环里头去了。
　　威尔微微瞪大了眼睛，消失了？
　　画消失了！！
　　瑞德捂住脸，小声地道：“汉尼拔，我很抱歉，那幅画我不得不收回，你……”
　　“没关系。”汉尼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本来就是帮你收着的。不止是画，还有殿下当初在法国置办的产业，我都有帮你们收着。”
　　在法国的四年，瑞德固然是作为一名纯天才学者存在。但加百列殿下可半点没有兴趣借莱克特家族的势，他每晚出门一个小时，不过七天就给自己弄出了莫大名头，财权兼备，一跃成为法国上流社会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那时候，不知有多少人对莱克特家羡慕嫉妒恨。
　　后来加百列殿下和瑞德离开，除了这幅画指名要他好好保管以外，其余的财产都送给了汉尼拔。
　　他们没有给汉尼拔拒绝的机会，但汉尼拔自己并没有接受这一份馈赠。
　　他雇了可靠的人继续经营加百列留下的产业，盈利直接存到了瑞士银行里不记名账户里。
　　不得不说，加百列的眼光相当好，他置办的产业年年盈利少有亏损，经过了四十多年的不间断存储……
　　汉尼拔耸了耸肩，道：“恭喜你，斯潘。哪怕你没有公布那些产业所有人的身份，单凭瑞士银行里头的存款，世界就多了一位亿万富翁。”
　　瑞德：“……不是我，是加百列。”差点也金额吓到，瑞德毫不犹豫将钱往加百列身上推，“那是加百列的产业，加百列的钱，不是我的。”
　　精神世界里立刻传来无比震惊还带着一点痛心疾首的声音：“斯潘，你竟然要跟我划清界限？！”
　　瑞德：“我、不，我没有。”
　　加百列：“既然不跟我划清界限，难道我的钱就不是你的钱？！”
　　瑞德茫然：“可我要那么多钱没有用啊。”
　　对于瑞德而言，占据生活一大部分比例的花销是买书买书买书。可他再买书也用不上上亿美元啊。瑞德很有自知之明，那些产业本就是加百列置办的，钱也是他赚的，跟他确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加百列毫不犹豫：“全部买黄金，用黄金建屋子，你就睡在黄金堆里。”
　　“……谢谢。”瑞德满心无语，“我不是巨龙，对黄金没有特殊的嗜好。”
　　一人一天使在精神世界里嘀嘀咕咕，而在不知情的威尔·格雷厄姆眼中，瑞德就是忽然走神了，嘴唇不停地翕动，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这个样子看上去真像是精神分裂。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威尔不这么认为了。
　　他看到少年忽然抬起头，原本棕色水润的大眼睛变成了鎏金色。
　　那不是任何隐形眼镜能够带来的璀璨之色。
　　少年面前温和谦逊的神情褪去，他看向他们，虽然神情很温和，但无形中却有一种恍若天堑的距离感。
　　“殿下。”汉尼拔优雅地行了一礼，对于这个在他幼年给予他莫大帮助，让米莎能够安心去往天堂的炽天使，他抱有十分的好感。
　　加百列笑了一下，道：“汉尼拔，你长大了。”
　　书房中，一个个子勉强到汉尼拔肩膀的小少年一脸慈祥地感慨他长大了，这样的情景是如此得荒诞。但旁观的威尔却没有笑，他惊讶地看向加百列，这样的改变唯有双重人格才能够解释，但眼瞳的颜色突兀变化却不是双重人格能够带来的。
　　然后，他看到少年冲他笑了笑，主动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吾名加百列，一个炽天使。”
　　威尔蓦地瞪大了眼睛，他霍地看向汉尼拔，却见他的丈夫眼中含笑地冲他点了点头。
　　他相信汉尼拔的判断，只要他没有得脑炎而汉尼拔不是成心要诓骗他。
　　天使？
　　既然人类中潜藏着那么多的怪物，那么天使或是恶魔存在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威尔晕乎乎地被汉尼拔拉着坐在椅子上。
　　加百列则坐在书桌的另一端，双手交叠成塔状，撑着下颌。
　　他这个动作看上去懒洋洋的，却让威尔很快从震惊走了出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加百列，喃喃道：“您……您真的是天使？”
　　加百列眨了眨眼睛：“用我将圣光十二翼露出来给你看看吗？”鎏金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威尔，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了然。而后他温声地道：“不是你的错，威尔。”
　　威尔愣住。
　　“艾比盖尔不是你的责任，命运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曾注意到它细微的变化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能将这个归咎到你的身上。”加百列的声音里充满了温和的劝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威尔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加百列的话让他想起了十年前。
　　直到现在他也无法释怀。
　　命运的宽容让他回到了过去，他提前遇到了汉尼拔，就像是灵魂找到了缺失了一半，无论是感情事业还是家庭，威尔眼前是一片坦途。而与此同时，摆在威尔眼前的还有那些穷凶极恶的变态杀手。
　　他知道那些杀手的身份，也知道他们究竟害死了多少人。威尔的记性当然没有那么好，能够详细记住每一位受害者的脸，但那个变态杀手是谁，长相如何，威尔还是清楚记得的。
　　那些杀手，有些是已经犯下不少血案的，威尔没有客气，一部分杀手被他暗暗引导f将他们绳之以法，一部分就和汉尼拔暗地里就将他们解决了。
　　但是，那些尚未犯下血案的变态杀手就有些让威尔为难了。
　　哪怕知道他们未来会败坏到毫无人性的地步，他也不能在他们还没有杀人的时候就夺去他们的生命。可他们也不能等着他们真害死某个受害者再将他们绳之以法，这违反了他们救人的初衷。
　　百般无奈之下，威尔只能够选择在某些杀手开始第一桩谋杀的时候监视他们，抢在他们动手之前将他们解决。
　　是解决，不仅是制止。
　　这种杀人未遂与犯案累累的变态杀手的判刑是不同的。后者能够让他们牢底坐穿，而前者，一个巧舌如簧的律师就能够让他们摆脱所有的罪责。短暂的蛰伏之后，他们便能够再一次开启杀戮的盛宴。
　　威尔抢在了三个变态杀手动手之前将他们解决。
　　唯有一次，他失手了。
　　而那个人，就是上辈子死在他手上的明尼苏达伯劳鸟，加勒特·雅各布·霍布斯。威尔成功阻止了他对第一个受害人劳拉·索伦森下手，但他却没能成功地留住他。等到威尔追到了霍布斯家里的时候，他已经开枪打死妻子，并将艾比盖尔·霍布斯割喉。
　　在他意识到无法留下女儿后，即使是死亡，他也要带着艾比盖尔一起。
　　威尔差一点就崩溃了。
　　艾比盖尔对他的意义不同寻常，哪怕他和汉尼拔有了一对乖巧的儿女，他对艾比盖尔仍是抱有复杂的情感。他曾为她隐瞒下她曾协助加勒特·雅各布·霍布斯诱拐少女的真相，他曾视她为自己的女儿，也曾因为她的“死”对汉尼拔憎恨到了极致，不惜任何方法手段也要将他绳之以法。
　　虽然最后的事实证明，艾比盖尔当时没有死，但太迟了。
　　威尔当时并不是真心想要与汉尼拔在一起，那是他赌上所有的钓鱼执法。所以，在一切暴露之后，为了惩罚威尔的背叛，汉尼拔亲手夺去了艾比盖尔的生命。
　　艾比盖尔是汉尼拔准备给威尔的惊喜，他能够给予，也能够夺去。
　　后悔吗？
　　威尔当时是后悔的。
　　就像是他对幻影中的艾比盖尔所说，有一部分的他是想要跟汉尼拔一同离开的。
　　如果，他能够早一些知道艾比盖尔没有死，上辈子的结局恐怕就会变成另一番模样。
　　想到这辈子艾比盖尔·霍布斯的结局，威尔垂下了眼睛。
　　汉尼拔轻轻握住了威尔的手。
　　威尔快速地抬起头，看了汉尼拔一眼。
　　要不是汉尼拔和威利斯、梅琳达他们，艾比盖尔的死足以让他崩溃。只是，哪怕没有崩溃，他仍是不免陷入了对艾比盖尔的愧疚之中。
　　他本能做好这件事的，他本能够让艾比盖尔摆脱父亲的控制。哪怕失去了挚爱的父亲，最起码，她能够清清白白地跟母亲生活在一起，让时间抚平伤痛。
　　但他搞砸了。
　　虽然理智告诉他，只要霍布斯开启了杀戮，他的屠刀最终还是会指向艾比盖尔，但威尔仍是止不住愧疚。
　　“威尔·格雷厄姆，你似乎是没有搞明白一件事情。”加百列有些无奈地看着威尔，“你拼尽努力去救艾比盖尔是出于道义与情分，但若是你不救，也无人会指责你。如果你总是想着自己能够做得更好，没能救下的人是你的责任，父神在上，你离崩溃也不远了。”
　　加百列似是玩笑一般道：“你死了，汉尼拔也活不了多久。”
　　加百列并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他就纳了闷了。这灵魂伴侣又不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怎么遇上一对又一对。
　　这简直是对单身数万年的单身天使的嘲讽！
　　道理威尔都懂，只是情感上仍是难以自恕。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眼前是一位天使的缘故，他的话听在耳中，那些一直缠绕在他心头的愧疚真的散去了许多，如拨云见月一般，心头松快多了。
　　悄然出手抹去了威尔心头的愧疚自责情绪，加百列表示，不用谢。
　　见威尔的情绪好了许多，汉尼拔放下心来，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挑了挑眉，道：“怎么，汉尼拔，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汉尼拔坐在笔直，手指则借着桌子的掩护与威尔十指相扣。他斟酌片刻，道：“我在二十八岁以后，毛发和指甲的生长速度变慢了许多，经过测试，是正常人速度的五分之一。我今年五十八岁，已经走过了人生的大半，但无论是长相还是体能，都处在最巅峰的三十多岁。还有威尔……”汉尼拔侧头看向爱人，威尔今年四十二岁，但要不是他执意留了胡渣，他看上去根本三十不到。
　　这想来是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但汉尼拔更想找到原因。
　　加百列示意：“右手。”
　　汉尼拔伸出右手。
　　加百列抬手，轻轻在汉尼拔右手的手背上一拂。
　　下一刻，他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银色的眼状刻印，眼瞳是纯正的银色，没有一丝杂色，看上去高贵而凛然。
　　加百列审视着这个眼状刻印，鎏金色的眸子看向汉尼拔的时候带上了十足的赞叹，道：“汉尼拔，你做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或许，您愿意解释一下这个东西的来历？”汉尼拔彬彬有礼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悦。在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刻上这么一个东西，对于汉尼拔这种控制性人格与挑衅无异。
　　“这个吗……”加百列耸了耸肩，道：“好吧，我道歉，我没有事先通知你就给你留下这个刻印。”
　　汉尼拔颔首道：“我原谅。”
　　加百列笑了一下，道：“好吧，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旋即解释道，“这个刻印是拉斐尔研究出来的，只是一个雏形。毕竟，人类的事情不能一直靠着天使来维持公正，人类自己的裁决者是必要的存在。但未免裁决者在审判与杀戮中迷失了自己，拉斐尔就研究出来这个刻印。你可以称呼它为神之眼，又名监督者。”
　　加百列摊手，“我的本意不是让你做这个裁决者，而是用神之眼作为监督。你自己什么性格自己清楚，又准备干起清道夫的活儿，万一杀多了失控牵连无辜……我一向是最讨厌牵连无辜，这个刻印会在你失控的时候反噬你的灵魂。不会要了你的命，但瞬间剥夺你杀人的能力还是办得到的。”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年你非但不曾有一刻失控，所杀之人皆是罪恶盈身，反而被刻印承认了你裁决者的身份。”
　　“你之所以能够保持着巅峰的外表和体能，就是刻印的功劳。”加百列眼眸微眯，“你所杀之人，他们的灵魂会被刻印吸收大部分力量，用作反哺身为宿主的你。”
　　汉尼拔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想起了许久之前握着米莎的手所看到的世界，有些厌恶地道：“你的意思是，我在‘吃’那些人的灵魂力量？”
　　“刻印抽走的是纯粹的灵魂力量。”加百列纠正道，“不是你觉得恶心的那些东西。”
　　威尔的脸色微变，道：“那些死去人的灵魂会怎么样？”
　　加百列嘴角微翘，神情讥诮，道：“即使堕入地狱，也不足以使他们转变为恶魔的级别。”
　　威尔愣住，这个结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们以为大部分恶魔是怎么来的。”加百列叹了口气，“人类的恶者死后在地狱被折磨同化，最终变成新的恶魔。人类繁衍得太快了，这使得恶人的比例也随之大大增多。偏偏人的灵魂所化的恶魔潜力都不小，每一次圣战开启的时候都……”加百列话语一顿，转而道，“恶人下地狱确实会遭受一阵子折磨，但很快，他们就能够如鱼得水。人类的创造性，可是连恶魔都忍不住赞赏。”
　　加百列复又看向威尔，道：“你这个状态是因为汉尼拔身上的生命力在向你流淌的缘故。”耸了耸肩，“灵魂伴侣，生命共享吗。”
　　又是一对往自己脖子上加上枷锁的倒霉蛋。
　　汉尼拔和威尔一动不动地坐着，努力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量。
　　加百列看向汉尼拔，道：“对了，我跟斯潘商量好了。如果那些产业和钱你不愿意留着的话，那就全捐了吧。唔，干脆成立一个基金会，这些事情就全交给你了，汉尼拔。”
　　汉尼拔慢慢地点头。
　　加百列眨了一下眼睛，少年露出棕色的眼眸，是瑞德。
　　“今天很愉快，汉尼拔。”瑞德腼腆地笑了一下，“晚上了，我得回家了，有空联系。”
　　鎏金色很快切换回来，加百列起身，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威尔，而后道：“走了。”
　　说完，他直接消失在两人眼前，瞬移回了拉斯维加斯。
　　威尔有些发怔，他听到加百列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戳破了他心底最大的秘密。
　　【不必总想着上辈子如何，把握今生才好，威尔·格雷厄姆，你的重生必然是有缘由的。】
　　“威尔。”汉尼拔关切地看向威尔，“你还好吗？”
　　“我……”威尔深呼吸，他冲汉尼拔笑了一下，道：“我很好。”
　　他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有一件故事，我一直想要讲给你听，就是不知道从何开始。”威尔慢慢地道，过去的光影在他眼前明灭变幻。
　　汉尼拔微微侧头，温声道：“是有关你为什么会对艾比盖尔那么关注的原因吗？”
　　威尔挑了挑眉，笑了。
　　“上帝，汉尼拔，你在吃醋？”
　　“不是吃醋。”汉尼拔微笑着纠正，“只是好奇伴侣对一位还算美丽的女性超出水平线关注的原因而已。”


第74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到了5月15日。
　　那是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十二年级毕业舞会的日子。
　　从早上六点开始，市中心的各大美容院就被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的毕业生们挤满了，无论男女，做护理，做发型，他们恨不能每一根头发丝都无比闪亮。
　　上帝，这可是一生就一次高中毕业舞会。舞会上还会投票选出舞会国王与皇后，这可是每一个男孩女孩梦寐以求的荣誉。
　　瑞德换上那身订做的酒红色西装，很得体。十二岁的男孩还不是说英俊的时候，但他五官本就长得清秀，去掉了有碍观瞻的大黑框眼镜后，那一双干净的棕色眼睛着实加分不少。
　　坚决拒绝了戴安娜带他去美容院从上到下护理一遍的建议，瑞德扒拉一下自带天然卷的棕色头发，在加百列荣光还是发胶的威胁下，选择了后一项不浪费加百列力量的发胶。
　　棕色的头发被捋到脑后，完整露出五官的大背头是相当考验颜值的。
　　这个发型得到了加百列热烈的赞美，加百列表示，哪怕颜值不及他的那些炽天使兄弟们，但绝对是人类中长得最顺眼越看越好看的那种。
　　瑞德在满满的赞美声中恨不能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胸膛里。
　　加百列的赞美幸亏只有他能听到，不然实在是……太让人羞耻了。
　　瞅了瞅镜子，这长相也就普通，还一点也不阳刚，一定是加百列不想他失落才这么说的。
　　“完美。”戴安娜帮着瑞德整理一下衣领，退后一步，发自真心地赞美道：“我和威廉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英俊，我敢说，瑞德你要比你爸爸还要帅气。我的儿子就像是太阳神阿波罗一样俊美。”
　　瑞德：“……”如果戴安娜知道加百列的存在，他们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就在这时，电视开始播报国际新闻。
　　这是一则震惊世界的国际新闻。
　　昨天夜里十二点整，斯洛伐克共和国一个叫做克鲁兹的小镇发生了一起特大火灾，一夜之间，整个小镇被大火夷为平地，仅有七人逃了出来。
　　火灾发生时，很快有人报了火警。但赶来的消防员愕然发现，小镇中燃烧着的火焰竟是白色的，水浇在上面直接被烧干，半点也没有达到灭火的目的。
　　由于镇里传来的惨叫声十分惨烈，一些消防员就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小镇中试图救人。然而，奇怪的是，这些火焰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有的消防员穿过火焰却没有燎到一点，有的消防员远远离着火焰却被火舌呼啸着卷进了大火之中，一瞬间就化为焦炭。
　　在损失了一些消防员后，他们仍是没能救出哪怕一个人。
　　据从大火中逃出来，惊魂不定的消防员说，他们看到火焰就像是蛇一样盘绕在一些人的身上。他们试图拽人，但他们的脚就像是生在地里一样，怎么也拽不动。
　　饶是胆子再大的人看到那样的情景，他们想到的也只有天谴。
　　当地警方十分绝望。
　　克鲁兹小镇虽然不大，但因其唯美童幻的建筑风格被称作童话小镇，每年吸引了大批游客来此观光游玩。现在陷在火场里头的就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这么大一场事故，足以引来各国大使馆的追责。
　　满打满算，整个小镇从本地人到游客差不多一万人，就逃出来七个！这年头死上几百个人都称得上特大事故，而这一回，斯洛伐克共和国大大地出名了，因为他们一口气死了上万，还囊括了各个国籍的游客。
　　然而，最让当地警方绝望的还在后头。
　　白色的火焰远非普通的大火可比，还无法用水来熄灭。这一场大火，烧到了第二天天明才停歇，小镇内的一切建筑物都被这火给夷为平地，可见白色火焰的温度之高。
　　然而，当警方进到小镇废墟中试图为当地人和游客收尸——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到收殓到尸体——的时候，他们惊骇地发现，小镇大部分本地人被烧得连灰都不剩，可小镇中心处却竖立着一排排的十字架。
　　粗略一数，足有四百多个。
　　而且，每一个十字架上都挂着一个死人。
　　有男有女，死状凄惨至极。乍看上去，有些是被什么东西撕扯成碎片，只剩下一个脑袋连着带血的骨头架子。有些则是被利器划烂了身体，挖空了内脏，全身上下唯一的有好肉的地方就是脸部了。
　　总之，挂着十字架上的人，肤色各不相同，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死状各个凄惨，但唯一还算完好的就是他们的脸。仿佛有人故意留着他们的长相，让后来人看清楚死在这里的人是谁一样。
　　所以，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死在这里的人。
　　人群里顿时传来了惊呼。
　　“上帝啊，她是好莱坞巨星路易斯！”一个女警愕然指着一个十字架上挂着的女人。除了头还是完好的以外，她的头发连着头皮被扯掉，身上的皮被人剥了下来，只剩下血红色的肌理，乍看上去就上穿上一件血色大衣，说不出的瘆人。
　　“这个好像是英国x企业的执行总裁。”一个警察指着一个全身肉都被片下来，只剩下骨头架和脑袋的死人，他竭力保持着镇定，但语气里仍是泄露出了惊慌，“我在国际财经报道中见过他。”
　　陆陆续续有人发现熟悉的脸，相当一部分都是耳熟能详的人物，或是名流巨星，或是高官巨擘，不是有钱就是有权。而有些陌生的脸也不必他们仔细辨认，因为十字架的背面就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社保号，他们完全能够根据这个追踪到他们的身份。
　　这会儿，负责人已经想要疯了。
　　本就是死伤巨大的案件，牵扯到了不少国家。结果一看，死者不仅是外国游客，还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他已经预见了自己下台背锅的未来。
　　这明显的刑事案件，破案了他都未必能够讨到好。要是破不了案，他能够平安地下台背锅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了。
　　就在这时，一阵风追过，地面上黑色的灰烬被吹开，露出了下面以银色镌刻出来的一行拉丁语，翻译成英语就是——
　　“如果罪恶无法用鲜血清洗，那就让圣火焚尽他们的灵魂。”
　　显而易见的宗教狂作案手法，以上帝或是天使的名义来进行屠杀。
　　由于这件事波及特别广，负面影响特别大，根本不是当地政府能够压得下去的。一时间，各种报道全网皆是，就连国外的记者听说之后都不远万里地赶来。从今天早上开始，各国各台的新闻台几乎被这则新闻屠了版。
　　如果只是天灾，当地政府还有一点运作的余地。可掺杂进了人为谋杀，当地政府承担起了难以想象的压力，各国的谴责就在眼前。
　　然而，最让当地政府崩溃的事情还在后头。
　　就在失去了亲人的家属们为之痛哭，发动权势来给大使馆压力，要向斯洛伐克政府讨一个公道，必须让他们揪出杀手的时候，大量出现在网络上的视频信息直接将众人砸懵了。
　　一条条消费拍卖信息，一个个高清不打码视频，清楚地记录了那些火灾“受害人”是如何在克鲁兹小镇上的猎杀俱乐部享受虐杀人类乐趣的全过程，其视频的血腥变态程度令人发指。
　　虽然很快就有家属指责视频造假，要追究发布视频之人的刑事责任。但经过专业人员的检测，视频全部真实无伪。
　　所谓的受害人，在昨夜之前全是残酷变态的加害人。
　　也有家属不堪承受视频传播开来的后果，高价请黑客黑掉那些视频。但无一例外，黑客反被发布视频的人给黑了，抖落出他曾干下的缺德事无数，顺带着信息地址发到警察那里，不到半个小时就被警察给抓走了。
　　与高官有关的亲属同僚纷纷被彻查，富商经营的公司股价大跌，巨星演绎的电影电视剧纷纷被抵制……
　　这是全世界范围内的大地震。
　　瑞德看着电视报道不由得怔怔出神，他眨了一下棕色的眼睛，喃喃道：“是你？”
　　“嗯哼。”加百列挑了挑眉，道：“如果西蒙·佩恩电脑里的会员表没有遗漏的话，他的猎杀俱乐部成员全部被解决到了。”顿了一下，“我没有自己动手，倒不是嫌脏了手。而是他们每个人身后都缀着不少恶鬼怨灵，他们迫切复仇的愿望太强烈了。鉴于他们之前遭受到的那些痛苦，用仇人的鲜血才能够慰藉一二。”
　　不过是操控了俱乐部老板西蒙·佩恩，让他向所有会员公布了大活动信息，那些会员们就像是闻到了血腥气的鲨鱼一样，忙不迭地往克鲁兹聚来。
　　为了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加百列连续五天晚上都瞬移到克鲁兹小镇，直到昨天晚上，全体会员都抵达了小镇，加百列才拉开了圣火的序幕。
　　瑞德看着电视屏幕上出现的满目疮痍，轻声问道：“死去之人的灵魂得到告慰了吗？”
　　“他们终于得到了平静。”
　　瑞德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出。
　　“这样就好。”
　　瑞德不喜欢死亡，但有些事情，真的唯有鲜血和死亡才能够告慰那些亡故的存在。
　　脸颊处传来被捏住的些微疼痛感，瑞德咧了一下嘴，小声嘟囔道：“加百列。”
　　“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本来想将这件事当做给你的惊喜的，没想着让你心情低落。”加百列笑着一下，“你当初看的那个视频就是西蒙·佩恩上传的，现在，嗯哼，他再也不能伤害那些孩子了。”
　　还真是相当血腥的惊喜。
　　不过——
　　死者的灵魂得到了告慰，他为他们感到高兴。
　　希望他们来世能够顺遂平安。
　　瑞德弯了弯嘴角。
　　正义得到了伸张，是好事。
　　“瑞德，车子到了。”瑟姆拉看了一眼窗外，通知道。
　　在听说儿子约好了女朋友（瑞德：不是女朋友，是女同学），戴安娜高兴极了，说什么也不让儿子就这么和那位女、同、学一起步行到学校去。于是，戴安娜就帮儿子租了一辆黑色加长林肯车。
　　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发型，嗯，这发胶打的，瑞德觉得苍蝇踩上去都得打滑。
　　西装，很合身，就是颜色有些太显眼，不符合瑞德平日的低调策略。
　　领带，戴安娜亲手给他打的，深蓝色带条纹，跟西服很配。
　　皮鞋，光可鉴人。
　　钱包钥匙之类的零碎物件，感谢他手腕上可以隐去外形的手环，全塞进去无压力。
　　被戴安娜亲了一下脸蛋，被瑟姆拉拥抱了一下，瑞德下楼来到车前。
　　他和嘉莉约好了，作为一位绅士，他会先去嘉莉家接人，而后一起去学校。
　　打开车门，就在瑞德准备上车的时候，他似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远处。
　　对面那户人家的屋前停了一辆白色宾利。
　　瑞德抿了一下嘴角，低下头坐进了车子里。
　　“斯潘……”
　　“是威廉，对吗？”瑞德面无表情地问道。
　　从中世纪回来之后，因为灵魂长达十年被荣光浸透，哪怕回到自己人类的身体里，瑞德的五感仍是提高了许多，绝对是敏锐级别的。那种长时间凝视的目光，瑞德能够轻而易举地感觉到。再加上并没有感觉到恶意，这个时间特意出现在这里，不靠近，只远远地看着……除了十岁时决意离开他和戴安娜的男人，还能是谁。
　　“是他。”是斯潘还是威廉，这根本就不算是个值得思索的选择题。
　　瑞德噘了一下嘴，即使对他而言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他仍是对威廉的离开耿耿于怀。但不可错认的是，在发现他父亲偷偷过来看他，他心底仍是冒出一股暖流。
　　瑞德厌烦透了还会对他抱有期待的自己。
　　“这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加百列捏了捏瑞德的脸蛋，“他可是你的父亲。身为儿子，哪怕父亲有时候昏了头，但爱是不会削减的。”
　　没错。
　　哪怕加百列知道上帝和亚当这两个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出于对父神的敬爱，加百列毫不犹豫地将黑锅甩给了亚当。
　　这锅，他不背，谁背！
　　瑞德扭头，小声咕哝了一声：“别指望我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加百列扑哧一笑，他家斯潘果然是心软。
　　车子很快就停到了怀特家。
　　瑞德下车按了门铃。
　　然后，开门的却不是嘉莉·怀特，而是她的母亲玛格丽特·怀特。
　　这位虔诚信仰上帝，曾因为不名誉生下嘉莉而饱受内心的诘难，然后对自己好嘉莉要求越发严苛的女士穿着黑色高领长袖的长裙，神情古板而严肃，像极了在修道院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修女。
　　她的目光锐利极了，仿佛想要用刀子剖开瑞德的躯壳，看看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瑞德有些腼腆地冲玛格丽特笑了一下，道：“您好，伯母。我是斯潘塞·瑞德，嘉莉的同学，跟她约好了一起参加毕业舞会。”
　　瑞德有着一双非常好看的棕色眼睛，目光清澈而温润，一看就是那种乖乖牌的好孩子。
　　跟那些嗑药滥交不知自爱的家伙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玛格丽特的目光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起来。她微微点头，侧开身体道：“你可以进来等。”
　　“谢谢。”瑞德十分有礼貌地道。
　　玛格丽特勾了一下唇角，对瑞德的态度虽然称不上热情，但在熟悉玛格丽特的人看来，这已经是独一份的善待。
　　很快，嘉莉下楼了。
　　嘉莉穿着一身纯白的长裙，款式有些像加百列的白袍，虽然很保守，却让女孩像是从天堂走下来的圣洁天使。她没有刻意做发型，也不曾仔仔细细地化妆。但天生丽质的女孩并不需要那些后天的妆点，她的蓝眸明亮，眉宇间的自信乐观远胜过最精致的妆容。
　　“妈妈。”嘉莉拥抱了一下玛格丽特，“舞会一结束我就会赶回家的。”
　　玛格丽特没有说话，只慢慢地点了一下头。虽然她被女儿说服了，但不知道女儿魔女能力的玛格丽特仍担忧女儿在舞会中会如误入狼群的无辜羊羔，被伤害，被掠夺。
　　对于女儿搭伴参加舞会的男同学，玛格丽特更是警惕不已。
　　只是当她看到了人，她的心就放下了大半。
　　嘉莉感觉得到母亲的软化，她不由小声地在母亲耳边嘀咕道：“我说过的，瑞德特别好，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孩。”
　　玛格丽特的肩背挺得笔直，她沉默片刻，道：“他的确是上帝偏爱的羔羊。”
　　嘉莉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道：“他是天使眷顾的人类。”
　　玛格丽特横了女儿一眼，道：“斯潘塞·瑞德么，当然是天使眷顾的人类。”
　　嘉莉笑嘻嘻地蹭了一下玛格丽特，和瑞德一起出了家门，坐进了车子里。
　　瑞德眨了眨眼睛，虽然他不想偷听，但是嘉莉她们说话的音量，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实在是太清楚了。
　　他有些奇怪玛格丽特的话。
　　嘉莉是知道加百列存在的，但玛格丽特不知道啊。她为什么那么笃定地说斯潘塞·瑞德是天使眷顾的人类？
　　犹豫了一下，瑞德不禁问了嘉莉。
　　嘉莉的目光惊奇极了，道：“你不知道？”在她看来，瑞德是无所不知的小天才，尤其他还叫一样的名字，同样受到天使的眷顾。
　　不过，瑞德给了她一个科普的机会，嘉莉十分欣然地接受了。
　　“斯潘塞·瑞德是公元五世纪的圣哲，是当时教廷的宗主教之一。当时的教宗圣奥德里奇对其尊崇不已，后任教宗圣艾默瑞斯称呼其为启明导师。他的功绩被教廷铭记，哪怕他不曾成为教宗，仍被教徒尊称为圣瑞德。”
　　说完了一本正经的介绍，嘉莉又说起关于圣瑞德的小道消息。
　　“听说这位圣哲大人是天使的化身，是专门下界来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不过也有传言说那位大人并非天使，而是受到天使的眷顾与教导。”
　　“所以，斯潘塞这个名字在教廷内部多了一层‘天使眷顾之人’的含义。”
　　嘉莉认真地科普了着生活在公元五世纪的名人先贤的各种事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斯潘塞·生活在现代·瑞德此刻僵硬的表情。
　　公元五世纪……圣奥德里奇和圣艾默瑞斯？！
　　瑞德在内心捂脸，曾经加百列告诉他，圣奥德里奇阁下说他是上帝的瑰宝，教徒们尊称他为圣瑞德，他只是以为那些人随便叫一叫。万万没有想到，隔了足足一千四百多年，那个称呼竟然流传下来了！
　　看着嘉莉诚挚而崇拜的模样，斯潘塞·圣·瑞德有种想要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的冲动。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闷笑出声。
　　看到瑞德如此不好意思的模样，哪怕瑞德身后就守护着一位炽天使，嘉莉也没有将他同一千多年前的圣哲联系在一起。当然，不是瑞德不够好，而是一千多年啊……他们小天才明明才十二岁。
　　嘉莉只是很好奇地问道：“瑞德，你爸爸妈妈给你取名字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取名斯潘塞的吗？”
　　斯潘塞，在信教的人家里是相当受欢迎的名字。
　　瑞德的嘴角抽了抽，道：“我很确定，他们决定这个名字是因为对赫伯特·斯潘塞的崇拜。他是英国哲学家、社会学家，是社会达尔文主义之父。戴安娜很崇拜他，所以给我取名叫斯潘塞。”


第75章 
　　“哦……”嘉莉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名字的来历。她只是捧着脸，继而说起另一个她很感兴趣的历史。
　　“圣瑞德教导过的那位教宗阁下，圣艾默瑞斯在位期间，卡梅洛特的亚瑟王陛下一统整个西欧大陆，成就无上功绩，这其中就有圣瑞德的功劳。只可惜，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就离开了教廷。有关他的画像资料少极了，也就有圣奥德里奇和圣艾默瑞斯留下的手稿证明了他的存在。”
　　瑞德有些尴尬地避过跟他相关的信息，转而抓住了另一个要点。
　　会一统西欧大陆，瑞德并不怀疑。因为他们当初离开教廷的时候，教廷内部就预备发动一场战争，意图重塑世人对上帝的信仰。
　　但是亚瑟王？
　　“亚瑟王？”瑞德努力佯作平静地道，“那梅林……？”
　　“梅林是亚瑟王身边的智者，是当时教宗圣艾默瑞斯派去的。他辅佐亚瑟王左右，最终给整个西欧大陆带来了和平。”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绞了一下手指，“有野史说梅林并不是普通人类，而是一位大魔法师。他的四名弟子，斯莱特林、格兰芬多、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给卡梅洛特带来无数次胜利的将领都是巫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对于同是巫师还成就了那般功绩的老同行，嘉莉对他们是充满了敬仰与崇拜的。
　　她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够如他们一样。
　　瑞德慢慢地，慢慢地扭头看向嘉莉，声音异常干涩地道：“嘉莉……亚瑟王和梅林法师的故事，不是童话吗？”
　　虽然亲身经过中世纪的种种，还看着梅林长大，见识到了许多童话故事的原型。但是在瑞德的印象里，亚瑟王的传说是存在于凯尔特神话传说和一些中世纪的野史文献。小孩子会对亚瑟王的存在笃定不移，但成年人，尤其像嘉莉这样的成年姑娘，不可能天真地相信亚瑟王和梅林是真实存在的吧。
　　“童话？”嘉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上学期历史课上学习的内容吗？就是那本《中古欧洲史》。”
　　“不可能！”瑞德脱口道，那本《中古欧洲史》素来以严谨著称，亚瑟王的存在素有争议，因而并没有收录在这本书籍里。瑞德现在就能够从头背诵这本书的内容，根本就没有记载亚瑟王的故事。
　　嘉莉的神情顿时就变了。她飞快地伸手摸了一下瑞德的额头，表情十分担忧，道：“瑞德，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咱们别去舞会了，转道去医院好了。”
　　据她所知，瑞德小天才一分钟能够读两万字，还能够同步记忆。要不是瑞德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嘉莉也不想卖弄自己可怜的知识量。
　　但现在看来，瑞德该不会是生病以至于忘掉了什么吧？
　　瑞德茫然着一张小脸：“我……”
　　“斯潘。”精神世界里，加百列迅速给自己连上网，搜索了相关知识后，他的神情也有些不对劲。他抚摸了一下瑞德的额头，让他放松下来后才道：“嘉莉没有说错，《中古欧洲史》确实记载着亚瑟王和梅林的历史。”
　　加百列的声音沉静，很快就让瑞德冷静下来。
　　“原本的野史文献或者童话故事里，亚瑟王只是带领了大不列颠击退了萨克逊人的入侵，他从始至终只在大不列颠，在位时间不长，王国在他死后再度分裂，有关他的真实记载都湮灭在时间历史的洪流之下，因此他是否存在，无人能够真正确定。”
　　“但现在，在亚瑟王统一了整个西欧大陆之后，无论是教廷还是西欧各国都铭记了他的存在。在他和梅林消失之后，莫德雷德·潘德拉贡继承了王位，潘德拉贡王朝持续了606年。即使后期分裂，大不列颠依旧处在潘德拉贡这个姓氏的统治下。”
　　潘德拉贡，这是世界各国皇室中，最为古老，也最具神奇色彩的姓氏。
　　“上帝啊……”瑞德的嘴唇动了动，是因为他和加百列，所以历史和未来都改变了。
　　加百列接下来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现在教廷就叫做光明教廷。”
　　他成功地干掉了基督教。
　　虽然一些教堂里着受难耶稣像或者是圣母像，但总体是信仰光明与上帝的，加百列就很满意。
　　因加百列话语中难得的孩子气而抽了一下嘴角，瑞德冷静了下来。
　　他先确定了自己的情况。
　　他们参与了过去的改变，现在也跟着发生了一些变化。周围人的记忆随之调整，但他和加百列的并没有。嗯，不是什么麻烦事。又不是理科原则性的规则发生了大改变，只是一些历史而已，回头他翻一个遍就不会有问题了。
　　思及此，瑞德镇定下来，看向眼带担忧的嘉莉，道：“我没事，就是知识点忽然发生了混淆而已。谢谢你，嘉莉，你让我知道了自己现在差在哪里。”
　　必须恶补各种历史知识。
　　“啊？不客气，你没事就好。”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差点忘记了殿下跟你在一块儿，怎么可能有问题。”
　　“还是要谢谢你的，我善良的女孩。”瑞德的眼睛眨眼就变成了鎏金色，温和的话语差点让嘉莉激动得跳起来。
　　“殿下！”嘉莉激动地看向加百列，手指下意识揉搓着衣角。
　　加百列十分上道地赞美道：“裙子不错，嘉莉。”
　　嘉莉不好意思地笑了，道：“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
　　换做遇到殿下之前的自己，她根本不会奢望有朝一日会和妈妈一起准备舞会的礼服。而现在，虽然她的妈妈仍不会和普通人家里的妈妈一样，但嘉莉已经很知足了。
　　她是爱着她的，这一点比什么都要重要。
　　虽然瑞德口上说他还好，实际上，他心中充满了不安。
　　在中世纪的时候，他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帮助他们改善了一下生活。他并没有拯救世界拯救大陆，如今在历史之上他却成了一位圣哲。这样的赞誉，他实在受之有愧。
　　“天啊，斯潘，你怎么能这么想？”加百列夸张地大笑，他倒是想揉一把他家人类的头发，但是满头的发胶……虽然发胶里头就有他的手笔，但这会儿他倒是有些后悔了。
　　抹了满头的发胶，他就不好揉瑞德的头发了。
　　加百列转而捏了捏瑞德的脸蛋，温声道：“我说过的，斯潘。换做任何一个人处在你的位置上，不会有人做的比你更好。你眼中力所能及的小事推动了一个时代的发展，救了无数的人。就像是你教给了他们提炼盐的方法，人体盐分不足的危害我就不说了，是你的方法将盐从奢侈品变成了普遍调料，进而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不要说这些知识手法只要读过书就能够知道，有点化学基础就能够提炼。人形的百科全书就你独一份，随便扔一个高中生到公元五世纪，你觉得他是能够改变过去还是早早地因为那里的环境而崩溃？”
　　“……那是因为有你在。”瑞德嘟囔道，别看他在中世纪生活得还算不错，教廷的人对他恭敬至极。但那都是看在加百列的面子上的，嗯，当然，后期也有瑞德帮助教廷改进天文地理医学生活的一部分原因。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不是说假的。
　　“我很高兴能够成为你的后盾。”加百列微笑着道，“或者靠山，都好。”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没能忍住那一个翘到了唇角的笑容。
　　“谢谢，加百列。”
　　同时，瑞德在心中默默地道，他也想要成为加百列的后盾。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学校。
　　还没有完全入夜，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外已是一片灯火璀璨。
　　瑞德深呼吸，先一步下车，而后为嘉莉打开车门。
　　虽然嘉莉早早就不期待白马王子和灰姑娘似的梦幻，但有这么一位小绅士为她开门，她仍是笑弯了眼睛，将手放在了瑞德的手上。
　　路过的十二年级毕业生，一些认识斯潘塞·瑞德这个跳级孤僻天才或是嘉莉·怀特这个出了名怪女孩的人有些惊讶地看向这边，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学校日常生活中平平无奇的两人。
　　舍弃了黑框眼镜的斯潘塞·瑞德一身得体的酒红色西装，棕色的发丝尽数捋在脑后，露出的那张脸还不是说英俊逼人时候的脸蛋，但任谁也看得出他五官的出众。再过两年，只要他没有长残，那就是一只潜力股男神！
　　而嘉莉·怀特，虽然她的打扮不像是其他女孩那样精致奢华，恨不能展现自己身体线条的所有美感，但纯白的长裙穿在身上，看上去干净又圣洁。姣好的五官尽是自信与乐观，直让众人看直了眼。
　　嘉莉俏皮一笑，挽着瑞德的胳膊步入了舞会的现场。
　　这一次毕业舞会是在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的体育馆举行的，内部的布置不能说是金碧辉煌，但尽皆童话般的梦幻。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但音乐已经开始预热。
　　各色的灯光在天花板墙壁上投影出繁星皓月的光影。
　　“哇哦……”嘉莉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由于舞会的音乐正是一首比较激昂的曲子，舞池里的众人蹦跳得那叫一个群魔乱舞，直让瑞德大开眼界。
　　当然，他不是没有参加过舞会。
　　当初在法国的时候，他有时候会陪着汉尼拔参加一些舞会。但参加的人物非富即贵，哪怕有年轻人，自小接受最严苛教育的贵族青年笑起来的弧度都是精心测量过的。人与人之间的谈话轻声漫语，往往一句话里能埋两三个坑。
　　没有谁是真心过来参加一个舞会的，他们往往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
　　舞会只是给了他们交流的机会。
　　哪像是眼前正火爆着的舞会，还没有正式步入社会的青少年笑起来眼睛里都带上了星光。
　　他们正在享受着舞会。
　　瑞德得说，有些人平时挺面目可憎的，但这会儿，瞧着都挺可爱。
　　瑞德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成年人的心态在发作。
　　“嘉莉！”一个充满了惊喜的女声响起。
　　嘉莉循声看去，眼睛一脸，笑着摆了一下手，道：“德斯汀老师。”
　　德斯汀老师是学校里少有对嘉莉始终维护的老师，在嘉莉最难熬的时候，德斯汀老师更是一直鼓励她。嘉莉很喜欢她，也感激她所做的一切。
　　德斯汀老师看着嘉莉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与喜悦，道：“你看上去太美了，嘉莉。”
　　嘉莉不由得抿嘴，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
　　德斯汀老师看向瑞德，道：“这就是我们嘉莉今晚的舞伴吗？啊，我知道你，我们的小天才斯潘塞·瑞德。”
　　德斯汀老师一直都在关注着嘉莉，因而也知道她最近跟斯潘塞·瑞德走得很近。若是别的男孩子，她就得猜测一下，嘉莉是不是恋爱了。不过，斯潘塞·瑞德？
　　德斯汀老师很高兴她能够找到一个好朋友。
　　对于德斯汀老师的问题，瑞德准备点头，当初说好的就是他和嘉莉搭伴舞会。虽然舞池里大家正在跳的舞他不会，但凑合一下蹦蹦跳跳还是能够做到的。当然，如果来个慢一点的曲子，瑞德会跳华尔兹。
　　然而，还没等瑞德点头，一旁的嘉莉忽然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的模样。然后，她毫不犹豫地道：“没有的事，瑞德不是我的舞伴。”
　　瑞德：“……”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嘉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嘉莉却笑弯了眼睛，她冲瑞德眨了眨蓝色的眼睛，而后潇洒转身，挽住了德斯汀老师的胳膊，笑着道：“德斯汀老师，我们女孩们去跳舞吧。”
　　德斯汀老师看了看瑞德，这样好吗？
　　嘉莉连忙冲德斯汀老师使了个眼色。
　　德斯汀老师只能冲无辜的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无助的小天才道：“不好意思了，瑞德，我和嘉莉去跳舞了。”
　　瑞德：“……”
　　谁能告诉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你需要一个舞伴？”
　　就在瑞德内心无力，准备干脆一点找个地方一呆，喝点果汁，然后和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聊天至舞会结束的时候，一个略有些低沉，却相当悦耳，如竖琴弦动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这个嗓音就非常熟悉了。
　　瑞德刚想回一句“咱们两个就用一个身体，没有办法再弄一个身体当舞伴”，他忽然惊了一下——这个声音不是在脑海中响起的，而是在身后！！
　　瑞德瞪大了眼睛，他霍地转过身。待得看清身后那人的时候，瑞德如遭雷击，眼珠险些脱框而出，嘴巴张得能直接塞进去一个鸡蛋。
　　那是谁？！
　　只见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量高挑颀长的男子，一身白色西装外套和长裤，腿长得发指。没有没有系领带，里面白色衬衫解到第二颗扣子，微微露出颈下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
　　他俊美极了，那是凌驾于性别之上的极致美丽却不会让人错认性别。银色的短发错落而有型，剑眉之下，是一双琥珀近金的眼眸。
　　那不是瑞德熟悉的鎏金色眼眸，但眸底的温和宠溺却是一如既往。
　　“加百……列？”瑞德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身白西装，除了爆表了的颜值，与人类一模一样的炽天使，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他下意识用心音叫了一声加百列，得到了的是对面俊美男子无辜的歪头，道：“斯潘，我在这里呢。”
　　“你……加百列你这是……”瑞德想要问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所有的问题堵到嘴边，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加百列不由一笑，他微微俯身，十分绅士地冲瑞德伸出手。
　　瑞德的目光依旧发直，他没能反应过来。
　　加百列直起身，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直接伸手，握住了瑞德的手，将他拉到了舞池中央。他看了一眼在舞会上兼职dj的那个男生，他的眼眸刹那迷茫了一下，立刻断掉了正在播放的摇滚乐，转而切换上了另一首曲子。
　　《蓝色的多瑙河》舒缓静谧的乐曲响起。
　　加百列将瑞德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而他将手搭在瑞德的腰上。随着曲子，加百列带着瑞德慢吞吞地跳着华尔兹，直到瑞德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都没能发现自己被加百列带着跳起了女步。
　　不，那不是重点！
　　瑞德仰着头看向加百列，他不敢相信，真实的世界里，加百列竟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心中又是喜悦又是失落——喜悦的是加百列恢复了力量，不再局限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而失落的是，加百列终于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瑞德的表情是那样悲喜交加，那点心思哪里能瞒得住加百列的眼睛。
　　加百列的嘴角不由抽了一下，轻声解释道：“斯潘，你想多了。”
　　他感觉得到，他一直以来无法自如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不是他所受的伤势还没有复原，而是世界的法则就是在针对他，只要他冒了头就开始打压。
　　加百列不知道原因，但他却知道，即使他灵体完全恢复，即使世界对他没有压制，他短时间里也不会离开人间。最起码留个八九十年，等瑞德寿终正寝的时候，打包了他家斯潘的灵魂，加百列才准备回天堂。
　　“是我从阿瓦隆取到的那根树枝。”加百列一边带着瑞德转圈圈，一边解释道：“那是精灵族的圣树，可比教廷那棵圣歌斐木有用多了。由圣树撑开了阿瓦隆结界隔绝了世界法则，使得那里的时间近乎停滞。我带回来试了一下，确实好用，能够让我短暂地脱离你的灵魂。”
　　说着，加百列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环，跟瑞德那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要简朴一些，没有树叶做花纹。但木料本身带着的纹路就十分精美，自创世之初就存在于世界上的精灵圣树不是才几百年的小嫩树能够比拟的，做成的手环也挺符合加百列的审美。
　　“对身体无害？”瑞德对自己刚才的想法羞愧了一下，然后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问题。”加百列笃定地道，只要不使出超出某个限定范围的荣光，他的灵体能够支撑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需要二十三小时的冷却时间。
　　一个小时，足够与瑞德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就在加百列和瑞德在舞池中央慢吞吞地踩着步子跳舞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舞池越来越空，越来越空，到了舞曲高潮的时候，就加百列和瑞德两个人站在舞池中央。
　　或者说，瑞德光顾着吃惊没有注意到周围，而加百列则完全无视了周围人的目光。
　　不知不觉停下舞步的人看着一白一红的两个人，已经完全看傻了。
　　别说女孩被加百列爆表的颜值迷得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舞伴，就连那些男生也看傻了眼。
　　惊艳之余，他们满脑子都在想——他是谁？
　　俊美且气质超然，不是他们认识的同学，难道是学校刚聘请的老师？
　　学校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光了？以及，为什么他们是这一届毕业的学生！
　　然后，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就戳在了跟那人的舞伴上。那么矮的个子，一看就是发育不完全，除了他们学校那个古怪的小天才以外，还能够是谁！
　　虽然眼下的斯潘塞·瑞德仿佛让她们看到了一个潜力股，但毕竟是潜力股，谁知道半道会不会长歪了。比起明显孩子模样的斯潘塞·瑞德，她们对美颜盛世的大帅哥更感兴趣！
　　不少姑娘直接舍弃了男伴，聚在一起小声叽叽喳喳，准备在一舞结束之后就过去套个近乎。最好留个联系方式，当然，要是能约个会就更好了。
　　不少男生看到女伴这个态度都不由冷笑三声，一开始的惊艳顿时就化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顺道鄙视一下自己的女伴，看那个男人在迁就着斯潘塞·瑞德跳舞就知道了，没准他对姑娘不感兴趣呢。
　　或许，他们可以试试？
　　等到瑞德意识到加百列的出现引起了多大的轰动时，一起受到众人目光洗礼的瑞德就僵硬了身体。他脚下的步伐一乱，踩了加百列好几下。
　　哪怕瑞德全部体重都压在加百列的脚背上，炽天使也能够面不改色地表示，他家斯潘还没有一根羽毛重。但见到瑞德一脸不好意思地看过来时，加百列仍是坏心眼地露出疼痛的表情。
　　然后，瑞德就被糊弄住了。
　　“加百列！”瑞德想要停下，但加百列手下却没停，直接给瑞德一个原地托举，外加转了三圈半。
　　瑞德晕头转脑地被加百列握住了腰，他低下头，对上加百列满是狡黠的笑脸，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道：“逗你的，斯潘。”
　　瑞德：“……”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加百列越来越喜欢逗他了。


第76章 
　　虽然有不少姑娘，外加小伙子想要趁着舞曲的间歇插个队，竞争一下加百列的舞伴。但他们愣是没能找到下手的时机，往往人都凑过去了，被那个穿着白西装的帅哥轻飘飘看了一眼，所有的邀请都噎在了喉咙里。他们不自觉在那轻飘飘的一瞥中屏住呼吸，直到他移开目光时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刚结束一舞的嘉莉·怀特靠在角落里，她远远瞧见那一幕，不觉嗤笑出声。
　　“嘉莉，你认得那个年轻人？”德斯汀老师拿着两杯橙汁走了过来。那个陌生青年真是俊美极了，人往那里一站就是发光体。明明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毕业舞会的会场，但他站在舞池中央的时候，恍惚间却让人觉得这里是上流社会的酒会现场。
　　只一个人就拉高了整个舞会的格调，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出身的人能够办到的事情。
　　“殿下是……”嘉莉下意识就想要开启加百列头号信徒模式，但想起殿下此刻正伪装成普通人类的模样，于是，嘉莉谨慎地改口道：“先生是瑞德的……长辈，我有幸见过几次。”
　　见嘉莉如此郑重的态度，德斯汀老师也明白那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鉴于他和瑞德同学的关系，有舞会的邀请函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鉴于周围的目光实在是虎视眈眈，瑞德的注意力被影响得无法集中，虽然加百列不介意被他家人类踩几脚，但这对于瑞德而言俨然成了一个大负担。瞧着都不敢迈步子，越发窘迫起来的瑞德，加百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于是，在第三支舞的高潮的时候，加百列拉着瑞德就跑出了舞会会场。
　　直让围观的众人发出惊讶不舍惋惜的惊呼声。
　　值得一提的是，等扰乱人心的加百列离开后，舞会现场反而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喧哗。只是，不少人在投票选举舞会国王和皇后的时候，大笔一划，将所有国王候选人划掉，特地在下方标注了加百列的存在。
　　他们不知道加百列的姓名，他们只能将其称为“斯潘塞·瑞德的舞伴”。由于国王和王后都是一对对地出现，到了最后，赢得了舞会国王皇后的竟然是不知名·其实就是加百列先生和斯潘塞·瑞德。
　　舞会皇后的名头被冠在了斯潘塞·瑞德的头上。
　　出结果的时候，加百列早就带着瑞德离开了会场，根本不知道他们获此“殊荣”。而正在喝果汁的嘉莉一个没忍住，一口果汁就喷了出来，然后咳嗽得天昏地暗。
　　德斯汀老师不由扶额，这一届的毕业生舞会应该是最奇葩的了。因为无论是舞会国王还是皇后都是男性，且最后加冕王冠的过程简直让人无语。
　　因为加百列和瑞德都不在，而所有的姑娘坚决不肯再选择一位国王，因此加冕的环节就变成了在大屏幕上给一张照片上的两个人画上王冠。
　　……亏得有人有着拍照留念的好习惯，不然，德斯汀老师真不知道这群明显头脑发热的学生会干出什么奇葩事来。
　　“苏，你怎么了？”同样一身白西装却不幸因加百列的存在而黯淡无光，汤米·罗斯耸了耸肩，向来豁达的他倒没有多在意这个。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女朋友，他家苏没有将像别的姑娘似的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汤米很欣慰很感动。但是，为什么苏的目光直勾勾地往……嘉莉那边看，而且还看得没完？
　　千万不要告诉他，交往了整整三年甚至选择了同一所大学的女朋友骤然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性向，准备抛弃他去追求嘉莉·怀特。
　　而他，即将跟一个女人抢女人！
　　汤米·罗斯为自己的想象不寒而栗，不由得想起之前他跟苏滚床单的时候，苏却总想着嘉莉，甚至因为想要给嘉莉一个完美的毕业舞会，说什么也要将他推过去给嘉莉做男伴。
　　好在，嘉莉拒绝得很干脆。
　　虽然嘉莉也很漂亮，但他还是爱着他的女朋友，希望高中最后的一场舞会能和苏一起参加的。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苏一身火红色的长裙，妆容精致美丽。她靠在汤米的怀里，目光仍是不由自主地往嘉莉看去，喃喃道：“好像忘记了什么。”
　　“如果是克丽丝的事情，我很遗憾。”汤米亲了亲女友的脸颊，道：“我很庆幸，那一天你没有去。”
　　苏和克丽丝·哈根森是好友，只是在嘉莉的问题上，两人出现了分歧而陷入冷战。在以克丽丝和阿列克萨为首的几人大肆邀请同学参加聚会的时候，苏拒绝了。而汤米自然也是护着苏，很干脆地拒绝了邀请。
　　然后，他们就听说了别墅发生的事故。
　　因为克丽丝的死，苏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昨天的时候，苏甚至拉着汤米的手，不让他参加这一次的毕业舞会。
　　他不知道女朋友为什么会这样不安，但他很高兴，最终苏仍是跟他一起来了舞会。
　　“我爱你，苏。”汤米低头，与苏额头相抵，眼眸脉脉含情。
　　眼眸相对，苏碧蓝色的眼眸里渐渐盈满泪水。
　　就在汤米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苏扑进了汤米的怀里，哽咽地道：“我也爱你，汤米。”
　　她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了，在宣布国王和皇后人选的时候她心头为什么会那么紧——明明她并不在意能否摘得皇后桂冠，也不明白此刻她心中庆幸感激的情绪又是从何而来。
　　她只知道，她爱他，并将一直爱下去。
　　不远处正好瞟到这一幕的嘉莉耸了耸肩，周围有不少情侣正在拥吻，有些即将分别，有些则继续下去。
　　这样的情景，对单身的她可真不友好。
　　虽然她并不在意。
　　再看加百列和瑞德。
　　不想让周围人的目光影响他和瑞德在现实世界里短暂的相处，加百列拉着人跑出了舞会会场。而拐过了走廊，附近没有什么人之后，加百列一把抄起了瑞德，将他拦腰抱了起来，一个瞬移，直接来到了体育馆的楼顶。
　　夜色如幕，繁星闪耀，有音乐声似有似无地传来。
　　加百列打了个响指，夜空中闪烁的繁星闪了闪，无数星子拖着长长的光尾坠落下来，在两人的身边停下，慢悠悠地以两人为中心悬浮环绕。
　　加百列的笑容在繁星之间好看极了，他温声说道：“这是给你的星星，斯潘。”
　　如此良辰美景，换个小姑娘在这里，心都得被加百列的浪漫给甜化了。
　　然而，瑞德眨了眨眼睛，脱口道：“所谓星星，其实是与地球相隔无数光年的能够发光发热的恒星。虽然看上去很小，但实际上，真正的星辰要比地球还要大……呃，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瑞德的声音在加百列仿佛僵住了的笑容中越来越低。哪怕情商再感人，这会儿瑞德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瑞德不由默默垂头，内心被负罪感给淹没了。
　　头发上传来一个轻微的碰触，加百列的笑容里虽然带上了无奈，但此刻鎏金色的眼眸仍是温柔的。
　　“我还不了解你吗，小天才。”加百列抬起手，捏了一下手指。说实话，多了发胶，瑞德的头发摸上去的感觉糟糕极了。为了自己的手感，以后他还是别怂恿瑞德用发胶好了。
　　“这些确实不是星星，而是我用荣光凝出来的晶石。”加百列耸了耸肩，对自己造假星星一事供认不讳，然后用十分认真的语气问道：“你只需要说，你喜不喜欢这些假星星就好。”
　　“喜欢。”瑞德霍地抬起头，毫不犹豫地道。
　　然后他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是觉得之前的回答不够认真尽心。
　　于是，瑞德认真地看向加百列，棕色的眼眸里映着细碎的星光，他的语气郑重极了。
　　“我很喜欢，谢谢，加百列。”
　　加百列弯了弯唇角，而后下方体育馆里兼职dj的男生眼睛无神了片刻，手下却飞快地切换了歌曲。
　　悠扬的乐曲飘飘荡荡地穿过了三层楼，清楚地在体育馆的楼顶响起。
　　加百列微微俯身，优雅行礼道：“我亲爱的斯潘塞王子，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邀请你跳一支舞？”
　　瑞德的嘴唇动了一下，他想说，他并不是什么王子。但那么煞风景的话，说过一回星星，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能纠正加百列的。
　　于是，瑞德微微颔首，看上去优雅极了。
　　“我的荣幸。”
　　毕业舞会之后，就是为期三个多月的大学入学前假期。
　　一般而言，毕业生会选择来一场毕业旅行。有些是班级为单位，有些是要好的朋友一起，而今年，学校也推出了一次毕业旅行。
　　四千美元，英国伦敦七日游。
　　四千美元对于中产阶级家庭并不算什么，但对于某些家庭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学校采取自愿原则，给今年的毕业生一个集体旅行的机会，全程会有老师随行。
　　瑞德并不感兴趣。
　　一次毕业舞会就已经够万众瞩目，他第二天到学校后，那些往日里不是用言语冷嘲热讽就是致力于各种欺负他的那些人来了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谄媚得瑞德都不好意思看。
　　而比他们的态度更让瑞德不自在的是，他们跟他套近乎的目的极其不纯洁——别以为他没有听出来他们想要加百列的联系方式。
　　瑞德努力板起脸，好不容易才杀出来重围。
　　一想到这个经历，他对于跟大家一起旅行就提不起兴趣了。
　　不过，戴安娜知道后倒是大力鼓动瑞德参加。
　　因为她已经知道，未来三个月里，她亲爱的儿子并不准备来一场毕业旅行。他即将开启为期三个月的从家里到图书馆往来的生活，这可不是戴安娜乐于见到的事情。
　　虽然戴安娜本身就是个喜静爱看书的，但她却希望瑞德的生活能够过得更精彩一些。就像是他那晚拿回来的照片，上帝，她的儿子是那么英俊优雅帅气，戴安娜都有些后悔没混进舞会里近距离拍摄她亲爱的儿子了。
　　于是，在瑞德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戴安娜已经越过瑞德到学校缴纳了费用。
　　瑞德只能无奈地打包行李。
　　嘉莉·怀特并没有参加这一次学校组织的毕业旅行。她和玛格丽特准备去梵蒂冈旅行朝圣，玛格丽特十分高兴女儿有这样的觉悟。
　　嘉莉有着自己的野心。
　　近些年，光明教廷似乎有向中世纪初期亚瑟王时代教廷复辟的趋势，这对于嘉莉是一个好消息。
　　从流传下来的历史文献中可以得知，在潘德拉贡这个姓氏统治着西欧大陆的前期和中期，女性的地位很高。这从圣艾默瑞斯的四个弟子中，有两位是女性，既能够上战场杀敌，又能够处理教廷事务就可以窥见一二。
　　其后，王朝和教廷联手抬高女性的地位，王朝中期更是出现了一位女教宗。
　　只可惜，盛极必衰，随着潘德拉贡王朝的陨落，重新分裂出来的各国为了打击潘德拉贡的威望，大肆批判潘德拉贡王朝曾经推广出来的政策。
　　历史书上记载的猎巫惨案便是那个时候发生的。
　　女性稍有出格行为就被人举报，在宗教法庭的审判下变成了使用巫术的女巫，这给当时的时代造成了极大的恐慌，也使得女性开始低调起来，生怕被人诬陷为女巫执以火刑。
　　之后绵延数百年的时间里，女性的地位因猎巫案而直线下降。教廷之中，别说女教宗，就连女主教都变得少了起来。
　　那一段猎巫的恐怖时期持续了将近三百年，造成了社会的极大动荡之后才渐渐被人所摒弃。直到二十世纪，在女主教重新活跃在光明教廷的权力阶层，嘉莉也看到了一些希望。
　　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坐到教宗的位置。
　　在得知了嘉莉这个宏大的志向之后，加百列相当感兴趣地支持鼓励了这个漂亮姑娘，表示自己十分期待嘉莉戴上教宗的三重冠。
　　在潘德拉贡王朝的后期，当时在位的皇帝与教廷的关系有些糟糕。而随着王朝的陨落，教廷踩着潘德拉贡又一次提升了自己的声望，顺势将教宗所戴的主教冠变成了三重冠，以示教宗作为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位尊于国王。
　　得到了加百列的鼓励，顿时就像是打了鸡血的嘉莉挽着玛格丽特的手臂，野心勃勃地准备去未来将为之奋斗的梵蒂冈看一看，如果能混个眼缘就更好了。
　　瑞德的心情复杂极了。
　　不提起教廷还好，一提起教廷，瑞德就想起来自己在教廷里也算是名人一枚。
　　不过，宗主教？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宗主教。
　　“很正常。”加百列心满意足地揉着瑞德不抹发胶，手感十分好的棕毛，耐心地解释道：“以着你对教廷做出的突出贡献，教廷有所表示是必然的。而在当时，教宗的位置不能给，圣子或是枢机主教就是未来教宗，也不能随便册封，而地位仅次于枢机主教和圣子的宗主教位置就很合适，我的圣瑞德。”
　　“别叫那个称呼。”瑞德捂脸，耳根通红。
　　加百列大笑，他家孩子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学校组织的毕业旅行，出发日期定在了5月25日晚上9:25分。经过十一小时的飞机航程，明天早上8点多就能够抵达伦敦的盖特维克机场。
　　为了这一次旅行，瑞德将伦敦各个街道的地图看了一个遍。当然，天才如斯潘塞·瑞德，他的看一遍就是背下所有的街道店铺，他甚至从中挑选出评价最高的millennium fried chicken，这家店的炸鸡翅膀据说拯救了无数深陷在英国“美食”的外国人。
　　加百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当初说喜欢油炸鸡翅膀纯属是对某两位兄长的“致敬”。只是，哪怕他对于油炸鸡翅膀最初的印象还不错，但也架不住瑞德次次只对着鸡翅膀啃的努力。
　　有时候看他家斯潘吃着吃着……他自己的翅膀根都跟着疼了起来。
　　羽翼啊，可不是只有路西或是迈克独有的，他身后就有明晃晃的十二翼呢。
　　加百列不禁委婉地表示，让瑞德不用因为他的缘故而吃油那么大的食物。
　　得来瑞德有些腼腆的笑容，其实炸鸡翅的味道挺好的，他又因为加百列的缘故不用担心多余的热量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小胖子，所以，他自己啃得也挺开心。
　　加百列：“……”
　　虽然学校出面组织了这一回毕业旅行，但参加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就像是嘉莉一样，有着自己的行动计划。不过看在这一回旅行所要缴纳的金额还算实惠，考虑到一些较为实际的经济情况，最终选择学校毕业旅行的总共有三十六人。加上四名随行的老师，共有四十人。
　　上了飞机之后，瑞德发现，这架飞机的经济舱里坐着许多与他们这一行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看到随行的老师熟稔地跟其中一位女士打招呼，瑞德认出了那位女士是阿拉伯罕高中的一位老师，他曾经在戴安娜的讲座中遇到过她一次。
　　而那些少男少女就是阿拉伯罕高中这一届的毕业生，显然阿拉伯罕高中跟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选择了同一个毕业旅行地点。
　　瑞德背着挎包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有随身空间的一大好处就是出行时不必担忧行李应该往哪里放，但瑞德仍是假模假样地托运了行李，只随身带着一个并不大的挎包。
　　瑞德找到座位的时候，靠窗的位置已经坐了一个人，是阿拉伯罕高中的毕业生之一。在发现那个男同学靠着窗户阖目浅眠，瑞德松了口气。
　　睡着了好，睡着了就不必担心这个即将同坐十一个小时的人是什么性格，会不会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唔？”
　　瑞德眉头一皱，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黑乎乎的窗外只有远处星点的灯光，瑞德似乎看到了一抹黑影倏地远离，受惊一般。
　　瑞德不禁往窗边凑了凑，似乎是想要仔细看看清楚，是他眼花了还是真出现了一道黑影。
　　然而，额头处传来的阻力坚决地阻止了瑞德这一动作。然后，瑞德才发现，他差点整个人趴在了靠在窗边睡着了的男生身上。
　　瑞德顿时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还不忘解释道：“加百列，你看到了吗，那道黑影？”他的神情里带着纠结，“没有腐朽的味道，没有血腥味，有些凉飕飕但不是鬼魂的那种寒意，只是那股窥视感让人很不舒服。”
　　“不必理会。”加百列瞥了一眼窗外，那里有一团黑雾正在瑟瑟发抖。
　　那团黑雾依稀是黑斗篷的模样，它的怀里还圈着一把黑色镰刀。
　　“只是死亡骑士的使者而已，它还不敢在我坐着的飞机上做什么手脚。”加百列说得轻描淡写，根本就没将那团黑雾看在眼里。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加百列连死亡骑士都没看在眼里，更何况是死亡骑士的使者。
　　“死亡骑士？就是天启四骑士之一的死亡吗？”瑞德十分有求知精神地问道。
　　“就是他，整天骑着惨绿的青马满大地晃悠，张口死，闭口死。”加百列皱了皱眉，“四骑士是随着大地之上的灾厄诞生的，见到他们就没好事，见到他们的使者也没好事。估计要不是我在这里，这架飞机恐怕就得失事了。”
　　加百列可不是危言耸听，这绝对是死亡使者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瑞德一惊，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机舱内的众人，小声地舒了口气。
　　幸亏他参加这一次毕业旅行了，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起飞的时间到了。
　　就在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即将起飞的时候，一声惨叫自瑞德的身边响起，吓得瑞德一个激灵，满眼惊恐地看向从突然醒了过来的男生。
　　亚历克斯·布朗宁疯狂地撕扯着身上的安全带，他甩动的手臂甚至差点打到了瑞德。他在机舱内大喊出声：“飞机会爆炸，我不能待在这里，我不能待在这里！！”


第77章 
　　“这件事不应拿来开玩笑。”飞机的工作人员赶到亚历克斯·布朗宁的座位旁，不容拒绝地将他按了下来，厉声道：“飞机已经起飞，请不要继续这样的行为，否则我们航空公司将把你列入黑名单。”
　　“不不不！”亚历克斯绝望地看着窗外变化的风景，这架飞机已经起飞，他们正在飞向死亡。
　　他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阿拉伯罕高中的瓦莱丽·莱顿老师正在跟机组人员道歉。
　　忽然，亚历克斯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惨淡而绝望，喃喃道：“就这么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即使逃过了这一场爆炸，还有无数的死亡在等着幸存者。死神是不会允许有漏网之鱼的……”含着泪的眼睛看向前方的坐在的克莱尔·瑞沃斯，饱含痛苦的声音轻声道，“在死亡之中，没有意外，也没有枉死、惨死，只有注定的一死。”
　　是的，眼下坐在这里的亚历克斯·布朗宁不仅是刚才预见了一场飞机爆炸事故的普通学生，他还是上一世作为飞机失事的幸存者，和同伴想尽办法躲避死亡，最终仍是死在了死神设计的事故之下。
　　所有的挣扎而努力都是无用的，因为躲过一次死亡名单的循环，还有下一次。
　　死神总是能够得到他想要的死亡。
　　亚历克斯痛哭失声，毫不顾忌机舱内众人诧异而不满的目光。
　　在起飞的飞机上高喊着飞机会爆炸，也就是因为飞机已经起飞了，不然机组人员非得将亚历克斯丢下飞机不可。不过，别说机组人员，就是同坐在机舱内的其他人对他都不满极了。
　　他的同学捏着拳头，就等飞机落地后狠狠地揍他一顿。
　　瑞德的嘴角抽了抽，因为坐在亚历克斯·布朗宁的旁边，他也不小心蹭到了不少眼刀子。但看到这个人哭得实在是太惨了，瑞德不由觉得他应该是感应到了死亡使者的存在，这并不奇怪，不是吗。
　　人类之中，不止有潜藏的怪物，还有拥有着各种天赋的人类。
　　他只是其中之一，而他刚刚被天赋吓坏了。
　　还是小孩子啊。
　　瑞德十分有成人心态地想到，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两块牛乳糖。他小心地戳了一下亚历克斯的手臂，然后在他红着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将糖递了过去。
　　“我想，吃块糖能让你的心情好一些。”
　　瑞德十分友好地说道。
　　然而，亚历克斯却呆住了。
　　他眨了一下红肿的眼睛，脱口道：“你谁啊？”
　　他旁边座位的人，不该是他的好友托德·瓦格纳吗？
　　瑞德默了一下，然后将糖塞给亚历克斯，道：“我是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参加本次毕业旅行的斯潘塞·瑞德，很高兴见到你。”
　　亚历克斯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他倏地扭头，目光在机舱里扫了个遍，愕然发现机舱里坐着的一大部分人，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们是那段记忆里，不曾出现的人！
　　“怎么……回事……”
　　他整个人都懵了。
　　瑞德抿了一下嘴角，他看着亚历克斯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怜，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用担心死亡使者的问题了。”
　　亚历克斯霍地扭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个陌生的男孩。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看上去就像是上小学的年纪，但他说，他是高中毕业生？
　　不不不，关键不是高中不高中的问题，而是——
　　“你知道？”亚历克斯抖着声音问道，眼睛亮得骇人。
　　瑞德犹豫了一下，道：“我刚才看到窗外的黑影，没关系了，它已经……嗯，离开了。”
　　确切地说，是被加百列给吓跑了。
　　亚历克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瑞德，仿佛正在审视着他说这些话的真假。
　　在心底问过加百列后，瑞德取出一枚小指大的白色晶石，递给亚历克斯，道：“收着这个，它会让你觉得好一些。”
　　这些晶石是毕业舞会晚上被加百列弄出来做假星星的荣光晶石，在下面舞会结束的时候，瑞德仔仔细细地将那些晶石，不论大小，都收到了手环里面。
　　亚历克斯看着这枚颜色非常通透的白水晶，犹豫了一下。他忍不住思考眼前这个男孩跟他曾经遇到过那个神神道道的黑人验尸官是什么关系，但心底一个小角落却在渴望着这枚晶石，隐约感觉到某根救命稻草正递在他的面前。
　　亚历克斯低声道谢，接过了那枚白水晶。
　　一瞬间，一股清净至极的力量走遍全身，只顷刻间就平息了他心中的恐惧不安。
　　“你——您究竟是？！”亚历克斯不敢置信地看着瑞德，压低了声音，急促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瑞德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有什么事情啊，那个死亡使者确实被吓跑了。”
　　“我……”亚历克斯刚想说什么，一股睡意袭来，他根本无从抵抗。于是，他软倒身体，靠着窗户，秒睡。
　　徒留下瑞德有些无奈地在心里道：“加百列……”
　　“他太啰嗦了。”加百列毫不客气地批判道，“一个吓坏了的小家伙，想要安抚他可是要花大力气的。等飞机在伦敦降落，他就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了。”
　　不管死亡使者之前想要做什么，被加百列看了一眼之后，要是他还有胆子对这架飞机里的乘客做什么，加百列就敬它是一条汉子。
　　然后干掉它向死亡示威。
　　这还没完。
　　旁边有什么东西蹦蹦跳跳地落在了他的手心里，瑞德低头一看，却是他刚才为了安抚亚历克斯而递过去的牛乳糖。
　　挎兜的拉链自动露出缝隙，那两块牛乳糖挤进了挎兜里面，而后拉链自动拉好。
　　加百列：“那块荣光晶石足以安慰他脆弱的小心灵，牛乳糖留着自己吃。”
　　瑞德的嘴角抽了一下，“只是两块糖而已，我有很多的。”
　　加百列冷静地指出：“斯潘，你都没有请过我吃糖。”
　　亚历克斯，是加百列已知的，他家斯潘唯一请过糖的人类！
　　“我那是为了安慰他。”瑞德解释道，“就和毯子的用途一样。而且，加百列，我不需要请你吃糖——我们从来是一起吃糖的，不是吗。”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飞快地挑了一下嘴角：“唔，似乎是这样的。”
　　挎兜的拉链拉开，一块牛乳糖飞快地给自己剥下纸衣，加百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来一块。”
　　“睡前吃糖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瑞德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拿起那块牛乳糖塞进了嘴里。
　　一大块牛乳糖塞进了嘴里，瑞德一侧的腮帮子顿时鼓了起来。就像是正在吃松子的小松鼠一样，可爱极了。
　　加百列分享了牛乳糖的甜味口感，然后道：“放心，斯潘，我不会让你长蛀牙的。”
　　瑞德忍不住弯了一下眼睛。
　　英国时间5月26日12:55，飞机抵达英国伦敦盖特维克机场。
　　机场外，大巴车已经等候在那里。
　　亚历克斯·布朗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之中，他脸上的迷茫无措让本来想要揍他一顿的卡特·霍顿骂骂咧咧了两句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而他的好友托德·瓦格纳则跟亚历克斯勾肩搭背地往机场外走去，嘀嘀咕咕着自己的伦敦游玩计划，大力怂恿亚历克斯跟他一起浪。
　　哪怕亚历克斯神情恍惚，根本没有回他一句，托德自己说得也很开心。
　　突然，亚历克斯挣脱了托德的胳膊，连自己的行李都不管了，大步向前方跑去，大声喊道：“瑞德！斯潘塞·瑞德！！”
　　跟在队伍中，拖着行李的瑞德停下脚步。
　　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的随行老师皱了一下眉头，对于亚历克斯这个外校学生在飞机上的表现，他相当反感。他本想直接隔绝亚历克斯，但是斯潘塞·瑞德对他的回应让他勉强压下这个念头。
　　“呃，你好。”
　　“我……”亚历克斯喘着粗气站在瑞德的面前，他想要问他，他究竟知道些什么，那颗白色晶石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会忽然昏睡，以及他究竟是什么人。
　　但看着男孩清澈干净的棕色眼眸，所有的疑问都被亚历克斯咽下。
　　刨根问底的行为，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说太过突兀。他并不想要诘问什么，他只是有太多的疑问。
　　咬了一下嘴唇，亚历克斯深深呼吸，道：“我的名字叫亚历克斯·布朗宁，谢谢你，瑞德，你帮助了我。”
　　不然，即使飞机没有爆炸，他得会惶惶不安地瞪着眼睛等飞机在伦敦降落。
　　“不客气。”瑞德抿唇，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
　　“我……我能问一下这个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吗？”亚历克斯谨慎地拿出那枚白色的晶石，“这枚晶石让我有一种安全感。”
　　瑞德的笑容顿时灿烂了许多，他小声地道：“这来自于一位美丽强大又温柔的天使，它会保护善良正直的人。”
　　“天使？”
　　按理说，一个正常的人在听到瑞德这么说，一定觉得他在胡诌糊弄自己。但亚历克斯这个经历过死神追杀——其实是死亡使者——的可怜人，三观早在梦到那个预知梦境的时候就碎了一地。
　　眼前这个棕发棕眸的男孩睁着一双干净好看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那是天使的东西时，亚历克斯几乎没有犹豫地相信了。
　　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情，“那岂不是很珍贵。你就这么给了我，这样好吗？”他有些不舍地看着这枚晶石，他应该还给瑞德。
　　“没关系的。”瑞德笑着道，“他不会介意的。”
　　加百列介意的两块牛乳糖已经摸了回来。
　　再一次郑重地感谢了瑞德，并向瑞德要到了电话号码，亚历克斯才回到队伍之中。而在亚历克斯离开后，随行老师一脸严肃关切地对瑞德说道：“瑞德，你得小心一些。朋友是需要筛选的，你得自己有成算，明白吗？”
　　“我知道的，谢谢老师。”瑞德十分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布朗宁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随行老师勉强点头。
　　这一次参加毕业旅行的三十六名学生，老师最担心的就是斯潘塞·瑞德。虽然他已经考入了美国最好的理工类大学之一，但他才十二岁，小学生的年纪，万一在他们的看护下被人骗了就不好了。
　　来到伦敦的第一天，入住旅馆，确定房间，一个小小的手段，加百列成功给瑞德弄到了单人间。
　　毕竟，瑞德有很多不能展现于他人之前的东西。
　　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开始了那顿充满英伦风情的午餐——比如那用羊胃羊心羊肺羊肝烹饪而成的哈吉斯，比如那黏稠的鳗鱼冻，比如那别名死不瞑目的仰望星空派。
　　美国的饮食不能说多历史悠久，但最起码不会以如此销魂菜肴作为镇国名菜。餐桌上众人面面相觑，几乎没有谁有勇气先下手。
　　而在这个时候，一脸淡定地用餐刀将那盘哈吉斯的羊肚外皮划开，用勺子舀了一勺里头分不清是羊心羊肺还是羊肝碎末放在口中，又切了一块带着半条鱼尾巴的仰望星空派，一口一口吃得无比淡定的瑞德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对于瑞德而言，这点所谓的黑暗料理又算得了什么。
　　谁也不知道，在中世纪的时候，立志做壁花，说什么也不愿影响真正历史进程的瑞德，之所以下定决定投身教廷建设，除了那个时代的人民生活实在太苦以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中世纪的黑暗料理，即使自认不挑食如瑞德，也险些崩溃。
　　为了节约食盐而食用臭鱼，充当主力的调味料只有蜂蜜，黑麦面包硬得能够咯掉人的大牙……哪怕加百列表示他们并不需要进食，但被好客的教士们奉上食物却执意推拒，这种事情瑞德做不出来。
　　不顾加百列的阻拦，他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些东西吃下去，内心含泪。
　　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瑞德大力推行了食用盐的提炼，教会农民如何施用肥料以增加小麦的产量，从当地生长的各种植物中挑选出后世记载，经过加工能够作为香料的植物……对于教廷众人而言，他们的饮食生活得到了质的飞跃，但对于瑞德而言，东西勉强能入口了。
　　如今一千多年过去，哪怕看上去再黑暗的料理，味道自然也远不及中世纪时期糟糕。甚至因为各国的逐渐往来，所谓的黑暗料理的味道也正在向好的方向进化中。
　　所以，瑞德吃得异常淡定。
　　正是因为他这一番淡然以对的气度，别说四位老师对他刮目相看，就是其他或多或少都排斥过瑞德的同学都不由肃然起敬。
　　然后众人咬咬牙，狠狠心，连书呆子瑞德都吃得一脸寻常，肯定没有问题的。
　　众人举起一块仰望星空派，神情肃穆地道：“敬美食。”
　　“敬美食！”
　　然后以着大义赴死的气势，低头冲着手中的派就是一口。
　　瑞德无意识咬了一下勺子，一脸茫然。
　　这些人怎么了？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笑得几乎打跌。
　　这一次的毕业旅行是拉斯维加斯公立高中同伦敦当地一家旅行社合作开展的，除了四位老师以外，他们还有当地导游随行。一日三餐，旅行社会安排早餐和午餐，晚餐自行解决。前五天的每天都有占据两个小时至四个小时的行程，剩余的时间自行安排，但集合时间会事先约定好。而剩下的两天则是完全自由活动时间，只要不要误了航班即可。
　　用过午餐之后，接下来的行程就是大英博物馆。
　　加百列问了一嘴这个博物馆，接下来的时间里，就见到大巴车上的瑞德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可事实上，他在心里滔滔不绝地给加百列科普着大英博物馆的来历藏品等等等等的知识。
　　加百列知道瑞德有这种问起什么就大段科普的习惯，对于别的人看来，这个小子正在炫耀自己的知识量。但炽天使知道，他家的人类就只是在介绍而已。
　　加百列不时应和一声，让瑞德意识到自己不是唱独角戏后，他科普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欢快。
　　鼓噪？
　　开什么玩笑！
　　他家斯潘科普的样子，相当可爱。
　　就像是他说的，斯潘就是行走的谷歌，活着的百科全书。
　　加百列与有荣焉。
　　作为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宏伟的综合性博物馆之一，大英博物馆核心建筑占地面积约56000平方米，外表是古罗马柱式建筑。
　　鉴于大英博物馆内部有一百多个陈列室，展品多达八百多万，根本不是一个下午就能够参观完的。而他们此行的导游则目的性相当明确地带着众人来到了一间明显刚建成不久的陈列馆。
　　瑞德抬头看了一眼这家陈列馆的名称——传奇时代文物馆，他心中顿时升起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自从知道历史出现变动，大家都知道就他和加百列不知情后，瑞德第二天就将各版历史书翻了个遍。
　　西欧历史上，能够被称之为传奇时代的时期，就是中世纪前期，亚瑟王生活时代的前后一百年。
　　不会……那么巧吧。
　　瑞德的目光漂移了一下。
　　黑发蓝眼的美女导游笑盈盈地道：“这家陈列馆摆放的文物来自于公元五世纪，约有三分之一的文物是由皇室捐赠出来的。每天这里的访问人数限定在一千人，我很荣幸为大家解说这个时代的历史与传奇。”
　　瑞德：“……”
　　随着前方女导游的娓娓道来，众人惊叹不已地看着文物馆里的陈设——亚瑟王曾经使用过的杯子，梅林佩戴在衣服上的宝石胸针，十二圆桌骑士兰斯洛特的铠甲，高汶的盾牌，公主莫甘娜的项链，莫德雷德王的宝剑，这里甚至还有着被称作永恒教宗艾默瑞斯的黑曜石指环！
　　女导游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骄傲，道：“这枚彩虹眼黑曜石指环据说是光明教廷第五十二任教宗艾默瑞斯的心爱之物，一直收藏在本国皇室的手中。教廷曾想向皇室‘交换’这枚指环，但是被拒绝了。”
　　瑞德沉默了一下，小声地冲加百列道：“那个黑曜石，不会是我送给艾默瑞斯的那一块吧？”
　　黑曜石是从火山熔岩流出来的岩浆突然冷却后形成的天然琉璃，是那个时代作为魔力载体最好的一类宝石，而彩虹眼黑曜石更是黑曜石中品质最好的那一种。
　　加百列笑了，他揉了一下瑞德的头发——看上去就像是室内忽然起了一阵风正好吹乱了瑞德的头发——他语带戏谑地道：“里面还残有你的圣力，你说呢？”
　　瑞德眨了眨眼睛，好吧，果然是真正的历史文物。
　　但接下来瑞德再看到的东西，就让他的尴尬症犯了。
　　导游：“这是当时的大学者圣瑞德留下的真迹。”
　　瑞德：唔，那好像是我当初设计圣域水渠的草纸。
　　导游：“圣瑞德是公元五世纪的圣哲、学者、思想家、天文学家、地理学家……”
　　导游异常热情，对圣瑞德的事迹如数家珍，而斯潘塞·圣·瑞德则默默掩面，悄悄地从这件文物馆里退了出去。
　　“怎么了，斯潘？”加百列明知故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她说得很中肯啊，为什么不继续听下去。”
　　“加百列……”瑞德的耳根通红，导游对他近乎歌功颂德的赞美让他承受不来。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加百列鼓励瑞德，“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是吗。”
　　瑞德涨红了脸，但还是坚决拒绝回到那件文物馆。
　　太羞耻了。


第78章 
　　就在这时，博物馆里忽然传来了惊呼声。
　　瑞德循声看去，却看到有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跌跌撞撞近乎慌不择路地跑着，被他不经意推搡的众人发出不满的呼声，博物馆里的保安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
　　博物馆里禁止喧哗跑跳，违者，馆里的保安有权将其驱逐出去。
　　那个青年看上去很瘦弱，可以说跟瑞德不相上下的瘦弱。他的神情惊惶，仿佛看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存在，让他不得不疲于奔命。
　　只是，他逃跑的路线单一，速度又称不上很快，哪怕人群的存在影响了后面追逐他的保安，但他仍是很快就被那些保安面朝下按在了地上。
　　“啊——！！”
　　结果，刚被按在地上的青年却爆发出一声尖锐得近乎变了调的叫声，他不顾自己疼痛的手臂，疯狂地挣扎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大喊道：“放开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他的表现就像是被一群流氓欺负的小姑娘一样。
　　弄得周围人群看向那些保安的目光都带上了异样，仿佛他们对这个青年做了什么猥琐下流的事情一样。
　　“嘿！嘿！”迎面一头黑锅扣下，保安的表情糟糕极了。这人不按着的，他就跑了。按着吧，他叫成这个样子，好像他对他做了什么似的。
　　他都要冤死了！
　　保安满头大汗，要是没有围观群众，他真想一拳头将这小子打晕过去。
　　“我很抱歉。”就在这时，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响起，却见一个穿着西装三件套，手中拿着红棕色绅士手杖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黑西装手下。
　　而打从这个男人一出现，不停尖叫着的声音就戛然而止。被按在地上的青年惊恐地看向男子，嘴唇发白。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青年，而后向保安致歉道：“我是塞勒斯·奎迪克斯，这是我的侄子丹尼斯，他的……”男子优雅地抬手，指了指脑袋，继续道，“有一点小问题，他……”
　　“放屁！”满脸惊恐的青年陡然爆发起来，他大吼道：“塞勒斯·奎迪克斯，我特么才不是你的侄子。你这个刽子手，杀人犯！！”
　　塞勒斯露出叹息的神情来，道：“我手上有丹尼斯的诊断证明，他患有偏执型精神疾病。我本来只是想带他出来散散心，可没有想到他突然犯病……”
　　青年，也就是丹尼斯·瑞夫金咬牙切齿，他正想大喊他不是精神病的时候，一个显得有些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
　　“很抱歉，打扰一下。”
　　众人看过去，却是一个穿着休闲服，棕发棕眸的男孩。
　　瑞德的神情严肃极了，语速飞快地道：“偏执型精神疾病的常见症状为行为孤僻、脱离现实、生活懒散、机械性幻听、强制性思维……”
　　瑞德滔滔不绝，戴安娜就患有偏执型精神疾病，他小时候时常担心自己会遗传到这种精神疾病，所以对这类病症研究得十分用心。所以，在塞勒斯说那个人患有偏执型精神疾病后，瑞德看了两眼就大致判断出那个塞勒斯纯属污蔑。
　　他只看到一个受惊过度的人。
　　而他的恐惧源，就是这位塞勒斯·奎迪克斯。
　　瑞德侃侃而谈，大数据一个接一个，直接让围观众人陷入了不明觉厉的状态中。但塞勒斯的眼神明显变了一下，他倏地高声道：“请停一下！”他的目光带上了强烈的压迫感，沉声开口道：“这位小先生的意思是，是我请人伪造了丹尼斯的病例报告？”
　　瑞德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塞勒斯的目光实在是太凶狠了，他毫不怀疑，要不是周围人不少的话，他会走过来，掐断他的脖子。
　　可是，他才不会受到威胁。
　　短暂的瑟缩后是毫不犹豫地瞪视回去，瑞德理直气壮地道：“我很乐意跟丹尼斯的主治医师聊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使得那位医师做出了如此不明智的判断！”
　　“就凭你？”塞勒斯嗤笑，“弗雷德里克·奇尔顿医生是心理学界的大人物，而你算什么？”
　　“我……”瑞德腮帮子鼓起，他还是一千四百多年前被教廷奉为圣瑞德的圣哲呢！不过，不想眼前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人的家伙太过得意，瑞德迅速找到了扯大旗的对象，义正言辞地怼了回去：“我是汉尼拔·莱克特医生的……学生，若是你真的了解心理学界的事情，应该知道汉尼拔·莱克特医生吧！”
　　不同于弗雷德里克·奇尔顿单一的心理医生身份，汉尼拔·莱克特不仅是心理学界受人尊敬的医生，还是在上流社会享有盛名的艺术家，更有着立陶宛的伯爵爵位。
　　两人的地位成就，高下立判。
　　塞勒斯的目光阴沉，不说话了。
　　瑞德乘胜追击：“还有您说您是这位丹尼斯先生的叔叔，对此我保留意见。”
　　加百列已经告诉他，这两个人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丹尼斯·瑞夫金福至心灵，立刻道：“我不是他的侄子，我的名字叫丹尼斯·瑞夫金，和奎迪克斯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可以报警，可以调查——这个人对我非法监禁！！”
　　“非法监禁？”塞勒斯冷笑道，“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非法监禁的地方？要不是那么一点血缘关系，你当我愿意管束一个精神病？污蔑一位出身高贵的绅士，我随时可以让律师起诉你们。”
　　塞勒斯神情冷肃，围观众人里不少人都站在了塞勒斯那边。
　　毕竟，比起一位落拓颓废还明显神经质的青年，塞勒斯·奎迪克斯明显出身良好，受过高等教育。而且怎么看，那个青年也没有什么值得一位绅士图谋的地方。
　　“你是想要我——”丹尼斯忍无可忍地大喊，却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阵青阵白。他想要说出塞勒斯拘禁他的原因，但那个原因，却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能够说出来的。
　　他不想被人当做疯子关进精神病院里。
　　“你怎么不说了？”塞勒斯乘胜追击，目光轻蔑如同在看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臭虫。
　　他就是料定了丹尼斯·瑞夫金不敢说出真相。
　　“虽然你一直强调自己的身份地位，但事实上，虽然你的家族曾在上流社会有一席之地，但现在已经败落了，而败落的原因就出在你的身上。但你却觉得你能够让那个家族重现辉煌。”
　　瑞德微微眯起眼睛，运用自己所学的心理学知识和威尔·格雷厄姆推荐他的那几本入门书籍，飞快地侧写着眼前的男人。
　　“你看不起丹尼斯，因为他不肯与你合作，你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认为你给了他机会，但他非但不肯抓住，还表现出了十足的抗拒……”
　　瑞德努力侧写着塞勒斯·奎迪克斯，哪怕他的神情冷硬，面带嗤笑，仿佛对瑞德的话不屑一顾，但从他脸皮的细微抽动和眼中几乎压抑不住的凶光上，瑞德知道自己没有错。
　　“……抱歉，你是认真的吗？”塞勒斯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瑞德的话，他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受到了冒犯的绅士，他居高临下地睨着瑞德，“你以为你是谁？你……”
　　“你身上的西装是giorgio armani一年前的风格，你穿在身上并不习惯，总是在调整袖口，因为你更加青睐的是armani prive系列高级定制的服装。你为现在的处境而愤懑不平，甚至采取了曾经最不屑一顾的强迫手段。”
　　随着标准伦敦音的响起，一个穿着黑色长毛呢风衣的男人大步走来。他有着一头黑色卷毛，英俊而瘦削。
　　当那双蓝色的眼睛看向塞勒斯的时候，这让塞勒斯有一种正被手术刀解剖开来的错觉。
　　比起斯潘塞·瑞德虽然语速飞快但还算温和的声音，大步走来的男人同样语速飞快，但声音里却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说出来的话可谓是半点颜面也没给塞勒斯留下。
　　“虽然你自负于自己的发现，对自己想要攫取的成就充满渴望，并认定这一切能够让你重获地位和财富，但你的家人并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认为你挥霍了家族的财产，使得家族的姓氏变得不值一提。”
　　“你的亲人们排斥你，他们平时不会和你联系。你的财政在两年前开始赤字，但为了你的目标，比将公司股票债券抵押。你身后的保镖已经有至少两个月没有收到工资，但他们看向你的目光里却带着恐惧，显然，你有某种手段让他们不敢违抗你，只能老实地为你工作。”
　　“胡说八道！”塞勒斯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他冷下脸，愤怒地瞪向后出现的高个子男人，厉声道：“我要起诉你！！！”
　　“请自便。”男人耸了耸肩，“我倒是很好奇你正在筹备的事情。我看看……”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还没等他说什么，塞勒斯重重地杵了一下绅士手杖。他瞪视了一眼一脸懵逼坐在地上的丹尼斯·瑞夫金，转身，气势汹汹地走了。
　　“哇哦……”瑞德一脸震惊地看向男人，满眼惊叹。
　　然后下一刻——
　　“美国人，生长在宗教气氛浓厚的家庭里，智商至少180以上，轻微的阿斯伯格综合症，人际交往关系不佳但颇受到他人的尊敬。厌恶暴力，可能是在学校里遭受过校园暴力的侵害。”
　　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睛，明显正在仔细地辨别着什么，继续语速飞快地道：“说起偏执型精神疾病的时候，你的态度坚决，历数症状的时候手指轻颤，你的心中存有一些害怕，不是对那个男人的。哈，我知道了，你家中的长辈有人患有偏执型精神疾病，你在担心自己会遗传到这个疾病。”
　　“等……请等一下。”瑞德有一种仿佛被f掀了案底的感觉，虽然他没有案底，但这种感觉有些糟糕。
　　瑞德不知道应该对自己底细被扒而恼怒，还是赞叹于就这么看一看就能够侧写出这么多东西，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侧写界的大师级人物。
　　瑞德底气不足的阻止直接被男人无视，继续道：“你还有一位保护者，你信任他，所以刚才那个男人威胁你的时候，你并不觉得害怕。”
　　一口气说完了这么一大段话，男人才喘了一口气，看向瑞德。
　　瑞德眨巴了一下眼睛，实话实说：“很精彩的侧写，先生。”
　　虽然在偏执型精神病那里，让瑞德不舒服了一下。但加百列曾经许诺绝不会让他得精神病，正像是他所说的，他信任加百列，所以他不担心自己会遗传那个疾病。而戴安娜，加百列给她调理过身体，瑟姆拉更是跟着住在家里。
　　瑟姆拉的治疗能力能够使失明的人重见光明，只是调理可能导致精神病症发作的内分泌，对她而来不过是小事而已。
　　瑞德的态度让男人挑了挑眉，他似乎是快速地勾了一下唇角，然后毫不客气地纠正道：“不是侧写，是演绎法。”
　　“演绎法？”瑞德眼睛一亮，“是福尔摩斯演绎法吗？”
　　男人愣了一下，他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疑惑，道：“你知道？”
　　“当然。”瑞德棕眸明亮，道：“《福尔摩斯探案集》我看了十遍，我能够背诵里面的每一行文字。我在看侦探悬疑类小说的时候总是能够找到许多逻辑性错误，唯有《福尔摩斯探案集》，毫无疏漏，柯南·道尔是真正的侦探大师！”
　　“柯南·道尔？”男人挑了挑眉，露出感兴趣的神情来。
　　“阿瑟·柯南·道尔，1859年5月22日出生于苏格兰爱丁堡，卒于1930年7月7日，著有《福尔摩斯探案集》、《失落的世界》、《约翰·史密斯的告白》等共四篇长篇小说和五十六篇短篇小说。其中《福尔摩斯探案集》集所塑造的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更是被传颂为经典！”
　　此刻的瑞德就像是刚才喋喋不休的男人一样，提起自己感兴趣的领域，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瑞德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道：“我的侧写手法正试图融合进夏洛克·福尔福斯的演绎法，只是远不如你的炉火纯青。”
　　他真诚地赞美了一下男人使用演绎法时的如臂指使，这是他的目标。
　　“是吗？”男人看向瑞德的目光就像是看着某种稀罕物，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他微微侧身，指着大英博物馆休息区的一排座椅，彬彬有礼地道：“可以多跟我聊一聊夏洛克·福尔摩斯吗？我对他的演绎法相当感兴趣，鉴于我孤陋寡闻并没有与看过那一部小说。”
　　“你没有看过？”瑞德惊讶了，“你没有看过就能够归纳出系统的演绎手法？”
　　男人矜持地点了点头，相当谦逊地道：“我只是善于观察而已。”
　　“真厉害。”瑞德由衷地赞美道。
　　那一刻，同为高智商的两人达成了惺惺相惜的成就。
　　与此同时，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稍微有些不服气，道：“斯潘，那些东西，我不用观察就能够知道。”
　　因为天使以着强大的精神力阅读人类的内心。
　　“可加百列你并不喜欢阅读别人的记忆。”瑞德认真地道，“我不能总依靠你读心来办案。”
　　虽然还没有加入f，但瑞德已经相当有独立办案的意识了。
　　瑞德回头看了一眼传奇时代文物馆，里面的导游正站在一套盔甲面前滔滔不绝，短时间，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
　　于是，瑞德点头。
　　正像是这位先生侧写，不，演绎出来的那样，即使他已经是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他仍有轻微的阿斯伯格综合症，即社交障碍。他常常跟别人聊着聊着就将天给聊死了，但眼前这位高智商的男士，瑞德觉得，他是难得的除了加百列以外能够正常交流的对象。
　　值得珍惜。
　　“忘了自我介绍。”男人理了理风衣的立领，道：“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咨询侦探。”
　　瑞德：“？？？”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瑞德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夏洛克·福尔摩斯。”男人，也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相当绅士地重复了一下，继续道：“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真巧啊。”瑞德感叹道，无论是夏洛克还是福尔摩斯，都不是罕见的名字姓氏，会出现重名也是正常。说不定，虽然这位福尔摩斯没看过小说，他的父辈有人看过小说，所以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当然，最重要的是，瑞德记得福尔摩斯的故事发生在英国维多利亚时期，而他好好地在1993年的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里站着呢。
　　但瑞德不由得开了一个玩笑，道：“那你有一个叫约翰·华生的助手吗？”
　　夏洛克挑了挑眉，“我会留心的。”
　　瑞德道：“我是斯潘塞·瑞德，高中毕业生。”
　　夏洛克直接道：“是cit还是mit？”
　　“那么明显吗？”瑞德挠了挠脸颊，道：“是cit。”
　　“对了。咨询侦探，是我了解的意思吗？”
　　“嗯哼。”夏洛克颔首，“这个世界如此无聊，苏格兰场又没有足够有趣的案件，只能够寄希望于茫茫人海中能有人给我带来乐趣。但不幸的是，我的周围全是一群金鱼。”
　　虽然天才但本质厚道的瑞德忍不住道：“没那么夸张吧。”
　　人的智商再低也低不到金鱼的水平，更何况，苏格兰场的警察都是经过层层考核才能够进入的，名牌高校毕业生比比皆是。
　　夏洛克大大地叹了口气，摊手：“他们的存在拉低了整个伦敦的智商。”
　　“那个……不好意思。”
　　瑞德和夏洛克说着话正往一旁的休息区走去的时候，一个声音有些迟疑地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却见方才那一场争端的中心，那个名叫丹尼斯·瑞夫金的青年一脸局促地站在那里，神情间是明显的犹豫。
　　瑞德一敲手心，他就觉得好像是忘记了什么。光顾着跟夏洛克聊天，他差点忘记了要帮助那个无辜青年的初衷了。
　　夏洛克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这个人可能是他未来几个月里唯一能够找到的，会给他带来相当乐趣的一条金鱼，从他看到丹尼斯·瑞夫金的第一眼他就知道的。
　　不过，斯潘塞·瑞德也不好割舍啊。
　　他说的那个《福尔摩斯探案集》，他十分十分感兴趣。
　　不过，他有办法。
　　夏洛克大步向丹尼斯走去，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只要夏洛克愿意，他演起戏来能得奥斯卡小金人。
　　“你还好吗？”夏洛克似模似样地伸手，似乎是想要扶一下丹尼斯。
　　但丹尼斯的脸色倏地变了，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夏洛克说道：“请保持安静，先生，博物馆里禁止喧哗。”
　　丹尼斯猛地禁声，但他下意识摆了一下手，不想让夏洛克碰到自己。
　　但他越是如此，夏洛克越是好奇。
　　于是，夏洛克成功扶住了丹尼斯的胳膊。
　　下一刻，就见到丹尼斯的眼眸蓦地瞪大，目眦欲裂。旋即，他的身体就像是触电了一样，剧烈的颤抖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口吐白沫地晕过去。
　　夏洛克懵了一下，这种反应着实出乎意料。
　　他能够看出那个塞勒斯迫不及待地想要拉这个人入伙，根据他的演绎，他能够看出来这个男人出身平凡，有痼疾，差一点被亲人送进精神病院后逃离，之后是至少四年的流浪打工。
　　这看上去就像是青春期男孩逃家后撑着自尊不肯回家，然后被犯罪团伙盯上的普通案件。但不要小看一个咨询侦探的直觉，他觉得那个男人所要谋求的绝不是普通的权势财富。
　　而这个丹尼斯·瑞夫金，绝对不简单。
　　会排斥别人的碰触有很多原因，但他的表现却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与其说是厌恶，此刻看上去更像是恐惧。
　　夏洛克松开手，他手上沾到了某种致命病毒吗？
　　瑞德忙跑过来扶住丹尼斯。
　　手脚发软的丹尼斯想要挣扎，但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他的身体倏地僵直，心中不断祈祷这个小男孩是绝对良民，没有接触过任何死人。而不是那个看上去似乎很靠谱的家伙，咨询侦探？
　　特么的谁家侦探会拿着鞭子抽打尸体！
　　丹尼斯的额头一阵一阵地疼痛，被迫接手被虐杀至死的尸体记忆外加残留在这个人身上的虐尸记忆，这种滋味，无论经历过多少次，他都无法习惯。
　　是的，丹尼斯·瑞夫金，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自他七岁开始，路过一个车祸现场却看到了无数破碎的画面，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哆嗦着昏倒，差一点被父母当做羊癫疯发作的时候，他就觉醒了这个绝对称不上美好的力量。
　　他能够被动地接收到死亡的讯息。他无法看到鬼魂，却能够通过接触鬼魂所在的土地而接收零碎的死亡记忆。这种力量非常不友好，因为他只要到了死过人的地方，死者死亡时的痛苦便会扑面而来。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只要规避那些死过人的环境就可以。但是，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他这种力量再度发生了变异。
　　不再仅限于死人死物，当他的手掌触碰到活人的时候，他们所接触的死亡也会反应在丹尼斯的大脑之中。
　　塞勒斯·奎迪克斯找上他就是为了他的这种力量。
　　那个男人是个疯子。
　　一开始，他还为了自己遇上一个并不畏惧他力量的人而欣喜，但当他无意中窥见，他的目的是要狩猎一些特定的鬼魂，甚至不惜害死特定的人类来抓捕他们的灵魂时，丹尼斯就逃了。
　　只是，他能够逃到哪里去？
　　他的力量是一个大负担，他总是无法屏蔽死亡带给他的信息。
　　要不是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和斯潘塞·瑞德在谈话的时候，听上去是那么靠谱有说服力，再加上他咨询侦探的身份——好吧，现在丹尼斯算是明白那个咨询侦探是他自封的了——他刚才就会趁乱溜走。
　　他无法阻止塞勒斯的疯狂，但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帮凶。
　　然而，当那个男孩扶起他的时候，丹尼斯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没有，什么都没有！
　　哪怕是再普通的人，他们也会经历一些或大或小的死亡，比如说家里的宠物，比如说身上不小心带上某处的死气，但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干净得就像是一杯白开水。
　　上帝啊，而白开水，恰恰是他一直以来所渴望的。
　　丹尼斯又惊又喜地看过去，但他却发现那个男孩的眉头皱了起来。
　　丹尼斯好运地遇到了一杯白开水，但斯潘塞·白开水·瑞德，他却通过和丹尼斯的接触，不小心瞥见了一些记忆。
　　比如说，他刚认识的这位夏洛克拿着鞭子抽打尸体的模样。
　　比如说，狩猎鬼魂，还有地狱之眼？
　　瑞德的眉头皱了皱，将人扶到了一旁休息区的长椅上。
　　别看他个子不高，看上去很单薄瘦弱，但事实上，长年以圣力淬炼的身体，力量蕴含在皮肤之下。即使瑞德再不爱运动，他的身体素质也是水平线以上的。
　　只可惜，身体素质并不决定运动细胞。
　　“一味地逃避不是控制力量的好办法。”看着丹尼斯在椅子上瑟缩着身体，瑞德不禁开口道：“你可以想象一下，给自己的灵魂之外用精神力筑起一道围墙，是否接触墙外的记忆情感，由你自己来决定。”
　　这是瑞德的经验之谈。
　　当初他觉醒了同感共情的能力后，他虽然据理力争，没让加百列将他这项能力给封印了。但未免总是不小心接触别人的记忆，加百列教会了他屏蔽外来精神力的方法。
　　这就等于给他的力量安上了一个开关，由他自己来决定这个开关是开启还是闭合。
　　当然，那道围墙的坚硬程度取决于他本身的精神力。要是碰上阿蕾莎这种格外强大的，他的围墙并不足以将她的情感记忆抵挡在外。
　　瑞德不知道丹尼斯能够筑起多厚的围墙，但最起码，他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无意间的触碰就他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你——？！”丹尼斯惊疑不定地看向瑞德，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瑞德抿了一下嘴角，问出了画面中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的东西。
　　“地狱之眼是什么东西？”
　　加百列对地狱的东西了解不多，并没有听说过地狱之眼的存在。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听到了“地狱之眼”，丹尼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霍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向瑞德，脱口道：“你、难道你也有……？”
　　他咬了一下嘴唇，不愿再说下去，显然，他对那个力量讳忌莫深。
　　瑞德点了点头，道：“虽然这个力量带来的东西并不十分美好，但这是你的一部分，你可以试着接受并控制的。”
　　“控制。”丹尼斯苦笑一下，“我现在只能控制自己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不要表现得太过恐惧。”
　　只是，太难了。
　　“我想，两位不会介意分享一下小秘密吧。”夏洛克探过头，蓝眼珠亮晶晶的，几乎写满了雀跃和期待。
　　啊啊啊，他就知道，这条金鱼会给他带来相当的乐趣。
　　丹尼斯呵呵，如果之前他还对他仗义出言而有所好感，那么现在，刚见过这个男人如何鞭打尸体后，丹尼斯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
　　别告诉他，这个咨询侦探还兼职法医。但法医也不会这么干！
　　夏洛克一眼就看出丹尼斯对他的排斥，从他扶了他一下开始。他扫了一眼丹尼斯的表情，略回想一下瑞德跟他之间对话，夏洛克道：“那不是特殊的癖好，实验你懂得。通过鞭挞尸体确认之后的瘀伤情况，为此我帮助一个无辜人做出了不在场证明。”他掏出上衣口袋里的证件，“不相信我的话，可以看看这个。”
　　瑞德瞟了一眼，是苏格兰场警官证。他眨了眨眼睛，从他听说他是咨询侦探时就猜测苏格兰场会不会发给他一个警官证了，看来夏洛克跟警方的关系很不错……
　　在底层阶级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深刻了解某些人做出来的假证比真证还逼真，丹尼斯没有立刻放下戒备，而是拿过证件仔细看了看，似乎想要看出哪里造假了。
　　不过……
　　“格雷格·雷斯垂德？”丹尼斯看向夏洛克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怀疑，“你不是叫夏洛克·福尔摩斯吗？”
　　“小事而已，不必介意。”夏洛克若无其事地收起之前从雷斯垂德那里摸走的证件。
　　瑞德的嘴角抽了一下，他决定将之前夏洛克和苏格兰场关系不错的猜测收回。
　　不过，雷斯垂德的证件还是让丹尼斯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他咬了咬牙，他之前就想要报警，但鉴于他说的话不会有人相信，他才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要是眼前这个夏洛克与警方有一点关系，说不定就能够将塞勒斯逮捕起来。
　　深深地吸了口气，丹尼斯慢慢将他所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
　　虽然他差一点因为这个能力被家人当做精神病送进精神病院里，但当他逃出来之后，才十六岁的他，一没学历二没有身份证明三还有那个该死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冒出来的能力，丹尼斯过得可谓是相当坎坷。
　　再怎么说他都快成年了，到酒吧那种对身份证明查得不是很严的地方打工，也不是活不下去。偏偏酒吧那种地方，死气和负面情绪纠缠，他一进到里面就窒息。要是不幸死个人，丹尼斯的头都会因为那些画面情绪疼死。
　　只是，上档次的地方不会要他这个未成年还没有学历的家伙，鱼龙混杂的地方他进去就半窒息状态，要是不小心被哪个手上沾血的家伙碰了一下，他立刻就“羊癫疯”发作，根本不会有人愿意雇佣他。
　　那日子他过得一个凄风冷雨。
　　当日子没办法过下去的时候，丹尼斯选择了使用自己的力量。
　　发疯还是饿死，果然人还是惜命的。
　　丹尼斯干起了另类的拾荒，而他拾荒的场所，就是普通人或是好奇或是避之不及的地方。
　　比如，某些被称作鬼屋凶地的场所。
　　有些东西活人不知道，但是死人却清清楚楚。
　　虽然当时头疼得要死，但挖到的第一桶金让他之后的两个月都活得无比滋润。
　　遇到塞勒斯是一个意外，确切地说，是他救了塞勒斯。


第79章 
　　塞勒斯并不惧怕他的力量，或者说，他对他的力量相当赞叹。丹尼斯以为自己遇到了可堪交往的朋友，却不想这个朋友根本就是想要利用他的力量。
　　除了在鬼屋拾拾荒以外，他根本不愿意跟鬼魂有任何牵扯。会帮助塞勒斯，是因为他说这关乎一项能够促进时代进步的研究发明，能够让活人与他们死去家人进行沟通，弥补生前的遗憾。
　　丹尼斯被他说动了，而塞勒斯也给他付出了让他心动的薪水。
　　又能做好事又有钱赚，而且塞勒斯抓捕的鬼魂都是穷凶极恶的恶灵，他们毫无理智地杀戮着活人。于是，丹尼斯忍下能力发作时的痛苦，帮助他一连抓捕了三个恶灵。
　　直到抓捕第四个恶灵，一个被塞勒斯称作狂暴公主的恶灵时，丹尼斯发现了不对劲。
　　在他踏入狂暴公主的领地时，他看到了那个浑身赤裸遍体刀痕的女鬼错乱不堪的记忆片段。幼年时被各种凌虐践踏，少女时被强迫进行的杀戮，无法承受而崩溃自杀，灵魂无法安息，反复呢喃着“对不起”却无法停止挥动的刀子。
　　而在她凌乱的记忆中，他看到了塞勒斯·奎迪克斯。
　　丹尼斯隐约抓到了什么，而当他故作不经意触碰了一下塞勒斯之后，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塞勒斯倾尽财产去建立一个名为地狱之眼的机器，由恶魔涉及，亡灵驱动，能够窥见过去未来，天堂人间地狱。一旦掌握了这个机器，塞勒斯就能够攫取到人类难以想象的权势财富。
　　而能够驱动地狱之眼的十三个亡灵，不是随随便便抓个鬼过来就行。前十二个亡灵对应黑暗十二宫，必须要符合特定的条件才能够被选上。
　　出生与死亡日期的限定，死亡的原因，死后被无辜者的鲜血浸染，难以解脱的执念，缺一不可。
　　可穷尽一生也无法找到那些符合条件的亡灵怎么办？
　　塞勒斯从来就没有打算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去搜寻符合条件的恶灵，那太浪费时间，也不把握。
　　他更趋向于培养那些恶灵。
　　只需要一些钱，被虐杀的灵魂会滋生无数怨恨恶念，他们对人间的执念总是比其他灵魂更为深沉。再来几个推手，等待几年的时间，当那些被他困在人间的鬼魂成熟的之时，就轮到他收获。
　　丹尼斯看到这些记忆的时候，哪里肯帮助塞勒斯继续作恶。但他也了解塞勒斯的心黑手狠，他不敢明着反抗塞勒斯，而是蛰伏着，在塞勒斯带着他坐飞机来到英国的时候，他逃了。
　　只是，塞勒斯似乎在伦敦也有些势力，他没能跑多远就被发现了。慌不择路混入了大英博物馆里，天知道塞勒斯那混蛋从哪里弄出个精神疾病诊断书，还叔侄，他上辈子造多大孽才可能成了塞勒斯的侄子！
　　虽然塞勒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夏洛克和瑞德联手给怼了回去，也不敢明着在伦敦做什么，但丹尼斯却不敢保证自己离开博物馆后会不会被逮回去。
　　不，他是一定被抓回去的。
　　哪怕塞勒斯有特殊研制的眼镜，能够看到鬼魂的存在。可若是鬼魂有心想要躲藏，唯有他的力量才能够感知到鬼魂的存在。
　　丹尼斯本来不想连累别人的，可他听到“咨询侦探”，看着夏洛克侃侃而谈的样子感觉特别靠谱，所以他才出言叫住了他们。虽然这个咨询侦探的癖好让他不敢恭维，但他能够拿到苏格兰场探长的警官证，这也证明了他有警局的人脉，应该可以阻止塞勒斯吧？
　　丹尼斯将他所知道的说完之后，瑞德和夏洛克同时陷入了沉思。
　　只是，不同于夏洛克像是找到有趣玩具似的雀跃，瑞德的心情有些沉重。
　　为了启动地狱之眼，虐杀人类然后将人类送去给变成恶灵的鬼魂虐杀，最终达到他所需要的目的，如此残酷。
　　“预知这项能力，不能说绝无仅有，但是存在局限的。”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眉头微蹙，道：“我不觉得凭借区区几个恶灵力量驱动的机器连天堂都能够窥视，即使是地狱大恶魔本身，也没有这个本事。”
　　瑞德：“你的意思是，塞勒斯被骗了？”
　　加百列嗤笑一声，道：“相信恶魔，活该被骗。哪怕他最终成功激活了所谓地狱之眼，结果也不会是他一直期待着的那个。”
　　在天使看来，恶魔是一种非常没有节操，可谓是谎话连篇的家伙。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就是他们还算有契约精神。不过，在与恶魔签订契约的时候，一定要确保那纸契约没有漏洞，否则，恶魔在完成约定的时候一定不会吝惜反手一击。
　　在瑞德和加百列在精神世界里交流情报的时候，夏洛克已经热切地坐在了丹尼斯的身旁，蓝眼珠锃亮地问东问西。
　　比如，塞勒斯为什么会来到英国。
　　鉴于他的势力在美国那边，冒冒然来到英国会受到各种限制。
　　“他找到了一个合作者。”丹尼斯揉着眉心，小心地避开了夏洛克的身体，避免任何的身体接触。
　　“他可不是一个会跟别人分享的人。”夏洛克笃定地说道。
　　丹尼斯冷笑一声，道：“他当然不会跟别人分享，只是，是他先将手伸到伦敦，然后被人发现。他没有办法解决对方，甚至处处受制，所以他选择了暂时的合作。”
　　丹尼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继续道：“而且那位合作者帮着他找到了合适的孩子。”
　　“孩子？”瑞德重复道，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黑暗十二宫亡灵的限定条件之一是他们出生日期和忌日是同一天。塞勒斯想要捕捉的恶灵之一，爱玩长男，必须是6月6日出生，家中长男，死时不超过十二岁。”丹尼斯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因为6月6日这个日期在教廷上有忌讳，所以在那一天正常分娩出生的男孩很少，塞勒斯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合适的。”
　　而眼下，那位合作者给他提供了一个合适的孩子。
　　不超过十二岁，生日在6月6日。
　　瑞德的脸色冷了下来，无论是塞勒斯还是那位合作者，他们的行径令人发指。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还关乎恶魔，加百列和瑞德自然不能放任。
　　塞勒斯自己作死，加百列懒得管，但要无辜人为他的野心和欲望而死，他们就不能坐视了。
　　而夏洛克正因为推开新世界大门而跃跃欲试，他现在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无论是所谓的小说人物还是恶魔机器，他都超级感兴趣，一个都不想放过。
　　于是，夏洛克十分主动——而这份主动若是让熟识他的人看到后已经会觉得如鲠在喉——地邀请瑞德和丹尼斯到他的住处。在丹尼斯有些犹豫的时候，夏洛克掏出警官证晃了晃，表示，必要时会请雷斯垂德探长到他的住处。
　　出于对警察的信任，丹尼斯点头了。
　　他完全不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所谓的求助。
　　他享受着破解谜题，斗智斗勇的乐趣。
　　虽然塞勒斯·奎迪克斯不是什么聪明的家伙，但这份委托的特殊性足以弥补这一点小缺憾。
　　瑞德犹豫了一下，涉及恶魔，加百列更趋向于单干。
　　带着两个人类有什么用？还得分心保护他们。
　　就在瑞德努力思考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和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却见夏洛克转过头，十分亲切地道：“怎么样，跟你脑子里那位商量好了吗？”
　　瑞德瞪大了眼睛：“！！！”
　　“你有一位保护者，他温柔强大深得你的信任。”夏洛克快速地道，“他不会是你身后传奇时代文物馆里正在参观着的同学或是老师，你和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你在说话的时候，有时候会有三秒到五秒的迟疑，眼瞳放大，目光无神，与其说这是走神，不如说你正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话。他是你的另一个人格，他一直以来都在保护你，而你对此清清楚楚，还能够在内心对话。”
　　丹尼斯愕然看向瑞德，这是一个精神分裂？
　　瑞德：“……”
　　加百列：“……”
　　瑞德默默地挠了一下脸颊，从加百列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苏醒的十四年时间里，除了他主动现身以外，还是第一次，他没有出来却被别人抓住了存在的痕迹。
　　加百列微微眯起眼睛。
　　下一刻，丹尼斯敏锐地发现，那个男孩的气息发生了变化。他不禁往椅子里缩了缩，如果说刚才的男孩是一杯白开水，温和而充满包容。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高瓦度的电灯泡……不对，这分明是一个大太阳，还是圣光普照的那一种。
　　他坐在这里想要高喊“哈利路亚”。
　　然后，他看到了。
　　男孩的眼睛变成了鎏金色。
　　那是阳光的颜色。
　　“夏洛克·福尔摩斯……”加百列假笑了一下，鎏金色的眼瞳扫了一眼穿着长风衣的长脸卷毛，挑了挑眉，慢吞吞地道：“夏利，可怜的小夏利，从小到大被可恶的哥哥打击得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蠢笨的一条金鱼。雷斯垂德是一位好探长，他不但在工作上尽职尽责，做起育儿保姆的职业也是一流，也难为他能够忍受你了……唔？”
　　加百列的眸中闪过异色，道：“我收回前言，你很不错，只比我的斯潘差一点。”
　　不是哪个人类在发现自己的记忆被翻阅的时候，能够迅速搅乱自己的大脑，让正翻他黑历史的炽天使看着满脑子的乱码而无可奈何的。
　　……也不是完全无可奈何，只是，加百列只想要拿黑历史对夏洛克反击一二，而不是想要他脑损伤。
　　“你是谁？”夏洛克眼中的兴奋都要满溢出来，“或者说，你是什么？”
　　“真是粗鲁的说辞。”加百列耸了耸肩，慢悠悠地道：“就像是所说的，我是斯潘的保护者，我温柔强大又深得斯潘的信任。”
　　夏洛克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地道：“你是在炫耀吗？”
　　加百列扭头，他不看夏洛克，而是抬手拂过丹尼斯的额头，一段记忆出现在丹尼斯的大脑中。
　　加百列：“斯潘希望你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量，方法我教给你了，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的了。”他挑了挑唇角，“至于塞勒斯的事情，由我处理，你们就不要介入了。”
　　“不可能！”丹尼斯还不及反应，夏洛克已经瞪大了眼睛，坚决地道：“我已经接受了丹尼斯·瑞夫金有关此事的委托，你休想让我退出！”
　　丹尼斯：喂……虽然他有向他委托的意思，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好吗。所以，委托什么的还不成立吧？
　　“随你。”加百列挑眉，反正这个人类虽然聪明，但受限于超自然力量和普通人类之间的差异，他不信他能够快过自己。
　　夏洛克微微眯起眼睛，他不用演绎法也能够看出眼前这个非人类正在盘算着什么。
　　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兴奋。
　　以为他输定了？
　　不不不，对于夏洛克·福尔摩斯而言，挑战才是兴趣所在！
　　“告诉瑞德，我住在贝克街221b，欢迎他过来做客。”说着，夏洛克一把抓住了丹尼斯的胳膊。
　　丹尼斯的眼瞳瞬间放大，“别碰我！”
　　“人类的承受能力会随着不断锻炼而增高。”夏洛克不容拒绝地道，“你总要习惯！”
　　丹尼斯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瞳孔放大，四肢瘫软，整个灵魂惨叫着被拉入夏洛克身上沾染的死气之中。鉴于夏洛克是一个热衷于到各个犯罪现场侦破案件，时不时到医院鞭挞尸体，家里的冰箱里更是收藏着人头手指之类的咨、询、侦、探，丹尼斯恐怕在短时间内不会清醒了。
　　夏洛克将人拖走了。
　　他必须尽快找到塞勒斯·奎迪克斯的藏身之地，抢在那个非人类之前解决这件委托。
　　谁也不能夺走他的乐趣！
　　加百列勾起唇角，既然这个人类要宣战，那就别怪他用天使的手段欺负他了。
　　加百列摩拳擦掌，准备给那个人类一点颜色看看。然而，精神世界里的瑞德却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贝克街221b？上帝啊，夏洛克竟然能住在福尔摩斯博物馆里！为什么他会不知道阿瑟·柯南·道尔，明明他就叫了这个名字还住在贝克街221b。”
　　瑞德当时在看，或者是背伦敦各街道地图的时候，看到贝克街221b的时候还想着一定抽出一天参观那里呢。
　　要知道，虽然贝克街确实是伦敦的街道无误，但221b却是一个不存在的地址。是因为那部小说实在是太经典，太深入人心，最后英国政府在1930年的时候将他变成了真实的地址，并归在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博物馆使用。
　　瑞德的眉头慢慢蹙紧，是不是太巧了？
　　一个没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却能够使用演绎法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要不是小说记载发生的年代是维多利亚时期，而且那个人的长相也不符合小说里面的描写，瑞德都要怀疑是不是真实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走到他的面前了。
　　……应该，不会吧？
　　瑞德抬头瞅了瞅博物馆里的时钟，最上方还有一行日期，确实是1993年5月26日无误。
　　没有穿越。
　　哪怕那部小说是存在原型的，那人物也应该存在于九十多年前，而不是现在。
　　瑞德默默地想，虽然他的三观总是在破碎重建中，但他还是比较坚持讲科学的。
　　坚持讲科学的瑞德在做好了心理建设后才看了一眼外界，然后他愕然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大英博物馆的外面。
　　“加百列……”他们就这么走了，随行的老师岂不会很担心。
　　“放心好了。”加百列道，“我让他们以为你是被英国的亲戚接走了。”
　　一个小小的暗示而已。
　　瑞德若有所思：“加百列，你的干劲很足啊。”
　　“有吗？”加百列眨了眨眼睛，伪装成琥珀色的眼睛满是无辜，“我只是不忍见无辜的幼崽被恶魔伤害。”
　　“嗯。”瑞德点了点头，他不怀疑加百列对幼崽的爱护，但今天干劲十足也是事实。
　　站在大英博物馆外，一个小小的法术让别人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加百列阖上了眼眸，精神力铺展开来，去搜寻塞勒斯·奎迪克斯的存在。
　　他见过塞勒斯一次，想要在一座城市中找到他的踪迹，并不难。
　　加百列的精神力滤过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嗯？”
　　外放的精神力在途径伦敦威斯敏斯特区的时候，触碰到了一层水膜状的结界。
　　加百列搜寻塞勒斯的脚步暂且停下，他转而看向结界的所在之地。
　　威斯敏斯特区查林十字路上，一家书店和一家唱片店的中央，那一个相当狭窄的空间里竟然坐落着一个招牌摇摇欲坠的酒吧。
　　巫师的魔力在这家小小的酒吧里涌动着，酒吧后似乎连通着另一个空间。
　　加百列将这个名为破釜酒吧的小地方记在心里，回头可以带着斯潘过来瞧瞧。
　　精神力继续扩展，加百列又“看”到了几家存在着巫师魔力的地方。
　　加百列暗暗记下，而后继续搜寻着塞勒斯的所在。
　　然而——
　　“没有？！”加百列皱起眉，“这怎么可能！”
　　塞勒斯·奎迪克斯离开伦敦了？
　　这么短的时间，除非有人带着他瞬移。
　　或者……
　　加百列的眼眸暗了暗，或者，他的身上带着某种能够屏蔽天使感知的东西。
　　不管所谓的地狱之眼有什么作用，但蛊惑他的恶魔绝不会愿在地狱之眼成功启动之前就被天堂发现，因此，他会想办法帮助塞勒斯在上帝从者眼前隐匿存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问题来了，当天使无法用精神力感知那人的存在，他该怎么找塞勒斯·奎迪克斯呢？
　　这么一看，似乎是带走了丹尼斯的夏洛克占据了上风。
　　会演绎法，在警局有人脉，哥哥约等于大英政府，伦敦的流浪汉都是他的眼线，而且他手里还攥了个有能力的证人……
　　会被一个讨厌的人类抢先？
　　开什么玩笑！！
　　加百列磨牙。
　　还是瑞德叹了口气，建议道：“伦敦本地的黑帮可能知道些什么。”
　　“说得对！”加百列一敲手心，他都被那个可能性给气糊涂了。然后他十分认真地问道，“那我们应该从哪里下手？警察局？”
　　“不排除警察局里有人跟本地黑帮勾结，但一个个查找太浪费时间。”
　　虽然根据丹尼斯的话，塞勒斯在得到那个男孩后，他是不会在男孩6月6日生日到来之前杀害他。但为了酝酿男孩的仇恨怨念，天知道他会对男孩做出什么事情来。
　　瑞德皱着眉，脑海中的伦敦地图浮现，与此同时，各种心理学和侧写知识浮现。地图上就像是有一只笔正在不停地涂涂抹抹，最后落在一个名为黑暗火的酒吧里。
　　“那里应该是伦敦地下世界的一个据点。”瑞德顿了一下，“如果我是黑帮首领的话，我会选择那里。”
　　加百列没二话，直接瞬移到那个酒吧里。
　　经过了一场并不友好的问话，加百列成功问出了一个极有可能贩卖儿童的地点——丘比特俱乐部。
　　丘比特是古罗马神话故事里，爱神维纳斯与战神玛斯的儿子，人类通常将其想象为美少年。他惯用的武器是金弓，他的箭矢能够让人萌生爱情与中止爱情。
　　丘比特俱乐部，是伦敦黑暗世界公认的，最高档的情爱俱乐部。无论是sm还是恋童人兽np，这家俱乐部的主人视性爱为一种神圣的事情，只要付得起钱，这里能够带给客户最极致的享受。但与此同时，这里并不欢迎粗鲁的客人，为俱乐部工作的员工受到俱乐部的保护，不允许有过度的损伤。
　　加百列微微眯起眼睛，他捏了捏手指，对幼崽出手，这些家伙出息啊。
　　根据那个人提供的地点，加百列一个瞬移来到了伦敦郊外坐落在泰晤士河畔的一座私人庄园前。
　　然后，加百列就万分无语地发现了某个在庄园外探头探脑的黑发卷毛咨询侦探。
　　加百列憋气。


第80章 
　　英国军情六处主管办公室里，从来自谦为大英政府一名小小职员的麦考夫·福尔摩斯正在跑步机上慢跑。鉴于他有一颗甜牙齿，总是难以拒绝甜食对他的诱惑，这个月他的西裤似乎又紧绷了几分。为了不使他的体重成为他叛逆弟弟攻歼的对象，他在重新定制西服和节食锻炼之中选择了后者。
　　他一面慢跑着，一面听手下特工安西娅报告夏洛克·福尔摩斯一二事。
　　出于对弟弟的爱护，麦考夫手底下特工对夏洛克的监控级别可谓是最顶级的那种。当然，麦考夫觉得那是爱护，但夏洛克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在他的眼里，麦考夫就是亟待打倒的控制狂大魔王，并且想尽一切办法逃离大魔王的掌控。
　　说实话，麦考夫有些怀念小时候那个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条愚蠢金鱼的小夏利了。
　　在夏洛克“见义勇为”地站出来和瑞德一起怼了塞勒斯·奎迪克斯，保护了丹尼斯·瑞夫金这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斯潘塞·瑞德和丹尼斯·瑞夫金的资料已经摆在了麦考夫的办公桌上。
　　斯潘塞·瑞德还好，除了出色的智商让他在金鱼群脱颖而出，可以称之为海豚以外，他目前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而丹尼斯·瑞夫金具备的通灵能力则让麦考夫挑眉。
　　作为军情六处的头目，他对于那个自公元10世纪开始隐藏在英国角落里的魔法界自然有所耳闻。只是，鉴于魔法界的排外性和巫师的种种力量，对英国本土一直有着强烈掌控欲的麦考夫还没有机会将手伸到魔法界里。
　　不过，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或许是个突破口？
　　麦考夫一边盘算着丹尼斯·瑞夫金的价值，一边继续着自己的锻炼。然而，安西娅紧接着说起的突发性事件却让麦考夫忍不住皱眉了。
　　“美国驻英大使罗伯特·索恩的长子戴米恩·索恩和侄子兰姆·索恩失踪了？”
　　在美国，索恩是一个大家族，许多政府部门、商界大鳄都有着索恩的身影，可以说，这是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姓氏之一。
　　罗伯特·索恩不仅一个资深的外交官，他还是索恩家族掌舵人理查德·索恩的亲哥哥，美国国会的议员，在政界有着相当的人脉。戴米恩·索恩是他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而兰姆·索恩则是理查德·索恩唯一的儿子。
　　这两个孩子，哪怕有一个在伦敦出事了，足以上升到英美两国的邦交问题。
　　麦考夫不由叹了口气，为什么麻烦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
　　“有眉目了吗？”
　　“〖上校〗插手了。”安西娅冷静地说道，“目前，两位索恩被送进了丘比特俱乐部中。”
　　“〖上校〗？”麦考夫皱眉，“是出自〖教授〗的授意？”
　　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的人往往不会使用真名，他们潜藏于黑暗之中，一切黑暗的勾当都出自他们的手笔。黑暗是如此根深蒂固，哪怕独裁专权如麦考夫，也不曾奢望自己能够拔出潜藏在伦敦黑暗世界中的毒瘤。
　　政府与地下黑暗世界，一直保持着面上的和平。
　　而黑暗世界之中，有几个声名赫赫唯有内部之人才知晓却不敢宣之于口的代号，其中便有上校和教授。
　　教授是黑暗世界中的拿破仑，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里，除了上校以外，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但没有人怀疑过他的存在。他就像是一只位于网中的蜘蛛，没有一丝牵动能够逃过他的眼睛。哪怕凶狠残忍如上校，也不过是教授的手下。
　　教授的棘手，并不只是针对英国的。他的犯罪帝国囊括了整个欧洲，仿佛每一个国家的阴影之中都存在着教授的身影，仿佛他如烟似雾根本不存在。
　　如果只是上校还不难办，若是教授也插手了，麦考夫想要救人，他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划水了。
　　正在这时，安西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安西娅拿出手机，作为麦考夫·福尔摩斯的得力下属，她自然不会在工作期间玩手机。会出现在手机上的消息，只会是遍布伦敦的特工们发给她的重要情报。
　　然后，安西娅的嘴角抽了一下。
　　“boss。”
　　她的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她觉得自己应该习惯。
　　“小福尔摩斯先生出现在丘比特俱乐部外。”
　　麦考夫：“……”
　　与此同时，丘比特俱乐部地下三层的贵宾室内，被绑架的戴米恩·索恩和兰姆·索恩却没有像是其他人想象得那样，过得凄凄惨惨，被折磨虐待。
　　戴米恩·索恩有着一头棕褐色的短发，海蓝色眼睛，白嫩的脸蛋就像是刚出锅的白糖糕，让人看了就想要咬一口。他的身上穿着得体的小西装，系着红色领结，脚上蹬着黑色皮鞋，任谁都能够看出他出身良好。
　　他托着下颌，海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无趣。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兰姆·索恩的长相同样出色，暗金色的头发梳拢得整整齐齐，翠色的眼眸干净清澈。他的身上穿着和戴米恩同款的小西装，却穿出了和戴米恩截然不同的气质。他板着精致的脸蛋，看上去有些严肃，但那只会让人觉得他更加可爱。
　　这两个孩子，无论哪一个出去走一圈，足以让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变态为之疯狂地撒钱。
　　事实上，暗地里将这两个孩子抓来这里的人也并不打算对他们有所优待。他们唯一交待俱乐部的人就是让他们活着，因此，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俱乐部拍卖了两个孩子。
　　成交价可以说是近三年来内部拍卖的最高价了。
　　这对于两个今年过生日才十一岁的孩子而言，无疑是残酷的。
　　只是，无论是俱乐部还是买下这两个孩子的恋童癖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孩子可不是谁都能啃一口的小家伙。
　　戴米恩只是一个眼神，那个买下他的男人就老老实实地带着他找到了兰姆。然后，两个孩子坐在沙发上，如同两位君王。而明明花了大价钱买下他们的男人们却趴伏在他们脚下，神情恍惚。他们呻吟着，面上快感与痛苦交织，
　　戴米恩托着下颌，海蓝色的眼睛看着面前地毯上两个男人的丑态，撇了撇嘴，道：“兰姆，我不能杀了他们吗？”他微微眯起眼睛，“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暗示，我保证让他们死得……”
　　“闭嘴，戴米。”兰姆扭头瞪了他一眼，翠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兄长的威严，“不许用你的力量。”
　　“嘿，兰姆。”戴米恩不满地看向自己的堂弟，“你是我的弟弟，记得吗？”
　　有这么对兄长大呼小叫的弟弟吗！
　　按照出生日期上看，虽然他们两个都是1982年出生，但6月6日出生的戴米恩比8月8日生日的兰姆大了两个多月，所以戴米恩是兄长。
　　而且，戴米恩并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天生就有一种力量能够驱使他人，为他生而生死而死。按理说，收服一个兰姆并不是什么困难事。
　　只是，自从他三岁的时候多了一个名叫兰姆的堂弟玩伴后，他就像是遇到了自己的克星一样，百试百灵的能力遇到兰姆就是没了发条的电动玩具一样。
　　当然，对于戴米恩而言，从他见到兰姆的第一眼开始，他就隐约明白兰姆对他的重大意义，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兰姆对他百依百顺，就像是无趣的人类玩具一样。
　　他们是平等的。
　　只是，有时候，戴米恩哥哥真的希望能够得到兰姆弟弟的支持，而不是被他猛泼冷水。
　　他也会失落的好么。
　　兰姆不说话，只默默地盯着戴米恩。
　　短暂的视线相交之后。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戴米恩垮下肩膀，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他唾弃自己对兰姆的束手无策，每一次跟兰姆在一起，不自觉百依百顺的永远都是他，对于这一点，他纠结并热衷着。
　　兰姆有些严肃的眉眼柔和起来，他主动解释道：“不到关键时刻，不要滥用你的力量，那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戴米。一旦他们有了防备，你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
　　戴米恩扁了扁嘴，他凑过去，靠在了他兄弟的肩膀上，小声地道：“可是他们多过分，竟然拿针来扎你。”
　　“扎我们的不是他们。”兰姆抬了抬下颌，睨了一眼因为戴米恩的暗示，正陷入某种幻境之中高潮连连，才几分钟下去已经有虚脱迹象的两个男人。
　　啧。
　　虽然兰姆嘴上不说，但心中对这一次绑架也是充满了不悦。
　　他和戴米恩都不算是普通的孩子，他们有着特殊的力量，这是他们从不会对父母告知的另一面自己。但是戴米恩不同，可能是血缘的联系，也可能他们天生都是异类，打从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他们心中便升起了相同的亲切感。
　　这份亲切感，让他们相遇之后就说什么不愿意分开。
　　短暂的做客之后，理查德发现儿子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他的堂兄，大有“要么他留下跟戴米恩一起住，要么将戴米恩带回家一起住”的架势，而戴米恩也是如此的时候，他一面欣慰自己的儿子跟哥哥的儿子关系好，一面却头疼于孩子的请求。
　　毕竟，罗伯特·索恩一家和理查德·索恩一家并没有住在一个州里。
　　只是，谁能够拒绝戴米恩/兰姆的请求呢。
　　最后的商议结果就是这两个孩子上半年住在罗伯特·索恩家里，下半年住在理查德·索恩的家里。反正他们连小学都没开始上，都是独生子的孩子遇到和脾气眼缘的孩子，还是堂兄弟，总是渴望多亲近一些的。
　　等到以后懂事了，说不定就不会这么黏糊了。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从三岁到十一岁，他们始终形影不离。
　　事实上，从开始上一年级时，双方家长就有些犯愁了。无论哪一边的家长都是爱孩子的，他们的家底自然不吝在对方的住宅附近再买一栋别墅，只是，他们本身的事业却不是轻易挪动根基的。
　　而频繁转学，哪怕就是两所学校来回转学对于孩子的成长……好吧，无论是戴米恩还是兰姆，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永远是对方，频繁转学带来的生疏对他们而言什么都不是。
　　他们不屑于讨好其他的同学，也不是那种被人随意欺负的可怜虫。
　　然而，当双方家长发现两个孩子在上学之后就开启了天才学霸模式，频频跳级，十岁的时候已经上到了七年级，年级第一第二的位置总是在戴米恩和兰姆之间轮换着的时候，他们纠结了一阵子就选择了支持。
　　兄弟感情难得这么好，而且索恩这样的大家族，一下子就出现了两个天才人物，总是让人觉得欣喜的。
　　只是，在罗伯特·索恩的工作发生变动，即他被选派到英国做驻英大使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得举家搬迁到英国。
　　就在他们以为这两个孩子恐怕得分开的时候，兰姆淡定地打包了行李，跟戴米恩一起来到了英国，上了伊顿公学。
　　随行的还有自他们七岁起就一直照顾他们的保姆艾比盖尔·伍德。比起之前半年因为各种事故换一回保姆，艾比盖尔能在他们家做保姆长达四年的时间，一方面是她对他们倾注了所有的疼爱，一方面她本身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女性。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她是那种事业型的女性，但显然，她更喜欢照顾两个孩子。
　　今天是伊顿公学的休息日，戴米恩和兰姆由家里的专车司机送回家里的别墅。这种时候，艾比盖尔总是会跟着司机一起来，但今天是唯一的例外。
　　罗伯特·索恩的工作上急需用人，艾比盖尔就被抓了壮丁。
　　然而，唯一的一次例外，两个孩子就出事了。
　　当然，不是说艾比盖尔一个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女人就能够从绑匪的手中保护两个孩子，但这足以让艾比盖尔被心中的后悔淹没。
　　苏格兰场在美国大使馆的压力之下，疯狂地寻找着两个孩子的踪迹。
　　对于这一次绑架，别说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倨傲的戴米恩咬牙切齿，就连一向严谨自律的兰姆也心生恼怒。
　　鉴于两兄弟天生自带一些特殊的力量，别说自保，就是用那些力量来控制一些人的生死都没有问题。但绑架来得太突然了，他们甚至还不及反应，哪怕仅是一个眼神的示意，他们就被绑匪扎了一针，等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一个铁笼子里，即将送上台拍卖。
　　没有被分开，还是刚刚睁开眼睛的戴米恩及时使用了力量，暗示了俱乐部的工作人员。
　　方才在这两个将他们买下的客人自述下，两人正在丘比特俱乐部地下三层，vip专区。在这里竞拍下来的“货物”不允许被带离俱乐部，那一笔大价钱也只是买下了货物的二十四个小时。
　　所以，戴米恩没有办法让这两个人将他和兰姆偷渡出俱乐部。而他的天赋虽然能够轻易操控一些人的生死，但他的年纪太小了，那些力量不足以蛊惑整个俱乐部的人。
　　兰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让戴米恩杀死这两个男人，虽然这个房间里没有监控器，但谁也无法确定，他们身上是否佩戴一些能够检测生命值的小玩意。万一戴米恩将人弄死了，警报一响，他们两个没有办法对付超过五个以上的成年人。
　　弱小使他们束手束脚。
　　戴米恩不高兴之余，气就都撒在这两个花了大价钱却只在幻觉中享受到崩溃的客人身上。而兰姆确定戴米恩不会现在将人弄死之后，他靠着沙发开始出神。
　　他在想，若是一把火烧了这家俱乐部，他们能不能趁乱逃出去。
　　显然，兰姆也不是吃素的，他最多比戴米恩多了一些谨慎。
　　就在戴米恩穷极无聊地折腾两个客人，而兰姆思考着各种凶残的逃生方法时，门把手响起的咔哒声让两人同时一愣。
　　以着两个孩子超乎寻常的敏锐，如果有人到来，他们不可能感觉不到。
　　这只能证明，来人也不是寻常。
　　兰姆毫不犹豫地扯了戴米恩一把，两人跌坐在地毯上。而地毯上陷入幻觉的两个男人同时睁开了眼睛，他们的眼底血丝遍布，眼下青黑，明显纵欲过度的德性。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方才的种种只是幻觉，在他们看到两个合心意的货物就在眼前的时候，他们伸出手抱住了戴米恩和兰姆。
　　戴米恩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而兰姆的脸色也有些阴沉。
　　然后，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塞勒斯·奎迪克斯。
　　这种明显打扰的行为让屋内抱着两个孩子的男人不悦极了，他刚想训斥，但塞勒斯却先一步用绅士手杖敲击了一下地面，脸色阴沉地道：“你们动了我的货？”
　　黑暗十二宫之一的爱玩长男，他需要那个男孩在游戏中死去，而不是被男人给蹂躏成mb！
　　那个该死的家伙，他根本不尊重他提出的条件！
　　“确切地说，他本来就是我们的货物，只是你的出价让我们愿意终止上一个单子而已。”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金框眼镜的男人平平淡淡地说道，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屋子，看着两个孩子的目光犹如看着死物。
　　能在这里做到管理层的人，又岂会将人视作人。
　　塞勒斯的心情糟糕极了，任谁苦心孤诣了大半辈子，即将迎来收获季节的时候，却有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他的领地，哪怕他提出来的价码让他难以拒绝，但被迫与人分享成果的感觉糟糕极了。
　　尤其，那个人对他的研究成果并不如何疯狂执着。
　　在塞勒斯看来，那个人的表现就像是听说了邻居小孩刚买了新玩具，哪怕他并不十分感兴趣，但出于新奇，可能还有些霸道的心理，所以他必须先摆弄一遍，在心中将其贬低一个遍再松手。
　　该死的猎奇心理！
　　塞勒斯的心底杀念滋生，等他成为地狱之眼的主人，他一定让那个教授付出代价！
　　只有，两个人？
　　戴米恩和兰姆对视一眼，他们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厉色。
　　不要以为小孩好惹！
　　戴米恩和兰姆站起身，一脚将两个被接连的高潮给掏空了的男人踹晕了过去。
　　塞勒斯和俱乐部的黑衣管理人愣了一下。
　　然后，戴米恩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俱乐部管理人，眼眸的深处似乎带着无尽的漩涡，男孩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有一些自命不凡的客人，趾高气昂惹人讨厌。还记得你的妻子是跟谁跑了的吗，你不觉得眼前这个老男人很像他吗？我敢说，那种睡人妻子的混账事他一定没少干。如果我是你，我就要用指甲撕裂这个老家伙的喉咙，扯住他的肠子，一圈一圈地绕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扯掉他的舌头。”
　　管理人的眼神空茫了片刻，眼底依稀有什么情绪挣扎了一下，但仍是没能挣脱男孩比海妖塞壬海妖的歌声海妖蛊惑人心的话语。
　　他扭头看向塞勒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塞勒斯被戴米恩的表现惊了一下，随即，他想起了什么，脸色彻底白了起来。
　　数字是有魔力的。
　　6月6日的出生的男孩，如果他出生的时间是早晨6点整，还不巧有着恶魔一般的灵魂，那意味着什么，作为恶魔信徒的塞勒斯是再清楚不过。
　　爱玩长男为什么必须生于6月6日，死在6月6日，正是因为这一位的存在赋予了6特殊的魔力。
　　666，那是撒旦之子，反基督的标志。
　　要是知道那男孩会是撒旦之子，他是疯了才会将主意打在他的身上。
　　“殿下。”塞勒斯开口，对于信仰恶魔的他而言，男孩尊贵的身份是何其尊贵。然而，他刚说了一句，就见到那个有着翠绿色眼睛的男孩看了过来。
　　那是出生在8月8日，被塞勒斯视作亡灵碎裂王子候选人之一的男孩。
　　“塞勒斯·奎迪克斯，你还记得自己究竟害死了多少人吗。”
　　平平淡淡的一个陈述句，却如雷霆一般在心底炸响。塞勒斯的脸皮抽搐着，自心底深处涌出的负罪感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活在世上简直就是罪恶。
　　他不由得泪流满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然后，他就被那个俱乐部管理人扑了个正着。
　　鲜血四溅，正是管理人用修剪得异常平整的指甲拼命抠挖塞勒斯喉咙时喷涌出来的鲜血。
　　戴米恩·索恩，他的能力是蛊惑。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人心的欲望，只需稍加引导，就能够掌握那人的生死。
　　兰姆·索恩，他的能力则为审判。他的话即为真理，他的宣言即为审判。他能够用语言摧毁一个人的信仰，崩塌其灵魂的基石。
　　所以，下手之前一定要事先打探好情报，某些人是不是他们能动的存在。


第81章 
　　“嗬……嗬……”塞勒斯说不出话来，鲜血充斥着他的喉咙，每一次的呼吸带来的都是极致的痛楚。照这个流血量，不到半分钟就会要了他的命。
　　但在戴米恩的蛊惑之下，以着俱乐部管理人的利落狠辣手法，应该能够在他断气之前将他的肠子扯出来，套在他的脖子上。
　　戴米恩的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究竟是流血而死，还是会窒息而死，他十分感兴趣。
　　就在管理人扯开塞勒斯的衣服，准备冲他的腹部下手的时候，塞勒斯右手食指上那一个硕大的宝石指环陡然亮了起来。
　　俱乐部管理人被无形的力量掀翻出去，而塞勒斯喉咙处的伤口，竟开始快速地愈合起来。
　　戴米恩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只听到“轰隆”一声，整个俱乐部都震动了一下。
　　戴米恩和兰姆同时抬起头，怎么回事？
　　时间回到五分钟之前。
　　在俱乐部门口“巧遇”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加百列眼神死。
　　能瞬移，能读心，如此天使的行动力竟然不及一个人类，还是一个有些讨厌的人类，这就有些伤天使的自尊了。
　　精神世界里，瑞德努力地安慰加百列。
　　如果，那也算是安慰的话。
　　“加百列，夏洛克很聪明，他在用伦敦的流浪汉组成了一个覆盖整个城市的情报网，会抢在你前头找到这里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用多介意的。”
　　虽然瑞德在摆事实，但加百列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很聪明……很正常……
　　加百列幽幽开口道：“斯潘，你伤害了我。”
　　瑞德：“！！！”
　　瑞德的语言顿时就乱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夏洛克有他的优势，但你也有自己的优势。再者，大家都是来救人的，就不要在意那些了吧？”
　　加百列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俱乐部外，夏洛克·福尔摩斯佯作客人，哪怕他手上没有丘比特俱乐部的信物，还是忽悠得门房将人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精神世界里，瑞德挫败了一抹脸，小声地道：“加百列，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在精神世界里触碰外在的实体。”
　　加百列不吭声，但他却将一缕精神力触角伸回精神世界里。
　　只见到银河流淌的天花板上洒落无数细碎的星屑，加百列惯常盘腿坐着的书堆上，出现了一个虚幻的身影。
　　十二翼低垂，白袍曳地，银色的长发在身后蜿蜒，美丽而虚幻的脸上是相当寡淡的神情。
　　瑞德走过去，他伸出手，掌下触到的微凉的躯体。
　　虽然身形虚幻，但瑞德切切实实触碰到了加百列的存在。
　　瑞德叹了口气，自从几天前成功安抚了某位天使，他似乎就掌握了特殊的给天使顺毛的技巧。
　　于是，他靠过去，攀着天使的身体，手指穿过微硬的银色发丝，轻轻地抚了一下天使的后背。
　　然后，瑞德瞄了一眼加百列的表情。
　　面无表情，侧写不出任何起伏的情绪。
　　他还能怎么办！
　　靠过去，一遍又一遍轻抚着加百列的脊背，瑞德卖力之余，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地想道，果然，一本《语言的艺术》是必不可少的。哪怕不能分分钟将他改造成花言巧语、不对，是擅长语言艺术的大师，最起码别动不动就将天给聊死。
　　瑞德并没有看见，精神世界内外的炽天使看似冷淡的脸上几不可查地浮起了一丝笑容，眸中的亮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神采飞扬了。
　　夏洛克抢先一步算什么，他有这么贴心懂事可爱的斯潘吗！
　　而且，他有天使这么高的行动效率吗？
　　加百列居高临下睨着这座涌动着各种恶意欲念的建筑物，自从他不久前在斯洛伐克推了一家猎杀俱乐部，这会儿又见到这样一家……各种破廉耻底线的俱乐部，他果然对俱乐部的印象好不起来啊。
　　加百列相当任性地想道。
　　而且，这个丘比特俱乐部的性质还不像是猎杀俱乐部，直面猎杀俱乐部里的各种虐杀最多让加百列心生厌恶，而不小心看到这家俱乐部客人办事……刚才不小心瞄了一眼的加百列表示，简直让他长针眼！
　　他怎么可能允许这么黄暴的场面污染他家斯潘纯洁的身心。
　　于是，谨慎的超级黑客炽天使将这一片的网络以及各种电子设备黑了一个遍之后，他冲这栋建筑物伸出了手。
　　“轰隆——”
　　精准局限在建筑物以及周边不超过十米的范围里，地震了。
　　这是一场最多摇晃房子但不会震塌房子的神奇地震，但因其摇晃的力度，身处俱乐部内的工作人员和顾客们可不会过于相信建筑物的材质。
　　虽然伦敦建成至今还没有发生过大型地震，但万一呢。
　　谁也不想做伦敦第一次大地震的殉难者。
　　俱乐部在那一瞬间静极。
　　无论是舞会区觥筹交错，还是房间里正赤裸身体发泄欲望的，亦或是正在监控着整个俱乐部公共区域的工作人员，他们同时呆住了。
　　下一刻，尖叫声响起。
　　他们蜂拥到安全出口，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去。
　　别说地震发生时他们应该选择藏在桌子、床铺下，等到地震后再撤离。熟悉这家俱乐部的人都知道，俱乐部的地上三层乏善可陈，权作摆设，真正有钱有权的vip客户都会选择地下楼层。
　　地下一层到地下九层，对于某些人而言，才是真正的至尊享受。
　　但现在，他们要是埋在地下四五十米的深度，万一空气循环系统出现什么岔子，他们就是被闷死在地底的节奏。
　　留下一道法术，确保出来一个就能够弄晕一个，绝不放走一个人之后，加百列轻飘飘地飞进了不断摇晃中的俱乐部。
　　虽然在“地震”威胁下，正常客人都没有办事的心思，但这里面还有嗑药嗑高了的家伙。不小心瞥到的加百列“啧”了一声，瞄了一眼精神世界，他家斯潘正在专心致志地给他按摩后背，加百列也就放心地继续向下了。
　　人潮汹涌，在生死面前，人性变得丑陋。
　　更何况，来这里消费的人能有几个好人。
　　加百列纯属是不想牵连被贩卖到这里的无辜人，所以才没有一出手就震塌了这座建筑物。
　　鉴于这阵子见过太多的人性之暗，加百列原本还算不错的脾气都有些暴躁了。
　　在黑掉网络的时候，加百列顺手报了警。人质什么的就交给警察处理，加百列的目标只有一个塞勒斯。
　　就在加百列下到了地下三层的时候，他终于感应到了一缕恶魔的气息。他身后无形的羽翼一振，直接向着散发着恶魔臭味的地方飞去。
　　地下三层vip套房，相对于吵杂混乱的其他楼层房间，显得格外安静的套房之中，戴米恩和兰姆相互搀扶着对方才没有因为地面的剧烈摇晃而跌倒。
　　被戴米恩蛊惑的俱乐部管理人被一把小指粗细的手杖剑贯穿了喉咙钉在门板上，差一点被因失血过多而死的塞勒斯·奎迪克斯却好好地站着，他的衣襟上全是血，但他的气息却与常人无异。
　　塞勒斯深信地狱之眼的存在，笃定它的效果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原因，就是当初附在他身上的恶魔给了令他信服的证据——恶魔指环。
　　这枚指环，让他几经生死之后却能好好地活着。
　　摸了摸刚才被人用手指甲生生撕裂的喉咙，虽然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但痛苦仍残留在上。
　　塞勒斯谨慎地看向戴米恩和兰姆，戴米恩轻而易举就策反了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而那个兰姆，他的话方才让塞勒斯想到了死。
　　多可怕，他一直研究地狱之眼，就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永恒的权力和财富。但他的一句话却让他轻易地放弃所有，只想结束自己罪恶的一生。
　　塞勒斯的脸皮抽动了一下，他这次算是栽了。他之前为了这两个小家伙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但事到如今，他在他们身上非但无法收回成本，还得想着怎样安抚撒旦之子和另外一个古古怪怪的孩子。
　　塞勒斯不禁在心底咒骂，然后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他刚想说什么，他身后套房的门板竟轰然倒了下来。
　　戴米恩和兰姆瞪大了眼睛。
　　倒霉的塞勒斯被门板压了个正着，要不是门板上他刚用手杖剑钉死一个人，门板砸下的时候他是被还没有僵硬的尸体压在了下面，还因为手杖剑的存在而撑开了一些空间，实木的门板能够将塞勒斯再砸到濒死一回。
　　他想要挣脱背上的门板，然而，下一刻，他的背上却又是一沉。
　　能够防弹隔音实木门加上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差不多四百磅的重量陡然压下来，塞勒斯已经被压得险些断气。这还没完，紧接着门板上又添了将近一百磅的重量，将好不容易挣扎起那么几公分的塞勒斯再一次压在了地上。
　　结结实实。
　　原本因为恶魔气息而气势汹汹杀来，却因为突然感应到两道熟悉气息时变得急迫。加百列一没留神，用力过度，套房的门板就步了寂静岭医院和教堂大门的后尘。
　　砸到人的时候，加百列还心虚了一下。
　　不过，在发现砸到的是塞勒斯·奎迪克斯之后，加百列立刻理直气壮地将抬起来的脚又重重落下，给予塞勒斯会心一击。
　　然后，他冲套房中两个似乎愣住了的男孩挥了挥手，鎏金色的眸子盈满了温柔。
　　“男孩们，下午好啊。”鎏金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两个男孩，“还记得我吗？”
　　戴米恩和兰姆面面相觑，来人让他们感觉有些熟悉，但他们确定，并没有见过这个棕发金眸的男孩。
　　下一刻，加百列脱离了瑞德的身体。
　　精灵圣树的手环套在手腕上，银发金眸的炽天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十二纯白的羽翼在他身后扬起，身上长袍如白云织锦。
　　戴米恩和兰姆瞪大了眼睛，他们记得他！在诸多怪物出没的梦境里，这个身影总是出现在他们的身前，保护着他们！
　　梦境中，他们叫他……
　　“……加百列叔叔？”
　　“beast，lamb！”加百列大笑着走过去，伸出手臂将两个面上仍有些迷茫的男孩抱在怀里，他挨个在他们额头落下亲吻，鎏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喜悦。
　　“好久不见了，男孩们。”
　　加百列骤然脱离了瑞德的身体，原本一直努力安抚加百列的瑞德一个恍神就被交替了身体的主权。他眨了眨有些茫然的棕色大眼睛，脚下有些松动的触感让他无措地低下头，愕然发现自己竟踩在一扇门板上，而门板下，还压着两个人。
　　鲜血泅开，浸透了地面上铺着的地毯。
　　瑞德吓了一跳，他哪里知道这些血大部分是塞勒斯刚刚杀死那人流出来的，他只以为自己砸到了人，忙不迭地跳了下来。然后手忙脚乱地试图将门板搬起来，想要将下面的人救出来。
　　刚将门板搬起来不到两公分的高度，瑞德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屋内的情景。
　　两个昏迷状态的男人被瑞德下意识忽略，他有些怔然地看着加百列俯下身拥抱两个男孩的情景。
　　从瑞德的角度，他只能够看到加百列的背影。但不必看着那噙着笑的唇角，明亮的鎏金色眼眸，长年跟加百列共处在一个精神世界里的瑞德就能够感觉到炽天使的愉悦。
　　而这个角度，恰好能够将加百列拥抱的两个男孩的正脸收入眼底。
　　非常精致好看的长相。
　　瑞德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手脚登时变得酸软起来。他原本试图提起门板的手臂力道一泄，一没留神，沉重的门板再一次砸在了塞勒斯的后背上。
　　塞勒斯惨叫一声，接连的重击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也正是塞勒斯的惨叫提醒，将加百列从重逢的喜悦中唤醒了些许。他揉了揉两个男孩的头发，揽住他们的肩膀，转过身来。
　　瑞德被塞勒斯的惨叫吓了一跳，顿时顾不上心底那些许不对劲的情绪，忙不迭地跟受到二次重击的塞勒斯道歉，并试图再一次搬起门板来。
　　见瑞德围着那个塞勒斯转，加百列憋闷了一下。然后他松开揽着两个侄子的手臂，大步走向瑞德，伸手就拽住了瑞德的手腕。
　　加百列将瑞德拉到自己的怀里，又一次被抬起几公分却因为失去了支撑的门板砸回了塞勒斯的身上。
　　这一次，塞勒斯哼都没哼一声，十分痛快地昏了过去。
　　“加百列……”瑞德挣扎了一下，那个人要被压死了。
　　“死不了。”加百列浑不在意地说道。
　　“可是这个出血量不像是没事啊。”瑞德实事求是，这些出血量能够要了一个成年人的命。
　　“血不是那个老男人的。”戴米恩开口了，“他之前在门板上钉死了一个人，血是那个人的。”
　　瑞德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抱歉，他对于杀人犯，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同情心。
　　见瑞德不再管那个塞勒斯，加百列眼中的笑意多了起来。他将两个孩子拉了过来，向瑞德介绍道：“他们两个是我的侄子。”
　　瑞德瞪大了眼睛，“侄子？”
　　瑞德没忍住，下意识想起了各种传说中跟路西法保持着暧昧关系的魔女莉莉丝。
　　除了堕天的天使，瑞德想象不到加百列可能来自天堂的侄子们。
　　加百列不知他家孩子已经想到了路西的各路绯闻上，他揉了一把戴米恩深棕色的头发，道：“这是路西菲尔的孩子，beast。”然后是兰姆，“这是米迦勒的孩子，lamb。”
　　瑞德：“！！！”
　　加百列看着他家斯潘俨然放空的眼神，不由奇怪地唤了瑞德一声，“斯潘，怎么了？”
　　瑞德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问出那一句有些失礼的话来。
　　“……和……谁的？”
　　“谁的？”加百列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人类繁衍后代的模式，一敲手心，道：“不是孕育的孩子，是造物。”
　　加百列笑着将手按在两个男孩的头上，“如果一定要说是和谁的话……”加百列的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那就算是路西和迈克的吧。毕竟，他们是一起创造的两个造物。”
　　嗯，坐在一起捏泥巴，没有毛病。
　　对，就是他们两个。因为加百列当时看着焕发生机的泥偶犹豫了，所以就没有动手捏他自己的那个。
　　瑞德：“……………………”
　　总觉得好像知道了某些不得了的天堂秘闻。
　　虽然下意识叫出了“加百列叔叔”，但戴米恩和兰姆并没有多少过去的记忆，可以说，在转世为人之后，久远的过去化为夜里纷乱的梦境呈现。醒来后，能够记住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但现在？
　　路西菲尔，米迦勒？再加上一个加百列叔叔，他们决定回家之后翻一翻神学的书籍。
　　介绍完了两个孩子，加百列将手搭在了瑞德的肩膀上。
　　“beast，lamb，这是斯潘塞·瑞德，是……”加百列停顿了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道：“是我的人类。你们就叫他……”
　　“瑞德哥哥？”兰姆小声地问道。
　　然后遭到了加百列断然的否认。
　　“你们就叫瑞德叔叔好了。”
　　加百列毫不犹豫地用辈分将眼前三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孩们分隔开来。
　　戴米恩&兰姆：瑞德……叔叔？！
　　加百列解释道：“斯潘的灵魂年龄要比你们……”加百列猛地停住了话头，要论灵魂年龄的话，斯潘那可怜的二十来岁还不够两侄子的零头，毕竟，他们诞生于人类之祖刚诞生不久，连夏娃都还没有出现的时候。
　　抿了一下嘴角，加百列十分专横地道：“叫叔叔就对了。”说完，鎏金色的眼眸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个侄子，显然正等着他们叫人。
　　戴米恩和兰姆的嘴角抽了抽，心中不由涌起了无力的感觉。
　　但不管怎么说，加百列给他们的感觉都是亲近的。虽然叫一个还没有他们个子高，长得成熟的男孩——是的，虽然瑞德身体年龄要比戴米恩他们大上一岁，但个头上反而要比他们矮上两公分，脸又嫩又无辜，看上去就像是小学生一样，反而不比从小就比较成熟稳重的戴米恩和兰姆——有些尴尬，但在加百列的目光紧盯之下，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叫道：“瑞德叔叔。”
　　瑞德的嘴角抽了一下，先是汉尼拔的儿女，再是加百列的侄子。前者他毋庸置疑地比他们大，但后者……瑞德并没有什么把握。
　　但加百列都排好了辈分，瑞德只能笑纳了长辈的身份。他冲戴米恩和兰姆友善地点了点头，道：“你们好。”
　　久别重逢的叔侄三个，加百列正想问问这两个孩子怎么就转生成了人类，该不会他们也跟安塞尔似的跑来人间追求爱和温暖吧？就在这时，地上传来的响动让加百列不由得有些后悔报警了。
　　苏格兰场的警察出动了。
　　加百列看向两个孩子，问道：“你们人类的名字叫什么？”
　　“戴米恩·索恩。”
　　“兰姆·索恩。”
　　“还是兄弟？”加百列挑了挑眉，然后扫了一眼两个孩子，精准地判断道：“没有身体上的血缘关系啊。”
　　戴米恩&兰姆：“！！！”
　　没有身体上的血缘关系？
　　兰姆急急地道：“可我们现在是堂兄弟啊。”
　　加百列又仔细瞧了瞧两人，摇头道：“确实没有血缘上的联系。无所谓了，你们的灵魂出自同源，比人类血缘上的兄弟还要亲近，这比什么都重要。”
　　加百列抬手在两个孩子手背上一拍，两个孩子同时“嘶”了一下，他们的手背上留下一道银色的号角烙印。
　　“我回头再看看你们。”加百列的手指一引，陷在门板下昏厥过去的塞勒斯被他漂浮出来，他手指上那枚硕大的宝石戒指因为散发着讨厌的气息，被加百列干脆利落地碾成了碎片。
　　而瑞德则被加百列小心地抱在怀里。
　　加百列扫了一眼套房，目光有些厌恶地扫了一眼地面上昏迷着的两个男人，他们下身泅开了一大片水渍，加百列不愿去判断那是什么液体。
　　“需要我帮助你们布置一下环境吗？”
　　虽然只是两个小男孩，但现场的一些痕迹总会让人想到了不妙的地方去，尤其门板下还压着一个死人。
　　戴米恩挑了挑嘴角，道：“我自己来就好。”
　　说话间，地面上昏迷着的两人倏地睁开了眼睛。就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这两人开始了殊死搏斗。
　　苏格兰的警察已经抵达了地下三层，脚步声由远及近。
　　加百列看向戴米恩，应该说，不愧是他兄弟的造物吗。


第82章 
　　加百列不介意两个侄子狠辣一些，只要别沦落到安塞尔的地步，什么都好。
　　加百列摆了摆手，抱着瑞德，带着昏迷着的塞勒斯，一个瞬移离开了地下三层的vip套房。
　　而下一刻，戴米恩和兰姆就像是约好了一样。他们猛地抱住了对方，脸上的平淡的冷酷褪去，只剩下不安和恐惧，他们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而那两个买下他们的客人，正在挥舞着各种趁手的东西，什么酒瓶衣架，还有套房里乌七八糟的道具，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看上去特别像是嗑药嗑高了，或者分赃不均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样子。
　　至少，在雷斯垂德探长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认为的。
　　从接到报警电话到出动所有警员驱车冲到丘比特俱乐部，苏格兰场的警察们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虽然苏格兰场办案讲究证据，区区一个报警电话并不足以让他们出动所有警力来搜查一个会员尽是伦敦权贵的高级俱乐部，但美国大使馆方面已经给出了相当沉重的压力。而在接到电话还不到一分钟内，一纸搜查令被送到了苏格兰场。
　　这其中有多少某位大英政府位居末席的小官员功劳，自不必多说。
　　总之，苏格兰场是拿着搜查令，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伦敦郊外的丘比特俱乐部。
　　警车还没有停稳，迎面就是尖叫着跑出来的尊贵会员们。
　　那些从来出没在上流酒会，从来对警察颐指气使的体面人一个个就衣不蔽体，神情惊惶。他们就像是被一瓢热水淋个正着的耗子们，尖叫着四处窜逃，口中高喊着“地震了”。
　　然后没能跑两步，他们不是被地面上的石头绊了个正着，就是踩在了自己的裙角，要么就是来了个平地摔跤。总之，竟没有一个安安稳稳地跑到警车边上，就一个个下饺子似的栽倒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昏了过去。
　　看得苏格兰场众人那叫一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些体面人在搞什么鬼。
　　搞什么鬼……十有八九是嗑药了。
　　雷斯垂德皱着眉看着那些异常狼狈的人，想到警局在接到搜查令准备出发的时候，警局电脑接到了那几十个g的交易记录和视频录像，雷斯垂德眸光一厉，直接让人将他们都带去警局里收押起来。
　　从来都正义感十足的雷斯垂德探长，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伦敦的人渣们都抓起来。这会儿他们既然撞到了他的手里，他就不客气了。
　　至于之后可能的报复打压，要是所有人都畏惧那些龌龊的手段，岂不让那些人渣称心如意了！
　　不管这个下午苏格兰场的“收获”给了伦敦上流社会和地下世界造成了多大的轰动，也不管雷斯垂德在俱乐部中又双叒叕看到某个姓福尔摩斯的小混蛋时内心的无力，但成功救回了美国驻英大使的儿子和侄子，多少挽回了一些苏格兰场的颜面。
　　让雷斯垂德较为欣慰的是，戴米恩·索恩和兰姆·索恩并没有受到身体上的侵害，应该是没来得及。因为两个顾客似乎因为这两个孩子发生了内讧，还干掉了试图过来调节的俱乐部管理人。
　　只是，这一切对两个孩子造成的精神伤害，只能够等着时间抚平了。
　　没有人看出那两个孩子就是披着羊皮的小狼，想要占他们的便宜，不被反过来咬破了喉咙才怪。
　　两个孩子靠在一起，双手紧握，无论是录口供还是被送回家，他们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警察和亲人以为他们是受到了惊吓，所以不肯放开对方。
　　但真正的原因，唯有他们自己猜清楚。
　　视线交缠之时，两个声音同时在对方的心底响起。
　　【即使没有身体上的血缘关系，我们也是最亲近的兄弟。你对我的意义，高于我自己的存在。】
　　再说拎着塞勒斯瞬移离开的加百列和瑞德。
　　碾碎了那枚指环，塞勒斯就等于去掉了一层庇护，加百列将他的记忆翻了个遍，然后一个瞬移回了美国，目的地为俄亥俄州一个名为斯普林伍德的小镇。
　　塞勒斯·奎迪克斯名下的那栋房子就在眼前。
　　塞勒斯已经醒了，这会儿他正保持着手脚被束缚的姿势悬浮在半空中，嘴巴被领带塞得严严实实，哪怕他眼睛瞪得再大，他也一个词也说不出来。
　　瑞德搓了搓手臂，脸色隐隐发青，这里给他的感觉糟糕极了。不仅是堪比冰窖的寒冷，还有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鬼魂兼恶魔，糟糕的搭配。
　　然后，瑞德就被眼前这栋非主流的建筑物惊了一下。
　　眼前这栋坐落在柳林镇郊外的二层别墅，除了必要承重部位是由钢筋支撑以外，别墅的墙壁皆是由透明的玻璃构成的。玻璃墙很厚，可能是那种防弹的材质，上面密密麻麻用白色颜料写着拉丁语的文字。
　　可拉丁文咒语写得再多，也无法抹消站在别墅外就能够将别墅一楼客厅看得清清楚楚的事实。
　　瑞德努力不将暴露癖的侧写落在塞勒斯的身上，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玻璃墙上的拉丁语咒语。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相当谨慎地没有将那些拉丁语咒语念出来。
　　语言是有魔力的，在不确定一条咒语的用途和力量，冒冒然将其读出来只会害人害己。
　　在将圣力凝在眼眸上时，瑞德能够看到那一行行拉丁语文字上流传着的幽黑魔力。如蛛网一般交织着，层层笼罩着整栋房子。
　　那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牢，禁锢着里面的所有。
　　比起相当有研究精神的瑞德，加百列对这栋别墅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这不仅是一栋房子，它的整体构成了地狱之眼这个机器。
　　对于这栋据说是恶魔设计，将由人类鬼魂驱动的机器，加百列表示，太丑了。
　　就连中世纪那些邪恶巫师都知道用糖果搭建一个糖果屋来诱骗孩童，这么一栋丑兮兮的玻璃别墅是什么鬼！
　　摇了摇头，加百列走上前，手指轻抚着玻璃墙上的拉丁文咒语。
　　咒语很强，绘制这些咒语的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使得这栋玻璃别墅具备强烈的禁锢之力，足以困住打破了人间生死界限的强大恶灵。而且……恶魔的把戏，对天使显然十分不友好。
　　加百列在进到别墅里头瞧一瞧机器的心核究竟是怎样的模样来确定恶魔的意图，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这栋别墅震塌，将里面毁个干干净净，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一下，他选择了前者。
　　就看看恶魔捣鼓出黑暗十二宫究竟是为了什么好了。
　　以地狱之眼去看过去未来，天上地下？
　　做梦快一点，偷看天堂，小心灵魂被圣火烧成渣。
　　天堂的光辉比天使真身的光辉可要来得更加灼热刺目。
　　加百列心下微晒，他俯下身，在瑞德的耳边轻喃出声：“斯潘，我得回到你的身体里。”
　　这栋别墅以人类而饵料饲养那些恶灵，人类反而能够在里面畅通无阻。
　　瑞德抖了一下，他忍下挠挠耳朵的冲动，点了点头。
　　加百列回归到瑞德的身体里，只见到玻璃墙前的男孩眨了一下眼睛，棕色的眼睛变成了鎏金色。
　　他的手一拂，即使没有钥匙，玻璃别墅的大门仍是缓缓开启了。
　　加百列大步走入，塞勒斯则身不由己地飘在他的身后。
　　一路从大门穿过客厅，加百列目标明确地顺着楼梯走到房屋的地下室。走了两步，加百列没忍住，扭头冲塞勒斯说出自己的心声：“我说，你这个人类还真有够变态的。”
　　所有的墙壁都是玻璃制作，住在这里，隔着两三面墙壁都能够清楚地看到后面，能够安心住在这里的，除了暴露癖就是变态。
　　塞勒斯愤怒地瞪视着加百列，他又没有邀请他来！
　　塞勒斯·奎迪克斯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本来以为遇到那个丹尼斯·瑞夫金能够让他的行动顺畅一些，可没有想到的是，废物就是废物，递到眼前的机会不肯抓住，难怪他一辈子都是废物！
　　然后就是地狱之眼的信息被泄露。
　　对于觊觎他一生心血宝物的人，塞勒斯自然不吝最狠辣的手段来解决他的性命。可问题是，黑暗世界里的犯罪帝王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抗衡的，他根本没有除了合作以外的其他选择。
　　两个日期合适的孩子只是教授投过来的橄榄枝，而这个橄榄枝，他不接也得接。
　　可接过来他才愕然发现，那两个男孩，根本不是他能够动的！
　　一个反基督就足以坑得他一脸血。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一个古怪程度不逊于他的男孩，差一点就粉碎了他一直以来的信仰。
　　这还没完！
　　就在塞勒斯请求和解的时候，又被突然倒下的门板砸到晕厥，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自己在斯普林伍德镇藏匿的心血面前。而那个竟带着他瞬移回到这里的男人，明显对地狱之眼不怀好意！
　　要不是他的嘴巴被领带塞得严严实实，他早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加百列就是感慨一下，根本不需要塞勒斯的回应。
　　无需任何人引路，加百列顺着玻璃通道向地下室走去。两侧的玻璃墙上写着拉丁文的咒语，组成了一个个小单间，禁锢着被塞勒斯抓捕而来的恶灵。
　　每一次塞勒斯从这条玻璃通道走过的时候，那些恶灵总会站在玻璃后，满怀恶意地瞪视着他，甚至在怨愤之下疯狂地撞击着写满拉丁语的玻璃墙。
　　可这一次，当加百列带着塞勒斯走过这条路的时候，那四个被塞勒斯抓来的恶灵蜷缩在玻璃房屋的角落里。他们对塞勒斯依旧充满了恨意，但他们畏惧着加百列的存在。
　　人间的恶灵，是已然堕落的人类灵魂，他们有着向地狱恶魔转化的潜力。所以，他们的身上也散发着黑暗的腐朽气息，同样畏惧着真正的光明。
　　加百列扫了一眼玻璃墙后的恶灵，那是塞勒斯的“杰作”。鎏金色的眸子暗了暗，对于这些被迫承受灾厄困苦，因塞勒斯的贪欲而人为转化为恶的存在，加百列抱有一丝同情，并决定看过机器的心核之后，就将塞勒斯丢给这四个恶灵处置。
　　等将塞勒斯处置完，加百列再净化这些恶灵。
　　加百列没有放过这些恶灵的意思，哪怕他们可悲至极，放出去只会增加更多的受害者。
　　不多时，加百列就走到了心核的所在地。
　　地下一层，一个直径约莫三十英尺的黄铜色转盘正在缓慢转动着。转盘的边缘被均等地分为十二个间隔，上面镌刻着拉丁语的印记，对应着黑暗十二宫。
　　现在塞勒斯才收集到了四只恶灵，并不足以驱动这个机器。
　　加百列凝眸看向转盘的中心，然后嘴角就是一抽。
　　虽然早知道这个机器不可能有着窥见天上地下过去未来的力量，但出于对恶魔的警惕，加百列在过来路上不吝将其往引发各种天灾，各种腥风血雨能力上猜测。但加百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所谓的地狱之眼竟会是如此质朴——
　　这就是一个能够开启地狱之门，形成来往人间地狱稳定通道的机器！
　　加百列扶额，只觉得白费了自己的警惕。
　　然而，当他看到了转盘边缘处镌刻出来的一行真名，加百列的眉头皱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莫斯提马。
　　难道，就是莫斯提马蛊惑了塞勒斯，让他研究出来这种能够打通人间地狱通道的机器吗？
　　对此，加百列只想说，怎么又是他！
　　对于那个恶魔追求者，加百列只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意识到这个机器可能有大恶魔莫斯提马的手笔，加百列毫不犹豫地抬起手。
　　只听到吱嘎嘎的声音响起，在塞勒斯不敢置信旋即疯狂仇恨的目光中，无数齿轮组成的启动装置因加百列的荣光卡主了。下一刻，便是一连串的“轰隆”声，塞勒斯一生的心血就在眼前毁于一旦。
　　这还没完。
　　在这机器达成了碎片之后，加百列还不不放心，又是一道高纯度的荣光，这一回，心核部位的机器残渣直接化为了虚无。随即是地面，玻璃墙，塞勒斯目眦欲裂地看着一生心血在转瞬之间连渣滓都没有留下。
　　他疯狂地挣扎着，他想要扼住这个少年的咽喉，他想要将这个少年撕成碎片。
　　然后，足踝处传来的力道让塞勒斯一惊，他扭过头，却见到之前一直被禁锢的恶灵不知何时聚集到了他的身边。
　　抓住他足踝的，正是被他称作朝圣者的恶灵。
　　“唔、啊啊啊啊——！！！”
　　塞在塞勒斯口中的领带被那些恶灵扯下，他的尖叫声随着玻璃别墅的渐渐消失响彻云霄。
　　朝圣者神经质地笑着，一口咬掉了塞勒斯的脚。
　　鲜血喷涌。
　　然后这一次，没有一只恶魔指环给他修复伤口。
　　“我很抱歉……”周身赤裸，刀痕遍布的狂暴公主呢喃着，然后挥起刀子，砍掉了塞勒斯的另一只脚。
　　“嘿嘿嘿……”身体异常高大肥胖男人却露出懵懂婴孩的表情来，他的脖子上系着沾满食物残渣的口水兜。他大笑着拍了拍手，然后伸手揪住了塞勒斯的衣领子，将他轻松举起，而后猛地掷在地上。
　　清晰的骨骼断裂声，塞勒斯惨叫出声，他的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
　　巨婴身边，那个一脸愁苦侏儒模样的母亲则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儿子，然后抬手，挖出了塞勒斯的眼珠。
　　这是一场虐杀。
　　不过想想这些鬼魂生前经历的一切灾厄，死后让他们只能堕入地狱的杀戮都是拜他所赐，加百列是半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随着塞勒斯身体被虐杀分尸，灵魂也被这些恶灵撕碎吞食，这栋玻璃建筑在加百列的力量下湮灭。最后，除了一个凹坑以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没忘将那些恶灵净化，加百列觉得自己可以瞬移回英国了。
　　至于这栋别墅突然失踪可能造成了都市传说，这就跟加百列没有什么关系了。
　　折腾了这么一通，别看这边艳阳高照，时间也就下午一点多，但英国那边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英国和美国有着五个小时的时差，他家斯潘应该补充食物了。
　　“加百列。”精神世界里，瑞德和加百列是全程同步视觉，不过，他的感知没有加百列灵敏。哪怕视觉共享，有些画面若是加百列有心想要隐藏，还是能够轻松办到的。
　　瑞德只知道塞勒斯被那些恶灵复仇杀害，并没有见到切实的分尸画面。
　　“怎么了，斯潘？”加百列的声音温柔极了，完全没有收拾地狱之眼机器的小暴躁。
　　瑞德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道：“不远处传来一股血腥味，去看看好吗？”
　　一般而言，他关注的事情并不愿意麻烦加百列去做。可是，这股血腥气那么浓，就这么无视过去，他心中不安。
　　“好啊。”
　　加百列毫不犹豫地说道。
　　虽然加百列更想带着他家人类去吃个晚饭，但瑞德主动提出的请求，加百列是不会拒绝的。
　　棕发金眸的男孩背后舒展开来无形的羽翼，轻轻一振，他直接飞过了树林，来到了距离塞勒斯别墅不远的斯普林伍德镇边缘的一条街道上。
　　榆树街。
　　穿过树林，不仅血腥气变得浓重起来，紧接着一声尖叫响起，震得整条街的人家纷纷开门开窗，惊恐不安地向声源处张望。
　　尖叫声，正是从血腥气最浓重的地方传来的。
　　加百列隐匿了身形，悬浮在那户人家二楼的窗户外。
　　然后，加百列和瑞德同时皱起眉头。
　　隔着窗户能够清楚地看到，以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铺为中心，鲜血喷涌四溅，天花板上，四周的墙壁上，全是鲜血。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瑞德都懵住了，几乎忍不住去想，这间屋子里究竟死了几个人，才能够有如此的出血量。
　　事实上，只有一个人。
　　床铺里深陷的人，已经看不出人形了。他的肢体扭曲碎裂，血肉模糊成一团。他被某种力量榨干了身上所有的鲜血，混合着碎肉和内脏骨骼碎片，喷溅得到处都是。
　　尖叫声源自于卧室门口的一个中年女人，她捂着耳朵，正在崩溃地尖叫。
　　加百列微微眯起眼睛，比着惨绝人寰的一幕更加在加百列在意的是，屋子里那似有似无的梦之魔力。
　　“睡魔？”
　　加百列低声自语，眉头紧蹙。
　　这种力量，没有错，确实有着睡魔的气息。只是，那个整年睡个没完，恨不能从创世纪睡到世界末日的睡魔，怎么可能弄起这杀戮的把戏？
　　睡魔有多懒，多宅，没有谁比曾经搬运过睡魔的加百列更清楚。
　　天堂和地狱的战场并没有定数，单看地狱的恶魔从哪里撕个口子，涌到大地肆虐，天堂的天使就赶到哪里，和地狱恶魔怼得天昏地暗。
　　但不小心被战争波及的家伙就倒大霉了。
　　一般情况下，天堂在那个阶段是不会顾及地面的生灵的。要真因为那些生灵的存在而束手束脚，恶魔就得打上天堂，最终让神亲自出手镇压了。
　　如果圣战需要神出面才能够挽回颓势，天堂的众天使就得自尽谢罪了。
　　但睡魔是个例外。
　　在第三次圣战开启时，睡魔就不小心睡在了战场中央，还是加百列冲过去将他给搬走的。
　　最可恨的是，睡魔被加百列搬动的时候，醒了片刻，但看到是加百列后，他眼睛一闭，又秒睡过去，不给加百列甩手的机会。
　　睡魔其实与战争、饥荒、瘟疫、死亡等天启骑士算是同等的存在，他们不是神祇的造物，但他们因神祇所创造的世界而生。
　　正如神祇造物的第一次死亡而诞生了死亡骑士，睡魔是因为世间第一个梦境而诞生。但他超然于其他存在，让加百列不辞辛苦将其搬运的原因是，让睡魔诞生的那个梦境，是源自于这个世界的创世神的。


第83章 
　　一个相当短暂，刚刚形成了些许规模就因神醒来破碎的梦境，却诞生了睡魔这个不凡的存在。
　　睡魔算是神祇精神世界里间接孕育出来的造物，他的魔力并不十分强大，却难以抵御。他能够穿梭在梦境的世界里，无论那个梦境属于天使、恶魔、精灵还是龙族。
　　他是梦的主宰。
　　当然，想要对付睡魔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不睡觉就行。他们又不是人类，非得需要睡眠来休息。就拿天使来说，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从创世纪清醒到眼下的二十世纪没有压力。
　　再者，越是强大的存在，他们在深眠的时候越不容易产生梦境。睡魔竟然在创世神的梦境中诞生，当时惊掉了无数天使的下巴。
　　加百列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个又懒又宅能睡觉绝不清醒的睡魔会费劲巴力地搞杀人游戏。毕竟，对于睡魔而言，想要让一个人类崩溃到自我了断不是什么困难事，只要他剥夺那人睡觉的权力，赋予他永恒的清醒就好。
　　人类可无法保持长时间的清醒，无法睡觉足以将人折磨崩溃。
　　听到加百列的低语，精神世界里的瑞德眨了眨眼睛，迅速找到了对应的存在。
　　“是那种在夜晚往孩子的眼睛洒沙子让他们入睡的睡眠精灵吗？”
　　“睡魔不是一个种族，斯潘。”加百列纠正道，“那是从创世纪时期就存在，比人类诞生还要早无数年的存在。他梦之魔法很……”加百列想了想，说强也强，说弱也弱，于是，生而强大的炽天使选择了一个词。
　　“诡异。”
　　“睡魔在梦境中近乎无敌，但在现实世界中，只能说，生而不凡让他拥有着永恒的生命。”
　　物理攻击渣到抵不过普通天使的一拳头。
　　加百列索性就跟瑞德说了一遍这个睡魔究竟有多宅多懒，简直让天使发指。
　　瑞德默默点了点头，而后道：“那睡魔与嫌犯的侧写就不一致了。”
　　瑞德用上了相当严谨的术语，无形中又一次表现了自己对f的志在必得。加百列的心中无奈一秒，然后好奇地问道：“所以，斯潘，看过现场之后，你对杀手，嗯，嫌犯的侧写是怎样的？”
　　精神世界里，瑞德的表情严肃极了。
　　他先拽了一把加百列，让天使先进到凶案现场去，而后他不顾加百列底气不足的阻拦，探着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床铺里面破烂不堪的尸体，略一沉吟，而后才十分谨慎地开口道：“先撇除一切超乎科学的因素，嫌疑人性别为男性，年龄应该在三十到四十之间，身体素质极佳，能够轻易压下受害人的反抗，用刀子将受害人近乎碎尸……同时使用三、四把刀？嗯，应该是特制的犯案工具，类似于每个指套都是一把刀。”
　　“这种屠杀中带着发泄的意味，嫌疑人并不憎恨受害人，或者说，他憎恨的对象可能是受害人亲近的家人朋友，他的死绝大部分是用来让爱他的人心碎。嗯……还有一种独占的霸道，可惜……我觉得嫌疑人视受害人为自己的所有物，他曾经很喜欢他，但……对，嫌疑人应该是恋童癖兼虐待狂。他喜欢孩童的形态，在无法阻止受害人长大成人之后，他选择停止他的时间，即将其杀害。”
　　“结合一下非科学的因素，我觉得应该是受害人年幼的时候遇到身为恋童癖的嫌疑人，兴许是他的父母，处决了那个嫌弃人。而嫌疑人死后变成了恶魔，回来复仇。”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继续道：“受害人的桌子上放着药物有振奋作用，我怀疑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抗拒着睡眠。加百列，你觉得……”瑞德迟疑了一下，小声地道，“有没有可能嫌弃人窃取了睡魔的力量，利用受害人的梦境杀害了他们。”
　　加百列看向瑞德，唇角微弯，鎏金色的眸子里尽是与有荣焉的喜悦。他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完全有这个可能。睡魔只要不在梦里，武力值渣到没法看，会被抓住是很正常的事情。”
　　加百列黑起睡魔来十分自然，仅次于讽刺亚当的时候。
　　就不说加百列多少次将睡魔扔出战场吧，单是加百列想到自己在地狱杀个几进几出而某个家伙却在一直睡一直睡，出什么岔子总有天使帮忙收拾的时候，加百列就忍不住心底那点羡慕嫉妒恨。
　　并默默地怨念，路西和迈克他们，怎么就不逮着睡魔狠狠地收拾一顿呢。
　　瑞德默默地看向加百列，他听出来了，加百列对睡魔小小的敌视。
　　“……咳。”加百列扭头，道：“睡魔好歹自创世纪开始就存在，哪怕武力值再渣，也不是随便谁能够伤害到的。他有三件伴生宝物——沙袋，梦魇头盔和月光红宝石，力量马马虎虎，但只要持有其中之一的宝物，自由进出人类的梦境不是难事。”
　　“而睡魔之所以能够称之为梦的主宰，是因为他所执掌的梦境中，其他人所受到的伤害会尽数反应在真实世界的身体上。”顿了一下，加百列强调道，“当然，只是小把戏而已，对于炽天使而言就没有什么用。”
　　加百列现在已经差不多确定这件血案不是睡魔干的，十有八九就像是斯潘说的，有人得到了睡魔的宝物，掌握了控制梦境的力量。
　　加百列不由在心中暗暗唾弃睡魔，整天就知道睡睡睡，连自己伴生的宝物都能弄丢了，他还能干什么！
　　加百列全然忘记因为意外，他的两件宝物——天使号角以及炽天使之剑也正处于丢失状态。
　　不不不，这不是他的错！
　　就在不久之前，他可是在两位兄长的手下承受到了差点死掉的重伤，他现在能够恢复得七七八八已经很幸运了。比起这些，武器的丢失只是小事而已。
　　加百列和瑞德正说着话，警察赶到了。
　　加百列身后羽翼一振，离开了那间卧室。
　　再留在那里已经没有意义了，梦境的世界是没有固定的入口的，只要睡意涌上，眼皮一合，睡魔的力量就足以创造出一道任意门。
　　眼下这事既然已经看到了，总要管一管的。
　　就在这时，这栋房子对面的屋子里传出了争吵声。
　　“格伦死了，妈妈，格伦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弗莱迪他就活在梦里，是他杀死了蒂娜，是他杀死了罗德，现在格伦也死了，他也死了！”
　　有着深棕色蜷曲长发的少女崩溃地大喊着，她的眼底青黑，眼白处遍布血丝，异常憔悴，好像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似的。
　　“嘘！南希你听我说。”金发的中年女人不顾女儿的挣扎，将她抱在了怀里，努力地安抚道：“妈妈会保护你的，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的。我、我已经请人来了，那个人很厉害，一定会解决这个麻烦的。”
　　少女，也就是隔壁刚刚死亡的格伦·兰茨的女朋友南希·汤普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母亲，尖叫着道：“请人来了？你又请了哪个心理医生？啊？我告诉你，我没有疯，没有疯！”
　　南希用力地挣开了母亲的怀抱，她后退着，拒绝母亲的安抚。蓝色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哽咽着道：“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我，弗莱迪·克鲁格他还活着，他刚刚杀死了格伦！”
　　“南希……”
　　“不要叫我！”南希低吼一声，转身跑回了房间里。她狠狠地甩上门，将她的母亲隔绝在外。
　　“南希，你听我解释，不是心理医生，那是一位黑魔法大师。”女人隔着门努力地想要安抚自己的女儿，“我说过的，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的。”
　　南希没有听到，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母亲已然离去，南希才慢慢地放下手。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然，她用力地咬住嘴唇，她要报仇！
　　她要将那个畜生从梦境的世界里抓出来，她要杀了他！
　　她拿起家里的台式电话，开始拨打兰茨家的电话。
　　她的父亲是镇上的探长，如今正在对面的兰茨家调查格伦的死亡事件。她准备去梦境的世界一搏，但她需要一个人在她深陷噩梦之时将她唤醒。
　　而她已经不指望固执从不相信她的母亲了。
　　刚拨动了一个按键，南希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知道凶手是谁？”
　　南希的手一抖，手中的话筒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她霍地转过头，神情惊惶，却在发现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也就十二三岁的少年时愣了愣。
　　很快，南希皱起眉，她的一只手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难道她还在梦境里？
　　“不是梦，是现实。”瑞德温和地看着南希，主动地解释道。
　　“你是谁？”
　　“我们是……”瑞德眨了一下眼睛，想起之前南希母亲在门外说的话。南希自己捂着耳朵不去听，瑞德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南希的母亲不是没有意识到女儿是真的被恶鬼纠缠，而是不愿接受那个弗莱迪·克鲁格死后还阴魂不散的事实。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想方设法地找了能够救女儿的人。
　　南希母亲请来的人不是心理医生，而是一位黑魔法大师。姑且不论那个人是否有真才实学，但身份可以借用一下。
　　于是，瑞德努力佯作平时加百列淡然的表情，道：“我们、咳，我是你母亲请来的黑魔法大师，专门对付那些害人恶鬼的。”
　　南希：“……”
　　南希沉默了一下，才用着一言难尽的表情说道：“你觉得我会相信？”
　　所谓的黑魔法大师，再怎么样，也不会是一个明显比她小了很多的小孩子吧。
　　“砰！”
　　一声响动之后，瑞德的手中出现一团白色的火焰。
　　瑞德的嘴角抽了一下，然后看向南希。
　　南希在看到火焰之后狠狠地抓了一把手臂，鲜血淋漓，痛感让头皮都为之发麻。她咽了咽口水，眼睛亮得骇人：“是……真的。”
　　瑞德跟加百列说了一声后，一挥手，将那团火焰掷向南希。
　　下一刻，南希就觉得手臂的伤处一阵麻痒，一低头，却见到她方才用指甲抠开的伤口正在愈合。还有手腕处之前被弗莱迪伤到的地方，解开绷带后也愈合了。
　　南希颤抖着手将话筒放回，直接将瑞德带到了她的卧室里。
　　这一次，彻底信服的南希没犹豫，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给了瑞德，包括他们这些孩子的家长们是如何将弗莱迪困在一个废弃的锅炉里将其烧死的事情，南希犹豫了一下，也说了出来。
　　瑞德神情不变，在没有接受司法教育之前先行受到了加百列一系列行为的影响，对于那个猥亵幼童并将其杀害的弗莱迪·克鲁格，他自然不会揪住那些家长是不是滥用私刑的问题不放。
　　说实话，就是因为总有人利用法律的漏洞和金钱的攻势逃离罪责，才使得社会的秩序看似有序实则混乱。
　　弗莱迪罪有应得。
　　“她已经被标记了。”加百列说道，“只要她一睡觉，她就会被拉入那个弗莱迪·克鲁格的梦境世界里。”
　　“那我们进到她的梦里抓那个人吗？”瑞德眨了眨眼睛，声音里竟有一丝紧张和激动。
　　梦境的世界啊，说起来，自从跟加百列绑定之后，除了两次旁观了瑟姆拉和阿蕾莎的记忆以外，他的睡眠质量好到不可思议。一觉睡下去，第二天睁开眼睛，一个梦也没有。
　　他的黑眼圈都没了。
　　他完全可以用这一次的经历写一篇论文，名字就叫《论梦境世界对真实世界的影响》。梦里受伤会反应在真实身体上的梦境，可不是谁都能够亲身体验的。
　　瑞德私人论文夹已经塞了不少他的手稿，只可惜有些内容不好公布出来——明明很严肃的论文却要被别人当做小说童话，这就让瑞德有些难接受了。
　　“不用担心。”加百列以为瑞德在害怕噩梦，毕竟，噩梦是一个人最真实恐惧的反应，会惧怕噩梦，是因为他存在着畏惧。
　　想到他家曾怕黑怕鬼的人类，加百列温和地道：“我不会让那个家伙伤害你的。”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他想说他已经不怕黑怕鬼了，但想到一味的解释一定就会被加百列当做掩饰，瑞德憋气，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瑞德定了定神，对南希说道：“你可以现在就睡觉，我们会跟进去抓住弗莱迪·克鲁格。”
　　“我、们？”南希敏锐地抓到瑞德的说法，惊疑不定地看向瑞德。
　　是有她看不见的鬼魂在她的房间里吗？
　　瑞德：“……”他并不喜欢别人忽视加百列的存在，可他又不愿解释他和加百列的关系。
　　这么一迟疑，瑞德的眼眸变成了鎏金色。
　　他冲南希眨了一下眼睛，笑着道：“放心好了，我们会抓住那个坏家伙的。”
　　加百列让人信服的气质可要远胜过瑞德这个更擅长用大数据说话的腼腆少年，南希连犹豫都没有地相信了她。
　　南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让一个陌生的男性——哪怕年纪不大，目光清澈纯良——就这么和她独处，或者三人共处一室有多么危险，尤其她还准备入睡。
　　只是，当南希放任睡意将自己卷入梦境的时候，她才模模糊糊地想到，她似乎……既没有拉着他去找母亲当面对质过，也没有问过他的姓名。
　　她就这么轻率地相信了那个少年。
　　然后，接连害死自己三个同学，就连自己也被弗莱迪·克鲁格悬在她头上利刃弄得夜不能寐的南希，一脸呆怔地看着那位黑魔法大师是怎么一分为二……是的，他说得没错，确实是他们。
　　一个只她见过的棕发少年，眼睛是清澈温润的棕色。一个却是一个相当高挑俊美的男子，银发长及足踝，鎏金色眼眸明亮璀璨。一身白色的长袍，如自光明中走出一般。
　　南希木着脸，亲眼看着弗莱迪是怎么想要逃跑，却被白袍男子一挥手给抓到了眼前，轻描淡写地各种吊打。
　　紧接着，她听到了同伴的呼唤。
　　南希一回头，只见到已经死去的蒂娜、罗德、格伦还有无数当初死在弗莱迪手下的男孩女孩都走了过来。他们跟南希站在一起，默默地看着弗莱迪被加百列凶残虐打之后，一个黑虎掏心，又是一道白色火焰，将那个恶鬼烧得干干净净。
　　随即，梦境支撑起来的世界开始崩塌。
　　银发金眸男子的声音遥遥传来：“我送你们离开。”
　　“谢谢您。”
　　南希听到她死去的朋友用着感激的声音说道。
　　现实世界里，南希猛地睁开了眼睛。她霍地坐起身，却发现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那个棕发棕眸的少年已然不见了踪影。
　　是他已经离开了，还是……她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梦境？
　　南希怔了片刻，猛地跳下床，光着脚就奔了出去。
　　“妈妈，妈妈！”南希一边跑，一边喊道，“他在哪里？那位大师在哪里？！！”
　　“南希？”声音是从一楼传来的。
　　南希蹬蹬蹬跑下楼，然后发现她的母亲站在门口处。
　　门开着，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黑发黑眸的英俊男人站在门口。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烟，神情略带慵懒，但有着超然的气质。
　　这是一个女人看了会萌生十足好感的英俊男人。
　　“南希！你在干什么！！”她的母亲不敢置信地看着光着脚在屋子里跑着的女儿，近乎尖叫着道：“你不穿鞋就在屋子里跑着？”
　　“那不重要！”南希气势汹汹地回了一句，然后瞪着眼睛看向门外的男人。那个男人英俊而年轻，在父母已经离异的现在，她先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她母亲的新男友，然后果断地推翻了这个想法。
　　这个男人，英俊得完全可以用美色钓个富婆来。
　　而她家，只是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家庭。
　　于是，南希直接问了。
　　“妈妈，他是谁？”
　　女人深呼吸，她的南希这段时间过得不好，会有这么失礼的行为也是无可避免的。然后她介绍道：“这位是黑魔法大师约翰·康斯坦丁先生，妈妈请他来解决你的问题。”
　　“什么？！”南希瞪大了眼睛，“他是你请来的大师？那他呢？”
　　“谁？”南希的母亲疑惑地看着女儿，考虑着要不要解决了弗莱迪之后再带女儿看一遍心理医生。
　　“就是那个棕发棕眸，看上去很腼腆的男孩！还要一个有着很长银色头发的男人，他们不是你请来的驱魔大师吗？”
　　南希只觉得后颈发凉，他们究竟是谁？！
　　女人的眼睛却噙满了泪水，她的女儿，难道被折磨得开始崩溃了吗？
　　正在这时，门外的黑魔法大师约翰·康斯坦丁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将烟蒂让地上一扔，皮鞋一碾，吐了一个烟圈后，他以着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看来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情了，不过，定金我是不会返回来的。”
　　“大师！”女人惊讶地看向康斯坦丁，不明白之前谈得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反悔。
　　康斯坦丁打了个哈欠，往门框处一靠，道：“你的女儿已经安全了，那个恶鬼已经被提前处理掉了。”
　　“什……么？”
　　“幸运的女孩。”康斯坦丁看着身上还残留着一缕纯粹荣光的南希，道：“天使可不是随叫随到的小精灵，更何况还是不索要代价的帮助。”
　　对比一下自己遇到的那个天使，康斯坦丁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简直幸运得冒泡。
　　“天使？”南希下意识想起了梦境世界里那个银发白袍的男子，如此完美的容貌，确实带着非人的美丽。
　　“啧。”康斯坦丁随意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道边，那辆黄色的的出租车就停在那里。
　　康斯坦丁坐在后车座上，他的手插进长风衣的口袋里。修长的手指摩挲了片刻，然后掏出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鼓鼓囊囊的黄棕色布袋子。
　　康斯坦丁捏了捏袋子，里面明显装着沙子一类的东西。
　　如果加百列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这个装满了沙子的小布袋，就是睡魔的三件宝物之一的沙袋。
　　沙袋，能够让持有它的人任意操控自己的梦境。它能够让人持久地沉浸在美好的梦境里，解脱现实之中的痛苦。
　　“走了。”康斯坦丁说道，复又将沙袋塞回了上衣口袋里。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做一个好梦了，今晚可以试一试。


第84章 
　　再说即使被对方占据了梦境主场还是轻松吊打了弗莱迪·克鲁格的加百列。
　　他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在解决掉弗莱迪之后，一个黑虎掏心掏出来的东西，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猜测中，睡魔十有八九被人偷了宝物，但真看到属于睡魔的三大宝物之一，月光红宝石就在眼前，加百列还是忍不住对睡魔表示了深深地鄙视。
　　睡，让你睡！
　　连伴生的宝物都给睡没了，你就不能长点心？
　　暗暗鄙视了一番睡魔，然后加百列毫不犹豫地征用了这块月光红宝石。
　　好歹是睡魔的宝物，一个恶鬼能够凭借这块宝石任意穿梭在梦境中，大肆虐杀，就知道这块宝石蕴含的魔力绝对不凡。只是，弗莱迪这个使用者太渣，而加百列太强，所以他被吊打得很惨。
　　这块月光红宝石真正的作用，其实能够拉着实体进入虚幻的梦境中穿梭。只不过，这个任意门的两端需要梦境，对于魔力微操的要求比较高。但加百列相信瑞德的学习能力。
　　这可是保命的好东西。
　　加百列慎重地看了看瑞德，目光从他的耳朵看到他的脖子，又瞧了瞧他的手腕手指，而后陷入了沉思。
　　瑞德被加百列的目光看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加百列在思考。
　　以着瑞德的性格，他不会同意打个耳洞戴耳钉的。脖子上戴着他亲手打磨出来的荣光十字架就很好，不需要再来一条红宝石项链，都戴着有些丑。戒指什么的，也免了，毕竟，这块月光红宝石加百列只准备强行征收个几十年，等睡魔那个懒蛋找过来的时候却发现红宝石做成了戒指，呃，有些尴尬。
　　认真地想了想，加百列拉起瑞德的手，手掌一拂，直接将这块红宝石镶嵌在瑞德的手环上。
　　对于加百列而言，这个手环内在空间那么小，只要有合适的材料，这个手环分分钟被更新换代。所以，对于它的改造，只要保持着美观，其余都不是问题。
　　“等等，加百列。”瑞德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环就被镶了块红宝石。真别说，还挺好看。但是——
　　“这不是睡魔的东西吗？就这么按在上面不好吧。”
　　瑞德瞪着眼睛，虽然东西不是他们偷的，但捡到了失主的东西却不想着归还，反而直接用了，这不好，真的不好。
　　“没关系。”加百列耸了耸肩，“等睡魔睡够了，过来找宝石的时候再还给他好了。”顿了一下，“到时候，让他用别的东西换。”
　　加百列一点也没有拾金不昧不求回报的精神。
　　瑞德的嘴角抽了抽。
　　顺手怼死了弗莱迪，这会儿已经下午两点了。
　　英国那边晚上七点，晚餐的时间早就到了。
　　瑞德直接在这边的美国小镇用过餐之后才被加百列带着瞬移回了英国。
　　回到旅店的时候，随行老师见到瑞德后松了口气。
　　毕竟是学校组织的毕业旅行，哪怕是在英国有亲戚的，要是有个万一，也是校方的责任。再者，今天伦敦的安全系数让他简直大开眼界。
　　苏格兰场刚端了郊外一个聚众吸毒进行不法活动的俱乐部。
　　嘱咐了瑞德一些安全的事项后，老师放瑞德回房间了。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瑞德由衷地感叹道：“真是充实的一天啊。”
　　加百列在精神世界里轻笑，道：“想不想来个美梦来放松一下？”
　　瑞德眼睛一亮。
　　第二天的行程是史前巨石阵和威斯敏斯特教堂参观。
　　加百列发现，人类的旅游活动真的没有什么意思。而且，这一回跟瑞德一起的三十多个同学都是三三俩俩结伴来的，瑞德跟他们很生疏，基本上一整天都未必能说上一句话。
　　加百列内心扶额，这个状态下，分明是违背了戴安娜和他希望瑞德参加这一次毕业旅行的初衷。
　　虽然有加百列陪伴，瑞德未必觉得孤单。可是一整队的参观队伍，就瑞德一个缀在后头落单，这就让加百列有些心火上涌了。
　　亲，有什么好亲的！一个个是亲嘴鱼吗！！
　　笑，有什么好笑的！嘻嘻哈哈一点也不矜持！！
　　加百列在心里将那些有意无意孤立瑞德的人喷了一个遍，又用月光红宝石的一缕魔力给了他们一下，让他们今晚务必来个噩梦调剂一下生活。
　　而后，他在瑞德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再一次脱离了瑞德的灵魂，用他人类形态的模样，即银色短发琥珀色眼眸，一身白西装处处小细节就是在诠释着奢华诠释着贵的贵公子模样，跟随行老师来了一场监护人级别的对话，理直气壮地将瑞德带走了。
　　瑞德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仰头看着加百列因为怒意而显得凛然而威的俊美脸庞，方才思索史前巨石阵形成的各种地理要素的思绪立马抽了出来。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加百列，不知道炽天使究竟在恼怒些什么。
　　加百列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怒意让瑞德有些不安了。他倾下身，亲昵地亲了一下瑞德的额头，一瞬间融化的俊美容颜直接让远远偷看着这边的众人都看呆了。
　　“斯潘，想不想上去摸摸看。”加百列意有所指地道。
　　瑞德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世界上最重要的史前遗址之一，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说，这个建议相当诱惑人心。但瑞德还是坚强地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对于史前遗迹，还是需要保护的。
　　加百列“啧”了一声，道：“不就是一堆石头吗，有什么好宝贝的。”
　　瑞德眨了眨眼睛，腼腆笑。
　　加百列深呼吸，再大的火气看着他家斯潘这么笑也都泄了个干净。他伸手拉住瑞德的手，道：“走，找个私人的导游。”
　　“夏洛克？”瑞德下意识想起那个和小说里同名同姓同住址同样厉害的咨询侦探。
　　“怎么可能。”加百列扯了一下嘴角，他是疯了才会去找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有点讨厌的人类，“当然是找侄子们去。”
　　当年他为了beast和lamb的生活和安全跑东跑西，现在是侄子们孝敬他的时候了。
　　不过看着瑞德隐隐失落的神情，加百列眼角一抽，看来他是低估了一个同样高智商有共同语言的人类对他家斯潘的影响。于是，他很勉强地道：“等晚上的时候，可以到夏洛克·福尔摩斯那里拜访。”
　　加百列说得漫不经心，内心却在“祝福”夏洛克在昨天苏格兰场的行动中被逮个正着，如今正在监狱里吃牢饭。
　　虽然，这个祝福不太可能实现。
　　加百列认真地跟瑞德规划了一下这两天的行程。
　　“今天让戴米恩和兰姆做导游，走一遍伦敦的景点，让他们全程包揽。”加百列半点也没觉得压榨目前年纪为十一岁的两个孩子有什么不对，然后道：“明天去巫师们的世界看一看，我昨天找塞勒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巫师们的聚集地，应该会有一些有趣的东西吧。”
　　加百列从来相信人类的创造力，如果这份创造力加上巫师天生的魔力呢？
　　这才是真正的旅游。
　　加百列和瑞德坐在市中心的咖啡馆里等着，半个小时后，戴米恩和兰姆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位金发蓝眼的女人。
　　昨天刚被绑架，还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别说戴米恩的父母，罗伯特和凯瑟琳当两个孩子眼珠子似的看着，就连理查德在听说兰姆失踪后都千里迢迢地从美国赶来。
　　他都想将儿子带回美国看着了。
　　当然不是说英国的治安比美国差，而是美国到底是他们的地盘，除非是想要跟索恩家族不死不休，不然没有人会动这两个孩子的心思。哪怕真有绑匪昏了头，索恩也有足够的人脉，以着最快的速度将孩子救回来，而不是寄希望于别国的警察。
　　然而，两个孩子都拒绝了。
　　对于他们而言，住在英国还是美国并没有什么所谓，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好。但现在，刚被绑架了就急着逃回美国，仿佛他们怕了这边似的，这就让戴米恩和兰姆无法接受了。
　　双方家长又是不安又是欣慰，总之心情复杂极了。
　　可即使默许了两个孩子继续在伦敦待下去，那也不意味着遭到绑架后援救回家的第二天，他们就能够带着笔友在伦敦游玩。
　　天知道那些犯罪分子一次失败会不会来第二次绑架！
　　但两个孩子据理力争，最终家长们退了一步。不过，安全起见，他们的保姆艾比盖尔·伍德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而且无论他们去哪里，会由索恩家的司机接送。
　　他们赶到的时候，加百列已经回到了瑞德的灵魂之中。
　　随意躺在书堆上，加百列抬起手腕，看着那个由精灵圣树化成的精美手环，鎏金色的眸子微微出神。
　　什么时候，他才能够一直留在外面，而不是连带着瑞德游玩都需要别人来做？
　　他不由在心中默默发问。
　　【我天上仁慈的父，我的行为可有不端之处，以至于您禁止我在人间行走，只能蜷缩在人类的灵魂之中？】
　　没有回应。
　　加百列叹了口气，一道传音交待了戴米恩和兰姆后，翻了个身，宽广厚实的羽翼将他整个天使盖在下面。
　　有些沮丧。
　　现实世界中，戴米恩和兰姆见到瑞德时，表现出了十足的亲切热情，将一旁的艾比盖尔·伍德都给看愣了。
　　除了对待彼此之外，她何曾见过戴米恩或是兰姆对着别人的时候这般热情？哪怕戴米恩的小妹妹，凯瑟琳女士去年生下的小女儿，戴米恩和兰姆对她不过是面子上的友善，心底有几分在乎，还真是难说。
　　瑞德一脸僵硬，因为戴米恩借着拥抱的姿势，小声地在他耳边解释，因为有别人在，所以他们不好直接叫他叔叔，希望他不要介意。
　　他怎么可能介意。
　　在瑞德知道戴米恩和兰姆是路西菲尔和米迦勒的造物后，对他们的年纪就有了一些猜测。
　　叫他叔叔？
　　瑞德默默捂脸，自己灵魂那二十六岁根本不够看。
　　路过艾比盖尔的时候，瑞德抬头看了一眼这位美丽而优雅的女性，她的身上有一种被冰冷缠绕着的感觉。
　　“是恶魔的印记。”加百列抬起一边的翅膀，看了一眼艾比盖尔，眉头一挑，道：“她跟恶魔交易了灵魂。”
　　原来……是她！
　　是最初穿越的那个时间点里，那家名为艾洛斯疗养院的地方，同样是时间闯入者的艾比盖尔·伍德交易了自己的灵魂，向一群人掀起了复仇。
　　瞥了一眼她灵魂里面已然加深不少的十字形印记，她的时间没有几年了。
　　她很快就会被拉入地狱……等等！
　　加百列坐起身体，幽幽地看了一眼戴米恩。
　　曾经的beast，头戴王冠的兽，路西菲尔的造物，被世人称作反基督的撒旦之子……嗯，如果他要庇护这个女人，估计没有哪个恶魔敢跟地狱的王子殿下抢吧？
　　而且，不止是beast，米迦勒的造物也在。
　　加百列啧啧，看戴米恩和兰姆的态度，对她分明也很亲近。
　　看来她的运气还不错。
　　在艾比盖尔的陪同下，戴米恩和兰姆尽职尽责地带着瑞德逛遍了伦敦的各大景点，严格按照加百列的吩咐，尽心尽力地“孝敬”瑞德叔叔。
　　瑞德尴尬得要死，仅一个上午就坚决不走了。
　　加百列感叹一下果然现在的戴米恩和兰姆还不太好用，还得等一些日子，就将两人赶走了。
　　没有了戴米恩、兰姆和艾比盖尔，瑞德果然放松了许多。
　　瑞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眼前是波光潋滟的湖泊。
　　无意识地晃了晃脚，加百列小声地对加百列说道：“加百列，我并没有觉得寂寞，你不需要找人来陪我的。”
　　哪怕是再迟钝，瑞德也能够猜出加百列的心思。
　　这也解释了当时加百列看着他同学的目光为什么那么冷。
　　没用的侄子们。
　　加百列在心底抱怨了一下，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现在去贝克街221b吧，希望夏洛克·福尔摩斯在家。”
　　“不是，我的意思是……”抿了一下嘴角，瑞德歪了歪头，道：“你不是一直都在陪着我吗。所以，即使你无法长时间出现在现实世界里，我也不觉得寂寞。”
　　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天使就停留在他的灵魂之中。
　　“斯潘……”
　　加百列轻声唤道，鎏金色的眸子里一片柔软。
　　瑞德的脸庞微红，他搔了搔脸颊。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忽然，细碎的流光出现在他的身边。
　　瑞德霍地转头，却见到他身边的长椅上出现了一个身形有些虚幻的人。
　　银色的长发，鎏金色的眼眸，非人的美丽，还有白色的长袍。
　　“加百列？！”
　　瑞德惊讶地看向加百列，却见加百列竖起手指，“嘘”了一声。鎏金色的眸子含笑，加百列道：“这只是灵体的投影，并不是真实的存在。别人看不到，也摸不着。能够看到我的，只有你。”
　　所以，在外面的时候，必要的掩饰是必要的。加百列可不愿他家人类被当做精神病妄想症。
　　加百列不是不能让其他人也看到自己的存在，只是，虚幻的投影终究是虚幻，如水中月镜中花，摸不到，碰不着。
　　“如果，你觉得这样不错。”加百列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我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陪着你。怎么样？”
　　瑞德努力压抑着声音里的情绪，问了他最为关注的问题：“这样会很费荣光吗？”
　　“只是一丝丝而已，不会比一根头发丝的比重大。”
　　这是实话，只是投影而已，哪怕加百列在最虚弱的时候也办得到。
　　瑞德的嘴角不禁翘了起来，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加百列的手背上。
　　没有触感，仿佛他的眼睛欺骗了他，他掌下的不过是一团空气而已。他只要轻轻用力，他的手掌就会穿过加百列的手掌。
　　然而，掌心与手背相接，哪怕什么也没有，他心底仍是感觉到了暖意。
　　“好啊。”瑞德抬头看向加百列，眉眼弯弯。
　　等他找到正常行走人间的方法。加百列微微眯起眼睛，他一定要天天抱着他家斯潘不松手。
　　他家人类，那——么惹人喜爱。
　　喜……爱！
　　有人过来了。
　　瑞德倏地直起身体，但他虚虚覆在加百列手背上的手掌却没有收回。
　　路过的人有些奇怪地看了瑞德一眼。
　　这个孩子怎么回事？那么长的椅子，他坐着一边，还用手占着另一边？
　　加百列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
　　就在这时，加百列听到瑞德道：“我们去找夏洛克吧。”
　　加百列：“！！！”
　　瑞德奇怪地扭过头，道：“不是加百列说现在就去贝克街221b的吗？”
　　加百列：“……哦，我确实说过。”
　　瑞德：“塞勒斯·奎迪克斯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可以让夏洛克不用再担心了。还有丹尼斯·瑞夫金，他也可以放心了。”
　　加百列：“……哦。”
　　瑞德扭过头，疑惑地问道：“加百列，你不高兴？”
　　“没有啊。”加百列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来，“陪着斯潘，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瑞德眨了眨眼睛，抿唇笑了。
　　加百列在心中叹了口气，他还能怎么样。
　　当然是满足他啊。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瞬移，一人一天使出现在贝克街的街边监控死角处。
　　甫一走到贝克街221号的范围，加百列就微微皱眉，他抬眼看了一下街边的路灯，对面公寓的门廊，街边的花坛，几乎各个角落扫了一个遍。
　　“二十四个。”加百列低声自语，然后一道荣光给瑞德罩上。
　　“怎么了？”瑞德奇怪地问道。
　　“这里有二十四个监控摄像头。”对于只要附近有网络就能够联网的炽天使，他对人类监控的设备敏锐至极。
　　会干出这种事情的，除了夏洛克·福尔摩斯那个掌控欲爆棚的大英政府哥哥以外，加百列想不出别人。
　　瑞德听到这里有监控后，立刻目不斜视仿佛加百列并不在身旁。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已经上了年纪的女士，正是夏洛克的房东赫德森太太。
　　“你好，请问你是……？”
　　“你好。”瑞德十分有礼貌地点头道，“我是斯潘塞·瑞德，来找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和丹尼斯·瑞夫金先生。”
　　“哦哦，好的请进。”赫德森太太热情地将瑞德迎进屋，还没有上楼，瑞德就听到夏洛克无比殷切的声音。
　　“来来来，瑞夫金，拿着这个，怎么样？”
　　“不、怎、么、样！”丹尼斯·瑞夫金的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你就不能将这该死的东西拿走吗？！”
　　“不不不，这是训练，训练你懂吗？”夏洛克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这是帮助你掌握属于你自己的力量，你也不想路过某个死过人的地方就像是羊癫疯发作，碰了谁都像是触电吧？想一想正常人的普通生活？那么美好，那么安逸~”
　　“夏洛克·福尔摩斯。”丹尼斯·瑞夫金呵呵，“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还正常人普通美好生活呢。自己就是一个高动能反社会，恨不能自己走在生死的钢丝上，还跟他大谈特谈跟他畅想普通人的生活！
　　通过身体的无意间接触，他已经发现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险恶用心！
　　他的脑门上，俨然戳着实验体的大字。
　　“哦，毛毯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夏洛克若有所思，高声道：“赫德森太太，来一杯热咖啡，三块方糖。”
　　“我是你的房东。”带着瑞德往楼上走来的赫德森太太一脸认真地道，“不是管家，亲爱的夏洛克。”
　　“再来一盘烤松饼，草莓果酱。”
　　“我不是你的管家！”赫德森太太严肃脸，然后冲瑞德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贝克街221b二楼客厅中，丹尼斯·瑞夫金坐在沙发上，单手扶额，一脸的郁卒。他的身上围着厚厚的毛毯，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盘子……白惨惨的手指。


第85章 
　　瑞德的目光一滞，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些手指不是什么仿造的玩意儿，而是确确实实的人手指。
　　瑞德下意识看向加百列，却见加百列耸了耸肩，他家人类跟这个夏洛克·福尔摩斯同是高智商，但他没有夏洛克的那些癖好，这真是太好了。
　　夏洛克霍地扭头，蓝色的眼珠炯炯有神地看向瑞德。
　　然后，瑞德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扫描了一个遍。
　　“哦，瑞德，是你！”差不多被夏洛克折磨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丹尼斯腾地跳了起来，大步向瑞德冲过来。他甩掉身上的毛毯，给瑞德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感激涕零的模样，瑞德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
　　对于丹尼斯而言，瑞德就是救世主了。
　　天知道他多想将那一盘子手指塞进夏洛克的嘴巴里。
　　“难以想象，你竟然将时间浪费在观光旅游上。”夏洛克走过来，“无论是史前巨石阵还是大本钟都是穷极无聊的玩意儿。”
　　瑞德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自己本来就是来英国毕业旅行的。
　　打过招呼之后，瑞德坐在沙发上，丹尼斯对着瑞德大吐苦水，历数夏洛克往他临时的房间里塞人头塞手指塞各种死人身上玩意儿的可恨行径。
　　他的脑子里都要被那些死者痛苦的记忆给塞满了。
　　“但你现在的承受能力好了许多。”瑞德看了看丹尼斯，实话实说，“你已经开始控制这些力量了，恭喜。”
　　丹尼斯：“……”
　　夏洛克扭头看向丹尼斯：“不用谢。”
　　丹尼斯瘫倒在沙发上，神情郁郁。同是高智商中人的惺惺相惜，他只能抱着自己讨厌的能力瑟瑟发抖。
　　有趣的金鱼目前逃不出他的手掌，可以慢慢研究。
　　有趣的海豚主动送上门，夏洛克的心情指数顿时上涨了不少。
　　“赫德森太太，再来三杯咖啡。”夏洛克高声道，“一杯加两块方糖，两杯……”夏洛克迅速从瑞德的嘴角看到袖口，“加七块。”
　　“我都说过了。”赫德森太太探出头，强调道：“我不是你的管家，夏洛克。”
　　虽然这样说，但咖啡的香气已经从厨房飘出来了。
　　“很精妙的演绎。”瑞德一脸赞叹，连他喝咖啡时加糖的习惯都能够侧写出来，瑞德觉得自己果然还有的学。
　　只是……
　　瑞德的目光漂移了一下，“为什么是两杯，是给赫德森太太准备的吗？”
　　“哈，为什么两杯？”夏洛克挑眉，“斯潘塞·瑞德，你是掩饰什么？虽然我们有一位看不见的客人，但你所表现出来的异常，太显而易见了。”
　　夏洛克的手指交叉叠成塔状，语速飞快地道：“从你进屋开始，你的肢体语言就在表明你有一位随行者，肉眼无法看见，也无法触碰到。但你会下意识关注他，走路的时候给他让出空位，坐在沙发的时候也会给他留下位置。你在意他，所以即使别人看不到，你仍是对他表现出了尊重与亲近。”
　　“我说的对吗？”夏洛克微微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瑞德身边的空位，“那位曾经试图钻进我脑袋里偷看我记忆的不知名先生？”
　　瑞德：“……”
　　丹尼斯：“！！！”
　　看不到摸不着却存在着的，不知名先生？！
　　丹尼斯瞪大了眼睛，那不是鬼吗！
　　可为什么，他没有感觉到鬼魂出没时的冰冷和随即涌上来的无数破碎画面和他们死亡时的痛苦情绪？
　　“还算精彩的推理。”屋子里响起了属于加百列的声音，淡淡地，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想要申明的是，你的记忆充斥着被独裁强大控制欲爆棚兄长欺压的经历，着实乏善可陈，无趣至极。”
　　“哈。”夏洛克冷笑，毫不犹豫地道：“其实是因为我是你唯一一个无法肆意翻阅记忆的人类吧。百试百灵的能力突然不好使了，这让你大受打击。”微微眯起眼睛，“昨天下午丘比特俱乐部所谓的局部地震也是出自你的手笔吧，非人类先生？”
　　加百列：“……”
　　默了片刻，加百列扭过头看向瑞德，一脸认真地道：“斯潘，我果然很讨厌这个家伙。”
　　瑞德干笑，然后主动接过话头。
　　他告诉夏洛克和丹尼斯，塞勒斯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夏洛克憋气。
　　丹尼斯愣了愣，然后垂下眼。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但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不过，能够中止塞勒斯的疯狂，阻止更多的人受到伤害，他还是很高兴的。
　　夏洛克郁卒片刻，很快就打起精神来。他看向瑞德，道：“对了，你那个《福尔摩斯探案集》，我并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你能多给我讲讲吗？”
　　“没有相关的信息？”瑞德惊讶地看向夏洛克，“柯南·道尔……”
　　“斯潘。”加百列忽然开口，刚刚他仗着网络的便利联网来着，“没有那一系列小说，也没有柯南·道尔。”
　　瑞德呆住。
　　离开贝克街221b的时候，瑞德仍有些发懵。
　　那一个系列的小说被瑞德奉为经典，柯南·道尔更是他最喜欢的作家。可现在，以这个时间线的时间来算，才三年，他甚至能够将那部小说倒背如流，可是！
　　小说没了，英国贝克街多了真实的221b。这里住着一位夏洛克·福尔摩斯，没有灰色的眼睛，没有大背头鹰钩鼻，没有烟斗和手杖，也没有高筒毡帽猎鹿帽或是鸭舌帽，甚至时代都延后了一百年，但是……他精通演绎法，确实是一位神奇的福尔摩斯。
　　“上帝啊……”瑞德捂脸，穿越时间线算什么，一不小心成了被历史铭记的圣哲算什么！他看的小说融进了真实世界才真正骇人听闻！
　　“斯潘，你可以这样想。”加百列努力安慰瑞德，“亚瑟王和梅林的故事，一开始不也当做是睡前童话吗？事实证明，那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不一样。”瑞德一脸的纠结，“如果现在我们站在的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见到福尔摩斯，我不会有丝毫的惊讶，而会是看到偶像的激动。可时间不对啊，他本该生活在一百年前的维多利亚时期，而不是现在。”
　　“那你希望把他塞到维多利亚时期？”加百列挑了挑眉，相当淡定地道：“如果这是你的希望……”
　　“别别别！”瑞德跳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加百列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也没有为夏洛克那个讨厌的家伙折翼的打算。”
　　“上帝。”瑞德小声念叨了一下，然后他仰起头，道：“我觉得，我应该回去向夏洛克要一份签名。”
　　加百列：“……”
　　“别告诉我你崇拜那个家伙。”加百列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那就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同是高智商，但是比起你来差远了。”
　　最近滤镜的厚度正在逐步增加的炽天使认真地道。
　　瑞德：“……”
　　他有些相信夏洛克对加百列的演绎了。
　　“斯潘，你在想什么？”
　　加百列异常温柔地问道。
　　瑞德一个激灵，他飞快地摇头，道：“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瑞德十分主动地握住了加百列的手，虽然只是虚握。
　　“快回旅馆吧，不然史密斯女士又该担心了。”
　　加百列审视地看了看瑞德，片刻后，点头道：“好吧。”
　　5月28日一早，加百列当着拉斯维加斯一众毕业生的面，又一次将瑞德带走了。全过程视一众师生如空气，满眼都是斯潘塞·瑞德，恍惚间，似乎有当日他们有意无意孤立那个小天才的架势。
　　“瑞德那个亲戚，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们不会闯祸了吧？”
　　“是你说不许搭理斯潘塞·瑞德的，是你说最讨厌那类书呆子了。”
　　“……闭嘴，我没有！”
　　气势全开的加百列给了一众还没进入大学步入社会的十八岁少男少女们一种高山仰止远不可及的高贵凛然之势，让这些没少看某类电影电视剧的众人不由自主地代入了某些欺压学校小可怜的校霸，结果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为富家贵公子，转头就让他们家各种破产的剧情，一时之间，危机感大增。
　　有些人后悔不迭，有些人担忧不已，总之，这一整天，几乎没人能够过得安稳。
　　加百列当然是故意的。
　　他虽然气急了也不能揪着这些人的衣领子，因为他们孤立斯潘的行径而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最多只能让他们做一晚上噩梦。但是，有意无意地吓唬吓唬他们还是没有压力的。
　　对此，瑞德心中既暖也有些无奈。
　　他并没有将一群高中生的孤立看在眼里，也许曾经在乎过，但有加百列之后，不再孤独的他就不在乎了。再者，他现在要比他们年纪大，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他对他们的行为多了一些宽容。
　　不过，加百列的维护还是让他很高兴。
　　瑞德拽住加百列的衣角，在加百列转过头的时候对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
　　性格使然，即使瑞德的成就说出来能够震惊世界，但他依旧温顺而腼腆，眸光温润，从不自矜自己的成就，更没有变得骄傲自大。
　　加百列微微瞪大眼睛，好像……
　　好像天堂的水晶花在他的手指触碰下，轻轻绽放时的美丽。
　　加百列愣了愣，然后在瑞德有些怔然的目光中扭过头。片刻后，他又看过来，抬手揉了揉瑞德棕色的头发，抿唇冲他笑了一下。
　　似乎这样就能够掩饰他耳根泛起的红色。
　　“走了。”加百列握着瑞德的手，“去巫师的聚集地看看。”
　　“好啊。”
　　他其实并不需要很多很多人的陪伴，有加百列就足够了。
　　伦敦威斯敏斯特区查林十字路口处，加百列带着瑞德悄无声息地瞬移到了这里。
　　瑞德左右看看，这是一条很普通的伦敦街道，他和加百列站着的位置，左边是一家书店，右边则是一家唱片店。
　　那么，巫师聚集地的入口在哪里？
　　瑞德抬头看向加百列，却见加百列笑眯眯地看向他，一点解惑的意思也没有。
　　瑞德想了想，熟练地将圣力聚集在眼眸处。
　　下一刻，他就看到，书店和唱片店中间，差不多两米宽，原本瑞德以为是一条小巷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家破破烂烂的酒吧。
　　破釜酒吧。
　　瑞德仰头看着摇摇欲坠的招牌，不由得担心起万一这招牌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
　　加百列揽着瑞德的肩膀，浑不在意地道：“放心吧，巫师没有那么容易被个招牌砸死的。”
　　瑞德：更担心了。
　　推开酒吧的大门，呈现在加百列和瑞德眼前的是一家依旧很破但是十分宽敞的酒吧。
　　当然，这个宽敞是相对于书店和唱片店留给中间的狭窄面积而言的。
　　瑞德的眼睛腾地亮了起来。
　　还没等正在破釜酒吧里喝酒的巫师们注意到这边，瑞德就哒哒地跑出酒吧，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破釜酒吧外部构造。然后他才推门进到酒吧里，难掩兴奋地对加百列道：“空间被放大了至少十倍。”
　　要是根本外部表现出来的地理位置，这间酒吧最大不过二十平米，还得是长条状的矩形。但置身破釜酒吧之中，瑞德看到的空间是差不多方形的，面积目测为二百平方米。
　　虽然他见识过空间饰品，他手腕上就有一个圣歌斐木树心制成的手环，他也见过娜瑞尔·斯莱特林当初用来装萨拉查的那个挂坠盒，都是相当纯熟的空间折叠与扩展技术。但是，他是第一次见到这项技术应用于建筑物上。
　　加百列对瑞德时不时就进入研究状态的性格适应良好，他很配合地问道：“所以？”
　　“这能够解决某些国家住宅紧张的问题。”瑞德认真地道。
　　加百列：“……”
　　揉了一把瑞德的头发，加百列道：“巫师们是不会将自己的存在暴露给普通人的世界的。”更别提将自己的技术交给普通人了。
　　瑞德很快也想到了，公元十二世纪的时候，曾经在亚瑟王和梅林的努力下和谐共处的巫师异族和普通人再次决裂，猎巫令再次兴起。虽然教廷方面没有出面猎杀巫师，但他们的态度更趋向于坐视不理。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和平虽然会到来，但不会永恒。
　　战争与和平，从来相互依存，无法分割。
　　瑞德叹了口气，有些可惜。
　　两人说话的功夫，破釜酒吧里的巫师们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两个穿着习惯与麻瓜无异的两人。他们听不到两人正在说什么，不过既然能够进入破釜酒吧，显然并不是普通人。
　　亲近麻瓜的巫师不是没有，喜欢穿麻瓜服饰也没有碍着谁。要是五十多年前，还有一些黑巫师瞧不起麻瓜，瞧不上麻瓜巫师。不过现在，黑也好，白也好，巫师界奉行的政策就是与人类世界分离。但只要拥有魔力的巫师，只要对巫师界持有善意，他们就欢迎。
　　最让酒吧里关注的其实是两人的身份。
　　巫师界的人不多，想要进到对角巷就得通过破釜酒吧，这就造成了酒吧老板对巫师界的人差不多认了个全。但现在突然冒出来两个陌生脸孔的，巫师幼崽没有见过正常，但已然成年，还如此俊美出众的巫师，只要他看过就不会忘。
　　酒吧老板汤姆不由得问道：“两位先生，是第一次去对角巷吗？”
　　汤姆识人无数，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存在应该结个善缘。
　　加百列看过去，没有感受到恶意，只有满满的热情。
　　“是的。”加百列相当和气地回答道，“我带着我家孩子过来见识一下。”顿了一下，“我们来自美国。”
　　原来是美国巫师啊。
　　众人恍然大悟，的确，美国巫师的历史远不及英国来得悠久，对于一些巫师们的传统并不看重。比如说服饰，除了一些特定场合，他们更偏向麻瓜的衣服。
　　三言两语之下，破釜酒吧里的众人非但没有英国人对美国佬的敌视，反而异常热情地七言八语地给加百列介绍了一番对角巷，顺带警告一些别去对角巷对面的翻倒巷，那里对普通的巫师并不友好。顺带还提了一下霍格莫德村，还有霍格沃茨学校。
　　显然，加百列带着瑞德过来见识一下的措辞，再加上瑞德明明十二但个子不高说十一也有巫师相信的外表，让他们误以为瑞德会是今年霍格沃茨的新生。
　　是的，北美还有一所伊法魔尼魔法学校据说挺不错。但是，全英国的巫师都是从霍格沃茨出来的，在他们看来，霍格沃茨就是最好的学校。
　　五分钟后，加百列不仅将对角巷里的各家商铺了若指掌，还问清楚了霍格莫德村的位置。有一位女士甚至主动给他们领路，不用他们动手就为他们开启了对角巷的入口。
　　加百列颔首道谢。
　　女巫顿时涨红了脸，支吾了一下，捂脸扭头就跑开了。
　　瑞德叹为观止。
　　加百列笑了一下，拉着瑞德的手走进了巫师们的对角巷中，口中道：“你还有的学呢，斯潘。”顿了一下，加百列话锋一转，道：“这个不用学，斯潘现在就很好。”
　　桃花一朵就好，处处开，他怕斯潘处理不过来。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不同于人类世界的钢筋水泥板油路，巫师们的对角巷就像是还停留在中世纪一样，并不宽广的鹅卵石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长街两侧各种古里古怪造型的店铺。
　　瑞德觉得自己就像是误入仙境的爱丽丝，哪怕他之前见识过巫师们的神奇手段，却也不曾见过如此充满想象力，唯有在童话世界才能够见到的情景。
　　只能够说，中世纪初期的巫师们，因为当初教廷的猎巫令，活得很艰难，哪敢露出丝毫不普通人的东西。
　　“真的……太神奇了。”瑞德的眼眸发亮，忍不住赞叹道。
　　见瑞德喜欢，加百列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加百列拉着瑞德的手，而瑞德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十二岁孩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从兜售各种魔法用具的巫师小贩，到长相各异的魔法生物商店。
　　当然，瑞德即使变成了小孩子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小孩子，他的嘴巴飞快地翕动着，各种术语一个接着一个，他正在辨别对角巷的建筑都囊括了那些时代的建筑风格。
　　这是瑞德的习惯，但这无损于他兴奋得想要蹦蹦跳跳的心情。
　　“加百列，加百列，你看，你看！”瑞德棕色的眼睛明亮极了，兴奋极了。
　　见过了中世纪巫师们呼风唤雨动辄咒语诅咒的手段，冷不丁见到后世这种童话风格的巫师种种，瑞德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
　　加百列根本没有注意到瑞德在说什么，他被这双明亮好看的眼睛看得心核一窒，整个天使涌出了一种冲动——没二话，他要将他家斯潘感兴趣的东西全部搬回家去！
　　没有人能够在这双眼睛面前说“不”，没有人！！
　　加百列握着瑞德手腕的手指一紧，断然道：“先去古灵阁。”
　　古灵阁是妖精们开办的巫师银行，支持英镑美元黄金与金加隆银西可铜纳特的兑换。
　　后三者是巫师界流通的货币。
　　加百列带着瑞德直奔巫师们的银行。
　　进了银行，瑞德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里，能够凭卡取钱再兑换码？”
　　他倒是带银行卡了。
　　“我有办法。”加百列伸出手指扣了扣柜台，对柜台里的妖精道：“来一个管事的。”
　　妖精直直地盯着加百列，在发现他的气息不同于其他巫师，绝对的强大之后，他恭敬地低下头，道：“好的，阁下。”
　　不一会，一个老妖精走了过来。
　　加百列抬手将一枚白色晶石放在柜台上，淡淡道：“给个价吧。”
　　瑞德看了一眼，是加百列荣光凝成的晶石，只是成色要比他手环里面收着的差很多。
　　老妖精看向晶石，绿莹莹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捧着晶石左看右看，然后细长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晶石。他咽了咽口水，毫不犹豫地道：“五万金加隆。”
　　加百列：“哦？”他没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淡淡地看向老妖精。
　　“八万，不能再多了。”老妖精一脸肉痛地说道，但他的手指始终没有放开那块晶石。
　　加百列“啧”了一声，似乎有些勉强地道：“好吧。”
　　老妖精顿时舒了口气，然后吩咐一旁的妖精去金库里取钱。而后一脸殷切地看向加百列，道：“阁下还需要什么兑换服务吗？”
　　比如说，各种力量充沛的晶石。
　　瑞德一脸木然，加百列那一块成色还不怎么样的晶石，竟然换了八万金加隆，差不多五十二万美元……
　　拒绝老妖精在古灵阁开个户头的建议，加百列将装满金加隆的空间袋往瑞德的手环中一塞，心中有些跃跃欲试——可以给他家斯潘买买买了。
　　加百列不忘解释自己荣光晶石的价值。
　　“哪怕我制造那枚晶石不怎么走心，但里面蕴含荣光的程度也远胜于其他天然的魔法晶石。别看八万金加隆好像挺贵，但妖精转卖出去，只会卖得更多。”
　　这是力量的水平决定的。哪怕加百列觉得粗制滥造，已经是巫师这个群体难以企及的纯粹充沛了。
　　天使的荣光不是现今巫师魔力能够比拟的，能跟加百列一较高下的存在，早就不在人间行走了。


第86章 
　　对角巷很长，店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什么都看上去那么新奇。
　　加百列见瑞德喜欢，索性一家一家地逛。
　　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
　　“你好，女士。”加百列笑容温和，他按在瑞德的肩膀上，“我家孩子想要订几套巫师长袍。”
　　“没问题，先生，摩金夫人长袍店是最好的。”摩金夫人热情地看着这位俊美而有礼的青年，而后看向瑞德，“这位小先生是霍格沃茨的新生吗？”
　　瑞德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女士，我是来英国旅游的。”
　　摩金夫人并不在意这个小问题，她先将一大本画册放在加百列的面前，然后拿出一卷不断扭动着的尺子要给瑞德量一下身体尺寸。
　　摩金夫人刚松开手，那卷尺子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扑向了瑞德。
　　瑞德一呆。
　　下一刻，加百列倏地出现在瑞德面前，一把抓住了要往瑞德衣领子里面钻的尺子。他皱着眉，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不解与细微的愤怒，道：“不是量尺寸吗，为什么要衣服里面钻？”
　　摩金夫人还没有说话，他手掌那卷尺子忽然抖了抖，整个尺子就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样，默默地垂了下来。
　　“喂……”加百列不满，“你别装死！”
　　尺子一头倏地翘起来，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加百列的手背。
　　加百列皱了皱眉，反正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区区一把被巫师赋予了一些技能的尺子竟然还有那好色之心。他点了点尺子的一头，低声道：“别往斯潘的衣领子里面钻，他不喜欢那种类似蛇往钻衣服里面的感觉。”
　　尺子忙不迭地点头。
　　加百列松开手之后，那卷魔法尺子果然老实许多，同时无比殷切。它没有在加百列眼皮子底下占瑞德一点便宜，只在结束测量的时候蹭了一下瑞德的脸颊。
　　得到瑞德怕痒似的一笑。
　　加百列&瑞德：巫师们的玩意儿还真够热情。
　　摩金夫人尴尬笑地将恋恋不舍的尺子拽下来，这是她家祖传的尺子，哪怕再……那什么，出自于传统，她也不能将它卷吧卷吧扔壁炉里头。为了不让这两位来自美国的客人对英国巫师界的印象变糟糕，摩金夫人十分热情地道：“两位看上哪一款巫师袍了？我敢说，摩金夫人的长袍店，是整个巫师界最好的巫师袍专卖店。”
　　然而，据说过来订几套巫师袍的银发男人：“都挺不错的，就一样来一套……嘶。”
　　加百列不解地看向瑞德。
　　瑞德仰着头，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道：“我会长大，还会长高。”
　　所有，弄这么一百多套一米六以下巫师长袍什么意思？
　　是觉得他上大学的时候天天穿巫师袍，还是认为他这辈子就保持这可怜巴巴的身高体重了？
　　加百列默了一下，光觉得那一套瑞德穿着都会十分好看所以都想要圈进瑞德的衣柜里了。
　　加百列拽过画册，指了指其中三款巫师袍，一套修身款，一套宽松休闲款，还有一套礼服款，十分慎重地道：“这一款银绿色巫师袍挺不错，还有这一款金红两色，银金两色，是最出众的。
　　瑞德弱弱地提问：“颜色太鲜艳了……黑色的怎么样？”
　　加百列冲瑞德温柔一笑，然后对摩金夫人道：“这三款的巫师袍，外加一套黑色的，用最好的布料，宝石袖扣，免烫恒温自动修复，价钱不是问题。”
　　摩金夫人眼睛一亮，是大客户。
　　这还没完。
　　加百列想了想，又报出了三个数据，订做了三款风格各异的女士礼服款巫师袍。
　　瑞德一听其中一个数据就知道了，那是戴安娜的。剩下的两套，应该就是嘉莉和瑟姆拉。
　　等等，加百列什么时候将她们身体的数据都拿到手里的？
　　瑞德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他问加百列，加百列一定会一脸无辜地告诉他，这东西不是扫一眼就知道的吗？
　　付了一大笔金加隆，七套巫师袍折合成美元，基本上就是一万多一套，相当得烧钱。
　　摩金夫人长袍店囊括各个等级价格的巫师袍，而加百列选择的，恰恰都是最好的。
　　加百列直接签了一个跨国邮寄，地点就是拉斯维加斯市的瑞德家。
　　走出长袍店的时候，瑞德一脸的纠结，不仅是为了身材数据的问题，还因为自己来到来英国旅游，准备带回去当礼物送给她们的除了书就是书，压根就没有想到可以给女士们买衣服。
　　加百列揉了揉瑞德的头发，道：“你不用想到这些的，斯潘。”
　　然后他在心底默默补充，他也不喜欢斯潘给别的男人女人买衣服。
　　“那你呢，加百列？”瑞德看向加百列，“你不买两套吗？”
　　“买了也没有办法穿。”哪怕是以精灵圣树的树枝现身，加百列身上的衣服也是由他的荣光所化，普通的衣服根本没有办法穿在身上。想要有朝一日买衣服穿，只能等着他真身降临而不会被世界法则百般针对的时候。
　　加百列看向瑞德，似乎是很随意地道：“等以后能穿的时候，咱们再过来，到时候你给我挑。”
　　瑞德眨了眨眼睛，答应了下来。
　　加百列挑了挑嘴角，他和斯潘谁跟谁，他不需要给别人买衣服，但他可以给他买衣服啊。
　　离开长袍店，转头又进了奥利凡德魔杖店。
　　看着满墙壁的魔杖盒子，还有柜台上摆着展示的一根魔杖，瑞德认真地看了看，道：“小了，短了。”
　　他在中世纪看到的巫师们所拿的魔杖作为魔力的增幅器，基本全是一人高，各种珍稀木料制成的权杖。
　　加百列扫了一眼这些魔杖，摇了摇头，道：“没有价值。”
　　奥利凡德先生刚想跟他们打招呼，听到的就是这一句。
　　这简直就是玷污了他们祖辈传下来的魔杖制作工艺！
　　他瞪圆了眼睛。
　　加百列没看奥利凡德，他正在跟瑞德解释道：“巫师的权杖是作为增幅器的存在。但这些魔杖，不仅是增幅器，还是感应器。这说明现在巫师已经无法自如感应到空气中的各种元素而施法了。”
　　摸了摸瑞德的头发，加百列温和道：“别用这些东西，养出惰性就不好了。”
　　瑞德乖巧地点头。
　　进屋没过三十秒，加百列带着瑞德一个转身就离开了魔杖店。
　　徒留下奥利凡德魔怔似的想着加百列的话，等他意识到了什么，冲出去想找那两个人问个清楚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到人了。
　　瑞德看到了一家巫师的书店。
　　丽痕书店。
　　瑞德看着满屋子散发着墨香的书籍，瞪圆了眼睛，慢慢地张大了嘴。
　　身后的加百列默默扶额。
　　然而，当瑞德一脸兴奋地回过头看向加百列的时候，加百列倏地放下手，对瑞德露出一个无比包容且温柔的笑容来。
　　“加、加百列……”瑞德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的小颤音。
　　加百列点头。
　　买！买！买！
　　并没有在丽痕书店里待很久，但加百列几乎打包了瑞德所有感兴趣的那类书籍，包括巫师们惯常使用的小咒语——这个不止他家斯潘可以学学，瑟姆拉和嘉莉也会感兴趣的。
　　比如这个【清理一新】就很实用。
　　当异族的天赋与人类的创造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巫师的发明让天使觉得惊喜。
　　不过，鉴于这家只是书店，并不是孤本图书馆。即使在加百列的发话下，打包了每一本不同的书籍，也不过五百来本书。这些书籍大小各异，有的像是书桌一样大，有些却像是邮票一样袖珍，还附带各种奇奇怪怪的属性。
　　不过，据亲自过来服务的书店老板说，今天的书籍都乖巧极了。不然，就像是那本《隐形术的隐形书》得费相当的功夫才能够找到。
　　不过，店长没有说出口的是，今天的书籍不仅乖巧，而且积极。在他试图从一类之中抽出一本的时候，不用他挑，直接就有一本迫不及待地跳到他的手上。
　　这大大减轻了他的工作。
　　这真是一笔大生意啊。
　　书店老板忍不住感慨，然后大手一挥，给加百列买的书打了个九五折。
　　加百列痛快地付账，一拂手，即使瑞德没有在身边，也直接将这些书隔空放入了他手环的内置空间之中。
　　然而，书买好了，但瑞德却没有回来。
　　加百列皱了皱眉，举步走进书架中间，却见瑞德瞪圆了一双棕色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上的那本书。
　　“斯潘，怎么了？”
　　瑞德慢慢地抬起头，手中的书籍的书皮因为他的动作而露了出来。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加百列无所谓地道，“萨拉查创办的学校，你要是喜欢，咱们可以去看看。”
　　巫师们的学校，也不知道都教授些什么。
　　“加百列。”瑞德咽了咽口水，没有回应加百列的建议，而是缩了一下脖子，晃了晃手中的书，小声地冲他道：“你过来看这个。”
　　加百列的呼吸一窒，被瑞德的小动作萌得心核直颤。
　　一人一天使完全忘记了其实这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也已经被打包进了手环里。加百列无比配合地走过去，伸手将瑞德圈进怀里，配合地弯下腰，目光乱飘：“看哪里？”
　　“这段。”瑞德细长的手指指着泛黄书籍上记载着的一段文字，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涩，还带着点小颤音，道：“1938年9月1日，一千多年以来一直沉睡在阿瓦隆的亚瑟王陛下和梅林阁下现身霍格沃茨，带来了两位创校人萨拉查·斯莱特林和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尚在人世的好消息。当年入学的一名新生西奥多·斯莱特林·格兰芬多，则是两位创校人的儿子。现年67岁的格兰芬多阁下毕业于霍格沃茨斯莱特林学院，一级梅林勋章的获得者，威森加摩魔法师之一，英国魔法部部长，公认继阿布思·邓布利多校长之后国际魔法师联合会的下一任主席。”
　　瑞德茫茫然转过脸，道：“戈德里克·格兰芬多，那不是埃利奥特的儿子吗？他和萨拉查的孩子……男巫之间能生孩子？”
　　他震惊的其实有很多，比如说梅林，也就是艾默瑞斯还活着的消息，比如萨拉查也还活着，儿子不是一千多岁，而是六十多。
　　他们不像是他和加百列，是穿越了时间线。对于瑞德而言，他和萨拉查还有艾默瑞斯的分别不过是上个月的事情，但从公元五世纪到现在的1993年，太久了，那是将近一千四百多年的时光。
　　那是人类所无法企及的漫长。
　　“如果是艾默瑞斯，作为神之血纯度相当高的先知，他有可能获得漫长的生命。不过萨拉查，虽然他羽蛇妖的血脉很纯粹，但这是相对于混血巫师而言的。如果调理得当，他活五百岁就顶天了。”
　　至于男巫和男巫生孩子……
　　加百列挠了挠脸颊，道：“孩子的问题我就不清楚了，天使是生命之树结出来的果实，据我所知，还没有胎生的存在。”就更别提男男生子了。
　　巫师真能玩，不愧是融合了人类血脉和异族天赋的存在。
　　完全不知道西奥多的诞生有精灵圣树出力，加百列由衷地感叹道。
　　对于瑞德而言，甚至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他离开萨拉查的时候，他还只是一条刚破壳的小羽蛇妖，而现在，他有了伴侣，还是认识人的儿子。还有一个儿子，比他的岁数还要大。
　　瑞德默默捂脸。
　　萨拉查和汉尼拔不同，他是他亲手接生出来的小家伙，破壳之前一直带在身上。加百列说，他的圣力连同加百列的荣光都是萨拉查的食物，可以说，他破壳之前的口粮都是他和加百列提供的。
　　对于萨拉查，他怀有父兄般的关怀。
　　但现在？
　　儿子都比他大的萨拉查，落差太大了。
　　“所以，不想去见萨拉查？”加百列眸中含笑，轻声问道。
　　“当然不。”瑞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随即一脸纠结，“我很想念萨拉查，也想念艾默瑞斯，能够在这个时代重逢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我不能因为年纪上的小问题就放弃。”
　　加百列道：“你可以给那个西奥多带见面礼，比如说，十字架。”
　　就像是瑞德准备送人礼物的时候想到的总是书，他并不觉得见面礼变成十字架有何不妥。毕竟，加百列的十字架蕴含着光辉的荣光，有着驱邪守护的强大法力，比护身符要好用许多。
　　瑞德看着加百列递过来的十字架，对于加百列而言，一小块合适的木料，本身充沛的荣光，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能够制作出一个荣光璀璨的十字架来。
　　在汉尼拔家里做客后，瑞德学着加百列将自己的圣力灌入十字架中。但做出来的十字架总是不那么让他满意，根本拿不出手。
　　还需要多练练。
　　瑞德告诫自己，然后接过加百列的十字架。
　　总不能连给晚辈的见面礼都得加百列一直帮着准备。
　　“我很乐意。”仿佛看出瑞德的想法，加百列笑盈盈地道，“这是我的荣幸，我的……王子殿下。”
　　瑞德轻咳了一声，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脸红了。他将书插回书架里，小声道：“继续？”
　　“当然。”
　　即使制定了看望萨拉查的计划，今天已经策划好的行程也无需改变。
　　七天的伦敦之旅，才过去三天。
　　当然，加百列也可以随时带着瑞德瞬移到这边来。只是，瑞德很反对这种在他看来浪费荣光的行为。如非必要，他更趋向于普通人类的交通工具。
　　斯拉格&吉格斯药房。
　　刚进店，迎面而来就是臭鸡蛋和蓝蔬菜混合的气味，几乎是瑞德前脚刚踩进去，加百列伸手就将他抱着转了个身，后脚已经踩在了药店外的土地。
　　瑞德默默地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一脸坚决地回望。
　　瑞德垮下肩膀，喃喃道：“好吧……”
　　看来他不能检验一下巫师们的魔药与普通人的药物分别了，他对化学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巫师的体质和普通人不一样，同样的魔药，对于巫师是普通的治病良药，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能就变成了致命的毒药。”加百列认真地道，“这些魔药还比不上瑟姆拉的天赋。”
　　总之，说什么他也不能让瑞德进入那么可怕气味萦绕的店铺。
　　一人一天使走走停停，每家店都进去逛两圈，看到有趣的就买买买，不多时，他的手环里除了小山似的书籍之后，又多了一把扫帚。一把明明是扫帚但不是用来扫地而是用来骑的飞天扫帚，据售货员介绍，这是目前最完美的魁地奇比赛用飞天扫帚，十秒内的加速能够达到1km/h，恒定速度为300km/h。
　　巫师们没有跑车，而飞天扫帚，应该就是他们的跑车吧？
　　瑞德不确定地想到。
　　还有那家名为神奇动物园的宠物商店。
　　瑞德表示，他对这家店的好感仅次于丽痕书店。不仅是因为养着各种只存在于传说故事里面的小动物，那些他在中世纪看过不少，而且比起这些被驯养的小动物要来得野性十足，也更加张扬桀骜。
　　瑞德的好感是冲着宠物店里的一只大黄狗去的。
　　那只黄狗长得有些像是狼，体型中等，额头很平，嘴巴尖且短，毛茸茸的三角耳竖着，尾巴翘起。他有着一双异常温润的黑眼珠，他看向瑞德的时候，没有像瑞德之前遇到的那些金毛吉娃娃之类的狗狗，总是冲他叫得异常响亮。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柔极了。
　　瑞德不敢置信地冲他看了又看，确定他真的没有半点冲他嚎叫的意思，目光温温润润的，瑞德的心简直要被这个毛孩子给融化了。
　　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友善的狗狗！
　　“客人你好，有喜欢的宠物吗？”
　　一看到瑞德那直勾勾的眼神，宠物店的老板就知道有戏。
　　“我……”瑞德犹豫了一下，他看向加百列，却见加百列一脸的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抿了一下嘴唇，瑞德告诉自己，他就是问一下，不买。然后，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试探性地伸向狗笼子的缝隙中。
　　“呜呜。”大黄狗的喉咙中发出友好的咕噜声，他凑过去蹭了蹭瑞德的手心，还用舌头舔了两下他的手心。
　　没有吠叫，没有示威似的撕咬。
　　瑞德瞪圆了眼睛，非常非常友好的一只狗狗！
　　他这辈子所遇上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他无比友好的狗！
　　瑞德的心已经化了。
　　店主心领神会，立刻介绍道：“这是一只啸月狼和华国一种田园犬的混血，一岁零两个月，很适合小巫师饲养。”
　　“啸月狼？”
　　“是的，那是匈牙利一种凶悍程度不亚于匈牙利树蜂的狼形魔法生物，这种生物喜欢在月圆之夜对月长啸，故名啸月狼。但这只小家伙更多继承了田园犬那边的血脉，所以既没有银白色狼形的外表，性格也没有啸月狼残暴。他聪明，而且温顺。”
　　店主竭力推荐这只大黄狗，他看上去平平无奇，比起小巫师们最近流行的十分酷的宠物，并不合小巫师眼缘。而成年巫师，他们趋向于强大的魔法生物，这只明显混得不甚理想，明明有着魔法生物血统却更像是巫师中哑炮的大黄狗理所当然地不在他们选择的范围内。
　　而那些麻种小巫师们，他们见惯了各种麻瓜刻意培养的宠物犬，各种会撒娇讨好的那种，这只只会静静卧在笼子里，睁着一双黑眼珠看着外界的大黄狗就要显得有些无趣。
　　但店主敢保证，这真的是一只好狗。
　　瑞德深深地看着黄狗黑亮的眼珠，不舍极了。
　　从魔法界买衣服买书买一些小玩意儿很正常，但是买一只狗，一只半魔法生物？他马上就要去加州上大学了，不可能带着狗狗一起。而戴安娜和瑟姆拉，瑞德相信，她们也会爱上这只温顺而可爱的大狗的。
　　想要……
　　就是不知道加百列愿不愿意让他养。
　　瑞德不由保持着蹲着的动作，仰头看向加百列，棕色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而隔着笼子，那只大黄狗也抬头看向加百列，黑色的眼睛同样湿漉漉的。
　　加百列：“……”
　　被这么两双不同却十分相似的大眼睛看着，加百列只觉得压力山大。


第87章 
    叹了口气，加百列俯下身，一脸严肃地问了瑞德一个问题。
    一个从方才他就严肃思考的问题。“斯潘。”
    加百列的声音低沉极了。
    瑞德的心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可能不能如愿了。
    却不想，加百列紧接着问出来的问题是……
    “你能保证，即使你养了这个小家伙，在你的心中，我的地位也比他高吗？”
    刚才加百列搜索了一堆养宠物狗的事情，网络上那些铲屎官的态度让加百列心中警铃大作。他们称呼那些狗狗为毛孩子，证明对他们而言，这些陪伴着他们的狗只比自己的孩子多了一层毛茸茸。
    万一……加百列说的是万一，万一他家斯潘的心被这只大黄狗拐走了呢？
    瞧瞧他家斯潘的眼神，那么深情，那么专注，加百列觉得，要不是眼前的是一只狗，他都要怀疑他家孩子是不是爱上这只大黄狗了！
    “你在说什么啊。”瑞德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地说道：“虽然我很喜欢他，但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你还重要的存在！”
    加百列慢慢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丝丝缕缕的鎏金色流泻出来，渐渐将瞳孔淹没。
    斯潘，说什么？
    瑞德一呆，然后他猛地跳了起来，一没留神，手腕狠狠地撞在了狗笼子上，疼得他“嗷”地一声，小脸皱在了一起。
    笼子里的大黄狗倏地抬起身体，黑眼睛满是担忧地看向那个气息很好闻，就是有些毛毛躁躁的人类幼崽。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加百列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伸手将瑞德已经发红变肿的手腕拽了过来，手掌一拂，红肿顿消。
    瑞德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瞪圆了眼睛，语速飞快地道：“我没有事，我就是想要解释，虽然家中多了一位家庭成员，但这并不会影响原本成员的地位。我的意思是，我不会爱他多过爱你。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最重要。不不不，我的意思你和戴安娜一样重要。对对，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加百列：“……”
    加百列看着眼前这个红得都快冒烟的小少年，虽然喜悦让他心中的恶劣因子冒头，想要逗逗他家可爱的斯潘。不过，他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崩了自己一贯温文尔雅强大温柔的形象。
    他只笑弯了一双鎏金色的眼眸，伸手将瑞德拉过来，然后抬手，咔哒一声，打开了大黄狗的笼子。
    “给他取个名字吧，斯潘。他是你、嗯，我们的了。”
    瑞德立刻被大黄狗就拐走了注意力。他又蹲下身，冲大黄狗伸出了手。
    而笼子里的聪明的大狗走了出来，没有撒着欢地跑跳，而是走到瑞德的面前，抬起一只毛茸茸的前爪，柔软的爪垫与瑞德的手心相贴，黑色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喜悦情绪。
    “哇哦，这可真是……”瑞德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就是从狗的眼睛里看出了喜悦的情绪。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道：“伊恩，你的名字是伊恩。”
    “汪嗷。”大黄狗低叫了一声，应和这个名字。
    瑞德被萌得心肝直颤，没忍住，伸手将抱住了这只大狗。
    伊恩的毛不长，但毛茸茸的，手感好极了。
    瑞德没忍住，蹭了一下又一下。
    加百列：“……”
    瑞德的话，应该能够相信的吧？
    成功给大黄狗，也就是伊恩找到了一家不错的主人，店主的心情好极了。而在加百列问及这只混了啸月狼血统的伊恩饲养事项时，店主的手一挥，表示，没有注意事项。
    瑞德的胳膊搂着伊恩，他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店主。
    没有注意事项？
    店主有些无奈地重复道：“是的，没有注意事项。伊恩非常容易饲养，他不需要打防疫针，也不需要特殊的狗粮狗饭，人类的食物就行。虽然没有继承啸月狼的诸多能力，但毕竟是有着魔法生物的血统，他的身上不会生寄生虫，皮毛能够很长时间保持着干净，还没有异味。”
    瑞德点了点头，刚才他抱住伊恩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没有狗狗那种味道。
    店主继续道：“如果你允许伊恩进屋住，他很小心，不会像是一些狗那样拆家。如果你不允许，院子里来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狗屋就行，他的身体素质很棒，不会因为这些风雨就生病。”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只特别省心的狗。
    可也正是由于他的不挑剔，反而使得一些巫师对他的评价越发低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需要精心饲养的宠物才是档次高的宠物。这种随随便便就能够养活的，反而不是他们的心头所好。
    这一点，生意相当火爆的店主深有体会。为此，他从各地进货的时候，专挑那种“磨人的小妖精”，保管卖得盆满钵满。
    伊恩是让他心软的意外。
    加百列弄了一个泛着猫眼石光泽，附带荣光的歌斐木项圈给伊恩戴在脖子上。伊恩晃了晃脑袋，显然适应良好。
    瑞德的好心情在他伸手去拉加百列的手却扑了个空时滞了一下。
    瑞德看向加百列，意识到，一个小时的时限已经过了。
    不过，加百列虽然以着真身投影的方式出现在瑞德的身边，但其他人却能够继续看到加百列的存在。
    “这样好吗？”瑞德刚得到心爱狗狗的兴奋去了大半，半是期待半是不安地问道。
    “没事，巫师界里有停留的幽灵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里面有记载。”
    加百列无所谓自己被巫师们当做幽灵，再者，只要不碰到他，在他们的眼中，他更像是一个活人。而对于加百列而言，怎样让那些巫师绕着他走，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不像是普通的人类，蒙蔽的双眼看不到力量的警告。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他不喜欢加百列被当做幽灵。
    要是，一直能像刚才那样就好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加百列沉声说道，瑞德不必说，他也无需窥视他的记忆，他就能够看出他在想什么。
    早晚有一天，他能够走在瑞德的身边，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这是他所钟爱的人类。
    加百列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瑞德发现，根本没有哪个巫师发现加百列不是实体，也没有问出鬼魂那种在瑞德看来十分失礼的话后，他的心情微微松快了些许。
    一个上午的时间，对角巷算是逛了个遍，手环里堆了不少巫师出品的玩意儿，花掉了差不多一半的金加隆。
    捧着一盒从弗洛林冷饮店买来的榛果冰淇淋，瑞德吃了一口，非常美味。然后他看向加百列，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味道不错。”味觉共享的加百列点头，他其实并不很喜欢甜食，但他家斯潘有一颗甜牙齿，对此，加百列很乐意跟他分享甜品。
    伊恩亦步亦趋地走在他们脚边，他歪着头看着周围的样子可爱极了。不过，他没有离开主人身边去闻闻嗅嗅的意思，相当得乖巧。
    瑞德微微弯起眼睛，巫师的冰淇淋味道真不错，榛果咬在嘴里时还蹦蹦跳跳的，好像活的一样。
    神奇！
    一勺一勺舀着冰淇淋，瑞德不忘问道：“下一站是霍格莫德村吗？”
    加百列计划两天内将巫师界的重要景点走个遍，不负他们这一次坐了那么长时间飞机的毕业旅行。
    “嗯……”加百列沉吟片刻，道：“先去翻倒巷看看怎么样？翻倒巷距离对角巷不远。”
    “好啊。”
    瑞德痛快地答应。
    至于之前酒吧众人告诫他们翻倒巷如何如何危险，最好不要往那边去？
    不不，那都不是问题。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对角巷的时候，入口的位置迎面走来两个巫师。
    一个巫师的年纪显然不小了，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垂至腰际，发丝并不像是加百列的银发富有光泽与生命力，脸上也满是褶皱，但他的步履稳健，神采奕奕，有着平常年轻人都没有的精气神。他穿着一身布满银色星星的深紫色长袍，星星还一闪一闪的，惹人注目的程度仅次于那一把长长的，直接扎进裤腰里的白色胡须。
    瑞德觉得自己被震惊了一下。
    就是他在对角巷遇到的那些年龄在五六岁跟在家长后面的小巫师们，他们的巫师袍也没有这么……绚烂夺目。
    而他身边走着的男人则年轻而俊美，一头黑色长发用绿色的发带扎在脑后，一身得体的墨绿色巫师长袍，一双蓝色的眼睛锐利而威严。
    对于瑞德而言，第一眼注意到他们是因为他们比整条对角巷里遇到的巫师都要来得强大。下意识将圣力凝聚在眼眸处，瑞德能够清楚地看到他们体内如奔腾河流一般的魔力，而之前的巫师，魔力只是涓涓细流。
    而第二眼让瑞德自此移不开眼的是，那个身穿墨绿色巫师袍的男巫颈上带着的挂坠盒。黄金打造，绿色的宝石呈蛇形排列，瑞德甚至知道，按下哪一颗宝石能够让挂坠盒开启。
    那是——萨拉查的挂坠盒！
    瑞德不由瞪大眼睛，看向那个男巫的脸。
    嗯……看不出来和萨拉查像不像。毕竟，瑞德离开那会儿，萨拉查就是一条刚破壳的小羽蛇妖，纤细可爱极了。
    “加百列。”瑞德求助地转过头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一脸深沉地点头，道：“嗯，应该没错了。”
    西奥多·斯莱特林·格兰芬多和阿不思·邓布利多走入对角巷中，他们给自己的身上下了幻身咒和忽略咒，否则以着他们的知名度，整条对角巷都会因为两人的到来而沸腾。
    对于英国巫师界而言，阿不思·邓布利多不仅是他们的老校长，还是他们的精神领袖，个人的威望比之当初的魔法部长还要高。即使后来传奇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地出现，比如梅林亚瑟王，比如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两位阁下，但他的地位仍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那几位阁下也相当欣赏邓布利多，比如两位创校人，在二十年前苏醒并回到霍格沃茨之后，十分坚决地将邓布利多按在校长的位置上，说什么也不让他挪地方。
    而西奥多·格兰芬多，他们如今的魔法部部长，身兼两位创校人的血脉，身世可谓传奇。甫一入校就迎来了四个学院的拥护，各位教授的关注，七年毕业后经过了为期三年的游历后，回国就成为了英国魔法界的部长。
    西奥多神情冰冷地大步走着，比起他身后慢吞吞走着的邓布利多校长，他要显得气势十足。
    然而，走了没有两步，西奥多就站住脚步，回头看向邓布利多的目光里充满了无奈，道：“教授，能不能快点走，我赶时间。”
    然而，回答西奥多的是邓布利多从空间袋里掏出来的一只红棕色，两根触角还颤啊颤的“蟑螂”，十分友好地道：“西奥多，来点蟑螂堆吗？”
    他手中的当然不是活蟑螂，而是被恶趣味的巫师制作成蟑螂形态，还赋予魔法的一种糖果。
    西奥多的脸青了：“教授！！”
    虽然毕业了很多年，他还是习惯于称呼那些教导过他的人为教授。
    其实，最初他刚入学的时候，因为孤儿院的一些事情，他对邓布利多教授的观感并不好，而教授他，对他肯定也印象不佳。
    不过后来，邓布利多教授承认自己对他有着先入为主的偏见，而西奥多也承认他对当初耿耿于怀小心眼还记仇。
    两人和解，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不过，这不代表西奥多对邓布利多某些时候的恶趣味泰然以对。
    吃蟑螂堆的时候刻意在嘴边留下两根还在颤动的须须，不是恶趣味是什么！
    “西奥多你这脾气还是这么急躁。”邓布利多慢吞吞地咀嚼着蟑螂堆，“你在急些什么呢。”
    西奥多面无表情地道：“魔法理事国部长联合会议。”
    邓布利多呵呵笑道：“那是三天后。”西奥多：“……我提前去不行吗？”略显锋锐的眉峰一挑，十足得桀骜不驯，差不多能够止小儿夜啼。
    但这对邓布利多并不管用。他又掏出个蟑螂堆塞进嘴巴里，一针见血地道：“是格兰芬多阁下吧？”
    邓布利多口中的“格兰芬多阁下”，自然不是眼前的这位。
    西奥多抿起嘴，不说话了，只脸色有些糟糕。
    邓布利多心领神会地挑了挑眉，道：“是被逼婚了吧？”
    西奥多的脸阵青阵白。
    是的，他被逼婚了！
    因为他足够大龄还没有结婚，连个伴儿都没有，于是他就被他的父亲之一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拎过去谈心了。而他知道，这位父亲只能算得上是马前卒，真正的大凶器是后面那位父亲。
    无论是萨拉查还是戈德里克，他们并不在意自己的血脉能不能传承下去。在他们看来，他们生命最精华的存在就是从千年前传承至今的霍格沃茨，一代一代的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毕业生，就是他们的继承人。
    高贵在于灵魂，不在于血脉。
    纯血论是斯莱特林家族拿出来的说法，不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看法。
    只是，眼见着和西奥多同辈甚至矮了一辈两辈的男女纷纷结婚生子，哪怕没有生孩子的那也是找了同性恋人的缘故，寥寥几个孤零零单着的就有西奥多一个，他们不免就有些着急了。
    预言家日报弄了个女巫/男巫最想要嫁的男巫排行榜，西奥多名列头名，是巫师界公认的钻石王老五。他手底下一票食死徒囊括了整个巫师界最优秀的那一部分男女，其中不乏西奥多的追求者，偏偏他就是谁都没看上，就是一夜情都没有对象。萨拉查和戈德里克能宽心就怪了。
    对于西奥多，他们始终是存着一份愧疚的。
    当初他们选择帮助梅林老师共同御敌，这并没有错。但他们没有安排好西奥多，不仅使得当时他们的一位学生遭到了斯莱特林家族的毒手，还使得西奥多落在了他们手上。哪怕没有变成斯莱特林的工具，却也忍饥挨饿了千百年，差一点夭折在蛋里。
    但他们尽力补偿归补偿，有些原则性的东西他们不能退步。
    比如西奥多的婚姻大事。
    年龄性别种族都不是问题，但最起码，有个伴侣陪在他的左右。
    对此，西奥多只想说，他享受着单身快乐，不行吗，不行吗！
    见西奥多如此，邓布利多忍不住笑了起来，直笑得嘴边的蟑螂须须颤了又颤。
    西奥多一脸的嫌弃，他毫不犹豫地怼过去。
    “少吃点糖吧，教授，小心牙齿都掉光了！”
    邓布利多摆了摆手，道：“多谢关心，不过，有西弗勒斯的健齿魔药在，这点糖不是问题。”
    西奥多假笑，“这一次开会，我会带上西弗勒斯的。”
    邓布利多：“等等，你不能这么干，西奥多。”
    所谓的魔法理事国部长联合会议，那就是一个漫长的扯皮过程，天知道会开多少天！
    西奥多挑眉道：“为什么不能？西弗勒斯·斯内普是食死徒的一员，也是英国巫师界的一员。作为英国第一的魔药大师，他有资格作为我的副手出席这一次的联合会议。”
    普林斯家从来出魔药大师，只是近百年来没落了。但出乎所有世家意料的是，连姓氏都不是普林斯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却成就非凡，仅一人就挽回了普林斯的威望。
    谁能够想到，当初那个被分到斯莱特林学院，姓氏平平无奇，整个人阴阴沉沉的男孩会取得今日的成就？
    斯莱特林的学生一开始没有选择抵触，就是因为西奥多当年入学的盛况被他们的父母口口相传，以至于到了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时候，一众斯莱特林们没有根据他的服饰礼仪判断什么，而是采取了慎重的观望。
    哪怕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格兰芬多学生也不是问题。
    西奥多的出身来历中间名和姓氏差点逼疯对立了无数年的两拨巫师，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之间的摩擦降到了最低，基本上两方相遇就面面相觑，往日里张口既来的骂语就那么噎在喉咙中。
    不是没有摩擦，只是摩擦不再牵扯到学院上。
    而西弗勒斯·斯内普那一届入学的时候，正赶上两位创校人自阿瓦隆中苏醒，回归霍格沃茨。在两位创校人的眼皮子底下，更没有学生敢拿学院黑巫师或是亲麻瓜的问题说事。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麻烦源自于麻瓜巫师结合的家庭和一个被青春期荷尔蒙蒙蔽了眼睛的四人组针对。
    霍格沃茨禁止学生之间内斗，但不排斥实战练习。虽然一年级就开始实战有些早，但西弗勒斯·斯内普确确实实是和詹姆斯·波特，西里斯·布莱克，莱姆斯·卢平和彼得·佩迪鲁从一年级实战到七年级。
    虽然原因难登大雅之堂，但确确实实让西弗勒斯·斯内普打出了名头，再加上他那让两位创校人赞许的魔药天赋，哪怕他出身不显，也没有哪个斯莱特林敢轻慢他。
    毕业后，他顺理成章地加入了食死徒。
    其实，食死徒就是当初西奥多上学期间，各学院的未成年追随者自发聚集在一起的组织，因为西奥多离奇的身世和超越死亡的经历而取名食死徒。而等到那些当初追随于他的巫师们成年，那个松散的组织俨然变成了巫师界最大的巫师组织。而他们，就是西奥多竞选英国魔法部长时的最坚强后盾。
    从来只有最优秀的年轻巫师才能够加入食死徒。
    邓布利多据理力争：“西弗勒斯还是霍格沃茨的魔药课教授，霍格沃茨还没到放假的时候。”
    “您可以请莉莉·波特代课几天，希望她不会因为这些年三年抱俩，生孩子的速度赶超韦斯莱家而连魔药都忘记怎么熬制。这个会议关乎整个魔法界，教授，你不会阻拦吧？”西奥多假惺惺地建议道，“您也可以请远在德国的某人过来给您代课，我想，他会非常乐意赶过来的。”
    虽然和解了，但只要西奥多对邓布利多用敬语，绝对就是在讽刺他的时候。
    邓布利多：“……”
    “说真的，教授。”西奥多认真地看了看邓布利多橘皮似的脸，道：“你这些年老了许多，为什么不试试血脉提纯药剂？”


第88章 
　　血脉提纯药剂是梅林为了恢复西奥多血统而一直研究的药剂，只是他并不是一位魔药大师，研究进展得很不顺利。而巫师界当时的几位魔药大师，熬制魔药没有问题，创新上比起梅林还不如。
　　直到西弗勒斯·斯内普出现。
　　他是天生的魔药大师，最出众的不只是他对魔药近乎本能的掌控，而是他天马行空一般想象和改进的能力。在西弗勒斯的帮助下，梅林最终完成了血脉提纯药剂，成功帮西奥多剔除了当初梅洛普·冈特献祭于他身上的冈特血脉，恢复了他最初的羽蛇妖和半精灵身份。
　　为此，西弗勒斯·斯内普获得一枚一级梅林勋章。
　　只是，这个药剂的熬制过程太过复杂且危险，即使是西弗勒斯也不能在脱离梅林的帮助下独自完成药剂，再加上提纯药剂的药性太过霸道，除非魔力深厚到足以能够承受魔药提纯时的痛苦，而他们体内魔法生物的血脉也浓厚到一定程度，否则，这种药剂只会让加速巫师在饮下后自爆。
　　危险与机遇并存的药剂，直到今日，英国巫师界服用药剂且成功觉醒了血脉的，唯有西奥多·斯莱特林·格兰芬多。
　　想想也不奇怪，毕竟他的父亲们就觉醒了魔法生物的血统，他自出生就是蛋的形式，这意味着他体内的魔法生物血统远高于人类的那一面。他驳杂的血脉是后天被献祭进去的，而非天生。
　　不过，阿不思·邓布利多？
　　虽然西奥多觉得这老头有时候实在讨厌，他野心勃勃地觉得他终有一日会成为超越邓布利多的存在，但他得承认，除了几位老祖宗以外，他确实是现今最伟大的白巫师。
　　如果还有人能够挨过血脉提纯药剂，那一定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即使他现在已经一百多岁了。
　　面对神情笃定的西奥多，邓布利多笑了一下，又拿出了一只蟑螂堆要往嘴里塞。
　　西奥多的额头爆起一根青筋，他微微眯起眼睛，威胁性十足地低声道：“教、授！”
　　“哈哈，年轻人真没有耐心。”邓布利多在吃掉这个蟑螂堆引爆西奥多的怒火，还是暂时放过这个蟑螂堆来安抚一下这个沉不住气的小子中选择了后者。他放下蟑螂堆，叹了口气，直白地道：“西奥多，我已经老了，没有几年可活了。我曾经有遗憾，有不甘，但现在，看着一届一届的小巫师们，遗憾也能够看淡了。”
　　老者往日里锐利的蓝眸中一片平和，缓声道：“西奥多，我一直想说，你很好，你让每一个霍格沃茨的教授为你而骄傲。巫师界的未来有你，我已经没什么老担心了的。而我这个年纪的人，早已经看淡了生死，我不过是回归梅林的……呃。”
　　就像是普通人提及死亡时会说他们只是回归上帝的怀抱，巫师们在说起死亡的时候会将上帝替换成梅林。有一些差不多根深蒂固的习惯并不好改正，这一点，自梅林阁下回归巫师界后，巫师界众人深有体会。
　　感动一秒后迅速挂上了满脸嘲讽，西奥多冷哼一声，道：“继续说啊，回归梅林阁下的怀抱？看亚瑟王阁下会不会冲你拔剑。”
　　邓布利多干笑一声。
　　西奥多指责道：“说白了，你就是想要偷懒了！邓布利多教授，我看错你了！”
　　邓布利多迅速掏出一个蟑螂堆，一脸热情好客地问道：“西奥多，要来一个蟑螂堆吗？”
　　“哼！”
　　西奥多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向对角巷的尽头走去。
　　邓布利多自知理亏，也不慢吞吞地迈着步子了。
　　他们这回是带着任务来的。
　　近些年巫师界的技术正在革新，但考虑到新引进的技术可能对巫师界原有产业所产生的冲击，西奥多和邓布利多把控得十分谨慎。
　　是的，此等大事，做主的就是魔法部部长和霍格沃茨的校长。
　　至于那四位祖宗，早已当上了甩手掌柜。两位创校人还能在学校继续当个教授，兢兢业业发光发热就是不沾手学校以外的事情，亚瑟王陛下和梅林阁下则开启了环球的旅行，一年能回一次巫师界都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这一次巫师界经过了一系列严苛的技术改革，以魔力源代替电力，首先引入了麻瓜世界的电影行业。而对角巷，也准备开办巫师界第一家影院。
　　考虑到电影院的规模，目前巫师界空间折叠与扩展技术能够达到的极限，他们不得不先扩展对角巷的空间。
　　对角巷自霍格沃茨存在后就有了雏形，经过了千年的时光，早不是当年的规模。而能够在伦敦街区开拓出一个囊括了巫师界大部分店铺的对角巷，对角巷外的结界功不可没。
　　那个结界是由诸如古代精灵语、龙语、蛇语、人鱼语等等充满魔力的语言文字镌刻而成，想要修改结界就必须精通这些语言，还要擅长空间魔法，总之条件一大堆，有能力修改对角巷结界的巫师，整个英国巫师界不过五指之数，这还是加上了两位创校人和梅林阁下。
　　剩下的两个，就是邓布利多和西奥多了。
　　人才啊，不管哪个时代，都是稀缺的。
　　这也是西奥多听到邓布利多准备撂挑子时而不满的原因。
　　修改完了对角巷的结界，西奥多深沉脸地看向邓布利多，沉声道：“教授，你会理解我的吧？”
　　邓布利多：“？？？”
　　“德国巫师界发现了一处上古梦魇兽族群聚居地的遗址，对方魔法部曾经接洽过我，愿意联合挖掘这一处遗迹。”
　　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道：“这样……很好啊。”
　　“对方提出了条件，但我选择了拒绝，”
　　邓布利多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了些许不安：“德国提出了什么条件？”
　　西奥多没有回答邓布利多这个疑问，而是自顾自地接着道：“但你对血脉提纯药剂的消极态度让我改变了主意。”
　　他一天到晚工作多得要死，能跟上他的思路还有能力的巫师太少，免不了一些东西就要亲力亲为。而这个时候，这位老教授的存在就显得格外重要。
　　十几岁的西奥多巴不得将邓布利多踩在脚底下，让他失业什么什么的，但现在，他恨不能邓布利多能好好工作一百年。
　　这才一百多岁就想见梅林？
　　梅林阁下都还好好地活着，他别想死得那么早！
　　某种危机感让邓布利多的脚步微微后退，他的手按在了袖袋中的魔杖上。他的蓝眸锐利，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威严，即使刚才他因为修改那个庞大的结界而抽走了大半的魔力，而因为年纪和血脉的缘故，他魔力恢复的速度远不是西奥多的对手，但他依旧没有留给西奥多任何破绽。
　　“西奥多，你在计划着什么？”
　　西奥多冲邓布利多假笑了一下。
　　下一刻，邓布利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十足磁性的嗓音。
　　年轻而优雅。
　　“阿尔。”
　　邓布利多的蓝眸倏地一怔，而这一瞬间的空档，一个强力版本的【昏昏倒地】袭来，他的老校长就被放倒了。
　　满头白发，一脸褶皱的老者被身后一个留着齐肩金发的俊美青年抱住。
　　德国方面的要求就是，遗址可以一起挖掘，但英国派来的巫师中，必须要有阿不思·邓布利多。
　　西奥多当然不可能卖了自己的老校长，只是一个遗迹而已，天知道能够开采出什么玩意。而且，他也知道德国巫师界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圣徒的头头，当初想要插手麻瓜的世界大战却被梅林阁下的存在而偃旗息鼓的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想要见老情人吗。
　　不过，邓布利多对死亡的积极态度让西奥多改变了主意。
　　他看向德国巫师的首领，不是魔法部部长却让所有巫师臣服在他脚下的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对方有着逼人的俊美锐利，眸光深沉却温柔地看向怀里的老者。
　　那目光，让西奥多看着牙酸。
　　不必说，他能够有如此年轻的外表，怕也是血脉提纯药剂的成功案例。
　　西奥多下颌微抬，道：“事先声明，除了血脉提纯药剂以外，不得使用任何强迫的手段。遗迹挖掘时限为三个月，三个月后，阿不思·邓布利多校长必须回归英国魔法界！”
　　西奥多是巴不得这个格林德沃能够直接灌邓布利多一瓶血脉提纯药剂，再他再工作个三百年！
　　盖勒特·格林德沃没有回答，而是从空间袋中取出一瓶滴液药剂，冲着邓布利多的耳朵滴去。
　　“等等！”西奥多目光锐利，“那是什么药剂？！”
　　“是提纯过后的生死水。”盖勒特·格林德沃解释道，“阿尔的魔力很强，我的昏昏倒地并不能长久地让他陷入沉睡。”而后德国的黑魔王眼带戏谑地看向西奥多，道：“看不出，你还挺关心阿尔。”
　　“不用你管！”西奥多气势汹汹地道。
　　盖勒特·格林德沃耸了耸肩，他将恋人抱在怀里，手中握着一把门钥匙。
　　就在他准备启动门钥匙的时候，他听到对面那个黑发小子有些别扭地开口道：“格林德沃，那个，邓布利多教授服下血脉提纯药剂后，别忘记拍照留念。”顺便跟他分享一下。
　　西奥多并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而是带着一丝小期待地看向盖勒特·格林德沃。
　　当初他服下血脉提纯药剂的时候都五十多岁了，但巫师因为魔力的缘故，衰老得比较慢，而西奥多的魔力之醇厚，更是让他五十多岁的时候却有着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外表。
　　只可恨，一剂魔药下去，他竟缩水成了三头身的幼崽。
　　虽然他之后的成长速度远胜于普通的巫师幼崽，不过三个月就让他长回了十七岁的外表。但这三个月，足以让苏醒后儿子已经成年，心中隐隐遗憾着的两位父亲爆棚似的宣泄父爱了。
　　他们在相册里留下了西奥多无法毁灭的黑历史，哪怕萨拉查和戈德里克保证绝不会给外人看，他也不放心！
　　只是，没有办法，他既打不过萨拉查，也打不过戈德里克。而他们两个想要保留的东西，估计也就梅林阁下能够出手。但梅林阁下，不幸的是，他在看过照片后也沦为了帮凶。
　　如果邓布利多教授的遭遇和他一样，西奥多就觉得，他心里平衡了。
　　“我会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彬彬有礼地回答道，他的目光中含有坚定的拒绝。
　　分享，那是不可能的。
　　西奥多：“……”
　　情人间的占有欲，我呸！
　　西奥多冷哼，就在他准备幻影移形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大问题——
　　如果连单了一百多年的邓布利多都有了伴侣，那么，萨拉查和戈德里克会不会更加担忧他的终身大事？
　　一想到这个可能，西奥多顿时有种将自己给坑了的懊悔。
　　有时候他就是太冲动了！
　　一定是格兰芬多的血统在作祟！！
　　西奥多内心捂脸，一个幻影移形离开了对角巷。
　　他决定，未来的多年里，他要为英国的未来而奋斗！
　　所以，他可能，大概，没有时间回英国了。
　　原本打算去翻倒巷看看，却因为西奥多脖子上的挂坠盒而暂时改变了主意。
　　于是，隐匿了身形的加百列和瑞德就这么直面了一场绑架。
　　人质是一位上了年纪，明显德高望重的老人，这人贩子和内应就显得十分可恶了。
　　然而，当他们看清可恶人贩子看着老人的眼神时，加百列和瑞德面面相觑，意识到自己可能目击了情侣间的纠纷，虽然外表的年龄看上去实在是悬殊。
　　当然，这个悬殊是瑞德认为的。
　　加百列十分冷静地评价道：“两个一百多岁还闹别扭的小家伙而已。”
　　一百多岁……小家伙……而已。
　　瑞德：“……”
　　忽然想起来身边的炽天使年纪以万计，自己的二十六岁连他岁数的零头都不到。
　　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瑞德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是人总会变老的，一百多岁已经很长寿了。”
　　加百列低头看向瑞德，眸带浅笑，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斯潘想要永生吗？”
　　只要他说想要，他就能给。
　　“人类的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的阶段，永生……有些难以想象。”瑞德实话实说，“逐渐成长衰老至死亡的过程，我并不想错过。”
　　加百列的心头一紧，几乎就想要质问，如果他老死了，他呢？
　　说好一直陪着他呢！
　　然而，在看到瑞德表情纠结地看过来，一脸内疚不安觉得自己似乎又说错话的模样，加百列陡然想起来自己最初的想法。
　　死亡算什么，他原计划可是等瑞德寿命终了的时候，打包了瑞德的灵魂回天堂来着。
　　一想到这个，加百列的气顿时就平了。他俯下身，亲昵地蹭了一下瑞德的脸蛋，温声道：“那斯潘一定是最好的老头子了。”
　　瑞德的脸红了。他的嘴唇嗫嚅了一下，下意识找了一个话题。
　　“还去翻倒巷吗？”
　　“去，当然去。”加百列笃定地道，“越是危险混乱的地方越能够挖到有趣的玩意。”
　　如果说，巫师界的对角巷充满了各种童话故事中有关巫师传说的所有正面梦幻的方面，那么，翻倒巷中就充斥着大量的，普通人印象中巫师可怕疯狂的那一面。
　　昏暗的小巷中，行人披着黑色的长袍，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少数几个敢于露出自己模样身份的，往往都衣着落拓，神情癫狂。
　　巫师们将一些咒语归于黑巫术的范围内不是没有原因的，稍不留神，巫师就会被那些咒语所反噬，混乱自己的精神，最终走向毁灭。
　　翻倒巷中，长年聚集着的巫师多是这一类。
　　有光明，就有黑暗。
　　不过，翻倒巷中不是没有值得一去的地方。
　　博金——博克魔法店中，加百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个黑色的大橱柜，破破烂烂的，连门都有些掉了。但是，上面萦绕着淡淡的空间魔力，隐约连通着另一个地方。
　　通道已经破损，但并非不可修复。
　　“另外一个柜子呢？”加百列看向店主，道：“应该还有一个吧？”
　　瑞德看过来，这个柜子看上去有些破啊。
　　“客人，您的眼光真好。”博金——博克魔法店的店主卡拉克塔库斯·博克近乎谄媚地道，“消失柜确实有两个，但鄙店只有一个，里面的空间通道已经损坏，如果您喜欢，只需要三个金加隆就可以。”
　　加百列挑眉，即使这个消失柜有破损，三个金加隆的价格也太便宜了。他不由得看向博克先生，却见他谄媚的态度下隐藏的战战兢兢，心中顿时恍然。
　　“眼力不错。”加百列不咸不淡地道。
　　博克先生顿时就是一抖。
　　能够在翻倒巷开这么一家专门收集倒卖黑魔法物品的店铺，最重要的就是眼力，而博克先生，最不缺的就是眼力。
　　在别人看来，眼前这个银发琥珀色眼眸的男人有着异常出色的外表，超然的气质，温和却不容易接近。但在他看来，这个男人的气息危险极了，哪怕触碰一点，就能够将人的灵魂与肉体一同燃烧殆尽。
　　加百列满眼无辜地看向瑞德，这可不怪他。为了不让那些巫师发现他并非实体，他只能够将外放几分气势。这种气势在别的巫师眼中是不容接近，高贵凛然，但对于感知敏锐的人，比如博克先生而言，这个人危险到要不是人已经进了他的店，他都想要立马关门谢客了。
　　天知道，就是当初梅林阁下找到他的店铺，要买走他所珍惜的斯莱特林挂坠盒时，他还能大着胆子要价十个金加隆。
　　当然，转头他就将这十个金加隆裱了起来，挂在了店铺最显眼的位置上。
　　但这个男人，博克先生强忍着没提出免费送给他，就是怕他觉得这种馈赠的行为是冒犯，弄巧成拙反而惹怒了他。
　　加百列也没想为难这个好眼力的店主，在店铺转了一圈，加百列以着博克先生有史以来订立的最低价格，买下了那一个消失柜，外加一个空间袋。
　　那个深棕色空间袋的内容量并不大，比之圣歌斐木树心制成的手环体积还小，也就五平方米左右。但看着那个空间袋，加百列突发奇想——他完全可以将这个空间袋当做里子缝在瑞德的挎包里面。由于空间物品的特性，里面装着再重的物品也只是一个布袋的重量，用来装书籍钱包钥匙正好，总不能等瑞德上学的时候还得背着个装满书籍的沉重书包。
　　为了掩饰手环的存在，瑞德肯定会身体力行地背着装满书的书包的。
　　等到两人终于离开博金——博克魔法店后，博克先生一身冷汗地瘫坐在柜台后。他擦了擦冷汗，哪怕将店铺开在黑巫师云集的翻倒巷，他也没有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
　　天知道，在那个小巫师一脸复杂地盯着那十枚金加隆，也就是梅林阁下用来买下斯莱特林挂坠盒所给予他的金加隆时，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说出将这些金加隆送给他的话来。
　　小巫师虽然温温和和一脸无害，但博克先生很确定，只要他想要，那个可怕的男人是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幸亏他没有这么说，让他保住了珍藏品。
　　事实上，当瑞德看到那些特地在下方标注了这是出自梅林之手的金加隆时，他心中是个怎样的感觉呢？
　　“就像是我当年绘制水渠的草纸成了被珍藏在博物馆里面的……真迹一样。”瑞德这样告诉加百列，“心情真是复杂极了。”
　　加百列大笑着揉乱瑞德的头发。
　　此时，一人一天使并没有赶去他们原本预定的下一个观光地点霍格莫德村。他们回到了旅馆中，那个价值三个金加隆处于废弃状态的消失柜就摆在房间中央。
　　伊恩在卧在床边，两只毛茸茸的爪子交叠着，脑袋枕在爪子上打瞌睡。
　　他刚刚吃了一顿汉堡，就像是店主说的，伊恩不挑食，也没有忌口的。
　　他毕竟不是普通的狗。
　　棕发的少年睁着一双鎏金色的眼眸，加百列已经回到了瑞德的身体并掌控了主权。加百列的手指抚摸着眼前大橱柜有些斑驳的木板，感受到木料中有些混乱却依旧磅礴的魔力，道：“精灵的祝福，矮人的工艺，妖精的咒语，真是难得的组合。”
　　要知道，这三族的关系，并不怎么友好。
　　加百列挽起袖子，这个动作对于加百列而言并不必要，但他喜欢在使用瑞德的身体时让自己表现得更像人一样。
　　加百列准备将这一边的消失柜修理好，然后，不管另一只消失柜是什么状态，强行用荣光打通通道，抵达消失柜的另一头。
　　不管另外一个消失柜有没有主人，他可以付出同等代价的东西，买下另一只消失柜。
　　“到时候，一只消失柜放在加州理工的宿舍里，一只消失柜放在家里，你就随时回家了。”
　　加百列抽出一缕精神力，在精神世界中凝聚成形体。银发金眸的炽天使以着十分平淡却隐隐带着某种期待的语气对瑞德如是说道。
　　瑞德愣了一下，他眨了一下棕色的眼眸，小声地道：“所以，是为了我？”
　　为了他，所以买下这个消失柜，然后耗费荣光对它进行修复。
　　然而，问出这短促的一句话，瑞德就有些后悔了。
　　这是并不需要问的话。
　　加百列对他的好，他怎么可能会感受不到呢。
　　抿直的嘴角忍不住上翘，在加百列还没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当然是为了你”的时候，瑞德就主动地抱住了炽天使的腰。他的脸埋在加百列的怀里，只露出毛茸茸的棕色短发还有红彤彤的耳朵，他小声地道：“谢谢，加百列。”
　　加百列深呼吸，本天使圆满了。


第89章 
　　精神世界里的亲昵瞬间就让掌控身体的加百列神采飞扬起来，鎏金色的眸子可谓是熠熠生辉，修复消失柜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许多。在瑞德想要松手却被加百列反手抱住蹭了没多久之后，消失柜就被加百列修复完毕了。
　　打开柜门，加百列伸手在里面感应了一下，确认被荣光打通的通道十分稳定，显然另一只消失柜并没有像是这个已经损坏。
　　“准备好了吗，斯潘。”加百列轻笑着道，“来一场不知会传送到哪里去的旅行。”
　　瑞德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迫不及待。”
　　不同于瞬移，也不同于那几次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穿越了时间线的经历，瑞德清楚地感觉到，在他抬脚踩进这个三米高的大橱柜中时，身体就像是穿过到了水幕一样微凉的存在。
　　而后，周围的明亮倏尔化为逼仄的黑暗。
　　瑞德下意识抬起手，掌心则触碰到了结实的木板。他试着推了一下，只听到“吱嘎”一声，他置身的消失柜柜门打开了。
　　入眼所及，不再是他那间温暖向阳的旅馆单人间，而是一间昏暗肮脏的房间。屋子没有窗户，唯一的光亮就是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的油灯。
　　借着这昏暗的光线，瑞德扫了一眼房间，顿时就皱起眉。
　　整间屋子散发着一股烤鱼的腥香与腐烂木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待在这里让人觉得有些窒息。墙角处立着不少木头的文件柜，腐烂味道就是从那里传来的。而让瑞德觉得有些不喜的是，一面的墙壁上挂着不少手铐脚镣——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私人的刑房。
　　瑞德下意识根据这间屋子的摆设侧写了屋主，而后得出嫉妒、阴狠、自卑以及温柔的评价。
　　温柔是对着谁的？
　　瑞德看了一眼里侧单人床上粘着的几根猫毛，显然，屋主人养着一只猫。
　　瑞德若有所思，他转过身，阖上了消失柜的柜门。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连串的怪笑声，一个珍珠色的矮小身影倏地穿过了墙壁。
　　穿过了……墙壁。
　　瑞德：“！！！”
　　那个矮小的珍珠色身影明显不是人类，阔脸圆眼还有一张能够咧到耳根处的大嘴。他在这间屋子的上空盘桓呼啸着，嘻嘻哈哈地念叨着“黑柜子黑柜子哈找到了”，然后一个俯冲就扑向了瑞德手边的消失柜。
　　他是皮皮鬼，不同于一般无法触碰实体的鬼魂，他是一种鬼魅类的精灵，所以，他能够触碰实体。目前，他受雇于差点没头的尼克，过来干掉阿格斯·费尔奇心爱的大橱柜。
　　不过，作为阿格斯·费尔奇永远的敌人，哪怕没有尼克，在知道这个大橱柜是他的心爱之物后，他也会过来干掉它的。
　　他就是要看费尔奇肉痛的表情，那足够娱乐他。
　　然后，他就跟瑞德正面相对了。
　　瑞德的身体僵直，虽然他对黑暗与鬼魂的畏惧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不少，但这会儿直面了鬼魂，还是让他下意识心头一紧。
　　而皮皮鬼明显也呆了一下，但长年恶作剧的他反应极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从后腰处摸出来一个一团黑色的球体，扬手就向瑞德砸来。
　　瑞德愕然地睁大眼睛，下一刻，他的眼睛就变成了鎏金色。
　　皮皮鬼脱手而出的东西瞬间滞留在半空中，下一刻，那团东西直接糊在了皮皮鬼的脸上。
　　一瞬间，难以言表的臭气散发出来，加百列毫不犹豫地带着瑞德后退两步，然后一抬手，无形的力量将皮皮鬼给掀翻到一边去。
　　没有将这个胆敢对他家斯潘出手的家伙胖揍一顿，纯属是因为他目前的身上实在是太臭了，让加百列不想接近他半点。
　　皮皮鬼已经懵住了。
　　比起其他的鬼魂，他拥有实体的好处有很多，其中他就能够用各种恶作剧道具欺负欺负那些学生们。但此时，拥有实体的糟糕之处在于，当他被自己扔出去的大粪蛋反糊了一脸的时候，他也闻得到这销魂得几乎能将他熏晕过去的臭气。
　　“啊啊啊啊！！”
　　皮皮鬼惨叫着胡乱抹着脸，他想要将脸上的臭液擦去，但这种恶作剧道具，哪怕用清水洗上三天都气味尤在，越擦，只会让这味道更佳顺畅地散发出来。
　　加百列抬手掩鼻，又一挥手，直接将皮皮鬼给掀飞出房间去。
　　然而，即使他走了，那股味道却还在。
　　加百列一道荣光下去，直接净化了这间屋子，还这里一个清新的空气。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沙哑而充满了暴怒的声音。
　　“皮皮鬼！你在我的办公室里又干了什么混账事！！”
　　皮皮鬼没有回答他，而是一路惨叫着奔出了城堡，一头扎进了城堡外的黑湖里。
　　不是他不想报仇，而是，皮皮鬼敏锐地感觉到了，在那个幼崽露出鎏金色的眼睛时，他的气息陡然变得危险起来，让他根本不敢掏出第二个大粪蛋砸过去。
　　能够在霍格沃茨混得风生水起，恶作剧的范围上至教职员工下到各年级的学生却鲜少翻船，皮皮鬼靠的就是他的乖觉和欺软怕硬的本能。
　　那个金眼睛的，硬得他连报复的念头都不敢起。
　　眼见着散发浓浓臭气，一路还滴答黏稠脏污液体的皮皮鬼在穿墙而过的时候还留下一个人形的黑色污渍，散发着阵阵恶臭，直将阿格斯·费尔奇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他大声咒骂着皮皮鬼，抱怨着邓布利多校长为什么要容忍皮皮鬼的存在，然后他推开了门，看到了他珍贵的消失柜前站着的少年。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费尔奇大声地叱问道，现在霍格沃茨各个年级的学生正在上课，眼前这个还穿着麻瓜的衣服，根本不可能是某个学院的学生。
　　加百列刚想说什么，费尔奇就直接大喊起来。
　　“来人啊！有入侵者！有入侵者！！！”
　　加百列无言以对，没有冷静的对话与交涉，直接大叫着求援，他简直要对消失柜的主人刮目相看了。
　　这一声大叫，直接惊动了霍格沃茨走廊墙壁上挂着的画像。
　　画像上走动着的人物惊叫着逃离了这段走廊上的画框，窜到城堡各处的画像中，其中不乏各年级正在上课的教室。不过片刻，霍格沃茨城堡中的所有人，不管是学生还是教授，都知道了霍格沃茨出现了入侵者。
　　普通的教授正在安抚学生，而四位院长则急匆匆地向费尔奇的办公室赶去。
　　其中，斯莱特林院长和格兰芬多院长最具速度优势。
　　因为他们既是院长，也是创校人，所以，他们直接在城堡中幻影移形了。
　　甫一出现在这条走廊，萨拉查·斯莱特林就愣住了。
　　“萨尔，怎么了？”戈德里克见状，忙关切地问道。
　　“这个气息……”萨拉查神情恍惚了一下，作为血脉纯度极高的羽蛇妖后裔，他在幼年期认人的时候从不认脸，而是铭记着气息。
　　这个气息，他太熟悉了。
　　“是他。”萨拉查绿色的眼眸中陡然爆发出了喜悦的神采，他连巫师的能力都忘了，直接向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戈德里克愣了一下，他微微仰头，仔细辨别着走廊弥漫着的大粪蛋的臭味中似有似无的气味。
　　他的脸色发苦，金发间伪装成普通人耳朵的精灵尖耳直颤，然后他崩溃地放弃了试图以气息来辨别入侵者的身份。
　　臭死了，哪怕对学生间的恶作剧有些小支持，但大粪蛋这种恶作剧道具，必须禁止！
　　如深潭中的的水，望过去的时候是幽暗的黑色，但掬起一捧水却是干净而澄澈。
　　那是羽蛇妖的魔力属性。
　　偏向黑暗，但不是恶魔腐朽的黑暗。
　　光明与黑暗，只是力量的属性。
　　加百列看了一眼抄起一把扫帚，如临大敌一般瞪视着自己的邋遢男人，又看了一眼自走廊拐角处跑过来的黑发绿眸的男人，耸了耸肩。
　　万万没有想到，消失柜的另一头所连接的竟然就是霍格沃茨。
　　加百列“啧”了一声。
　　握着扫帚，准备在那个入侵者伤害他的时候愤而反击的费尔奇愣了一下。
　　他看到，那个棕发金眸的男孩眨了一下眼睛，鎏金色就从他眼中褪去，变成了温润而干净的棕色。而他原本冷冽而凛然的气息变得异常柔和起来。
　　他转过身，不再神情莫测地盯着自己，而是看向了斯莱特林阁下。
　　费尔奇的心头一紧，他以为这个突兀出现在霍格沃茨的少年想要对斯莱特林阁下做什么，对于创校人的敬重让他想要高声提醒的时候，他看到一向优雅而略显冷淡的斯莱特林院长露出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像极了格兰芬多阁下往日挂在脸上的笑容。
　　“瑞德！！”萨拉查的神情飞扬而喜悦，不会错的，他是斯潘塞·瑞德，在他仍在壳中给予了他关怀和保护的那个人！哪怕他看上去年纪那么小，还没有西奥多大，哪怕距离当初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哪怕当初他只看过瑞德一眼，但他不会认错这个气息。
　　费尔奇目瞪口呆地看着尊敬的斯莱特林阁下张开手臂，想要给那个入侵者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就在他的手臂即将抱住棕发少年的时候，却见棕发少年的眼睛倏地变成了鎏金色。
　　萨拉查的手臂僵在半空中。
　　呃……这个气息，他也记得。
　　鎏金色的眸子挑剔地看了一眼萨拉查，少年“哼”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鎏金色很快就被棕色所替代，那双眼眸浮起了清晰的笑意，他的嘴唇轻启，轻声叫道：“萨拉查。”
　　萨拉查的眼眸中浮起一丝湿意，他小心地抱了一下瑞德，声音里压抑着细微的颤抖，慢慢地道：“瑞德。”顿了一下，“我很想你。”
　　瑞德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抱住了萨拉查。
　　“我也很想你，萨拉查。”
　　“上帝啊。”随后赶到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有些呆滞地看着棕发少年熟悉的面容。作为当时教廷圣骑士团团长的儿子，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是见过斯潘塞·瑞德的。
　　人有相似？
　　不不不，看萨拉查的反应就知道，这位是正主了。
　　然后，他的目光更加惊愕地看到棕发少年的身后，一个身影逐渐析出。
　　虽然不是白袍而是白西装，虽然不是长及足踝的银发而是错落有致的银色短发，虽然不是鎏金色的眸子而是近金的琥珀色，但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戈德里克快步走上前，与此同时，他无声地召唤着什么。
　　下一刻，一声轻唳传来，校长室中原本在梧桐木搭建的支架上睡觉的凤凰福克斯用爪子抓着那顶灰扑扑的分院帽飞了过来。它在戈德里克的上方盘桓，分院帽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叨叨叨，而是十分干脆利落地扔出一把剑——
　　格兰芬多之剑。
　　戈德里克头也不抬，只一抬手，那把以他名字命名的宝剑就握在了手中。他抬手挽了一个剑花，动作利落而潇洒，直接看傻了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两位院长，以及因为凤凰福克斯抓着分院帽飞过的行为惊到了其他教授和一些不管不顾跟着跑过来的学生们。
　　出于对两位创校人的疯狂崇拜，他们不觉得有入侵者能在这两位镇校的时候伤害到任何一个学生。
　　而且，这难道不是一个极佳的实战机会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霍格沃茨的课程一向是两个学院同时进行，一个教室里至少有七八十个学生，但教授只有一个。当造反的学生不是一个，而是全体，饶是教授是一位出众的巫师，也没有办法在不伤害这群小混蛋的前提下阻止所有的人。
　　这群巫师小崽子，已经兴奋到不在乎学院分数，满心都是打倒入侵者，保卫霍格沃茨了。
　　教授都要被他们气笑了。
　　不过，面对来敌英勇无畏总比畏畏缩缩尖叫着逃窜强。
　　教授们强压怒火，努力地从这群小崽子身上找优点。
　　正是因为这呼啦啦抄着魔杖就冲出来的大批队伍，这才让懵逼的众人没有仅限在教职员工身上。
　　费尔奇的办公室在城堡走廊的拐角处，两侧的走廊都能够抵达这里，这就造成了两边的走廊都学生给堵上了的盛况。教授们倒是担忧了一下那个入侵者要是不管不顾地突围会不会造成学生受伤，但当他们看到了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抬手接剑的动作后，所有的顾虑都不翼而飞了。
　　果然是格兰芬多院长，真的是太帅了！
　　不过，他们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安——连格兰芬多宝剑都让福克斯专门送过来，这一次的入侵者该是何等的棘……手？！
　　嗯？斯莱特林院长在干什么？
　　众人有些呆怔地看着微微俯身抱住一个棕发少年的萨拉查·斯莱特林，对方身上的柔和惊掉了一地眼球。
　　以着斯莱特林院长惯常的沉静内敛，他们除了在几位特定人的身上，他们很难看到这一位真情流露的模样。
　　难道入侵者只有一个，而另一个小少年则是被那人挟持的？
　　两位创校人正在联合起来抢人？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尊敬的创校人一个咒语下去，身上原本金红两色的巫师袍变成了银色的铠甲，胸甲之上镌刻着金色十字，他的身后，红色披风蜿蜒及地。
　　人群中顿时传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因为进行这个动作的人太多，以至于整条走廊，除了格兰芬多院长走路时的声响，就是这犹如浪潮一般的倒吸冷气声。
　　骑士的魅力，总是让人难以把持。
　　不少女学生捂着脸，即使知道这位有主了还是忍不住冒粉红泡泡。而男生们也都涨红着脸，一脸激动地看着一身银铠红披风的格兰芬多阁下。
　　还是那句话！
　　太帅了！！
　　只看到格兰芬多院长背影的众人还没有那么深刻的震撼，而从走廊另一端赶来，正见到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此刻神情的人才是真正的震撼。
　　唯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恍然忆起，他们的创校人除了巫师那一层身份以外，他还是教廷的圣殿骑士。
　　什么样的敌人，让格兰芬多院长采用骑士的古礼来对抗？
　　然而，下一刻，不管是暗自担忧的众位教授，还是各自花痴崇拜的学生们，全都傻眼了。
　　因为，当戈德里克走到银色头发的“入侵者”面前时，他放下了手中的宝剑，单膝跪地。他的左手握拳，轻轻抵在右臂的最上端，以着最古老的骑士礼节向他致以敬意。
　　他沉声开口，整条走廊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见过殿下。”蓝色的眸子看向棕发棕眸的少年，他的声音一丝不苟地说道，“见过阁下。”
　　一瞬间，霍格沃茨安静极了，仿佛心跳都跟着停摆，安静得只剩下城堡外风吹打着窗棂的声音。
　　加百列微微抬了一下手掌。
　　戈德里克站起身体，神情严肃而恭谨。
　　然后，又是一声巨响，出自所有围观人之口。
　　“梅林啊！！！”
　　这一声巨响，让沉浸在喜悦中的萨拉查微微清醒了一些。
　　他抬眼看了一眼走廊尽头，不由得微微眯起绿眸，眸光锐利至极。
　　这一个个涨红着脸还张大着嘴巴的家伙，表情都傻透了，这让萨拉查深深地觉得，这些家伙今天的表现简直拉低了霍格沃茨的整体分数。
　　于是，他冷下脸，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威慑之意，冷冷道：“我以为，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上课？
　　哦，是的，现在还没有下课。
　　可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上课了！
　　他们都要因两位创校人的表现而好奇死了！！
　　他们是谁？
　　是和梅林阁下一样千年前的存在？
　　但萨拉查却没有给他们解开疑惑的机会。他毫不客气地将四个学院的分数各扣掉两百分，嗯，有的学院分数直接变成了负数。然后嫌弃他们回教室的动作过于磨磨蹭蹭，于是一声令下，霍格沃茨的走廊地面直接变成了滑梯状，一群学生哎哎乱叫着叽里咕噜地从走廊这头滚到了走廊那头。
　　瞬间清场，干脆利落。
　　然后萨拉查一脸镇定地解释道：“这些孩子就是好奇心重，他们平时不是这样的。”
　　戈德里克的视线漂移了一瞬，然后坚决地点头。
　　没错，平时这群小崽子都很乖巧，走路的时候从来靠右侧通行，还不在走廊跑跳打闹大声喧哗，对，没错，就是这样的。
　　瑞德眨了眨眼睛：“哦。”
　　他心里却在想：话是这么说，但戈德里克的表情明显不是这么说的。
　　萨拉查瞪了戈德里克一眼，连装相都不会，还能干什么。
　　戈德里克努力地板起脸，试图用行动来支持萨拉查的言辞。
　　萨拉查白了戈德里克一眼，而后温声道：“瑞德，殿下，先到地窖休息一下吧。”顿了一下，萨拉查谨慎地问道，“我能通知老师，并多引荐一个人吗？”
　　梵蒂冈，光明教廷。
　　作为世界三分之二人口的信仰中心，梵蒂冈是教宗所在之地，是教徒眼中的圣地。虽然这个国中之国的面积只有44平方公里，还不及美国一个城市的面积大，但这里每一日来朝拜的信徒总是络绎不绝。
　　整座圣城的上方萦绕着金色的信仰之力，即使在这信仰缺失的时代，圣地依旧是圣地。
　　从不为信徒开放的大圣堂后花园之中，当世最为珍贵的树木歌斐木蔚然成林。而这树林深处，则有一棵有些娇小却十分精致美丽的圣歌斐木。唯有历代教宗和几位宗主教才知晓，这一棵圣歌斐木，是维持着神圣庇佑圣地的关键。
　　正是它以信仰之力撑开的神圣结界，庇护着生活在此地的教徒。
　　所以，教廷会严格筛选照料这片树林的教徒，每周一的时候，教宗都会在圣歌斐木前做祷告。哪怕得到圣歌斐木的一点回应，足以让执掌整个圣域的教宗喜悦不已。
　　但这么多年以来，圣歌斐木愿意回应的教宗很少。
　　倒不是圣歌斐木高冷挑剔，而是因为那些教宗受限于他们的资质，哪怕圣歌斐木兴奋地叨叨一大堆，但他们往往能够接收到的就只有支离破碎的一两个单词。别说跟圣歌斐木聊天了，它自己就亲眼看到好几个教宗一脸郑重地曲解了它的意思，还自以为得到了教廷圣树的青睐。
　　圣歌斐木心累到懒得搭理那些人。
　　当然，这也不怪那些教宗。哪怕他们在继任教宗后会和脚下的徒弟缔结契约，间接和圣歌斐木达成联系。但当他们体内的圣力太过稀薄，即使有着天然的一道联系，他们跟圣歌斐木的脑电波也对不到一条线上。
　　当初加百列给予教廷的圣力觉醒和修炼方法，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陆争端再启和教廷内部的变动，早已失传。
　　直到教廷的第五十二任教宗圣艾默瑞斯在仙境阿瓦隆中苏醒，才给光明教廷重新注入了生机。
　　当时的教宗郑重地恳求圣艾默瑞斯重归圣位，带领光明教廷，只是圣艾默瑞斯自己拒绝了。他不吝对教廷提供帮助，为教廷和巫师界的和平共处穿针引线，但他拒绝唾手可及的权力，安心地站在幕后。
　　教廷众人歌颂着他的品德，继任的教宗信任崇拜着他，却不知圣艾默瑞斯，也就是巫师界的大法师梅林之所以拒绝教宗之位，不过是他忙着跟亚瑟王环游世界。
　　一千四百年前，他们应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第90章 
　　就像梅林拒绝了教宗的三重冠一样，亚瑟同样拒绝了英国皇室某些蠢蠢欲动想要复辟潘德拉贡王朝的野心家。
　　统一大陆的王朝没有一直传下去，亚瑟很遗憾，但不会懊悔失落。
　　世界的发展趋势本就是如此。
　　当时的世界需要一个统一的王国，所以潘德拉贡王朝应运而生。
　　而当世界不再需要那个唯一的霸主时，分裂产生了，西欧大陆分裂出了几十个国家，各有各的活法。
　　他们总不能指望本该作古的老祖宗一直帮着他们收拾烂摊子。
　　就像是萨拉查和戈德里克，当初被传颂为巫师第二代领袖的他们，如今回归魔法界，他们没有沾手一点权力，而是回归霍格沃茨，做一名传道受业的教授。
　　此时，被教廷众人视作圣地，非主教级别以上不可入内的歌斐木林中，却传出了轻笑的声音。
　　时过千年，那棵圣歌斐木除了枝干似乎粗了一点，金红色的针叶多了不少以外，它的个头一如当年。
　　于是，那个坐在圣歌斐木纤细枝干上的那个成年男子，就显得有些丧心病狂了。
　　他也不怕将这根柔弱的小树压坏了！
　　事实上，虽然梅林耐不住圣歌斐木的撒娇而勉为其难地坐在它的枝干上，未免他的体重真的压坏了这根看上去是如此柔弱的圣树，他在自己的身上加了一个风元素的魔法，这使得他真正落在圣歌斐木上的重量微乎其微。
　　而圣歌斐木虽然活了一千多年，似乎还是那么单纯幼稚。它没有意识到梅林正在体谅它，还在忧心忡忡地告诫梅林要多吃一点，他太轻了，让它担心一阵风过来会将梅林给吹跑了。
　　梅林哭笑不得地谢过圣歌斐木的担心。
　　圣歌斐木虽然是一棵树，但也是一棵健谈的树。虽然自从梅林回归，教廷整体的圣力水平得到了质的飞跃，这一代的教宗圣保罗更是能跟它聊上两句，但那个圣保罗太严肃了，这让圣歌斐木聊天的兴致大减。
　　梅林回教廷的时候，就是圣歌斐木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他们是真的聊天，而不是庄重的问候。
　　由于圣歌斐木无法直接说话，只能够传递情绪，在梅林的脑海中发声，所以梅林在这里跟它聊天的时候就像是自言自语。
　　“亚瑟正在跟教廷的圣骑士们过招。”
　　“嗯，我知道的。”
　　“他不敢欺负我。他虽然是魔法免疫体质，但我还是能够将他挂在天花板上。”
　　“呃……这个还是免了吧。”
　　“我相信我相信。”梅林真心地祝愿道，“到时候你一定能够找到一棵美树做伴侣。”
　　圣歌斐木哭唧唧：【真的不能踹了那个家伙吗？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梅林满头黑线地安抚孩子。
　　是的，哪怕圣歌斐木是结结实实在外界活了一千四百多年，但在他看来，它仍是当年那个哭唧唧抱怨他抛弃它的小树苗。
　　他真的不是当初那个种下它却不告而别的先知。
　　梅林的脑袋里充斥着圣歌斐木委屈巴巴的哭唧唧，就在他满头大汗，想要找个理由速度逃跑的时候，圣歌斐木哭唧唧的声音一顿，仍然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梅林脑海中响起，带着疑惑。
　　【这是什么味道？咦咦，是恶魔的气息？！】
　　梅林的神情登时严肃起来，光明教廷的中心圣地出现恶魔的气息，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但圣歌斐木的声音里依旧充满了疑惑：【恶魔，还有那个可恶天使的气息！】
　　圣歌斐木可记仇了。哪怕过去了一千多年，哪怕事后他给了它一大团荣光，但这也无法抵消树心被掰走一大块时的心痛。
　　梅林：“天使？”
　　圣歌斐木：【就是那个加百列！！】
　　圣歌斐木咬牙切齿，如果树有牙齿的话。
　　梅林一个激灵，他立刻从树枝上跳下来，急急地问道：“你让那个进来了吗？”
　　【……进来了。】圣歌斐木不甘不愿地回答道，虽然它很想将那个又是恶魔又是加百列气息的家伙怼在圣域之外，但考虑到那个小心眼天使可能的报复，它可耻地怂了。
　　梅林连忙跑了出去，徒留圣歌斐木哼哼唧唧。
　　它才不想那个霸道天使呢。不过，要是瑞德小可爱愿意过来摸摸抱抱，它就勉为其难地回应一下好了。
　　——
　　圣彼得广场之中，无数前来朝拜的教徒们站在那里，十指交握，阖目专注地做着祷告。
　　今天是星期五，并不是教宗主持布道会的星期三。但仍有信徒不远万里而来，只会在这距离上帝最近的地方祷告。
　　嘉莉·怀特和玛格丽特·怀特就在其中。
　　嘉莉的神情已经舒缓起来。
　　刚踏入光明教廷的神圣之地时，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头疼得厉害。就像是这片土地都在警告着她，禁止她入内。
　　她为自己感觉到的排斥之意感到惶恐，她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学校被同学排斥欺负的时期，外人的恶意和她心中不断翻涌着的自卑不安啃噬着她的内心。
　　她不敢表露半点，因为她清楚，在教廷的圣域中若是表现出排异的反应，她即将面临什么。
　　但好在，她想起了加百列殿下。
　　她开始向加百列祈祷，虔诚而专注。
　　让她欣喜的是，当她开始祈祷之后，这片土地对她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些。而随着她心绪平静下来，她身上的异状已经消失。
　　玛格丽特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常，从她踏入这里的时候就激动万分，即使看到女儿突然站住脚步，双手紧握开始祈祷，她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反而觉得女儿信仰坚定而虔诚。
　　她站在嘉莉的身边，开始向上帝祈祷。
　　这样的行为在光明教廷的圣域之中并不罕见，因为获准进入梵蒂冈的人都是虔诚的信徒，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顿悟”，停下脚步向上帝祈祷。他们并不是来旅游观赏什么的，他们来此是为了朝拜，觐见吾主在人间的光辉。
　　长长的祷告词结束之后，嘉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头已经不疼了。
　　是加百列殿下庇佑了她。
　　只要信仰虔诚坚定，不名誉的出身也能够被光明所接纳。
　　然后，她有些惊讶地看到，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黑色的长发扎在脑后，一双蔚蓝色的眼眸干净又温和。
　　嘉莉愣了一下，眼中略过一丝诧异。
　　教廷之中，何人有资格着白？
　　唯有现任教宗圣保罗。
　　嘉莉虽然没能赶上这周三的教宗布道会，但她是见过圣保罗阁下的画像的，是一个中年的男人，而不是眼前这个俊秀的青年。
　　刚刚结束祷告的玛格丽特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她没有像是平时那样戒备这个男人，而是微微皱着眉，道：“您是……？”
　　“冒昧打扰了，夫人。”梅林介绍自己，“我是安布罗斯，教廷的一位主教。”蓝色的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嘉莉，而后道：“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两位进入圣堂一叙？”
　　“圣、圣堂？！”
　　玛格丽特震惊地看向这个男人，他有权力邀请信徒进入唯有教廷核心成员才有资格觐见的大圣堂？！
　　震惊之后便是由衷的喜悦和激动。玛格丽特的脸颊红润，目光热切极了。她不怀疑这个男人是否心怀恶意，因为这里是上帝垂眸之地，任何违背教义的事情都不会在这里发生。
　　嘉莉眨了一下眼睛，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邀请她们。
　　不过，圣域之中，一位明显主教级别的教士愿意同她们讲话，这对于信徒而言是莫大的荣幸，而得以进入圣堂觐见更是荣幸中的荣幸。
　　往圣堂走去的路上，玛格丽特·怀特已经将她们的姓名来意甚至当初难以启齿的女儿身世都告诉给了梅林。嘉莉的神情很平静，她已经不会为她的出生而痛苦了。
　　重要的是现在。
　　而眼前白袍的教士更是没有露出一丝厌弃的目光，他温和地看向玛格丽特，道：“您的女儿被您教养得很好，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天使的光辉。”
　　说着，梅林意味深长地看了嘉莉一眼。
　　玛格丽特对梅林的话感激涕零，她拉着嘉莉的手要她向梅林道谢，这是一种承认。
　　教廷不介怀嘉莉不名誉的出身。
　　嘉莉怔了怔。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女孩，你认识加百列殿下？】
　　嘉莉震惊地看向梅林，蓝眸中带着恍然。
　　原来这就是他邀请她们的原因吗？
　　所谓天使的光辉，指的就是加百列殿下吗？
　　而直到此时，嘉莉才发现，这个白袍的教士并不是普通人。她听殿下提及过，教廷中人有一些人，他们拥有不逊色于巫师的力量。但不同于巫师因血脉而传承的魔力，教士们的圣力源自于他们对上帝的信仰，还有一些亲和光明的资质。
　　她感觉到了，这个安布罗斯的力量是如此得深不可测，哪怕只是泄露一丝已然让嘉莉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而在之前，他的力量收敛得如此完美，要不是他在她脑海中出声，她根本无从发现他的异常之处。
　　他也是加百列殿下的信徒吗？
　　嘉莉抿了一下嘴唇，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泄露殿下的行踪。
　　就在这时，梅林感觉到空间袋中的双面镜一连震动了三下。
　　双面镜是巫师界的魔力通讯物品，一向都是成对出售，而梅林这面双面镜的另一只，就在萨拉查那边。
　　一连震动三下，是紧急呼叫。
　　梅林犹豫了一下，直接用力量叫人。
　　不多时，走廊的另一头，一个黑衣教士疾步走来。他向梅林行礼，神情恭谨地道：“冕下，帕特里克奉召而来。”
　　玛格丽特&amp;嘉莉：“！！！”
　　梅林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对于教廷而言，他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形象近乎神化，哪怕他拒绝了教宗的位置，也不愿接受教廷对他的侍奉，但尊称与处处的敬奉却是怎么也无法拒绝的。
　　对于教廷上下而言，圣艾默瑞斯不仅是千年之前的教宗，还是人类的先知，是教廷永恒的启明星。哪怕他不愿将教宗的权柄再次握在手上，但不会有任何人怠慢他分毫。
　　他俨然成了教廷的精神象征。
　　冕下这个称呼本是随着教宗三重冠的出现而变成了教宗独有的称呼，梅林根本就不愿接受这个称呼。但教廷上下，好吧，哪怕是梅林看来会受到很大影响的教宗本人，在梅林试图拒绝的时候都露出悲伤欲绝的表情，让梅林所有拒绝的话都噎在喉咙里。
　　更不要说他在霍格沃茨小住的时候，教廷都能使出百般手段，打通各种人脉，最终奉到他面前，他怎么也没能成功拒绝的银行卡。
　　里面巨额的金额让梅林嘴角抽搐，而年年新增的一大笔足够中产四口之家一辈子花销的巨款更是让梅林满心无力。
　　对于教廷而言，哪怕梅林过得有一点点不好，都是他们的罪过。
　　面对两位女士惊疑不定的目光，梅林叹了口气，道：“麻烦你了，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挺胸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梅林，沉声道：“这是我的荣幸，冕下。”
　　梅林的嘴角抽了抽。
　　然后他看向激动得仿佛要昏厥过去，还是嘉莉冷静一点——她是见过天使的人——扶着母亲站稳了。梅林的声音里带上歉意，道：“抱歉了，两位女士。临时有事，可否让帕特里克代为招待片刻？”
　　“当、当然。”玛格丽特语无伦次，“冕下，您请，您的事情比较要紧，我、我和嘉莉等一晚上都没有问题。”
　　梅林：“……不，那么失礼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女士。”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的声音陡然拔高，声线颤抖，“您称呼我为玛格丽特就好，冕下。”
　　梅林：“……好的，玛格丽特。”
　　目送两位女士随着帕特里克离开，梅林一回头就看到了亚瑟。
　　前永恒之王·现圣艾默瑞斯守护骑士的亚瑟·潘德拉贡穿着一身休闲服，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皮肤上沁着热汗。他之前与教廷的几位圣殿骑士交手，他们是很出色的对手，为了赢过他们，亚瑟挥洒了不少汗水。
　　可当他听说某位冕下跟两位前来朝圣的女士搭讪，还邀请她们到圣堂中小坐，亚瑟就坐不住了。
　　感情再稳固，一些醋，该吃还是得吃的。
　　亚瑟的嘴角挑起一丝笑，他睨着梅林，慢吞吞地道：“梅林，那两位美丽的女士呢？怎么不陪着她们？”
　　“亚瑟。”梅林有些无奈地看着明显急匆匆赶来，简单冲洗换了衣服连头发都没有擦干就跑过来的永恒之王。
　　亚瑟拨弄了两下湿漉漉的发丝，他唇角笑容加深，道：“怎么，被本王迷住了？”
　　梅林假笑一下，一抬手，直接甩过去一个魔法。
　　“嗷！”亚瑟捂住头发，碧眸瞪向梅林，“梅林，总用魔法风干头发很伤发质的，你是想要我秃顶吗！！”
　　梅林耸了耸肩，他从空间袋中取出那面双面镜，口中道：“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顿了一下，“再者，不到中年就秃顶不是你们皇室的共同的特征吗，要合群啊，亚瑟。”
　　“梅林·安布罗斯！”亚瑟压低声音，近乎咆哮着叫着梅林的全名。
　　秃顶怎么了，他敢嫌弃他！！
　　不对！！他的金发是如此浓密而灿烂，怎么可能会秃顶！现在皇室秃顶的……呃，基因，一定是从莫德雷德那里传下来的。而他和莫甘娜的头发都是那么浓密完美，所以，英国皇室秃顶的锅，一定是莫甘娜的丈夫，那个墨格温的！！
　　都是他，致使潘德拉贡这个姓氏的男人被中年秃顶的宿命所笼罩。
　　“嘘。”梅林呛了亚瑟一下，“接双面镜呢，别吵。”
　　亚瑟憋气。
　　梅林的嘴角翘了翘，他的手掌在双面镜上一拂，只见到光洁的镜面上浮起水波一样的涟漪。还没等双面镜上呈现人像，梅林的脸侧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却是亚瑟硬是挤了过来，睁着一双碧色的眼眸瞪向双面镜。
　　双面镜成像，出现的是萨拉查的面容。
　　亚瑟撇了一下嘴，他就知道，哪怕萨拉查那小子有了伴侣，他还是想要各种霸占梅林。
　　真是一点也不成熟！
　　“老师。”萨拉查十分有礼而克制地称呼他的老师，然后在看向亚瑟的声音，声音低了几个度还还保持着优雅的仪态，道：“亚瑟陛下。”
　　梅林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萨尔。”
　　亚瑟挑了挑眉，睨了萨拉查一眼，以着明明很优雅就是很气人的语气道：“呦，这不是……”
　　还没等亚瑟说完，萨拉查干脆利落地一侧身，露出了身后的两人。他直接无视了亚瑟的挑衅，道：“老师，您看谁来了。”
　　看着镜中冲他挥了挥手的棕发少年，还有微微颔首神情温和的银发男子，梅林蓦地瞪大了眼睛，他的手一抖，差点掉了手中的双面镜。
　　“上帝啊，殿下！瑞德！！”梅林的手指用力地攥住双面镜的镜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是殿下和瑞德吗？
　　梅林一脸的激动，原来，他们也生活在这个时代吗。
　　亚瑟脸色发苦，他也记得这两个人！就是他们，在那一天突然出现在梅林的房间里，还某拖油瓶·羽蛇妖·萨拉查塞给了梅林，给他追求梅林的道路上增添了无数坎坷障碍！
　　“你们是在霍格沃茨吗？”梅林有些急切地问道。
　　萨拉查凑过来，道：“地窖里，我和戈迪的办公室里。老师，等你过来。”
　　“好。”
　　梅林抬手就抓住了亚瑟。
　　亚瑟的嘴角抽了抽。
　　刚准备带着人幻影移形的梅林陡然停住，差点忘记了圣堂中正在等候着的玛格丽特母女。于是，梅林没有急着幻影移形，而是向加百列问道：“殿下，请问您认得一个叫做嘉莉·怀特的女孩子吗？”
　　“嘉莉？”坐在地窖中的真皮沙发上，萨拉查捧着双面镜站在眼前，加百列只要一抬眼就能够看到镜子里的梅林，还有亚瑟王的一撮小金毛。是的，过于激动的梅林直接将亚瑟挤到了角落里，唯一入镜的就是那一撮小金毛。
　　加百列挑了挑眉，道：“你已经见到嘉莉了吗？”想起嘉莉·怀特那个宏远的志向，加百列有心帮她一下，直接说道，“她虽然有恶魔血统，但心向光明，她有着相当的虔诚之心，而且有心在教廷任职。”
　　梅林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随即他眼眸微阖，显然正与谁联系对话。
　　片刻之后，梅林睁开眼睛，拽上亚瑟就是一个幻影移形。
　　巫师的幻影移形只有距离的限制的，以着梵蒂冈和英国之间的距离，魔力再浑厚，也得有至少五次的中转。但在梅林身上就没有这个限制了，他的幻影移形更像是天使的瞬移，心念一起，付出相当的力量，只一瞬间就能够来到英国。
　　尤其霍格沃茨城堡当初建立的时候，有梅林帮助构造结界，他是除了四位创校人以外，唯一能够在城堡内瞬移的巫师。
　　他和亚瑟直接出现在了地窖中，和捧着双面镜的萨拉查正面相对。
　　幻影移形之前，他通知了保罗，让他帮忙招待一下玛格丽特母女。而且，梅林还交待了被称作圣保罗的第二百六十八任教宗，嘉莉·怀特可作为重点考察对象，日后可以吸纳进教廷之中。
　　圣保罗不是迂腐的人，只要嘉莉有能力，有信仰，他就能够给予机会，日后继承他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当玛格丽特转头就见到了教宗冕下，她会不会激动得昏厥过去，梅林就不知道了。
　　霍格沃茨城堡的地窖之中，梅林拉着亚瑟，先向加百列行礼，然后梅林将亚瑟的手一甩，他直接给了瑞德一个大大的拥抱。
　　“瑞德，我好想你！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瑞德尴尬了三秒，他应该怎么告诉艾默瑞斯，他本来就生活在这个年代呢？
　　不过，管他呢。
　　瑞德用力地抱住梅林，小声地道：“我也很想你，艾默瑞斯。”
　　久别重逢，一番真情流露之后，自有脉脉温情。
　　瑞德、梅林和萨拉查坐在一起，三人小声地说着话，眉眼中都带着笑意，显然心情很好。
　　加百列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其实说坐着也不确切，毕竟他现在只是投影，灵体还在瑞德的精神世界里。他单手撑着下颌，手肘杵在沙发上，恢复了鎏金色的眸子含着笑看向瑞德那边。
　　他家斯潘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果然还是需要朋友的。
　　至于那些胆敢孤立他家人类的所谓同学，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下次可不参加什么见鬼的毕业旅行，直接通知艾默瑞斯或是萨拉查，还有他那两个虽然目前不中用但万一以后还能派上用场的侄子们。
　　他家斯潘想去哪里玩都会主动作陪的人，才不稀罕那几个接吻鱼似的成天亲个不停的人类同学。
　　而被无意识排斥在外的亚瑟和戈德里克面面相觑，梅林和萨拉查都围着瑞德阁下转，他们根本插不上话啊。
　　长久而沉默的对视之后——
　　戈德里克：“我去催催西奥多。”
　　亚瑟：“哦，那我去催催厨房好了。”
　　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心酸和萧瑟，但仍旧无人理会他们。
　　两人默默地，默默地离开地窖。


第91章 
　　这个时候，霍格沃茨已经下课了。
　　虽然刚刚被斯莱特林院长收拾了一通，但这不足以阻止四个学院学生奔腾着的好奇心。而在这个时候，大概就能够看出四个学院学生的性格差异了。
　　亚瑟和戈德里克一推开地窖门，外面就有两个小子摔成一团。
　　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红头发，笑起来是痞痞的帅气，正是格兰芬多学院二年级的韦斯莱兄弟，弗雷德·韦斯莱和乔治·韦斯莱。
　　他们兄弟是戈德里克最欣赏的两个小子，不仅在学习上具备出色的悟性，在恶作剧上也有相当让人欣赏的创造性。
　　戈德里克扫了一眼两人手中拿着的小道具，手一扬，小道具就落入戈德里克的手中。
　　弗雷德和乔治抱在一起，可怜兮兮地看向戈德里克和亚瑟，拖长了声音道：“院长~陛下~”
　　戈德里克挑了挑眉，翻看了一下，用感受了一下上面魔力的运转，顿时有了几分兴趣，道：“这个窃听小道具和市面上的有些不一样啊，魔法阵的魔力循环，咦，以点破面，好想法啊。”
　　“是吧是吧！”弗雷德·韦斯莱一脸得意洋洋地道，“这是我和乔治一起修改的。市面上的窃听道具太粗糙啦，连静音结界都对付不了。”
　　乔治·韦斯莱接过话头，继续大讲特讲他们的改造原理。
　　戈德里克听得兴致勃勃，就连亚瑟都十分感兴趣地倾听。
　　戈德里克还不时互动一下，最后听完原理之后，他一拍手，兴奋地道：“出色的构想，格兰芬多——”加二十分。
　　“戈迪。”
　　还未关严门的地窖中传出一声冷冷的轻语。
　　戈德里克身体一僵，立刻改口道：“扣二十分！”
　　韦斯莱兄弟：“！！！”
　　戈德里克目光幽幽地道：“为了你们的胆大妄为。”
　　这个窃听小道具做得再好，也没有办法突破萨拉查设置的结界。他们的构思再精巧，也无法抵消他们妄图窃听院长办公室的事实。这要是放在平时，戈德里克就放过他们了。但现在……
　　加百列殿下和瑞德阁下就在地窖里，他和萨拉查刚给霍格沃茨的学生吹了一波！
　　韦斯莱兄弟如丧考妣。
　　亚瑟：“噗。”
　　巫师的小崽子，还真是有趣。
　　戈德里克阖上地窖的门，蓝色的眸子威严地扫了一眼地窖外的走廊。
　　今天的地窖外，出奇得热闹。
　　有好奇心的不止是格兰芬多学院。
　　戈德里克的嘴角抽搐，满走廊的学生，忙不迭往校服里头塞各种小玩意的肯定是格兰芬多的。一脸紧张却还努力绷着，从走廊这头走到走廊那头，来来回回至少五六次，小心用眼角余光往这边瞄的肯定是赫奇帕奇的。拿着羊皮纸攥着羽毛笔，正一脸认真跟走廊外画像打听情报的肯定是拉文克劳的，而斯莱特林……
　　霍格沃茨的学生会主席走到了地窖门前，出身斯莱特林的学生会女主席优雅地向戈德里克和亚瑟行礼，道：“日安，格兰芬多教授，永恒之王陛下。”
　　“……唐克斯，你怎么过来了？”
　　戈德里克嘴角抽搐。
　　这一届霍格沃茨的女学生会主席，尼法朵拉·唐克斯是出身格兰芬多的优秀毕业生泰德·唐克斯与斯莱特林世家安多米达·布莱克的女儿。
　　布莱克毋庸置疑，是巫师界的贵族姓氏。这一家子是纯血论的忠实拥护者，世代只与斯莱特林的巫师世家联姻，有时候也会选择一些拉文克劳的姓氏，但都是百年世家，纯血家族。
　　泰德·唐克斯明显不属于布莱克联姻的对象中，因为他是一个麻种巫师。若是执意结合，安多米达·布莱克只有被家族除名一条路。
　　只是，先是梅林阁下和亚瑟王陛下的回归，他们公布出来的一部分真相，足以让斯莱特林根深蒂固的三观破碎再重组无数遍。
　　斯莱特林家族不等同于萨拉查·斯莱特林，甚至，他们两位创校人的后裔就是被这个家族所坑害的。
　　一时之间，纯血论调遭受了重大打击。
　　而在西奥多上学期间，他英俊的外表，出色的能力，还有继承两位创校人的强大魔力，无不让斯莱特林心悦诚服。可以说，西奥多的理念，直接影响着那一代的斯莱特林各纯血家族的继承人们。
　　还有食死徒的自发创立，囊括了四个学院最为优秀的学生，无论是纯血、混血还是麻种，血脉不是他们能够加入的理由，唯有出色的能力才会被吸纳入这个组织里。
　　于是，当安多米达拒绝家族为她安排的联姻，选择泰德·唐克斯的时候，布莱克家族纠结了一阵子。因为泰德·唐克斯虽然是麻种，但他着实优秀，不然也不会成为食死徒的一员。
　　再加上唐克斯请动了西奥多帮忙说和，好吧，关键在这里。布莱克的家主夫妇奥莱恩·布莱克和沃尔布加·布莱克在上学的时候就是西奥多的死忠，西奥多一张嘴，他们两个就一顿好好好，阁下说得对，阁下说得好，这桩婚事再合适不过。
　　在安多米达的父亲，也就是沃尔布加的弟弟试图表现出那么一点异议的时候，他直接被沃尔布加揍了一顿，然后敲定了婚事。
　　对于斯莱特林世家而言，在西奥多入学之前，格兰芬多就是他们的死敌。但现在，看着西奥多阁下那吓人的中间名和姓氏，谁敢说格兰芬多一句不是？
　　可以说，自西奥多出现后，英国巫师界的血脉融合空前绝后，小巫师的诞生数拔到了一个峰值。
　　如今霍格沃茨能一个年级能有个二百来学生，西奥多功不可没，咳。
　　当初尼法朵拉·唐克斯入学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进入格兰芬多，但没有想到的是，她进了斯莱特林。而且一路碾压了同年级的所有人，最后七年级做到了学生会主席的位置。
　　她是萨拉查最宠爱的学生之一。
　　当然，她是每一个霍格沃茨教授的宠儿。
　　尼法朵拉·唐克斯瞟了一眼坐在地上抱在一起苦着脸的韦斯莱兄弟，挑了挑眉，镇定自若地道：“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院长。”
　　戈德里克：“……”
　　这就是斯莱特林，利用规则来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还让人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戈德里克十分确定，这姑娘日后大有所为。
　　地窖的蛇女士为尼法朵拉·唐克斯打开了门。
　　唐克斯的面上带着矜持的笑容，抢在了所有学院的学生之前，进入了地窖。
　　“日安，院长，梅林阁下。”尼法朵拉·唐克斯友好地看向瑞德，继续道：“日安，两位先生。”
　　她的举止优雅有礼极了，即使萨拉查知道她来意不纯，也只是挑了挑眉。
　　或许，尼法朵拉·唐克斯是挽回霍格沃茨印象分的关键也说不定。
　　萨拉查主动介绍道：“她是尼法朵拉·唐克斯，斯莱特林七年级，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
　　尼法朵拉·唐克斯会意地行了一礼。
　　萨拉查满意地露出一丝笑容来，论起上道来，果然还是他学院的学生比较靠谱。
　　就在这时，西奥多来了。
　　西奥多·斯莱特林·格兰芬多苦着一张脸，刚扩展完对角巷结界，将邓布利多打包给了老情人，他就忙不迭地跑去了法国，准备在魔法理事国部长会议开始前的三天里做一条懒散的咸鱼。
　　可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入住了法国麻瓜界的超豪华五星级酒店，他就接到了来自父亲们的双面镜呼叫。西奥多搬出国际会议这个理由都不好使，他被严令半个小时内赶到霍格沃茨，否则，他的一位父亲会亲自过来接他。
　　梅林啊，他都六十七岁了，难道还像是逃家的小孩子一样，被父亲抓回去？
　　西奥多只能坚强地抹了一把脸，往霍格沃茨赶去。
　　刚进到城堡里，他就发现这群小巫师今天兴奋得有些不正常。但考虑到小巫师那无忧无虑不需要相亲的日子是那么美好，欢快一些也是正常的，他就没有放在心上，快快地往地窖赶去。
　　蛇小姐殷切地给他开了门。
　　西奥多苦着脸走进地窖，下一刻，他就震惊了。
　　他看到了地窖中央站着的金发少女尼法朵拉·唐克斯，整个脑袋都当机了。
　　西奥多本就不知道父亲们着急唤他来的用意，只想到了可能的相亲上。这会儿在地窖中看着明显还没有毕业的少女，西奥多的脑袋一懵。明明清醒时绝不可能的猜测，愣是被现在的西奥多想出了十足的可能。
　　难道，这个明显还没有成年的少女，是他这一次的相亲对象？！
　　梅林啊，与其这样，他还不如跟阿布凑合凑合呢！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他上学时期的学长，食死徒组织的高层。
　　好在西奥多足够理智，即使他十分抵触这一次的“相亲”，他也没有说出口。
　　毕竟，他要给女士足够的尊重。
　　……不过，也幸亏他没有张口就反对，不然，萨拉查一定会狠狠地教训一下他这个总是想太多的儿子。
　　这么能脑补，不愧流着格兰芬多的血。
　　尼法朵拉·唐克斯强自按捺住心中的兴奋，冲西奥多行了一礼就退在了一边，安静地稀释自己的存在感。
　　萨拉查冲西奥多招了招手，道：“西奥，过来。”
　　西奥多这会儿才注意到梅林阁下也在，还有一个陌生的棕发少年，他身上是明显的麻瓜服饰。
　　西奥多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另一侧单人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同样的麻瓜服饰，银色的头发，还有鎏金色的眼眸，这是非人的美丽。
　　西奥多走了过去。
　　“这位是斯潘塞·瑞德。”萨拉查介绍道，而后他看向瑞德，抿唇微笑，“这是西奥多，我和戈迪的孩子。”
　　西奥多怔了怔，自从知道双亲是千年前的人，他将教廷那段时期的书籍翻了个遍，自然知道与梅林阁下同时代，有一位圣哲名叫斯潘塞·瑞德。
　　重名？
　　不，如果只是重名，他的父亲不会是这个态度。
　　西奥多迟疑了一下，他向瑞德行了一礼，道：“日安，阁下。”
　　坐在沙发上的加百列开口了。
　　“叫阁下就太生疏了，干脆就叫一声叔叔好了。”
　　西奥多：“！！！”
　　叔叔？
　　认真的？
　　瑞德的嘴角抽了一下，他发现，他的侄子是越来越多了。
　　然而，萨拉查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看向梅林，道：“瑞德和梅林老师是同一辈的人，如果西奥多称呼瑞德叔叔，是不是有些……”
　　加百列噗嗤笑出声，道：“萨拉查，别告诉我，你希望你儿子叫斯潘爷爷。”
　　西奥多看着棕发棕眸，一脸稚气的少年，眼神死。
　　“……就叔叔好了。”瑞德扶额，爷爷什么的，还是等个几十年再说吧。
　　西奥多咽了咽口水，有些艰涩地道：“日安，瑞德叔叔。”
　　不不不，他不能看少年过于年轻的脸。想想他的辈分，想想他的传奇，这位是一千四百年前的大人物，说不定就是和梅林师祖一样，沉睡了一千多年直到现在。也或许，他是一直活到了现在。毕竟，斯潘塞·瑞德的传说一直与天使联系在一起，受到天使眷顾庇护的人，说不定已经永生不老了。
　　然而，最刺激的还在后面。
　　见到一个一千多年前的大圣哲算什么，圣哲身边站着那位炽天使才真正刺激人心。
　　西奥多恍恍惚惚地行礼之后，他的脑海里飞快地刷过无数有关加百列的传说，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又男又女搞不清楚，最后则定格在这张拥有极致美丽而男性特征也十分显著的面容上。
　　西奥多尚且如此，更别说混进地窖里装壁花的尼法朵拉·唐克斯了。
　　这位今年才十七岁的女巫紧紧地攥住手指，她这才没有崩了仪态，惊声尖叫。
　　教廷圣哲，御前炽天使！难怪院长会那么激动，难怪格兰芬多院长会以教廷圣骑士礼节向加百列殿下行礼。
　　天啊天啊天啊啊啊！！！
　　尼法朵拉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地窖的，等到这位女学生会主席回过神来，她的周围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各个学院，有男有女，一个个满脸好奇期待地看向她，就等着她爆料了。
　　然而，尼法朵拉·唐克斯却紧紧地闭住了嘴巴，表示，虽然她十分想要分享个大秘密，但这个秘密实在是……太重大了，反而让尼法朵拉·唐克斯不好多说。
　　她犹犹豫豫地绞着手指，道：“那两位的身份，我不敢说。但是，他们绝对是霍格沃茨，不，是整个巫师界的贵客！！”顿了一下，“梅林阁下，亚瑟陛下，还有格兰芬多部长，全来了。”
　　这一个下午，霍格沃茨上下都要被好奇心给折磨死了。别说是学生，就是教授们也好奇不已。回想着两位创校人的态度，他们直接将人往千年前的存在猜测，可会是谁呢？
　　谁有资格能让梅林阁下、亚瑟陛下以及英国魔法部的部长都赶来霍格沃茨，觐见？
　　是的，觐见。
　　仔细一想当时格兰芬多院长的礼节，那分明就是骑士觐见上位者的礼仪。而格兰芬多院长有着一层教廷圣殿骑士的身份……
　　难道那个人是教廷第五十一任教宗圣奥德里奇？！
　　总之，众人的猜测可谓是天马行空，什么都有。而当下午有两位院长课的学生们一脸期待却没有等到院长出现，反而调课成其他教授的课程，这种两位创校人回归学校后从未发生的情况，简直惊呆了一众学生。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两个人才发生的。
　　于是，他们更好奇了。
　　就在众人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晚饭时间时，几乎没有学生专注于长桌上的美食，而是目光炯炯地看向教授席，满眼期待。
　　萨拉查出现在教授席上时，看着下面一众学生亮得惊人的目光，几乎忍不住哼笑出声。
　　学习的时候倒不见他们这么用心……当然，拉文克劳除外。
　　下午趁着这群小兔崽子上课时，萨拉查命令了城堡，让各处的门都锁严了，杜绝某个学生偷跑出来的可能性后，他和戈德里克做导游，领着瑞德和加百列殿下将城堡逛了个遍。
　　瑞德对霍格沃茨城堡的赞许让萨拉查笑弯了一双翠绿色的眼眸，直接看傻了墙壁上故作发呆其实正在偷瞄这边的画像们。
　　然后是禁林。
　　那是真正的盛景，哪怕还不是晚上，因为加百列殿下的到来，栖息在花朵间的月精灵纷纷飞了出来，又唱又跳。独角兽成群地奔过来，萨拉查自己都不知道，原来禁令独角兽的族群已经壮大到这个地步。
　　还有角驼兽、护树罗锅、雷鸟、隐形兽等等，鉴于禁林的存在依存于霍格沃茨，只要跟霍格沃茨缔结契约，那些魔法生物就会受到霍格沃茨的保护。打从霍格沃茨成立，每一年都有不少魔法生物族群迁移到禁林，谋求霍格沃茨的庇护。
　　作为代价，霍格沃茨会向他们索要一些鳞片、羽毛、血液等等具备魔力的物品。
　　有些魔法生物比较胆小，从来都避着巫师。但这会儿，他们却争先恐后地往这边赶来，情景非常壮观。
　　而且，每一个魔法生物到来时都没有空着手。
　　是的，每一个。
　　萨拉查瞟了一眼，觉得要是西弗勒斯在这里铁定会眼红。
　　哪怕一整个族群的成员都赶到了这里，它们带着的礼物却是不同的。
　　就拿独角兽来说。
　　有的独角兽衔来一棵根茎叶俱全的植物，上面长着几朵指甲大小的五瓣白绒花。这株植物看上去平平无奇，既不好看也不香，但它却是白百香，是熬制血脉提纯药剂的一味必不可少的材料。
　　有的独角兽衔来一根枯枝。枯枝黝黑发亮，每隔两英寸就有一个类似竹节的凸起。
　　哦，那是接骨木。
　　还有巨龙的逆鳞，妖精打造的弓弩，隐形兽皮毛编织而成的高级隐形衣，可以说，单是一族五十来只的独角兽的收藏就足以震撼人心。哪怕有小独角兽没有什么收藏，但他们要么衔来厚厚一摞子银白色的长毛，那是独角兽的毛；要么就衔来一根独角，同样是独角兽的角；还有独角兽甚至叼着一玻璃瓶鲜血，那是独角兽自愿献出的血。
　　显然，这些独角兽也清楚，他们身上的毛发鲜血独角等等，都是十分珍惜的材料。
　　戈德里克一脸无言地看着各种珍惜的宝贝在加百列殿下面前堆成了小山，哪怕似月精灵这种娇弱的小花妖，在卖力地唱唱跳跳之后，也捧来了一大罐花蜜作为礼物。
　　加百列眸中含笑地一一谢过禁林众魔法生物的厚爱之后，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地装进了瑞德的手环里。终于，那差不多六十平米的空间，中世纪时收集的东西，之前在对角巷翻倒巷买的东西，再加上这一回禁林生物送来的礼物，终于将它给堆满了。
　　加百列的眉头皱了皱，对于手环内置空间的过于狭小而有些不满。
　　然后他看向梅林，道：“那棵圣歌斐木怎么样了？”
　　梅林道：“歌斐很好，这些年撑开的神圣结界比当初扩大了十分之一。”
　　加百列严肃脸，嗯，不错，可以再掰一次树心了。
　　远在梵蒂冈光明教廷后花园的圣歌斐木忽然抖了抖，针状的叶片倏地合拢。
　　它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加百列！”
　　加百列回过头，却见瑞德严肃着一张小脸，道：“我们可以去对角巷再买一些空间袋。”将装满东西的空间袋收在手环里，这样就能够节约空间了。
　　“行。”加百列答应得十分痛快，他家孩子不就是想要买一个空间袋吗。
　　必须买买买！
　　瑞德的神情依旧严肃，继续道：“手环我很喜欢，不想换。”
　　加百列：“……”
　　合着斯潘这是阻止他对圣歌斐木再次下手吗？
　　加百列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
　　“这对于那棵圣歌斐木而言，并不是亏本的买卖。”加百列解释道，“当初在第五重天的时候，花园里的圣歌斐木都喜欢用树心换荣光，这能够缩短他们修行的时间。”
　　就不知道那棵长在教廷的小树苗是不是长歪了，掰了一小块树心换回来那么一大团荣光还哭唧唧的。
　　炽天使的荣光是那么好得到的吗？
　　要不是他回不去天堂，他才不稀罕开辟空间那么狭窄的低等树心呢。
　　瑞德不说话，只默默地看向加百列。
　　对视片刻，加百列扭头，“好吧，听你的。”
　　看过霍格沃茨城堡和旁边的禁林之后，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差不多消磨殆尽。
　　拒绝了留宿的请求，瑞德脸红红地告诉梅林和萨拉查，他有狗啦。特别特别可爱，特别特别温柔，他不放心他一只狗留在旅馆里过夜。
　　于是，约好明天一起去霍格莫德村，加百列和瑞德就离开了霍格沃茨。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吓到了的西奥多#
　　西奥多：吓死宝宝了，还以为相亲对象是个未成年呢，幸亏没有张口就拒绝，不然尴尬死了( ⊙ o ⊙ )！
　　萨拉查：这么爱脑补，不愧是格兰芬多= =
　　戈德里克：萨尔QAQ
　　——
　　安多米达没有被除名，进到格兰芬多的西里斯没有被除名~总之布莱克纠结一下就倒戈了→_→
　　加百列不会缺钱，哪怕不卖晶石，往禁林一坐就会有大批的魔法生物过来进贡_(:з」∠)_


第92章 
　　离开之前，加百列成功将霍格沃茨这边的消失柜弄到了手。
　　在阿格斯·费尔奇得知加百列和瑞德是梅林阁下和两位创校人的朋友时，一想到当时自己无礼的举动，他就后悔不迭。这会儿，那位阁下想要消失柜，哪怕这只消失柜是他的心爱之物，费尔奇仍是一脸坚决地表示，愿意免费送给两位阁下，不需要任何的代价。
　　没有一丝勉强，没有一丝犹豫。
　　巫师界的巫师，哪一个不是梅林阁下和两位创校人的崇拜者，身为哑炮的他也不例外。
　　他是绝对不会在阁下的朋友面前失礼的。
　　加百列哭笑不得，在费尔奇说什么也要白送，实在不行就付一个铜纳特，也就差不多两美分的时候，加百列都要被这个狂信徒弄得没脾气了。
　　比博金——博克魔法店卖出的消失柜还便宜，这个还不像是店里那个，之前是损坏状态的呢。
　　无奈地叹了口气，加百列鎏金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费尔奇，轻而易举地挖到了他最渴望的东西。
　　于是，炽天使直接问道：“你想要拥有魔力，使用魔法？”
　　费尔奇愣了一下，有些狼狈地低下头。
　　他是一个哑炮，想要拥有魔法，岂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巫师界中，并没有一种魔药或是阵法，能够将哑炮改造成正常的巫师。虽然他仍旧不死心，积极做一些魔药师的实验体，只为了谋得一点点成为巫师的可能，但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仍旧是一个可悲的哑炮。
　　他对魔法的渴望，超过世间的一切。
　　只是，在屡战屡败之后，他学会了用孤僻冷厉来掩饰自己对魔法的渴望。
　　加百列摸了摸下颌，问道：“你愿意信仰上帝和光明吗？”
　　“上帝？”费尔奇愣了一下，然后郑重地道：“光明与上帝是巫师永恒的信仰。”
　　在梅林阁下和亚瑟王陛下回归之前，巫师界和教廷是闹得不可开交，俨然世仇。等那两位回归之后，巫师界众人才愕然发现，他们的信仰大法师梅林，竟然和教廷第五十二任教宗圣艾默瑞斯是同一个人！
　　他们信仰梅林，但梅林信仰上帝和光明。
　　虽然不少巫师被打击得快无信仰了，但更多的巫师选择了追随。
　　尤其当他们发现，四位创校人在建立霍格沃茨之前，分明就是教廷、卡梅洛特两边跑，之所以那四位没有一个继承教宗的位置，是因为他们开办了巫师的学校，对教廷事业和巫师事业之间做出了取舍而已。
　　公元五世纪，亚瑟王和圣艾默瑞斯的时代，麻瓜、巫师和教廷的关系很和谐，不然也不会通力协作缔造了潘德拉贡王朝。他们的关系恶化在公元十二世纪的时候，那时候潘德拉贡王朝陨落，巫师们饱受迫害，而教廷很不厚道地踩着两者位尊诸国国王。
　　费尔奇作为梅林阁下和两位创校人的忠实追随者，他是最早一批改信上帝的巫师。
　　好吧，他只是哑炮。
　　“那正好了。”加百列颔首，手一拂，费尔奇的手中多出了一枚白色的菱形水晶。
　　瑞德看了一眼，那是加百列荣光的结晶。
　　“将这枚水晶佩戴在身上，握着它，每天用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祈祷。如果你足够虔诚，不出七天，你的身体里会滋生出圣力。圣力虽然与魔力有本质的不同，但巫师能够使用的魔法，以圣力模仿其循环也能够办到。但能够使用多少，全看你的悟性了。”
　　加百列觉得，最起码，一个【清理一新】应该没有问题。
　　费尔奇愣愣地握住了手中的晶石，不敢置信地道：“就是说，以后我可以使用魔法了？！”
　　加百列点头，要不是哑炮体内的魔法生物血脉太过稀薄，加百列也不会选择以荣光晶石模拟光明体质，再以信仰推动圣力的诞生。
　　这对于费尔奇而言，才是最大的惊喜。
　　究竟有多惊喜，单看他今晚连晚餐都不吃了，握着晶石就开始祈祷的狂热就知道了。
　　萨拉查有些无奈地看着下面一群目光炯炯的学生，这会儿他们单看神态，分明就是一个学院的。
　　想到加百列殿下给的东西，萨拉查可惜了一瞬邓布利多不在，然后拿起汤匙轻轻地敲了敲酒杯。然后，萨拉查站起身，扫了一眼这群巫师小崽子们，沉声道：“这是殿下送予你们的礼物。”
　　说着，他将一枚白色晶石扔到了空中，抬手就是一道咒语。
　　只听到“砰”地一声，晶石炸成了粉末。
　　粉末在霍格沃茨的穹顶上方盘旋，因咒语改造成繁星蜡烛模样的天花板上，细碎的星屑开始飘落，亮晶晶的碎末，就像是霍格沃茨的大厅中忽然下起了轻雪。
　　“好美。”
　　有的女生抬手去接星屑，却见到星屑落入她们的手掌后就融入了她们的皮肤之中。紧接着，她们的体内如涓流一般的魔力就像是沸腾了一样，陡然从小溪化为了江河。
　　她们的魔力，直接高出了一大截。
　　“梅林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巫师的魔力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逐渐增多，但并非没有尽头。这群小巫师们还处在魔力成长期，他们只是惊讶于那些星屑的神奇作用，但体会却远不及教授席上的教授们深刻。
　　萨拉查下意识看了一眼他们的魔药大师。
　　果然，西弗勒斯·斯内普已经拿出了魔杖，一脸严肃地念咒，试图将附近飘落在地上的星屑收集起来。
　　见萨拉查看过来，西弗勒斯的黑眼睛亮极了。
　　“斯莱特林阁下，我能认识一下给出这个东西的殿下吗？”他的语调激昂而热切，“这种力量在提纯巫师的魔力却还没有出现副作用，要是能够以这种晶石入药，血脉提纯药剂的副作用能够减轻一大半！”
　　这绝对是跨时代的大发现！
　　萨拉查：他就知道！
　　——
　　等第二天逛遍了霍格莫德村，在蜂蜜公爵糖果店打包了至少五个空间袋的糖果，之后几天又在两位创校人的带领下将巫师界可堪一去的景点看了一个遍，稀奇古怪的东西又买了不少，终于成功将那些金加隆花干净后，为期七天的毕业旅行时间也走到了最后。
　　加百列和瑞德该回国了。
　　瑞德摸了摸萨拉查送给他的双面镜，里面据说储存了萨拉查、戈德里克和梅林那边双面镜的魔力，可以双面沟通。有些像是存了几个号码的加密版手机一样，只有他们的通讯才能够接到这面双面镜上。
　　有双面镜在，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够面对面说话，相当实用。
　　临行前，瑞德去了一趟贝克街221B。
　　说真的，一直以来崇拜的虚幻偶像真实地出现在了眼前，哪怕瑞德自从遇到了加百列就将自己的唯物主义科学论卷吧卷吧扔进了垃圾桶里，但看着夏洛克·福尔摩斯，他依旧觉得不敢置信。
　　是的，他曾遇到过童话中的梅林大法师，还跟他相处了十年的时光。他还亲眼目睹了格林童话的种种原型，虽然是凶残暴力版，一点也不梦幻唯美。就连他自己都在不经意间成了历史上有名的大人物，种种赞美的话听得他耳朵发烧。
　　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情况与所有的都不同。
　　小说是真实存在的，只要瑞德有足够的肺活量，他能够一口气将原著的内容背诵出来。但不知为何，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记得那部小说。
　　这一点，加百列没有办法帮他证实，因为加百列并没有看过那一系列的小说。
　　他认识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是活生生的人类，但和小说里的设定有着一定的差别，这个夏洛克更像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子。再收集一下夏洛克周围人的信息，哪怕约翰·华生还没有出现，他在大英政府任职的哥哥麦考夫·福尔摩斯，苏格兰场的探长雷斯垂德，还有那些很普通却和小说描述对应起来的人物身份，无不在告诉瑞德，那个小说里发生在维多利亚时期的传奇，正在二十世纪上演。
　　瑞德倒是考虑过要不要向夏洛克剧透一下，让他对某些人多一些防备。
　　可看到了一些面目全非的人物，比如说小说里的被华生描述成面色发黄獐头鼠目的雷斯垂德探长结果却是一位头发略夹杂一些银丝但显然是因为血统而不是年纪，五官深邃而英俊，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苏格兰场颜值担当的英俊探长，而且他的品质更是加百列认证的正直富有同情心，是好警察中的好警察时，瑞德就谨慎地拒绝告知夏洛克任何有关《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中的内容了。
　　这种情况，很容易造成误伤。
　　毕竟，真实和小说虽然有一部分挂钩，但无法证明完全等同。
　　再者，夏洛克那性格，瑞德怀疑，要是他警告了他一些存在，他心中不会存上半点谨慎，而会直接冲到了小说里的大反派面前。
　　瑞德一点也不想出席夏洛克的葬礼。
　　登门的时候，是赫德森太太给开的门。
　　对于瑞德的到来，赫德森太太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她抱了抱身形有些单薄的少年，转头就进了厨房做小甜饼，煮咖啡。
　　作为一个善良但被她的丈夫蹉跎了一辈子，连个孩子都没有的女士，她喜欢有礼貌的年轻人和懂事的孩子。虽然夏洛克既不怎么有礼貌也不太懂事，但半年前他帮着赫德森太太让她丈夫的死刑板上钉钉这一件事，就足够让她喜爱他了。
　　她很高兴夏洛克交到了同龄的朋友。
　　是的，在赫德森太太眼中，眼前这个小少年，就是夏洛克同龄的朋友。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和夏洛克相处久了就明白了。
　　夏洛克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
　　瑞德有些腼腆地谢过赫德森太太，加百列就站在他的身边，身形虚幻，唯有瑞德才能够看到。
　　加百列看了一眼赫德森太太兴冲冲为瑞德准备小甜饼和咖啡的背影，鎏金色的眸子浮起温柔的神色来，道：“虽然她之前的生活坎坷孤苦，但她会有一个安详的晚年。”
　　这是加百列的祝福。
　　瑞德微微点头，小声道：“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然而，瑞德刚踩在木制楼梯上，还没来得及迈步，他就听到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楼上响起。
　　瑞德一惊，忙跑上了楼。
　　然而，当瑞德看清二楼221B大开的公寓大门以及门内客厅的情形时，他的眼神木了。
　　他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睡衣咸鱼一样瘫倒在沙发上的黑色卷毛咨询侦探，他挂在沙发边缘的手指勾着一把枪口处还冒着烟M1911。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某侦探对面的墙壁上画着的人脸上，子弹精准地给人脸勾勒出了笑唇。
　　这样的情形，瑞德不必侧写都能知道之前的一切是夏洛克穷极无聊时的“杰作”。
　　夏洛克那眼神，看着比瑞德这会儿还要木然。
　　他的嘴唇动了动，幽幽地吐出一个词来。
　　“无聊……”
　　瑞德更加坚定了自己不给夏洛克剧透的决心。
　　“夏洛克，你又干了什么！！”赫德森太太冲厨房里冲了出来，她满手面粉，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二楼。然后，她也看到了墙壁上的笑脸和弹痕。
　　瑞德默默地后退了两步，将战场让给了愤怒的女士。
　　然而，赫德森太太见到墙壁上的惨状后，直接道：“这个算在你的房租里，夏洛克你这个坏小子。”
　　旋即，她转头看向瑞德，倒竖的眉头顿时弯回了平时的状态，道：“快坐下休息，咖啡马上就煮好了。”
　　然后，赫德森太太就下楼了。
　　就下楼了……
　　瑞德：“……”
　　加百列哼笑一声，道：“显然，赫德森太太很了解这位大侦探，对她而言，只要他没有拆房子，这点小损失用房租就能够换回来。”
　　但不得不说，要不是赫德森太太确实喜爱且包容着夏洛克，她也不过轻轻放过此事。
　　瑞德坐在沙发上，加百列就坐在他的旁边。
　　夏洛克的目光继续放空，一点也不像之前瑞德来拜访时那么积极主动热切又好客。
　　夏洛克本质上就是一个无案子谜题不欢的高功能反社会，巴不得伦敦一天冒出三四个连环杀手，轮班给自己带来乐趣。
　　本来斯潘塞·瑞德的存在是一个超出了常理，极有可能给他带来人生最大乐趣的海豚，而他也确实从他的口中掏出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可当斯潘塞·瑞德确定了某些事情后，他就拒绝继续提供那些有趣信息了。
　　这让夏洛克扼腕。
　　像是斯潘塞·瑞德这个性格的人，看上去软绵绵的似乎很好欺负，耳根子还特别软的样子，实际上，他一旦对某些事情有所坚持，拿撬棍都撬不开那小子的嘴。
　　无法继续掏出有趣的事情，夏洛克对于瑞德的到来只掀了掀眼皮。
　　如此海豚，还不如苏格兰场的某金鱼探长呢。
　　最起码，每次探长过来找他的时候，总会带来一些“好”消息。
　　瑞德也不为夏洛克的态度感到伤心或是不安，在他决定不剧透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现在的状况。
　　对于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而言，生死危机不是大事，真正让他悲痛欲绝的是生活如死水一般平静无波。
　　瑞德严肃着脸，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姑息夏洛克。
　　瑞德左右看看，眨了眨眼睛，问道：“瑞夫金呢？”
　　丹尼斯·瑞夫金，不是暂时住在了夏洛克这边吗？
　　没有人回答。
　　夏洛克继续瘫倒在沙发上做咸鱼状，不吭声。
　　加百列狞笑一下，他的手指轻轻一动。
　　下一刻，夏洛克“嗷”地一声蹦了起来，他捂着屁股，愤怒地瞪向瑞德……的旁边。
　　他的屁股刚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他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就是那个不知道是鬼魂还是妖精的存在干的！！
　　他在向他表达着不满，因为他无视了斯潘塞·瑞德的问题。
　　瑞德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向加百列，正对上加百列满是无辜的面容。
　　瑞德的眼角抽了抽，而后他看向夏洛克，小声地道：“夏洛克，我很抱歉。”
　　夏洛克呵呵：“某人可不觉得抱歉。”
　　加百列撇嘴：“凭什么给他道歉！”
　　瑞德：“……”
　　真有默契啊。
　　夏洛克重新坐在沙发上，虽然面上依旧兴致缺缺，但他慢吞吞地开口道：“丹尼斯·瑞夫金叛变了。”
　　瑞德一惊：“啊？！”
　　夏洛克冷笑三声，道：“他投靠了某个死胖子，成为他邪恶组织的一员。啧，愚蠢的金鱼，他会被死胖子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却还会对死胖子感激涕零。”
　　瑞德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他拒绝成为你的助手，转而加入了政府组织吗？”
　　夏洛克目光幽幽，“哈，我会邀请那条愚蠢胆小还动不动昏倒的金鱼成为我的助手？哪怕我注定不得不容忍一条金鱼做助手，但那条金鱼绝对不能是最笨的那条！”
　　瑞德默默地看着夏洛克，他总算是知道夏洛克为什么这么郁闷了。
　　没有案子是一方面，丹尼斯·瑞夫金跳槽则是另一方面，尤其瑞夫金加入的还是他哥哥的组织，这就让长年生活在麦考夫·福尔摩斯监控下的夏洛克十万分不满了。
　　好吧，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是一个难以相处的怪胎，但麦考夫则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还在大英政府机构中占据枢要职务。
　　是怪胎的助手还是政府公务员，这对于大多数金鱼而言并不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但夏洛克就是不高兴极了——
　　他还没有将丹尼斯·瑞夫金种种力量的秘密挖掘个干净，他就跑了。这种实验进行到三分之一，实验体就转投另一个人的手术台上，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能高兴！
　　尤其，最近夏洛克真的是无聊得要长草了。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明智地避开这一话题。
　　兄弟战争什么的，真不适合外人来掺和。
　　——
　　在英国的最后一天，平平稳稳地过去了。
　　没有凶案，没有恶魔，没有鬼魂。
　　这一天是如此得和平。
　　伊恩跟着瑞德上了飞机。
　　当然，鉴于目前航空公司还没有开启宠物托运这一项业务，瑞德直接给伊恩买了机票，还让加百列在伊恩的身上套上幻术，让所有人都以为这只大黄狗是一个人类。
　　而伊恩也足够聪明。他端端正正地坐在瑞德身边的座位上，嘴巴矜持地抿紧，没有张嘴哪怕嗷呜一声，直到下了飞机，回到拉斯维加斯市的家里。
　　对于伊恩的加入，戴安娜和瑟姆拉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要不是瑞德从小就有一种神奇的效应，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茶杯犬对他的态度都十分不友好，戴安娜早就想要养一只可爱的狗狗了。
　　这会儿瑞德主动带回一只如此乖巧的大黄狗，虽然不是幼崽，但看着他充满感情的温柔大眼睛，戴安娜心都要被伊恩给融化了。
　　于是，伊恩直接登堂入室，住在了一楼客厅里。
　　狗窝是瑟姆拉亲手做的。
　　不是没有到宠物店里仔细挑选，但瑟姆拉看了一圈，总是能够挑出瑕疵的地方。于是，她直接去买了原材料，亲手给伊恩做了狗窝。
　　伊恩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
　　再之后，才是戴安娜对瑞德亲亲抱抱的时间。
　　她收到了之前儿子邮寄过来的服饰。
　　一件很漂亮的巫师袍，衣料顺滑沁凉，上面还点缀着晶亮的宝石，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样——当然，戴安娜目前还不清楚，那些宝石确实是真的。
　　总之，她很满意。
　　当然，满意的不只是这件衣服的美丽，还有儿子的贴心。
　　瑟姆拉也向瑞德道谢，她那件巫师长袍也很好看。当时是她接的快递，是一位不辞辛劳从英国赶来美国的猫头鹰，虽然那只猫头鹰在她的面前瑟瑟发抖，但她还是喂了它一顿小饼干作为酬谢。
　　瑞德回到卧室后就扑倒在了床上。
　　好累。
　　在飞机上时还不觉得，在楼下的时候也精神奕奕，可一回到卧室里，床铺似乎散发着熟悉的诱人气息，困倦就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瑞德头一歪，秒睡过去。
　　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耸了耸肩，直接控制着瑞德的身体刷牙洗脸换睡衣，关了灯再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再回到精神世界里，并一把将瑞德拽进精神世界里。
　　瑞德仍旧闭着眼睛。
　　他在床上蹭了蹭，终于蹭到了某炽天使牌肉垫之后，他不动了。
　　加百列勾了勾唇角，也阖上了眼睛。
　　虽然他不需要睡眠，但他很乐意陪着瑞德假寐。
　　精神世界里的四柱大床中央，银发白袍的炽天使抱着棕发棕眸的少年，睡了过去。
　　直到——
　　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怨妇脸的咨询侦探#
　　夏洛克：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叛徒= =
　　瑞德：( ⊙ o ⊙ )！
　　夏洛克：愚蠢的金鱼，等着被大魔王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吧╭(╯^╰)╮
　　丹尼斯·瑞夫金：ヾ(￣▽￣)Bye~Bye~
　

第93章 
　　加百列倏地睁开了眼睛，鎏金色的眸子里一片清明。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怀里，瑞德不见了。
　　这并不稀奇，虽然他不知何时养成了一个晚上睡觉时就将他家斯潘拽进精神世界里给他当抱枕陪睡的习惯，但瑞德的精神力还没有稳定到能够一整夜待在精神世界中。
　　时常睡着睡着，加百列一个没注意，瑞德就回到了精神世界的表层空间，继续睡得香甜。
　　这并没有什么。
　　真正让加百列心悸的是瑞德充满惊恐的惨叫声。
　　加百列下意识选择了脱离瑞德的身体，以精灵圣树的树枝构成结界庇护而真身降临。
　　然而，无法脱离。
　　加百列怔了一下。
　　第四次的穿越，来得猝不及防。
　　“加百列！！！！”瑞德扯着嗓子尖叫着喊道。
　　加百列忙出声安抚道：“斯潘，我在这里，呃？等一下，这个声音——！！”
　　当瑞德的灵魂脱离原本身体而寄居在别人身体时，除非是以精神体发出的声音，否则他以目前身体说话时，他发出的声音听在加百列耳中，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嗓音混合在一起，里面有瑞德的声音，也有身体原主的声音。
　　如果……加百列没有听错的话，那个现在跟瑞德声音混合在一起的嗓音，十分尖细，显然不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加百列蓦地瞪大了眼睛，他们这一次寄宿的身体，是女人！！！
　　瑞德都快崩溃了。
　　这种崩溃，并不亚于第一次穿越时间点，睁开眼睛愕然发现自己身穿束缚衣明显被关在精神病院时的五雷轰顶。
　　这世上，有什么比睡觉时一个翻身，却被胸前两个鼓鼓囊囊的肉咯了一下，不舒服睁开眼却发现他的胸前多了两坨而下身少了一坨更让一个男人崩溃的事实？
　　瑞德聪明的小脑瓜里一片空白，下一刻，他就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上帝保佑，那一刻，他竟没有想到他们可能是穿越时间换了具身体的可能，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被某某无良医生抓走变性的恐怖小说。
　　好在，他很快想起了加百列的存在。
　　而加百列也给了他回应，堪堪让他想起了穿越时间线的可能。
　　不过，这也太吓人了。
　　瑞德紧紧地拥着被子，用被子结结实实地盖着眼下这具凹凸有致的火辣肉体。他抽了抽鼻子，刚想说什么，他这间屋子的房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客厅里明亮的灯光照进黑暗的房间里。
　　随即，一个深棕色头发的美丽女郎急急地跑了进来。她扑到瑞德的床边，白皙的脸上满是担忧，她关切地问道：“朱尔斯，你还好吗？是做噩梦了吗？”
　　她是达娜，从高中起就是朱尔斯的好友。在进入大学之后，她们一起租了房子在校外住。在达娜深夜被朱尔斯的尖叫声惊醒时，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不是惊怒，而是担忧。
　　所以，她急急忙忙连件外衣都没有披就赤脚跑了过来。
　　于是，瑞德版朱尔斯被达娜这身睡衣短裙，里面还没有穿内衣的装束生生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飞快地扭过头，抱着被子就往床边蹭去，坚决远离达娜。
　　达娜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朱尔斯，你怎么了？”
　　“别过来啊啊！！”瑞德见达娜一个劲儿往他这边凑过来，终于没能忍住，尖叫着对达娜的靠近表示了坚决的拒绝。
　　然而，瑞德的这个反应更让达娜担心了。
　　就在达娜不断靠近，瑞德不断后退，终于一个倒栽葱栽倒在地上时，加百列飞快地将瑞德拉进了精神世界里。
　　加百列抱住了瑟瑟发抖脸红得不像话的人类小天才抱在了怀里。
　　而现实世界里，达娜则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因为裹着被子栽倒在地上的朱尔斯，眼睛一闭，彻底昏了过去。
　　身体的原主在加百列和瑞德的到来后就陷入了沉睡，当瑞德不再主控身体，而加百列也不肯出去的时候，朱尔斯的身体就陷入了昏迷。
　　达娜被朱尔斯的表现吓懵了，她傻眼片刻，连忙将朱尔斯扶了起来。
　　朱尔斯陷入了昏迷之中，怎么也叫不醒之后，达娜慌忙拨打了911，并一个电话将朱尔斯的男朋友科特叫了过来。
　　一时之间，因为朱尔斯的昏迷，她的一众好友聚集到了医院之中。
　　瑞德缩在精神世界里，跟加百列面面相觑。
　　朱尔斯的记忆，已经被加百列飞快地翻了一个遍。
　　瑞德默默地隔着精神世界里往外看。
　　一个肌肉结实，看上去孔武有力的男人正一脸焦急地跟医生询问着什么，瑞德默默将这张脸和朱尔斯记忆中的那张脸对上。他小声地道：“那个就是朱尔斯的……男朋友吧。”
　　瑞德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染上了一丝绝望的意味。
　　这一次的穿越，真是糟糕透了。
　　好像比第一次还要糟糕！
　　毕竟，这一次的身体不仅是一个女性，还是一个有着男朋友的女性。而瑞德并不愿将身体甩给加百列，毕竟，加百列也是一位男性天使。
　　瑞德的目光有些绝望地扫过病床边站着的几个人，他们都是朱尔斯的好朋友。
　　她的舍友兼闺蜜达娜。
　　她的男朋友科特。
　　她的前男友兼好友马蒂。
　　她男朋友新交的朋友霍顿。
　　看着这些人，瑞德就觉得自己的社交障碍症正在呈火山喷发式爆发。
　　啊啊啊啊，怎么办啊！！
　　加百列叹了口气，朱尔斯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而且她的灵魂只是沉睡，身体很健康，也没有死亡。她不仅有着相爱的男朋友，而且她的男朋友还是不错的人类。
　　他和瑞德都无法假装朱尔斯的存在，继续跟那个男人保持着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让他们分手……
　　这样对于一对陷入爱河的情侣而言太过残酷了。
　　加百列又叹了口气，他看着默默缩在角落里眼睛发直的瑞德，站起身，道：“我去吧。”
　　“不行！！！”
　　瑞德霍地抬起头，想也不想地断然道。
　　加百列看向瑞德。
　　在那双鎏金色眸子的注视下，瑞德刚才吼出气吞山河之势的气势顿时就像是扎了一下的皮球，挺直的脊背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他的小脸涨得通红，嗫嗫嚅嚅地道：“她、她是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这样不太好。”
　　他和加百列前三次穿越中，第一次是一个死人，第二次是个恶人，第三次直接没有人。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以一个活着的普通女人做宿主的情况，还是一个长相身材都挺好，还有一个男朋友的女人……不不不，这些不是重点，真的不是重点。
　　瑞德霍然站起身，毅然决然地道：“我回去。”
　　瑞德的内心里，“不能委屈加百列”和“不能让加百列被占便宜”这两行大字轮流地刷着屏。
　　加百列失笑，他怎么可能被人类占便宜！
　　哪怕他不会使手段让这对情侣速速分开，但是一个小暗示，让这个科特暂时忙别的事情还是办得到的。
　　他得看看他们的灵魂中有没有占纳西斯残页的存在，然后尽快将东西拿到手。
　　加百列对变性毫无兴趣。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家斯潘对此的反应是如此激烈。
　　加百列眨了一下鎏金色的眸子，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情绪，让他不禁低头浅笑，轻声道：“斯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瑞德的脸色阵青阵白，他咬了咬牙，断然道：“我说，我来！”
　　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让加百列出头，如果他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到，他还拿什么来帮助加百列？！
　　要帮助加百列，守护加百列，可不是嘴上随便说说就算了的。
　　瑞德的目光坚定，神情严肃，他棕色的眼睛直直看向加百列，又一次郑重地重复道：“交给我！”
　　加百列挑了挑眉，道：“好啊。”
　　然后，他伸手拉过瑞德，在他的额头轻吻一下，低笑着道：“放心，我不会让那个人占你便宜的。”
　　瑞德的嘴唇动了一下，他想说，虽然身体是个姑娘，但他灵魂是一个成年男人。男人之间，有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的，那个科特可是一个标准的异性恋。
　　但清楚感觉到耳畔传来的温热呼吸，瑞德的脸不争气地又红了一下。他点了一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了九个小时的“朱尔斯”睁开了眼睛。
　　“朱尔斯！”
　　科特第一个冲了过来，他欣喜若狂地看着女朋友，双手按在朱尔斯的肩膀上，激动地道：“宝贝，你终于醒了！”
　　瑞德僵硬脸：“你……”
　　瑞德的话还没有吭哧完，担忧了一整晚的科特就倾过身，想要给睡美人一般终于睁开眼的女朋友一个热情火辣的亲吻。
　　瑞德猛地瞪大了眼睛，属于朱尔斯蓝色的眼睛充斥着的不是对男友的爱意，而是满满的惊恐。
　　救命啊啊啊啊啊！！
　　然而，就在科特俯身的一瞬间，他的眼睛迷茫了一下。下一刻，他就直起身体，无比绅士地给瑞德掖了掖被角，满脸柔情且意有所指地道：“宝贝，等你身体恢复了一定要好好补偿我。”
　　可怜的瑞德瞪圆着眼睛，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撑住，一定要撑住！
　　朱尔斯今天异常冷淡的态度让众人又是奇怪又是担忧。达娜凑过去想要摸一下好友的额头，口中道：“朱尔斯，你怎么了，哪里还不舒服吗？”
　　“别过来！！”看到达娜凑过来，瑞德立刻就想到了昨晚这姑娘穿得无比清凉凑过来的模样，吓得瑞德一个激灵，猛地抓住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
　　达娜：“……”
　　“……咳。”瑞德慢慢地掀开被子一角，声音干涩极了，“我、我很抱歉，达……达娜。”
　　瑞德抽了抽鼻子，只觉得这辈子的无力就集中在此刻。
　　哪怕他不会侧写的知识，也看得懂这些人担忧的眼神。
　　他们指不定觉得朱尔斯突然受到了某种刺激，出现了创伤后应激反应。
　　达娜的声音不自觉放柔，缓声道：“没关系，朱尔斯。”
　　马蒂和霍顿对视了一眼，他们看着瑟缩在被子里跟小动物似的朱尔斯，满满的忐忑不安几乎扑面而来。而科特的态度也让他们奇怪极了，因为这个时候，他没有离开走过去抱住朱尔斯轻声安抚他的女朋友，而是跟他们站在一边。哪怕他眼中满满都是爱怜，这个行为举止也不符合他平日里狠劲儿宠女朋友的架势。
　　是发生了什么吗？
　　不，只是加百列给科特下了一个暗示，让他“规矩”一点，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所以，科特无形中背了一个黑锅。
　　比如，明面宠溺女友背地里各种虐打终于将女友虐打出心理阴影，住进了医院还性情大变。
　　上帝，往日里妖娆美艳——其实是婊里婊气——的美女这会儿竟然一脸惊恐地抱着被子，明明有事却努力佯作无事，一双往日里瞧着总是勾人的蓝眼睛竟然变得如此清澈无辜……
　　其余两位男士不由得默默地看向科特，他究竟干了什么！！！
　　科特一脸茫然地回望，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马蒂和霍顿扭头，心中冷哼：人渣！
　　咽了咽口水，瑞德抱着被子，坚决让达娜坐在距离他最远的床尾处，然后努力地搪塞达娜。
　　达娜倒是没有其余两位男士那般想象力丰富，她以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朱尔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经历。为了掩饰伤痛，她才跟穿花蝴蝶似的不停换男朋友，以此来麻痹自己。
　　只是，昨晚一场噩梦，终于让朱尔斯无法欺骗自己。她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起爆发，最终昏迷住进了医院。
　　瑞德觉得自己是演技爆发，终于将朱尔斯的好友连同男朋友一同给糊弄走了。殊不知，这是其他人为避免二次刺激朱尔斯而遂了瑞德的意。
　　眼见着地看着达娜出了病房并关上了门，瑞德才一头栽倒在床上，长长地发出一声呻吟。
　　然后，他的脸就扭曲起来。
　　又咯到了！
　　瑞德涨红着脸坐起身体，再不敢像从前那样，随便就往床上一扑。
　　朱尔斯过于丰满的胸部咯在床上的感觉糟糕极了，而瑞德还不好揉一揉。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想到上一次在中世纪渡过了十年的时间，想到上上次在二战期间的法国呆了四年，瑞德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感前途无亮。
　　而且女孩子每个月还有生理期……
　　瑞德想要抬手捂脸，可想到这脸是一位女士的，瑞德只能一扭头，用医院里白白的枕头埋脸。
　　瑞德深呼吸，他得坚强！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考虑到各种情况，最终列出了一个方案。
　　病床四周的帘子被无形的力量拉了起来。
　　加百列开口道：“斯潘，从现在开始，我用荣光全权接替朱尔斯·凯蒂身体的代谢循环，也就是说，从现在起，这具身体不需要进食排泄，不需要洗澡保养频繁换衣服。”
　　瑞德没有放松，而是以着细如蚊蚋的声音小声提醒道：“生理期……”
　　加百列一抿唇，断然道：“也没有生理期！”
　　瑞德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头你可以换上长裤长袖，我用荣光调节这具身体的体温，不会出现燥热中暑的情况。”加百列的神情严肃，“我们尽快找到占纳西斯残页，然后离开这个时代！”
　　在和瑞德一同经历第三次穿越的第九年，考虑到他和瑞德这段关系，嗯，合作共生关系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加百列就将他们不断穿越时间的原因告诉给了瑞德。
　　加百列还知道瑞德避着他写了一篇上万字的论文，似乎以人类的角度分析了创世之书为什么会碎成无数份的可能。只是考虑到加百列的心情，所以才没有塞进论文夹里，而是塞进了床底的暗柜里。
　　加百列很贴心地没有偷看。
　　事实上，一想起创世之书为什么会变成这个状态，加百列也有些慌。
　　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创主，应该……没有什么能够抢走父神的伴生神器并将它撕得稀巴烂吧？
　　加百列默了片刻，拒绝继续想下去。
　　——
　　就在瑞德版朱尔斯突然发病住院后，某个神秘研究所美国部的负责人哈德利却因此而大发雷霆。
　　研究所的会议室里，哈德利愤怒地拍着桌子，震得桌上的文件一跳一跳的。
　　“谁能告诉我，婊子怎么会住进医院里？！”
　　哈德利微胖的脸涨得通红，这是怒火难以抑制的表现。
　　被哈德利口水喷了一脸的男人缩了缩脖子，他是研究所化学部的部长劳埃德，手底下管着不少人，也是个火爆脾气。但这会儿，面对美国分部负责人的怒火，他往日里的嚣张气焰散了大半，只剩下心虚和羞恼。
　　心虚于，药剂催化的使用很重要，身为化学部部长的他应该亲自盯着，但他直接让手底下一个助手过去了。
　　恼怒于，那个助手果然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连累他被骂。
　　他咽了咽口水，小声地分辩道：“应该……没有问题的。我们调查了婊子从小到大的信息，她并没有过敏史。我们将化学剂Rhohyptase掺入她的染发剂中，药性会从头发穿过头皮进入血液之中，随着药性的发挥，她的性欲会提高……”
　　“哈，应该！”哈德利怒目而视，“你竟然跟我说应该？！”
　　劳埃德不吭声了。
　　还是哈德利的老搭档西特森开口打了圆场。
　　劳埃德忙不迭地逃出了会议室，他身后是阴测测的威胁声。
　　“距离仪式只剩下五天的时间，如果你无法在三天里给我一个符合标准的婊子，你不想知道后果的。”
　　会议室的大门阖上。
　　“废物！”
　　哈德利将坐在黑色转椅上，神情阴沉。
　　西特森当然知道哈德利为什么这么愤怒。
　　作为组织里长年老二，总有一个日本分部压在头顶上的美国分部，打从哈德利五年前坐到了分部负责人的位置上就想要打个翻身仗。
　　怎么打翻身仗？
　　当然就是抢在日本分部之前完成血祭仪式。
　　只是，手底下一群拖后腿的手下，哈德利再有一颗想要高飞胜利的心，也生生被拖成了五年老二。
　　总有各种各样的小差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小心，哈德利恼恨得恨不能将那群废物的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豆浆。
　　今年谁再害得他万年老二，他一定往那人被窝里塞一条男人鱼！
　　这里说的人鱼自然不是各种童话传说中人身鱼尾美丽不可方物的海洋精灵。人鱼是一种水生的掠食者，通体蓝色的皮肤的人鱼完全能够用矮粗胖来形容，满口獠牙利齿，长相狰狞可怖，是他们研究所中处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之一。
　　“好了，你也别气了。”西特森安慰老友，“除了在婊子身上出现了失误，其他人身上还是很顺利的。化学部这回被你敲打了一顿，我看劳埃德的皮已经绷紧了，不会再出差错了。”
　　哈德利深呼吸，他冷冷地道：“希望如此。”
　　不然，男人鱼伺候！
　　然而，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满。
　　因为这一回，他们不幸踢到了铁板上。
　　——
　　在加百列用荣光暂时改造了朱尔斯的身体之后，瑞德准备出院了。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因为朱尔斯的朋友和恋人都会让瑞德尴尬到社交障碍症加重。在加百列的帮助下换上了朱尔斯的衣服，即一道荣光下去，那套衣服直接化为齑粉，随即他的身体上浮现金色的薄雾，那套衣服完整地出现在了瑞德的身上。
　　只是，瞅了瞅身上这十分勾勒腰身的蕾丝短袖衫，还有堪堪包裹住臀部的牛仔超短裤，瑞德的内心是崩溃的。
　　加百列默了一下，沉声道：“先去成衣店。”
　　走出病房的时候，瑞德遇到了一个女护士。
　　女护士看到瑞德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她露出惊慌的神色来，着急地道：“这位女士，你在干什么？快点回病床上躺着。”
　　瑞德：“……”
　　他看了一眼女护士的头发，又看了看她的手指，默了一下，他十分有礼貌地问道：“请问……”瑞德的声音顿了一下，他并不太习惯自己现在的声音，然后继续道：“这是医院举行的活动吗？只是，现在距离万圣节还很远，这种cosplay是很不合适的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崩溃的R宝#
　　瑞德：救命QAQ我不要变性！！！
　　加百列叹气：我来吧。
　　瑞德：不不不不不行！还是我来！【内心：绝不能让加百列被占便宜(╯‵□′)╯︵┻━┻】
　

第94章 
　　女护士的神情变了一下，但她强撑着说道：“你、你什么意思？”
　　瑞德眨了眨眼睛，认真地道：“我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接受过医学专业的培训，现在这么一身护士服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在Cosplay吗？但我想要说，在医院中cos护士的行为是不妥当的，你……”
　　瑞德还没有说完，那个女人就像是见鬼了似的。她转过身，拔腿就跑。
　　瑞德默了一下，而后以着不确定的语气，小声地道：“难道，她是潜伏在医院中的死亡天使，不对，是连环杀手？”
　　她的上衣口袋里装着注射器和药剂瓶，莫非不是道具？
　　从威尔·格雷厄姆给他的侧写类书籍中，对于那种潜伏在医院之中，自以为是给饱受疾病折磨的受害人“安乐死”的杀手被称作天使杀手。但瑞德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直接称呼那类人为连环杀手。
　　有些人或许饱受疾病折磨，但他们生的渴望与执着足以压下疼痛的折磨。自以为是地让他们“解脱”，只是满足了他们高高在上的掌控心理，违背了病人本身的意愿。
　　这样的存在，哪里配得上天使的称呼！
　　只是，瑞德的记性太好，看过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忘掉。所以，他即使讨厌那个称呼，大脑还是第一时间提示了这个称号。
　　既然发现了潜在的连环杀手，这就不能放任了。
　　在加百列的指示下，瑞德直接抄了近路，一分半钟后，就将半点特工素养也没有，纯属就是在化学部部长汹涌的怒火之下硬着头皮做任务的某新晋助手逮了个正着。
　　“放开我，你放开我！！”女护士不断挣扎着，尖叫：“来人啊，快来人，这个女人疯了！”
　　“女士，请安静，我只是想要带你去医院护士长处对峙一下。如果你真是这家医院的护士……”瑞德默了一下，那这家医院的专业性就有待商榷了。
　　“放开放开！”女护士奋力挣扎着，但瑞德的手稳稳地抓住她的手腕，脚步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就这么往医院护士长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倒是有医院医生护工见到这一幕，上前想要阻拦，但瑞德直接就问他们认不认得这个女护士。得到迟疑的否定之后，瑞德表示，他怀疑这个女人潜伏在医院中不怀好意，准备带她去找医院护士长对峙。
　　其他人面面相觑，瑞德笃定的神态和女护士明显慌乱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他们已然对瑞德的猜测信了七分。
　　一个不是护士的女人却伪装成护士的模样出现在医院之中，仅仅只是为了有趣，还是，她正在谋划着什么？
　　瑞德这么一解释，那些医生护工非但不试图解救那个女护士，反而跟着瑞德一起上了护士长办公室。
　　伪装成护士过来下药的化学部成员心中一阵绝望。
　　搞砸了，她搞砸了！
　　医院的护士长当然不认识她。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院方直接报了警，警察赶来，将她抓到了警局中，而她口袋里的注射器和药剂也被拿走化验。
　　瑞德作为第一发现人本该一同去警局做笔录，但在加百列的暗示之下，警局的人直接忽视了瑞德的存在，转而将发现假冒女护士的功劳放在了医院护士长的身上，将她带走去做了笔录。
　　瑞德办理了出院手续之后，直奔服装店。
　　他需要宽松的衣服。
　　加百列和瑞德根本就没有把这一次夭折的下药事件放在眼里，以瑞德的话来说，就是太粗陋了。一点专业性也没有，半点伪装能力也无，看上去并不像是有计划有预谋，反而像是临时起意。
　　殊不知，在假冒女护士被逮进了警察局后，研究所化学部的部长劳埃德一阵眩晕，不敢置信那个蠢货出发不到一个小时竟然被抓进了警察局中！
　　劳埃德真恨不能让那个蠢货在警局里自生自灭。
　　可想到她要是挨不过审讯说出了什么，那严重的后果根本不是他能够承受的。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联系研究所在警局里的人脉，花了大价钱让人脉不至于上报分部负责人，才将那个哭得眼妆花了一片的女助手保释出来。
　　“对、对不起。”假冒女护士哭得惨兮兮，“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护士长给发现了。”
　　未免麻烦事找上瑞德，加百列直接暗示了现场所有人，就连假冒女护士都以为自己是被护士长抓到了。
　　“蠢货！！！”
　　劳埃德咆哮道。
　　化学部办公室内一片死寂，众成员缩着脖子装鹌鹑。
　　劳埃德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不停地喘着粗气。他的目光一扫，抬手就是一指：“换你来！！”
　　“啊？我来？”一个书呆子模样的男人一脸惊慌地扶了扶眼镜，嗫嚅地道：“我、我可能……可能……”
　　“少废话！”劳埃德不容拒绝地道，“你要是搞砸了就滚去后勤部！就跟这个废物一起！！”
　　——
　　研究所里发生的事情，加百列和瑞德并不知情。
　　服装店里，瑞德皱着脸看过时下最流行的女装后，他选择默默地退出服装店。他在商业街中心左顾右盼，最终如沙漠中发现绿洲的旅人一样，双眼冒光地奔入了一家运动商品店。
　　十分钟后，瑞德穿着一套黑色男式运动服走了出来。
　　曼妙的身材曲线被宽大的运动服遮掩得一干二净，再将一顶运动帽戴在头上，金色的长发尽数塞在帽子里，瑞德相当满意自己这个造型。
　　虽然五月天里，如此炎热却穿着这么一套似乎能闷死人的运动服有些诡异，但总算有那么一点安全感了。
　　咖啡厅里，瑞德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捧着一杯热咖啡，似乎在出神。
　　实际上，他正和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交流情报。
　　根据前三次的穿越经验，每一次加百列距离占纳西斯残页的距离都不会很远。但这一回，他们附身在朱尔斯的身体中时，距离最近的是达娜，她没有残页。而后出现的三个男同学，包括朱尔斯的男朋友在内，也没有残页。
　　那问题来了，这一次的残页会在哪里？
　　就在瑞德严肃脸低头思考的时候，身前传来的“哐当”一声让瑞德猛地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桌旁。
　　是一个穿着侍应服饰的男人，他正手忙脚乱地将散落在桌子上的肉桂卷放回盘子中。见瑞德看过来，他一脸慌乱地解释道：“下面包着锡纸，并没有脏掉，还可以吃的！”
　　瑞德：“……”
　　默了片刻，等这个侍应生将肉桂卷都摆好了，瑞德看了一眼烤得金黄，上面还撒着诱人糖霜的肉桂卷，道：“抱歉，我没有点这个。”
　　咽了咽口水，那个侍应生有些哆哆嗦嗦地道：“这、这是本店主动提供的赠品。”
　　“赠品？”瑞德扫了一眼咖啡店，一针见血地道：“那为什么别的桌子上没有所谓的赠品？”
　　侍应生不说话了，他瞪大着眼睛，吭哧了半天才吭哧出一句“因为店主说要送给最美丽的女顾客”。
　　他的声音尽可能真诚，但瑞德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心虚。
　　更何况，无论是“最美丽”还是“女顾客”，都是目前瑞德的大雷。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已经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家伙在搭讪他家斯潘？
　　沉默片刻，瑞德开口道：“放在这里就好，谢谢。”
　　虽然被踩了雷，但瑞德还是不忍心为难这个和自己从前有些像的侍应生。
　　书呆子何必为难书呆子。
　　瑞德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个人智商很高，名校毕业，就是内向不爱说话。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跑来这里做侍应生，还努力搭讪女人。
　　只是作为那个被搭讪的，瑞德的心情有些复杂。
　　瑞德准备付账的时候加上这盘肉桂卷，他才不需要店主的赠品。
　　然而，他都表示收下这盘肉桂卷了，那个侍应生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瑞德有些奇怪地抬头，却见那个侍应生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瑞德：“……怎么了？”
　　侍应生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尝一下吗？我、我们店里的肉桂卷很好吃的。”
　　瑞德直直地看向侍应生，微微眯起了眼睛。
　　瑞德不知道，他眯眼时候的神情，像极了加百列。
　　充满了审视。
　　侍应生的身体僵住，他背后的冷汗刷刷地流淌。他的嘴巴发干，异常干涩地道：“女、女士，你、您为什么这么看我？”
　　瑞德没说话，他垂下眼，伸出两根手指拈住一个肉桂卷包裹着锡纸的部位，而后慢慢地拿了起来。
　　侍应生几不可查地舒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瑞德猛地看向他的目光，直接让侍应生面部表情僵在了一个十分扭曲的表情上。
　　之前的庆幸放松，混合着之后的惊讶惶恐，两相纠结，让侍应生看上去像是精神病一样。
　　瑞德的声音里带上了冷意，一字一句地道：“这些肉桂卷里，加了什么东西？”
　　侍应生：“！！！”
　　他猛地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女、女士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加了什么东西，我们店可是百年老字号，食物用料绝对安全卫士，是过检的那种，您、您不要污蔑我们！”侍应生语无伦次，他慌乱地伸手想要端走盘子，“您要是不想吃的话，我可以拿走，请不要——！！”
　　侍应生的动作一顿，他维持着想要端起盘子的动作，但因为他的手腕被瑞德扣住，他竟挣扎不起身！
　　侍应生一脸惊恐地看向瑞德，卧槽，这个婊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发出了和之前假冒女护士同样的心声。
　　是的，他就是继那个助手之后，又一次被化学部部长指着鼻子派来下药的化学部成员。
　　而在瑞德扣住侍应生的手腕，而加百列同步定住了他的身体之后，加百列没二话，直接查看侍应生的记忆。
　　之前在医院中，加百列和瑞德还能当他们是碰巧遇上那个假冒女护士。但现在，这个侍应生明显也不对劲。
　　会那么巧，一天让他们碰上两次突发案件？
　　还是，有人就是盯上了朱尔斯。
　　加百列的精神力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侍应生的大脑中，然而，让炽天使惊讶的是，他的脑袋里竟是雾蒙蒙的一片。
　　倒不是说他脑袋一片混沌，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保护着他的大脑和记忆。
　　加百列鎏金色的眸子暗了暗，他加大了精神力的投入，然后发现，与其说是什么东西在保护着这个人的大脑和记忆，不如说他的大脑和记忆被上了一把能够自爆的枷锁。
　　加百列不是冲不开这道枷锁，只是，强行冲破这个枷锁会造成这个侍应生瞬间脑死亡。到时候，人死了，而加百列也不确定，自己能够挖到多少有用的记忆。
　　犹豫片刻，加百列选择退出了侍应生的大脑。
　　这个人并非罪恶盈身之人，若非如此，他一出现在桌边就引起加百列的警惕。直接让他脑死亡有些太狠，哪怕他并非全然无辜。
　　加百列试图命令他说出真相，但试验两回没有用后，加百列给了他一个暗示。
　　虽然无法查看他的记忆，但只要不涉及大脑关键记忆，加百列对他的精神暗示还是起作用的。
　　于是，在瑞德放开侍应生的手腕后，他就看到侍应生露出一个无比喜悦的笑容来。看上去像是高兴于瑞德欣赏他们店的手艺，事实上，瑞德能够清楚地看到侍应生欣喜之下的放松。
　　似乎在说……总算成功了。
　　瑞德的目光下移，看着这一盘子十分诱人的肉桂卷，一抬手就将所有的肉桂卷收入手环之中。
　　侍应生的眼神空茫，在他的认知中，瑞德十分喜欢这盘肉桂卷，并将其吃得干干净净。
　　说实话，哪怕瑞德并不是一个姑娘，也知道像是朱尔斯这样的美女对身材的管理有多严格。
　　肉桂卷？还是一盘子三个足有成人拳头大小的肉桂卷？
　　节食期间舔一口糖霜倒是有可能，至于全部吃掉？
　　怎么可能！
　　那么高的卡路里。
　　只是，这个侍应生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瑞德抬眼看了一下这家咖啡店的室内招牌菜单，撒着糖霜的肉桂卷图片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正是这家咖啡店的招牌糕点。
　　瑞德的眉头慢慢地皱起，那个人就跟之前那个女护士一样，并不像是穷凶极恶的投毒份子。他们的行为中有太多的忐忑以及不甘，明显是被迫。而且瞧他们的意思，他们所投的药并不致命。如果不是清楚朱尔斯虽然有些婊气但男女关系上从来没有脚踩两只船或是插足别人感情的时候，他都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专门过来整朱尔斯了。
　　然而，当加百列告诉瑞德，这个人的大脑被上了能够自爆的枷锁时，如果强行突破会导致这个人脑死亡的时候，瑞德愣了愣，意识到这其中的严重性。
　　无法被加百列阅读记忆的人类，太少了。
　　夏洛克是聪明到搅乱自己的大脑让加百列无从下手，而塞勒斯，当时是带着一枚恶魔的指环。
　　那么，这个人大脑里的禁锢力量源自于什么？
　　瑞德看着那个侍应生如释重负的背影，抿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我先去学校的化学实验室化验一下肉桂卷里面的东西。”
　　加百列颔首道：“我在他身上留下了追踪印记，他跑不了。”
　　然而，化验出来的结果让瑞德有些尴尬。
　　“催情……”瑞德一脸无言以对地看着自己化验出来的结果，这么大费周章地在肉桂卷里下药，下的竟然是催情药？
　　难道那个侍应生是对朱尔斯见色起意？
　　不，不对！
　　瑞德闭上眼睛，大脑一帧一帧回放那个侍应生的表情。
　　教养良好，不善言辞，体力废柴，纯脑力运动者，交际状况糟糕，被上司轻视，同事排挤。有些郁郁不得志，但有着强烈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渴望。
　　而向他目前的身体朱尔斯投毒，则是证明的途径。
　　一方面，他不甘不愿地来伪装投毒，一方面他也想要借此机会向上司邀功，在同事面前证明自己，很典型的小人物思想。
　　只是，没道理啊……
　　朱尔斯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出身普通，交际圈子平凡，虽然算得上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可能够掀起的只是小风小浪而已。
　　而那个侍应生正在供职的地方，明显规格很高，不可能盯上她这个小人物。
　　瑞德蹙着眉，继续回想。
　　他的动作，他的表情……
　　停！
　　瑞德霍地睁开了眼睛。
　　轻蔑！
　　是的，在瑞德扣住那个侍应生的手腕时，他除了极度的惊讶以外，还有着那种站在道德制高点高高在上的轻蔑。
　　几乎一闪而过的情绪，仿佛在说，你这个婊子竟然敢碰他的手！太不要脸了！
　　瑞德嘴角抽了抽，心中升起了某种不确定。
　　难道是朱尔斯不小心三了哪家公司的大BOSS，然后派地下的小职员过来给朱尔斯投毒？
　　瑞德化验了了肉桂卷里面的药物，催情的比例不算太高，药效趋向于潜移默化。也就是说，朱尔斯要是吃掉了肉桂卷，她不会立刻发情饥渴难耐什么的，而是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肉欲的渴望逐步增高。
　　似乎，还达不到毁掉朱尔斯的程度。
　　瑞德一脸纠结，搞不明白那些人折腾这么一回下药效这么轻微的催情药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在瑞德犹豫了一下，对加百列表示，他们去那个侍应生老巢弄个究竟的时候，加百列感应了一下他留在那个侍应生身上的印记，旋即愕然发现——
　　“不见了！”加百列的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我感应不到那个印记了。”
　　瑞德怔了怔，再看向实验托盘上的肉桂卷时，他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说不定是他的化学水平有限，并没有检测出里面药物的真实药效。
　　自以为完成了任务，那个侍应生自然乐颠颠地回到了研究所基地中，向部门主管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在劳埃德不怎么信任的目光中，侍应生一脸不服气地将自己的行动过程描述了一遍，哪怕他语言表述能力有限，但他的语调激昂而振奋。
　　劳埃德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自信，他姑且信他一回。
　　于是，他在侍应生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勉强点了点头，道：“如果这是真的，我记你一功，年末评高级研究员的时候，你就是其中一个。”
　　假侍应生喜滋滋地睡了一觉。
　　然而，当他醒来后，迎来的却是部门主管的咆哮。
　　“这叫下药成功，啊？”劳埃德冲着一脸懵逼的侍应生大吼，口水喷得他满头满脸却不敢擦，“你特么是不是拿错药了蠢货！！！”
　　劳埃德愤怒地指着大屏幕。
　　那是一张高清的照片。
　　背景是大学的餐厅。
　　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被下药”的婊子。
　　然而，与他们之前想象的截然不同的是，被下药的朱尔斯并没有打扮得更加风骚暴露，比如露脐装超短裙什么的，而是穿着男式的运动服。长袖盖过手腕，长裤遮到足踝，运动服的拉锁拉到了下颌处，往日里妩媚妖娆的妆容直接变成了清汤挂面，一双眼睛也干干净净的……
　　特么的，瞧着比一旁的处女更特么像处女！！！
　　而此时餐厅中，瑞德一脸僵硬地坐在达娜的身边。
　　昨天，在加百列发现无法追踪印记后，瑞德就将自己之前的化验结果推翻了大半，撸起袖子在化学实验室内奋斗到了深夜。
　　然后，聪明的脑瓜差点打结。
　　因为无论怎么检测，肉桂卷里掺入的药剂也是发挥速度慢，药效属于潜移默化类的催情药剂。到了最后，加百列甚至用上了荣光来解析那些药剂，也没有发现什么超乎科学的地方。
　　兴许，那些人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往朱尔斯的身体注射这种见效慢的催情剂也说不定。
　　纠结了一会儿，瑞德就被加百列催睡觉了。
　　瑞德是真想去外面的酒店去住，但想了想，他也不好太过割裂朱尔斯和她朋友们的相处，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不好了。
　　于是，临近十二点，瑞德走回了朱尔斯记忆中租借的房屋处。
　　远远地，瑞德能够看到出租房客厅的灯还亮着。
　　还没走到门廊处，一声惊喜的呼唤声就吓了瑞德一跳。
　　“朱尔斯！”
　　门廊下，一个身影倏地站了起来，正是朱尔斯的好友达娜。
　　温暖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亮了达娜又是惊喜又是担忧的表情。
　　“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啊。”
　　达娜又急又气，当时他们虽然顺了朱尔斯的意离开了医院，但他们中午就都回去了。可他们却听医院的工作人员说朱尔斯已经办了出院，人已经不在医院里了。
　　不在医院里，也没有回出租房，学校中朱尔斯经常出没的地方也不见人，打手机也没有人接，达娜和科特马蒂他们都快找疯了。
　　达娜因为是女孩，半夜出门找人不安全，所以其他三位男士不容拒绝地让她回出租房等，而他们继续找人。
　　但达娜担心极了，在房间里根本坐不住，抹了一把脸，达娜抄起一把水果刀，客厅的灯打开，她就坐在门廊下等朱尔斯回家。
　　谢天谢地，她总算将人给等了回来。
　　也不怪他们怎么也找不到人。对于大学里其他朋友的印象里，朱尔斯就是那种婊里婊气穿着打扮十分大胆的美女，这会儿穿着一身保守到连身体曲线都看不出来的运动服，不化妆只能算得上是清秀的脸蛋，还有属于学霸特有的气场，哪怕是每天一起上课的同学，看到瑞德版朱尔斯路过的时候也没有认出人。
　　尤其看到人进了化学实验室，摆弄起那些仪器时如行云流水，化验记录的动作如此娴熟，谁能想到那就是朱尔斯！
　　某研究所派来下药的人没有认错人，俨然证明了该研究所对朱尔斯的“真心”。


第95章 
　　达娜看着一脸茫然无辜站在那里的朱尔斯，眼眶都红了。可想到她这个状态并不是她有意的，她正在生病，达娜只能抹一把脸，哽咽着道：“回来就好。我、我给科特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达娜顿了一下，她怕朱尔斯不安，于是有些生硬地改口道，“让他们早点睡觉。”
　　达娜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小声地道：“我给你留了水果沙拉，热水器里有热水，你可以洗个澡。快上楼吧，别冻到。”
　　瑞德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他这一整天的行为，给朱尔斯的朋友们带来了怎样的不安。
　　他因为女性的身体而不安，而朱尔斯的朋友则因为他的异常表现而不安。
　　瑞德沉默了一下，慢慢开口道：“我很抱歉，达娜。”
　　是的，很抱歉。
　　他忽略了朱尔斯朋友们的情绪。
　　所以第二天，虽然瑞德觉得十分不自在，他还是选择了跟达娜一同行动。
　　中午的时候被达娜拉着去了校餐厅，昨晚帮忙的三位男士坐在对面。在等餐的过程中，达娜一脸兴奋地跟他们讲述课上发生的事情。
　　距离暑假的到来还剩下四天的时间，大学还有一些课程没有结束。
　　朱尔斯和达娜在大学所学的专业是物理，今天上午她们还有一节电动力学课程。
　　瑞德本来安静如鸡地坐在座位上，他准备低调地熬过这四天的课程。等暑假一到，他就以旅行的名义避开朱尔斯的家人朋友们。
　　但是……但是在台上教授问出一个在瑞德看来相当简单的高数问题，但下面的学生却面面相觑一脸茫然的时候，瑞德没能忍住地举手了。
　　然后就刷新了同系同学对系里有名美女朱尔斯的认知。
　　什么胸大无脑的花瓶美女！
　　那分明是美貌与智慧并重，学神气息扑面而来，让一众学渣瑟瑟发抖的真女神！！
　　于是，在做完解题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之后，瑞德一回头就看到了一群星星眼。尤其是达娜，她激动得都快跳起来了。
　　瑞德默了一下，听着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的笑声，他觉得自己可能搞砸了低调计划。
　　为了补救，这节课剩下的时间里，他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再主动举过手。可教授记住了这个一张口就散发着强大自信的聪明女学生，在又一次难住下面的学生之后，他主动点名了瑞德。
　　瑞德是一个诚实的人，在教授问到他后，对着这道又是十分简单的计算题，他说不出自己不会的谎话，于是……
　　瑞德版朱尔斯彻底出名了。
　　那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智慧与美貌并重还低调谦逊的学霸女神。
　　面对在座三位男士惊叹的目光，瑞德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笑得几乎打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的一声咔嚓让瑞德的目光微凝。
　　有人偷拍！
　　瑞德想到了昨天化学实验室检测的催情药物。
　　难道又是他们？
　　瑞德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子，这一回要是逮到人，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像之前那两个跑掉了。
　　昨晚回出租房之前，瑞德和加百列特意跑了一趟警局。结果发现，那个被抓去警局的假冒女护士在进入警局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人保释，而警局方面并没有在药剂瓶中检测到任何违禁成分。
　　显然，那些人在警局中有足够的人脉，不仅让那个女人轻易脱罪，还换掉了药剂。
　　这一回，哪怕不能翻看这个人的记忆，也要暗地里跟着他到老巢里。
　　然而，十五分钟后。
　　“你好。”一个餐厅的工作人员一脸公式化的笑容推着餐车来到了他们的座位前，道：“今天餐厅老板的女儿过生日，每一个来餐厅用餐的顾客将享受一杯热饮赠品。”
　　所有男士都是热橙汁，而女士则是柠檬汁。
　　瑞德的脸色微变，他们这是狗急跳墙准备大面积投毒吗？！
　　加百列扫了一眼周围，沉声道：“只有你这杯有药物，而且剂量是之前的十倍。”
　　普通人喝下去就直接发情了。
　　瑞德不由抬眼看向推着餐车的工作人员，是他？
　　不是他。
　　加百列神情冰冷，道：“有人塞给了他五十美元，说自己是朱尔斯的追求者，希望他能够将这杯他亲手调制出来的柠檬汁送到朱尔斯的手上。他是现场调制的，用料都来自于厨房，所以这个工作人员就帮忙送了。”
　　瑞德的嘴角一抽，比之前两次谨慎了不少么。
　　工作人员将饮料送到后就推着餐车继续派发饮品。
　　“真好啊。”达娜捧着柠檬汁感慨道，虽然都不差一杯热饮的钱，但这种遇到餐厅免费赠送的情况还是很惊喜的。
　　瑞德扯了扯嘴角，举起了这杯柠檬汁慢慢地凑到唇边。
　　“怎么样？”瑞德在心里问道。
　　“没有窥视感。”加百列冷冷地扫视四周，“人不在这里。”
　　是离开了，还是他们有别的手段窥视？
　　等等！监控器！
　　超级黑客炽天使直接上线，精神力猛地窜入了餐厅的监控器，想要顺着信号源追踪监控器另一头的人。
　　然而——
　　“砰！！”
　　餐厅中轻声笑语的氛围被一声爆裂声打破，原来是餐厅里的监控摄像头爆掉了。
　　碎片四溅，惹得下方用餐的人下意识尖叫出声。
　　餐厅的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慌忙道歉，然后安排别的位置。
　　谢天谢地，人没有受伤是大幸。
　　瑞德怔了怔，“加百列？”
　　加百列：“……嗯。”
　　他的眉头紧蹙，他刚才在监控器里感觉到了之前在侍应生脑袋里同样的阻力，只不过，机器让加百列没有那么多顾忌。加大精神力一冲，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但监控摄像头倒是碎了个彻底。
　　瑞德眨了一下眼睛，计上心头。
　　他在心中跟加百列嘀咕了两句，看着柠檬水中析出白色的颗粒状晶体而后倏地消失无踪，瑞德举杯，将柠檬水喝得一干二净。
　　瑞德一脸认真地冲桌上其他人解释道：“口渴了。”
　　科特十分关心地问道：“需要再来一杯吗？”
　　瑞德摇头，然后开始用餐。
　　完全没有将一个监控摄像头的突然自爆联想到瑞德身上，从另一个监控器观望着这边的劳埃德等待着。
　　两次的失误让劳埃德将手底下的废物喷了一个遍后联系到了一直监控着这五个人的特工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让他们帮忙下药。
　　而事实证明，特工部做这些事算是熟练工，手段比起他手下废物要强得多。
　　劳埃德眼巴巴地瞅着，就等着婊子药效发作。
　　然而，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直到这群人用餐完毕，坐在桌旁说说笑笑，距离喝下药剂都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婊子的脸也不红半点，没有流汗，也没有出现发情的症状。
　　化学部中，劳埃德看看屏幕上比处女还要无辜干净，比学者还要知识渊博的婊子，又低头瞅了瞅注射器中他们化学部今年的精心之作Rhohyptase，沉默了一下。
　　他一抬手，随手指了一人：“你过来。”
　　“BOSS。”
　　今年新进入化学部的小年轻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表情怯生生的。
　　化学部刚淘汰了两个人到后勤部，原因是什么，化学部众人是清清楚楚。他实在担心自己会被选上当执行第四人，他不觉得自己的行动能力比之前两位前辈和特工部的员工强。
　　就在小年轻心惊胆战地想要恳求部长，让他换一个人时，却见这两天越发阴沉的部长霍地拔下了注射器帽，一针扎到了他的手臂上。
　　小年轻蓦地瞪大了眼睛，这个药剂是——？！
　　他哆嗦了一下，一股难耐的热潮涌上，几乎一瞬间就冲垮了小年轻的神志。
　　看着面色潮红，瞬间发情的小年轻，劳埃德皱了皱眉，道：“药剂没有问题，是特工部的人没有将药下对杯子？”
　　挥挥手将别人将小年轻送到医护室中，被接二连三的失败闹得眼珠子发红的劳埃德瞪着眼睛将餐厅众人看了一个遍。
　　没有，一个发情的症状也没有！
　　劳埃德深沉脸，他想起了之前将药下在肉桂卷的那个蠢货信誓旦旦的模样，皱了皱眉，难道她确实被下了药，只是她的体质特殊，所以没有用？
　　如果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他们之前明明将药剂下在了染发剂中，但她这么长时间却没有药效反应的症状了。
　　因为她免疫他们的药物。
　　免疫……特么的免疫！！
　　劳埃德狠狠地踹了一脚桌子，这个理由无论如何不能告诉给哈德利！
　　化学部研究出来的药物对任务人不起作用，还是药物注射执行人的失误没有让任务人摄取到药物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只要他还是化学部的部长，就觉得不能选择第一个，砸了他们化学部的招牌。
　　咬了咬牙，劳埃德深深地怨恨婊子的体质没事找事，然后就想一个电话让相关工作人员弄来婊子的血样。这种奇特的免疫体质，必须得研究一下。
　　可刚拨了一个数字，劳埃德的手指就顿住了。
　　如果让美国分部负责人，本就看他十分不顺眼的哈德利得知化学部在他的带领下，研究出来的药物连一个婊子都药不倒，岂不是给了他将自己撸下台的理由！
　　一想到自己奋斗了大半辈子才弄到了化学部部长头衔，他按了电话，转而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他直接联系了那所大学里的线人，以一大笔金钱为酬劳，让他想办法弄到婊子的血样，然后他指使自己的心腹到黑市买一些催情药回来。
　　黑市的催情药和他们化学部研究出来的药剂并不是一个等级的药品，前者能够被大部分医院检测出来，而后者隐蔽性极高，即使中了药，到外面的医院也看不出究竟。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研究改良药剂了，他们只能够选择外界低劣的药物。
　　任务无法完成的后果，他绝对不想经受！
　　然而，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并不是某些人想当然就能够所以然。
　　先是提取血样。
　　全身上下被加百列的荣光裹了个严实，别说弄点小意外提取血样了，就是瑞德的手指不小心被钉子刮了一下，连油皮都不会蹭破半点，更别提流血了。
　　劳埃德指使人弄出相当多的小意外，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婊子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能坑得人一脸血的小意外愣是一件都没有在她的身上应验。
　　加百列无声冷笑。
　　瑞德：已经从下药升级到了物理伤害了吗？
　　连近身都办不到，更别提下药了。
　　劳埃德已经快疯了。
　　殊不知，瑞德心中也在犯嘀咕。
　　这些天他没少受到攻击，可水平着实参差不齐，但都没用而已。而让瑞德有些郁闷的是，幕后主使者似乎打定主意做缩头乌龟，他撒着钱雇人对他来各种小意外，但真正知情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总有小鱼小虾地来捣乱，这让瑞德也很苦恼好吗。
　　虽然他打定主意熬过暑假前的四五天就在朱尔斯的熟人面前消失一段时间，专心寻找占纳西斯残页。可这些蹩脚的小意外让他的日常着实太过丰富，连上学都不安稳。
　　是的，虽然麻烦事一大堆，但瑞德还是从目前的物理系课程中找到了些许乐趣。
　　瑞德已经确定，等他上大学，数学、物理和化学这三门学科兼修。
　　而随着哈德利最后通牒日期的接近，接连不断的失败让劳埃德已经有些疯狂了。
　　研究所美国分部的负责人哈德利在左等右等也不见劳埃德过来报告后，他阴沉着脸来到了化学部。还没等推开门，他就听到里面的劳埃德用着歇斯底里的声音大吼道：“来一场车祸，把那个婊子给我撞进医院里！到时候药剂混合在输液里，我看她能不能中招！！！！”
　　哈德利愣了愣，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他的脸色大变，一脚踹开了门。
　　果不其然，屋内的大屏幕上，就是婊子朱尔斯的照片。
　　而劳埃德则一身皱巴巴的白大褂，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话筒，泛着血丝的眼睛在哈德利踹开门后直勾勾地瞪向了他，眼中的疯狂和杀意让哈德利不由一愣。
　　这样的情形让哈德利不由深思，是不是他对他们太过严苛了？
　　然而，劳埃德似乎许久才辨认出哈德利的身份。他眼中的疯狂褪去些许，然后哑着嗓子笑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快了……已经快了……我很快就会成功了，哈哈哈。”
　　哈德利的嘴角抽了一下，他不由得放缓了声音，慢慢道：“劳埃德，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劳埃德神经质地咬着手指，眼睛亮得骇人，语气中则带着一丝雀跃，大声道：“一场将那个婊子撞进医院里面的车祸！只要她人进了医院，我们就能够下药成功了！！”
　　哈德利：“……”
　　应该怎样评价，给了三天的时间却效率低得发指，直到现在还没有下药成功，甚至想出了车祸……等等！车祸？！
　　“你疯了！！”哈德利怒吼一声，“车祸是那么好控制的吗？！距离血祭仪式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你将婊子撞死了怎么办啊蠢货！”
　　劳埃德一呆，被挫败恼火和焦急充斥的大脑堪堪冷静了那么一点点。他茫茫然地看向哈德利，目光满是呆滞：“是啊……撞死了该怎么办？”
　　“你这个婊子养的！”哈德利怒斥道，他用力地推开了劳埃德，“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货！”
　　一连三个电话下去，哈德利总算是中止了劳埃德不过脑子的计划。
　　他直接将劳埃德扔到了后勤部，然后在他的逼问下，化学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地将这些天劳埃德前部长的诸多行动报告给了哈德利。
　　一听到这些天劳埃德干的蠢事，哈德利险些被气厥过去。
　　那个蠢货纯属浪费他的时间！
　　“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样了？！”
　　哈德利强压着怒气问道。
　　这些天一直很透明的副部长站出来，道：“运动员的大脑中已经催眠植入了表哥的相关记忆，预计在今晚，他就会向其他人提出到那间林中小屋度假。”
　　在部长跟婊子死磕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闲着。而且，比起部长那边艰难的进度条，他们这边要顺利许多。
　　哈德利揉了揉眉头。
　　他看过了婊子的报告，这段时间，她和运动员虽然没有分手，但感情淡了许多。要是运动员提出在小屋度假，她未必会答应下来。
　　敲了敲手边的文件，哈德利道：“让特工部的人准备好，你们换催眠药剂，让婊子答应跟运动员来林中小屋度假。”
　　林中小屋是他们研究所一直以来的心血之作，整片天地都处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到时候，想要下药还不容易！
　　虽然有些不符合规定，但事急从权，只能先这样了。
　　都是劳埃德那个蠢货，浪费了他的信任。
　　哈德利愤愤地想道。
　　等到下午上完课，瑞德和达娜回到家，刚进客厅，瑞德的眉头就挑了起来。
　　虽然看上去和早上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但瑞德还是从角落里些许的灰尘，物件摆放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变化看出，有人在他和达娜离开之后进到了屋子里。
　　而与此同时，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挑了挑眉，哼道：“客厅电视信号盒被安装了针孔摄像头，窗框处被动过手脚，上面是一个小型的发射器。沙发里安装了……什么玩意？好像是一个微型麦克风？”
　　瑞德的嘴角抽了一下，现在是1983年，无论是针孔摄像头还是小型发射器，都不是普通人能够玩得起的东西。还有之前的催情药剂，虽然挺让人无语的，但以着酷爱化学人的角度来看，那药剂其实制作得还不错？
　　达娜完全没有发现客厅里的不对劲，她抻了个懒腰，哼着歌收拾东西。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是科特。
　　加百列的语气有些不善：“他来干什么？”
　　科特是来邀请达娜和朱尔斯一起去他表哥的木屋度假的。
　　科特神采飞扬地描述那处木屋坐落在如何如何美丽的深山之中，旁边的湖水是多么沁凉清澈，他可以开他父亲的房车，只需要四个小时，他们就能够去到那样一个幽静的地方，开启他们的暑假美好生活。
　　去那里，可比到某某沙滩上跟一群人挤沙丁鱼罐头要好得多。
　　科特含情脉脉地看向瑞德，柔声道：“宝贝，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瑞德的嘴角抽了抽，他已经从科特的描述中提炼了他关注的重点。
　　于是，面对科特深情的邀请，达娜还没来得及起哄，瑞德就十分认真地科普道：“根据数据调查，因为到深山老林中冒险度假而死亡的人数正在逐年增长，就拿去年举例，去年的死亡人数比前年增长了30%，其中还不包括就此失踪的人。”
　　科特&达娜：“……”又、又来了！
　　隔着监控器看着这边的哈德利：“……”这个婊子是什么古怪的画风！
　　“宝、宝贝。”科特简直要因为瑞德的数据而无言以对了，他的脸皮抽搐着，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会保护你的。”
　　瑞德不喜欢被别人叫做宝贝，能够忍耐是因为这是科特和他女朋友朱尔斯的习惯，他不好纠正。
　　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够用数据来发泄一下小脾气。
　　瑞德看了一眼科特健硕的身板，直白地道：“每年的死亡人群中，76%都是体格健硕有一定自保能力的成年男人。”
　　淹死的大都是会游泳的，这句话虽然并不确切，但从某个角度上言，十分有道理。
　　科特：“……”
　　达娜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地道：“朱尔斯，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调查数据啊，好专业的样子。”
　　瑞德小幅度点了点头，然后张嘴就报出一连串的报刊名，就连刊号都说得清清楚楚。
　　达娜可怜地缩在沙发中，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科特的嘴巴张了合，合了张，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女朋友，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科特本人的性格里是带着一点强权的大男子主义的，在被女朋友接二连三地怼得哑口无言，他早就有些生气了。但他之前在医院里被加百列下了暗示，别说对瑞德版朱尔斯生气，就连她醒后到现在，他连小手都没有摸过一次，规矩得好像他们之前纯洁得没上过本垒似的。
　　每当心中一口郁气想要涌上来的时候，一股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危机感就让他歇火了。
　　他只能恳求地看向瑞德，底气不足地道：“可是大家都去啊，霍顿，马蒂，还有达娜。”科特指着达娜，“你们可以一起玩啊。”
　　“是啊是啊。”达娜祈求地看向瑞德。
　　瑞德皱了皱眉，他对于这种总是往深山老林里头钻还没有真正保护自己能力的作死行为十分不看好。
　　死亡率是怎么上来的？
　　就是因为那些人自信心爆棚，侥幸心理严重，最终给了那些变态杀手可趁之机。
　　瑞德不仅自己不准备去，他还决定说服朱尔斯的朋友换一个度假地点。
　　就在这时，窗框处的小型发射装置启动了。
　　肉眼几乎看不到的烟雾在客厅弥漫开来。
　　瑞德的神情不动，因为他们想要看看幕后人这一回又是什么计划，所以他并没有从一开始就用圣力隔绝那些烟雾。
　　于是，在这具身体吸入烟雾之后，瑞德感觉到了淡淡的困倦。
　　“这是雾化的催眠药剂？”瑞德挑了挑眉，他还以为这次还是催情药剂呢。
　　他都快服了幕后之人的执着了。
　　想了想，瑞德放松了肩膀，靠在了沙发靠背上，抬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他的目光努力做到迷离，务必让幕后人相信他已经中了药。
　　然后，他听到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答应他……”
　　瑞德愣住了。
　　合着幕后人大费周章地折腾这么多操作，竟然是为了让他参加这一次看上去有些作死的林中度假之旅吗？
　　瑞德深深地看了一眼科特，他真的有表哥吗？
　　还有这一次会一起跟去的马蒂、霍顿还有达娜……瑞德恍然意识到，那个幕后人似乎并不是仅仅针对朱尔斯，只是他们因为瑞德的缘故，跌倒了无数回。
　　莫非，那个林中小屋之中，有设置好的陷阱，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瑞德抬手揉了揉眉心，看上去似乎正在抵挡一波波涌来的睡意，但他心中则正在与加百列商量。
　　然后，瑞德听着耳边缥缈的却一声急过一声的“答应他”后，瑞德似乎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道：“那……好吧。”
　　科特和达娜同时露出喜色。
　　监控器后，哈德利松了口气。
　　这个难搞的婊子，总算是答应了。
　　旋即，他露出狰狞的表情来，等她到了他们的手上，还不是得受他们的摆布么！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美国分部拿首杀！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不小心吓到同学们的R宝#
　　瑞德：呃……那个问题不是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吗？
　　众人：………………
　　——
　　林中小屋里面的邪神有个很~出人意料的身份~加百列的力量暂时不好用是有原因哒~
　　那种专门跑山里度假探险的，真的很危险啊→_→直接就是恐怖片开始的节奏~
　　最近喝水喝到快吐了QAQ讨厌感冒，真的超级讨厌感冒，大姨妈都走了，感冒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为什么！！！_(:з」∠)_


第96章 
　　科特的记忆是研究所的人做过手脚的，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一次的度假，除了打包了衣物杂物以外，他根本没有考虑到山林中可能发生的危险，更别说准备一些必须的武器。
　　瑞德瞅着这群兴奋的，明显就是在作死的大学生们，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转头进了五金商店。
　　枪械就不必了，他们都没有持枪证，不过给他一堆金属小零件，他能够组装出一些小武器，给这群没有开过枪的家伙防身用正好。
　　不会开枪的人拿枪，只会害人害己。
　　除此之外，瑞德还仔细询问过科特那间林中小屋的存在，再拿出地图研究了一下，让科特又备下一些东西，这才勉强点了头，可以出发了。
　　科特开来了他父亲的房车。
　　暑假第一天上午九点半，等那辆房车终于启动了，从清晨就趴在出租房楼顶眼巴巴监视着这边的特工部七号成员才松了口气，向研究所总部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科特那个所谓表哥的林中小屋，在地图上并没有明确标注，全球GPS定位系统也无法定位。不过，有堪比最高等GPS地图的瑞德在，每每在科特不知道往哪边继续开的时候，瑞德就张口提醒两句，指路的技能简直点到了满点。
　　——
　　没有人知道那家神秘研究所究竟存在了多少年，但值得一提的是，这家研究所在每个大洲几乎每个大国都设立了分部。因为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训诫，他们会花费一整年的时间做准备，但血祭之日从来只是在5月13日当天进行。
　　目前，研究所下属的分部已经达到了十三个。
　　为了规避一次失误导致的血祭失败，5月13日当天，十三个研究所分部会同时开启血祭。
　　虽然因为各国的国情不同，分部的血祭流程会带有当地的特色，但有一些东西却是固定的。
　　比如说，即将被送上祭坛的五个祭品，他们身上有着显著的特征，能够以五个称呼直接代替，即运动员、学者、婊子、傻子和处女。而且，所有的血祭并不是简单杀死他们，而是让他们生前饱受折磨地死去，留在最后的是处女，她的死亡与否并无所谓。
　　比如说，在这五个祭品即将走入为他们专门布置的死亡之地前，他们会被先知警告一次。虽然在药物的蛊惑下，先知的警告他们并不会听进心里，但这个流程是必须的，每一年都是如此。
　　当然，对于受害人而言，他们遇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先知，而是一个邋遢而又粗鲁的老头。他的言行举止让人厌恶，目光里还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脾气再好的人看到也会觉得反感。
　　美国分部的先知当然知道那些即将被送进屠宰场的羊群对他是个怎样的看法，但他根本不在乎，甚至刻意用粗鲁的行为来羞辱他们。
　　他毫不掩饰对那些人的恶意，对于这些人即将浸在鲜血之中的情景而兴奋不已。
　　今年也是如此。
　　美国分部的先知Mordecai的地盘位于山脚下盘山路的开端，看上去就是很破败的加油站。一般而言，在那些无知的人类开车上山之前，他们会在加油站停下，买一些汽油备用。
　　这样就给了Mordecai自由发挥并顺势羞辱这些人的机会。
　　他等待着，等待着。
　　有信息传来，载着无知人类的房车开过来了！
　　他的目光发亮，挺胸抬头，就像是即将走上战场的战士。
　　然而——
　　房车开过来，没有停顿半点，直接上了山。
　　直接上了山……
　　“卧槽！！”Mordecai一下子蹦了起来，脱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倒退回昨天。
　　绕着房车走了一圈，瑞德的脑中不停地跳出各种数字，然后对科特道：“车子加满油后再准备50升汽油才足够一个来回。”
　　这些天一直被瑞德各种数据碾压的同伴已经养成了他说什么就老老实实照办的习惯，因为他们只要问一句“为什么”或是“怎么回事”，瑞德版朱尔斯就会滔滔不绝地各种数据，打击得人眼冒金星。
　　次数一多，且每次都证明瑞德版朱尔斯简直是精确到小数点那种完全正确，他们就学聪明不问为什么了。
　　听朱尔斯的没错。
　　所以，既不需要问路也不需要买汽油，一行人看到加油站根本没停，直接开上了山。
　　监控到这一幕的分部控制台众人：“……”
　　这一批祭品为什么不按套路来，为、什、么！
　　房车上，科特兢兢业业地开着车。鉴于有一个十分守交通规则的瑞德，只要他还开着车，就没有人敢跟他说哪怕一句话。
　　达娜和霍顿坐在一起。
　　达娜刚刚失恋，对象是学校的一名教授，科特一直很积极给达娜介绍霍顿，就是希望她能够走出失恋的阴影。
　　对于女朋友的闺蜜好友，科特抱有一种看待小妹妹的情感。
　　而瑞德，则跟马蒂讨论着哲学。
　　瑞德得说，马蒂的很多理念都十分有趣。哲学没有对错之分，跟马蒂讨论这些很有意思。
　　而马蒂心中就有些遗憾了，要知道大一的时候，他和朱尔斯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只是，出于双方的理念不合，他们和平分手，但还保持着朋友之间的友谊。而这几天，朱尔斯大变样，反而让马蒂找到了一种心灵上的契合。
　　只可惜，朱尔斯有男朋友了。
　　值得一提的是，马蒂对大麻有着很深的依赖性。今早出发前，马蒂吸食大麻的时候被瑞德版朱尔斯撞了个正着。
　　瑞德微微眯起了眼睛。
　　对于毒品，不管是哪个等级的毒品，瑞德都抱有十分的抵触。
　　于是，清了清嗓子，瑞德开启了大数据科普吸食大麻的危害，比如每一年有多少人吸食大麻后兴奋过度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有多少人成瘾无法戒断。紧接着又从生理角度详细讲述了大麻对人体呼吸系统、免疫系统、运动系统、神经系统、认知功能乃至生殖和发育方面的种种危害。
　　把马蒂说得一愣一愣的，再低头看桌面上的大麻粉末时都有些心慌了。
　　瑞德并不擅长说服别人，在有时候，事实和数据比巧舌如簧更加具备说服力。
　　马蒂咽了咽口水，他既不想发疯，也不想生不出儿子，所以他默默地将大麻归拢归拢塞进抽屉里，小心翼翼地道：“回头我就将它们全部丢掉。”
　　瑞德满意地点了点头，成功说服了一个人戒毒，觉得自己棒棒的。
　　加百列在精神世界里给瑞德顺了顺头发，不吝对他的夸奖。
　　瑞德的笑容腼腆又羞涩。
　　旁观的霍顿和达娜：“哇……哦……”
　　科特兢兢业业地开车中。
　　等房车驶过长长的山路，开进了穿山隧道的时候，瑞德倏地抬起了头，看向窗外。
　　“加百列！”
　　“我看到了。”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将精神力扩散开来，感知着这方世界，他的语气中带上了嘲讽，低声道：“还真是大手笔啊。”
　　以穿山隧道为界，后面的世界被交织的电网所笼罩。
　　那并不是普通的电网。
　　加百列精神力的触角轻触无形的电网，里面涌动着一股强大的力量，隐约有些熟悉，但混合进了其他的东西，让加百列一时分辨不出这个力量最本源的模样。
　　“要小心，斯潘。”加百列低声嘱咐道，虽然他不觉得幕后人有能力越过他伤害到瑞德身上，但一进入这方天地的时候，加百列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加百列忽然有些后悔让瑞德就这么冒冒然跟着这些人来到这里的。
　　他太过自信了。
　　加百列皱着眉想道。
　　精神世界里，一身白袍的加百列阖着眼眸站在中央，身后纯白的十二羽翼舒展着。他的双手交叠按在心核中，荣光的中心，那一页占纳西斯之页正悬浮其中，泛黄的边缘处萦绕着金色的光晕。
　　他的手指染上了金色的光芒。
　　那是创世之书的力量。
　　十年的时间，加百列已经能够简单地控制这一张占纳西斯之页的力量，虽然有些难以控制，也容易反噬，但……
　　加百列霍地睁开了眼眸，鎏金色的眸子冷酷锋锐至极。
　　但必要的时候，哪怕毁了这里，他也不容任何力量伤害瑞德分毫！
　　——
　　驶过隧道，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说实话，这栋林中的小屋，乍看上去，不知荒废了多少年。
　　瑞德没有着急进屋，而像是散步一样围着木屋左右转了转。精神世界里的加百列告诉他，单是小屋方圆十米的范围内就装了十个摄像头。而瑞德自己也发现，小屋后的一棵树的树干上有着长长的三道深痕，像是某种大型凶猛动物留下的爪痕。
　　这里显然并不是科特认知中那种很和平的密林小屋。
　　就在这时，木屋里传出惊呼声。
　　瑞德走进屋子里，却见几个人挤在霍顿的房间里，原来是他屋子壁画后面能够窥视到隔壁房间的情形。
　　瑞德的嘴角轻轻抽了抽，这算什么，单这一个木屋里，每个房间里都被安装了摄像头，通风口处也连通着某种触发装置。
　　达娜和霍顿换了房间。
　　本来朱尔斯和科特是男女朋友，他们本来能住在一个房间里。但现在？
　　幸好木屋的空房间还挺多，收拾一下，五个人没人一间还是办得到的。
　　达娜和霍顿偷偷地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朱尔斯和科特之间，似乎有些不太妙啊。
　　马蒂耸了耸肩，他打了个哈欠。没有大麻提神，他就有些精神不振了。
　　就像是之前科特描述的那样，木屋的不远处有一处湖泊，看上去清澈又干净。收拾完房间，放下行李，科特达娜他们就兴冲冲地奔来了湖边，扑通扑通接连跳下水。
　　瑞德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这一项活动，且不说他并没有点亮游泳这一项技能，单是现在的身体，他就坚决拒绝脱下这一身还算能给他一些安全感的运动服。
　　正好马蒂也不喜欢游泳，他俩就往湖边一坐，又开始了人生哲理的辩论。
　　瑞德一心两用，一面跟马蒂辩论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附近的环境。
　　然后越发奇怪幕后人大费周章地布置出这种与世隔绝的小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
　　殊不知，瑞德版朱尔斯和马蒂在岸上相谈甚欢的模样让达娜和霍顿更加担心起了无知无觉在湖中游得正欢的科特。
　　马蒂当然也是他们的好朋友，但三者混乱的关系极有可能使他们这个小团体和谐关系破裂。
　　游泳后，吃过晚饭，就到了夜里狂欢的时候。
　　但无论是科特达娜他们之前所构想的，还是研究所一众人员长年所见到过的，都与眼下的气氛截然不同。
　　以哈德利为首的研究所众人又一次，又一次地捶桌怒吼：这一回的祭品，怎么就不按照套路来！怎么就不按照套路来！！
　　木屋中，众人面面相觑，而又小心地觑向瑞德版朱尔斯，而后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
　　科特眼神死，明明这种狂欢，他家女朋友十分热衷，而且玩起来比他还疯来着。
　　然而此刻，看着依旧一身长袖长裤运动服，连拉锁都拉到了下颌处的“朱尔斯”，往日里聚会的点子一个个夭折在嘴边，愣是没一个敢开口提建议的。
　　不仅是“朱尔斯”这一身与狂欢夜晚格格不入的打扮，还有她身上莫名凛然不容亵渎的气势，让他们有一种正置身光明教廷大圣堂中觐见教宗的威严与神圣感。哪怕在座的并非全是教徒，也不敢将平日里的疯闹拿到台面上。
　　担心有些东西污了他家斯潘的眼睛，于是默默散发着炽天使气势的加百列勾了勾嘴角。
　　瑞德左看看右看看，所有被他看过一眼的人纷纷挺直了腰板，坐得无比端正。
　　满打满算只参加过一次同龄人之间的小聚会，结果因为怨鬼瑟姆拉的袭击到了最后连别墅都塌了，再有就是一次参加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加百列拉走的毕业舞会，没有再参加过同龄人聚会的瑞德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他们在顾虑什么？是他坏了他们的兴致吗？
　　瑞德抿了抿嘴角，难道继他常常将天给聊死的属性之后，他还要觉醒一个坐着就能够消弭聚会热闹气氛的属性吗？
　　瑞德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比如讲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
　　瑞德清了清嗓子。
　　安静如鸡的众人纷纷看向了瑞德。
　　瑞德看着众人，道：“我想起了一个笑话。”他抿了一下嘴角，那是因为他的笑意无法自抑的表现，“换灯泡需要几个存在主义者？”
　　不待众人回答，瑞德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
　　瑞德忍俊不禁地讲完了笑话，旁观众人一个个眼神死，就连研究所控制台处的众人都眼神呆滞了，唯有瑞德一个人好像说了一个天大的笑料似的，笑得眉眼弯弯，笑声憋不住地往外冒。
　　科特&达娜&马蒂&霍顿：“………………”
　　见众人没有反应，瑞德脸上的笑容微僵。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心中有些迟疑。
　　难道他又把天给聊死了？
　　瑞德不禁向加百列求助：“加百列，我的笑话很无趣吗？”
　　精神世界里，早就被瑞德的笑声酥了半边翅膀的加百列毫不犹豫地睁眼说瞎话：“没有，很有意思，斯潘讲的笑话非常有趣。”
　　“可他们……”
　　“一群学渣，哪里领会到物理笑话的真谛。”加百列直接黑了朱尔斯那群朋友一把，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向瑞德强调过天使都不学物理的大实话。
　　“哦……”瑞德点了点头，选择相信加百列的说辞。
　　研究所控制台，被这个物理冷笑话冷到的哈德利：“……释放药剂，让运动员开始狂欢。”
　　然后他站起身，开始向研究所众人收钱。
　　因为血祭的最后一个步骤就是让这群人自己选择终结他们生命的怪物，所以每年这个时候，美国分部这边就会有一个下注时间，来赌今年的祭品们会选择出哪一个怪物。
　　每人一百美元，最后赢得赌注的人会得到一笔不小的大奖。
　　然而，等哈德利收了一圈钱回来，木屋里面的气氛依旧是无比舒缓而和谐的。
　　就连房间里放着的音乐都是舒缓的小夜曲。
　　五个人就坐在沙发中，轻声说着话，跟开会似的。
　　哈德利慢慢地转头看向自己的搭档。
　　西特森脸色发苦，催眠药剂配合声音蛊惑，愣是没让运动员亢奋起来。哈德利刚才去收钱所以没有看到，刚才运动员小心翼翼地问婊子，可不可以来点音乐时的表情。
　　怂就一个字！
　　哈德利气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将手中装着赌金的玻璃罐往地上一扔，“啪嚓”一声响，让控制台处好不容易欢快些的气氛再次归于了死寂。众人觑见哈德利的脸色，默默地退了，连结果都不等了。
　　而在这个时候，前年刚被调任哈德利助手的林小姐急匆匆赶来，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
　　“日本分部失败了。”
　　她的神情惊惶，手脚冰冷。
　　往年总是能够第一个完成血祭的日本失败了，而其他分部今年的失败率高得吓人，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他们美国分部了。
　　如果他们也失败了，被镇压在地下的远古邪神将复苏，他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末日的。
　　那一瞬间，控制台处安静到近乎死寂。
　　片刻之后，哈德利怒吼道：“不用药剂了，直接开启地下室的机关，让他们选择死亡道具！！！”
　　然而——
　　木屋内继续轻声细语，地下室的暗门半点也没有开启的迹象。
　　“怎么回事？！”
　　哈德利看向西特森，却见西特森眉头紧皱，咔哒咔哒地将暗门的机关掰上掰下。他的声音异常干涩地回答道：“卡住了。”
　　哈德利：“………………”
　　“我&%*￥#@……！！”哈德利猛地跳了起来，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咒骂，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他的眼珠子通红，如果手边有一把刀，他就要冲过去捅死道具部那群废物了。
　　这五个祭品过来之前难道不知道先检查一下木屋里面的设备究竟好使不好使吗？他们一个个都是草履虫吗！！
　　林小姐目光呆滞地看向据说卡住了的机关，双腿就是一软。她的目光发直，喃喃道：“卡、卡住了？”
　　然而事实上，道具部众人冤枉得要命。
　　一年一度的血祭大事，哪怕上头有一个日本分部压着，他们也不敢在机关道具的问题上出岔子啊。在这些人到来之前，他们结结实实地将机关检查了五遍。
　　此刻让道具部背上一口黑锅的是——
　　精神世界里，一缕荣光直接将地下室暗门封得严严实实的加百列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哪怕他和斯潘都降尊纡贵地主动走进这群人的陷阱里头了，他们也不能让这些人事事如意。
　　与木屋中和风细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研究所控制台处的腥风血雨。
　　事到如今，再找道具部追责也没有意义了。作为最后的希望，他们的失败意味着世界的毁灭。
　　瘫坐在椅子上呆滞了片刻，哈德利咬了咬牙，道：“打开通道，让狼人去！”
　　“这不符合规定。”林小姐脱口道。
　　“哈，规定，你这个时候还跟我讲规定？！”哈德利毫不客气地怼了她一句，“你守规定就滚去将机关给我修好了！”
　　林小姐缩了缩肩膀，不说话了。
　　西特森犹豫了一下，道：“可非祭品选择的怪物一经放出会有很大的不稳定性。”
　　言外之意，他们并不能够完全控制研究所豢养的怪物。只是在仪式进行中，被五个人选择的怪物会主动追杀召唤人，直到他们除了处女以外的所有人死亡之后，才能够回复平静。
　　要是他们放出怪物，那就不符合仪式的流程，怪物出现后可能会追踪祭品，也可能开启无差别的屠杀模式。
　　“在木屋外投放狼人。”哈德利咬牙，“木屋里面药剂投放机关还能够使用，只要让处女最后死就行。”
　　这些人，必须死！
　　哈德利的命令下达之后，虽然众人心中嘀咕一下今天的赌局应该怎么算，但识相的都没有问出这句话。
　　木屋机关出现故障，道具部全体上下挨削已经是注定的事情，而他们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不自在。
　　狼人投放成功。
　　而幸运的是，那个狼人显然对木屋中的人类十分感兴趣。不必特工部和化学部想办法“催一催”，这个身高三米，浑身长满灰黑色长毛，基本上就是一头直立行走的巨狼模样的狼人冲木屋露出狞笑，獠牙上涎水滴答。巨大的毛爪一抖，里面锋锐的爪钩弹出，然后缓缓地在木屋的门上抓挠了一下。
　　刺耳的声音响起。
　　木屋中的轻声笑语为之一停。
　　众人有些发愣，这地方荒郊野岭的，他们不觉得会是有人过来，他们想到了野生动物，比如说浣熊。
　　本来在音乐中有些昏昏欲睡的科特一下子就精神了，他倏地站起身，忙不迭地将壁炉上方放着的十字弩拿起来。这是朱尔斯在房车上几下做出来的，杀伤力相当惊人。
　　“我来我来！”
　　他要宰了屋外的浣熊，用它的皮给朱尔斯做一个披肩。
　　瑞德也站起来。
　　不，这个时候，掌控身体的已经变成了加百列。
　　“我来开门。”
　　加百列道。
　　“朱尔斯。”科特想要争取一下，然而对上朱尔斯似乎幽暗了不少的眼睛，他所有的话都默默吞回了肚子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加百列走到门边。
　　“对，就是这样。”控制台处，哈德利神经质地絮絮叨叨，“先干掉这个婊子。”
　　控制台处，所有的人都提起了心，眼巴巴地看着屏幕中的狼人，满怀希望。
　　木屋从里面打开，是看上去毫无防备的“朱尔斯”。
　　控制台所有人蓦地瞪大了眼睛，就等着狼人扑过去撕咬婊子的喉咙。
　　然而……
　　“呜呜。”体型高大能够塞进去五个朱尔斯的狼人竟发出了宠物狗被打时呜呜求饶的声音。那一双原本黄棕色充满了残忍的兽瞳此刻竟然流露出了恐惧，它畏惧地看着眼前娇小的人类女性，竟然瘫坐在地上，满身厚实的长毛也掩不住它正在哆嗦的状态。
　　控制台处，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其实挺幽默的R宝#
　　瑞德：没错没错，我给你们讲一个笑话哈~balabala哈哈哈，超级好笑的！
　　众人：emmm……
　　瑞德：QAQ加百列……
　　加百列：跟一群学渣讲什么笑话，斯潘乖，只给我讲就好了~
　　——
　　Mordecai末底改，这个名字翻译过来怪怪的→_→所以就英文上了
　　话说看《林中小屋》的时候，研究所里面的家伙，作者最讨厌的就是林小姐→_→怎么说呢，明显她就是想泡新来的那个男人，她一面已经和研究所其他人一样，一面又不希望那个男人把她当做冷血。明明在狂欢，她却强调别人是在狂欢，她只是在喝酒= =当了那啥还立那啥
　　研究所一票人已经快疯了^_^
　


第97章 
　　加百列淡淡地看向屋外即使瘫坐在地上也比眼下这具身体高了半个头的狼人，原本蓝色的眼眸中，丝丝缕缕的鎏金色流转着。
　　“呜呜……”
　　狼人在加百列冷淡的目光中使劲儿地缩着身体，竖起的毛耳朵紧紧地贴在头顶。这种生性残忍，哪怕在势单力孤的时候遇到吸血鬼族群也没二话就是干的狼人此刻怂到让控制台众人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他们由衷地怀疑这头从来天老大它老二的狼人是不是某只茶杯犬的灵魂给掉包了。
　　控制台处一片懵逼，然而木屋外的狼人却快吓尿了。
　　在极端的强大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之中，它连逃跑亦或是反抗都不敢。它只能缩着身体，仰着头，将咽喉处的脆弱露出来，以示臣服。
　　木屋里，达娜扒着沙发往外看，好奇地问道：“朱尔斯，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加百列的声音平平静静，“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睨了狼人一眼，加百列抬手关上了门。
　　“……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哈德利的声音干涩，“那个狗屎的狼人它……”
　　话还没说完，被加百列放过一马的狼人倏地转身，逃命似的跑离了木屋。然后，黄棕色兽瞳中的残忍暴虐随着它远离木屋而复苏，它的喉咙里发出了危险的咕噜声，直奔研究所的地下电梯通道。
　　“糟糕！”西特森扑到控制台，大吼道：“狼人失控了，3606电梯处警备部门准备，必要时击杀狼人！”
　　控制台的命令一下，研究所的武装部门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依旧瘫坐在地上的林小姐哆哆嗦嗦，小声地，仿佛自语一般道：“那个婊子……朱尔斯，她究竟是什么人？”
　　化学部接连数次折戟的药剂，其余四人不自觉以她为中心的行动，以及那个狼人堪称畏惧的表现，无不证明了她的非比寻常。
　　上帝啊，这一次，他们究竟招惹到了怎样的存在！
　　就在全部武装的警备部众人齐齐赶到了目标地点，准备在狼人反噬的时候将其击杀的时候，又有消息传到了控制台处。
　　生物部部长声音艰涩地向控制台报告，隔离区的怪物们发疯了。
　　哈德利不敢置信地看着生物部部长，忙切换到了隔离区，然后愣住了。
　　正如生物部部长所言，怪物们发疯了。
　　美国分部这个地下研究所中关有一百九十三种存在于各种传说中的怪物，是他们血祭流程中的重要道具，被分门别类地关在玻璃划分出来的隔间中。
　　然而，鉴于怪物的种类太多，且一些怪物的体型相当庞大，比如说来自亚马逊流域吃血兰花长大的巨型森蚺，隔间就那么大，研究所并没有因为森蚺庞大的体型而给它丝毫的优待，就那么委委屈屈地蜷缩在隔间之中。
　　这些怪物最少也被关了五六年，不是没有试图逃跑的，但隔间类似钢化玻璃的材质相当惊人，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超自然力量攻击，那些玻璃始终将这些怪物严严实实地禁锢在里面。
　　久而久之，也不再有怪物徒劳地攻击玻璃墙壁。
　　然而现在，就像是生物部部长说的那样，怪物们都疯了。
　　他们各出手段，拼了命地撞击着玻璃，异常地疯狂，哪怕撞得满头满脸的血也不罢休。
　　它们发了疯似的想要逃出禁锢。
　　正像是加百列曾经所说，人类有时候强大到能够将生而强大的异族禁锢奴役，但有时候，他们却盲目得可笑。
　　不过是些许炽天使的气息，已经让研究所关押着的黑暗生物为之胆战心惊，疯狂地想要逃离这里。
　　“这、这特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哈德利都要疯了，他用力地捶打着控制台的桌面，大喊道：“化学部，释放催眠气体，让这些怪物消停一会儿！”
　　就在研究所众人焦头烂额的时候，地下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
　　哈德利霍地抬头看向时钟。
　　晚上十点三十。
　　距离仪式的最后时限，只剩下一个半小时。
　　哈德利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用力地捶了一下控制台，哑着嗓子下达命令：“特工部，突袭木屋，直接杀人！”
　　他已经顾不上符不符合仪式需要了。
　　地下室的机关打不开，所里的怪物突然发了疯，哈德利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的死亡能够让地下的邪神安静下来。
　　地下的震动让地面上的木屋跟着一阵晃动。
　　加百列霍地站起身，这个力量？！
　　“朱尔斯？”
　　不及分辨这股力量，加百列目光冰冷地透过木屋，看着一队十二个手持枪械的人员向这里赶来。
　　不理会身边人不解的呼唤，加百列向门口处走去。
　　“你不是朱尔斯。”
　　看着朱尔斯的背影，马蒂忽然说道。
　　加百列在门前站定，挑了挑眉，回头看向因马蒂的话而惊疑不定的众人。
　　“马蒂。”达娜小声地叫着马蒂，神情间满是不赞同。在她看来，朱尔斯就是朱尔斯，这段时期的不正常只是PTSD而已。
　　“你不是朱尔斯。”马蒂重复道，目光亮得骇人，“甚至，你还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哪怕经历打击而使人格发生了分裂，新产生的人格也不会有这超出本人格的知识储备。马蒂一开始只是有些怀疑，而他比其他人而言，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敢想。
　　所以，他的猜测是，身体是朱尔斯，但是灵魂不是。
　　天知道，他之前还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加百列没有兴趣回答他的问题，不过，看到他们都是这具身体的朋友，加百列手一抬，砰地一声，白色的火焰以客厅中央的沙发为中心，将客厅差不多一半的地方圈入其中。
　　“如果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圣火圈的中心。”加百列侧过头，鎏金色的眸子淡淡地瞥向众人，“否则，会死的。”
　　木屋的大门，轰然开启。
　　加百列走出木屋。
　　那一队武装人员也赶到了。
　　见不是处女达娜，这些人没二话，直接开了枪。
　　然而，发射出来的子弹却违背常理地停在加百列的身前，仿佛他的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墙壁，直接阻隔了子弹。
　　“上、上帝啊。”控制台处的众人都惊呆了。
　　加百列的手一挥，直接掀飞了眼前挡路的人，抬脚向这些人来的地方走去。
　　眼前散乱的脚印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线索。
　　加百列一路走进了研究所的地下电梯中。
　　甫一进入电梯中，加百列就皱了皱眉，有种很压抑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随着电梯的不断向下，越发清晰起来。
　　惨叫声传来。
　　加百列瞥了一眼，是附近透明的玻璃隔间传来的。
　　这里是怪物专用的投送通道，电梯连通着怪物们隔离区。
　　而让生物部部长百思不得其解犯愁不已的发疯怪物们此刻就像是一个个小可怜，它们可怜兮兮地缩在尽可能距离加百列远一些的角落里，而体型太过庞大的怪物没有办法像是其他怪物缩在角落里，它们只能哀鸣着，将脑袋扎在角落里，闭着眼睛不去看加百列的方向。
　　仿佛这样就能够变得安全。
　　“上帝啊。”精神世界里的瑞德一脸惊讶，“这是一家异族生物研究所吗！”
　　“只不过是一些低等的黑暗生物而已。”
　　加百列浑不在意地道。
　　就像是那头被加百列看了一眼就怂成一团的狼人一样，真正的高等狼人具备了人、半狼、狼三种转化状态，具备着人类的智商，狼族的力量。而之前那个，只能算得上一头保留着趋利避害本能的野兽而已。
　　电梯的门打开。
　　没有意外，又是一队武装人员。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直接开枪。
　　走廊的扩音器中，传来了一个女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仿佛占据着道德制高点的说教，话里话外都是让加百列早死早超生，这样才能够换来世界的存活。
　　加百列：呵、呵。
　　控制台处，哈德利疯了一样按着按钮，他在试图切换走廊扩音器的主权。
　　只是，那个女人，阿曼达·伯吉斯，她是研究所总部的主管，她的权限要高于他。
　　“Fuck！”差点将按钮按烂了也没有将主控权拿到手，哈德利忍不住爆了粗口，内心一阵绝望。
　　阿曼达·伯吉斯没有看到之前的画面，她并不知道这个进入他们研究所的女人有着特殊的力量。哈德利都酝酿好了，准备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毕竟，个人的牺牲还是整个世界的覆灭，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这样的抉择并不难选。
　　可阿曼达·伯吉斯高高在上的语气，很可能激怒那个女人！
　　只是现在，他的权限被阿曼达·伯吉斯以着上层主管的身份给接管过去，地下的部门也不听他的号令，开始行动了。
　　一部分人围攻朱尔斯，一部分人则赶去了木屋，准备围杀木屋中的其他人。
　　加百列抬起头，看向了走廊中的摄像头。
　　只一瞬间，研究所中的所有监控屏幕都变成了朱尔斯的脸。
　　朱尔斯的脸，加百列式凛然傲慢的表情。
　　生而强大尊贵如世间唯七的炽天使，哪怕性格再温和，加百列骨子里的傲慢并不亚于如今的地狱之主。
　　加百列的目光扫过无数指着他的枪口，冷哼一声，嗤道：“愚蠢。”
　　他向一个方向走去，淡淡开口：“说得再多，也无法掩饰你渴望执掌无上力量，自比为神的不自量力。邪神？世界末日？是谁让你一再告知那些无知的人类，区区邪神就能够毁灭世界？”
　　当天堂的天使都死了吗！
　　能够毁灭这个世界的，除了上帝本人以外，只有……
　　只有谁来着？
　　这个疑惑自加百列心头掠过，然后悄无声息地没入心底，再不起波澜。
　　加百列目标明确地向研究所下地心祭坛走去。
　　这是他刚从对面警备部副部长的脑子里挖到的情报。
　　在加百列进到研究所的内部后，机器和人脑中那些加了自爆程序的枷锁就失去了阻拦的作用。
　　等解决这个研究所，他倒是可以掰一块材料研究一下，为什么这种材质能够阻挡天使的精神力，似乎还不是源自于地狱的矿石。
　　研究所总控制台处，阿曼达·伯吉斯看着毫无畏惧，直接将背后对向警备部众人，迈着优雅的步伐向走廊走去的加百列版朱尔斯，她微微皱起眉。
　　太优雅，太自信，如此年轻美丽的生命，真让人……嫉妒。
　　阿曼达·伯吉斯的目光变得险恶，她抬手抚摸着自己已经不那么光滑的皮肤。哪怕这些年她青春药剂不断，也尽力保养皮肤，但她仍是不可遏制地衰老起来。
　　虽然在得知她的真实年龄后，所有人都会震惊得怀疑世界，但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渴望权力，渴望永恒的青春和生命，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愿望。
　　与他们的目标相比，途中的些许牺牲根本算不了什么。
　　放下扶着脸庞的手掌，阿曼达·伯吉斯冷声下达命令：“杀了她。”
　　众人扣下了扳机。
　　然而，下一刻，爆发出惨叫的却不是阿曼达·伯吉斯以为的年轻女人，而是警备部的众人。他们惨叫着，忙不迭地想要甩开手中的枪支。
　　那些枪在他们的手上融化，高温的液体烫得他们手掌通红，燎得满手水泡，鲜血淋漓。
　　加百列漠然走过人群。
　　不过是一群被洗脑的人类，他不与他们清算，死后自有天堂与地狱跟他们清算生前。
　　走了两步，加百列停住了。
　　那些人瑟缩着身体，以为那个可怕的女人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的时候，加百列眼前的地面轰隆一声，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精神力不再受阻的加百列扫描了一下附近，又根据从警备部副部长脑中得知的地图，加百列直接开了一个直通地下祭坛的通道。
　　然后，他就直接跳下去了。
　　大约地下一千米的深度，完全由巨石搭建的房间，四周立着五面绘制着各异人形，高达十米的石板，就是这群人的邪神祭坛。
　　石板上人形的沟壑中残留着黑褐色的物质，那里曾经有鲜血流淌而过。
　　加百列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难受、窒息、憋闷以及想要毁灭的念头在心核中涌起，加百列的脑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脸色隐隐发青。
　　“加百列，你还好吗？”
　　敏锐地感知到加百列的不对劲，瑞德高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没事。”加百列揉了揉眉心，用荣光勾动了心核中的占纳西斯之页，鎏金色的光晕透体而出，这才让加百列的眉宇舒缓一些。
　　显然，下面的邪神，比加百列预料到的还要难缠。
　　要是放在以往，加百列劈了脚下的石板就冲下去了，但现在，瑞德就在精神世界里，跟他绑定着。一旦加百列受伤，他不确定瑞德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要是能够短暂脱离这具身体就……
　　“咦？”加百列蓦地瞪大了眼睛，他的手掌微微抬起，只见到人类的手掌之上，一只略有些虚幻的手掌透体而出。加百列只略微一挣，他的灵体就完全脱离了朱尔斯的身体。
　　精神世界里，瑞德正担心着，一眨眼，他就掌控了身体。
　　加百列则站在他的对面。
　　银发白袍，鎏金色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惊讶，正在审视着自己的手掌。
　　“没有了。”加百列动了动手指，那种一经脱离瑞德灵魂就被世界法则时时刻刻警告排斥着的力量，没有了。
　　虚幻的灵体变得凝实，唯在此刻，加百列才算得上是真身降临。
　　“斯潘！”加百列有些欣喜地想要抱一下他家人类，然而对上属于朱尔斯的身体，加百列的动作一顿，只克制地抬手拍了拍瑞德版朱尔斯的头发。
　　祭坛旁唯一的监控器摄录下这一幕。
　　控制台处，哈德利指着大屏幕上银发金眸的加百列，声音异常干涩地道：“他……是什么？鬼魂吧，他从那个女人身体中出现，应该是能够附身的鬼魂吧？”
　　西特森干笑两声，没有回应。
　　鬼魂是这样的？
　　哪怕隔着屏幕，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想要做的，就是跪下来忏悔。
　　哪怕为了世界的未来，他们选择牺牲了少部分人的生命，可这终究是罪孽。
　　他们不是不愧疚，只是这份愧疚在大义之上，不值一提。
　　然而，另一处高级控制台中，看到这一幕的阿曼达·伯吉斯却倏地色变，脸色惨白起来。
　　这种感觉……不会错的。
　　原本因为婊子所展现出来的力量，阿曼达·伯吉斯拿着话筒准备派人调超等武器库里面的武器了，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这群人，完成血祭。可当她看到加百列现身的那一刻，她手中的话筒掉落，手指颤抖起来。
　　片刻之后，她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猛地抓住了话筒，迅速地拨打了一个号码。
　　说出的命令不再是武器的问题，而是——
　　“一分钟时间，给我把直升飞机调过来！少废话，照做就是！”
　　然后，阿曼达·伯吉斯不再迟疑，抬手对着控制台一顿操作，然后打开了紧急出口，竟毫不犹豫地丢下最后一个分部的一切，踩着高跟鞋奔了出去。
　　她要离开这里！
　　而大屏幕上，因为阿曼达·伯吉斯的一系列操作，大屏幕中央弹出红色预警。
　　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最高权限：自毁装置已经启动，自毁装置已经启动。”
　　“距离自毁还有十分钟。”
　　“倒计时开始——”
　　“怎么回事？！”哈德利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屏幕亮起的红色，自毁装置启动了？！
　　血祭还没有进行，基地就启动了自毁装置？！
　　自毁时爆炸的威力又不足以干掉地下的邪神，这自毁在搞什么……
　　哈德利忽然愣住了。
　　比起广播开始播放自毁装置启动后开始疯狂逃命的众人，林小姐看了哈德利和西特森一眼，见他们两个没有逃命的意思，她咬了咬牙，转头跑了出去。
　　哪怕邪神会毁灭世界，也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但现在，她并不想死在爆炸中。
　　哈德利没有动，是因为他意识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西特森也是如此。
　　既然无法完成血祭就会迎来世界的毁灭，那此刻开启的自毁装置有什么意义？
　　阿曼达·吉恩斯是吉恩斯家族的人，那个家族自古以来便与邪神抗争着，并以着血祭的方式阻止邪神毁灭世界。
　　可若是，从一开始，他们就说谎了呢？
　　那他们岂不成了……成了……
　　“刽子手……”哈德利颤抖着，吐出了这个词。
　　警报声传不到地下祭坛处，但不代表加百列不能顺着监控器的网络追溯到控制台处。
　　加百列哼了一声，直接黑进了主系统中，终止了自毁装置。但他坏心眼地让广播继续播报着，然后封闭了整个基地。
　　想跑，但加百列就是让他们跑不出去。
　　这样等死的感觉，比直接干掉他们更加煎熬。
　　然后，加百列让瑞德暂且站在祭坛一旁的台阶处，尽可能远离祭坛后，加百列抬起手，看似轻飘飘地一划。
　　脚下支撑祭坛的石板登时被划开了两半，再轻轻一压，半张石板掉了下去。
　　而失去了完整石板的阻隔，下方炽热的火浪竟直直上涌起来，让整个祭坛如置熔炉之中。
　　“据说能够毁灭世界的邪神……”加百列脚踩虚空，荣光直接将火浪压下，然后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下岩浆涌动的世界，口中道：“我倒要看看你……”
　　加百列的声音猛地一滞。
　　他的身体僵住了。
　　他保持着俯视的动作，呆呆地看向所谓的，每一年被血祭才能安抚下来的邪神。
　　不远处的瑞德愣了愣，心中忽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只是邪神，加百列不会这个反应。
　　他张了张嘴，想要叫一下加百列。
　　然而，下一刻，加百列的身上陡然涌出了白色的火焰。
　　那纯白而仿佛能够烧到极致温度的火焰疯狂地燃烧着，无论沾到哪里，都在转瞬间将其焚烧殆尽。然而，从加百列身上涌出的火焰量是如此得大，区区一个祭坛根本容纳不下。溢出的部分顺着石阶涌上了加百列当初随手开了窟窿中，将整个研究所卷入了白色的火海之中。
　　惨叫声远远地传来。
　　“邪……神……”加百列慢慢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了嘶哑，近乎呢喃着道，“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加百列霍地抬起头，他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研究所内炸响。
　　“你们怎么敢如此对待我的兄弟！！！”
　　仿佛感应到了加百列的怒意，白色的圣火更加汹涌地在研究所内燃烧起来。
　　墙壁，钢化玻璃，各种仪器都在圣火中渐渐化为虚无。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震惊的加百列#
　　加百列：尼玛我没看错吧？邪神？邪神你大爷！你们这群人类是疯了吗，竟然敢这么对我兄弟，信不信本天使率领天使大军干死你们这群混蛋啊啊啊！
　　瑞德：加百列，冷静啊啊！
　　——
　　幽幽冒泡，猜猜邪神是加百列哪个兄弟啊~默默点个蜡
　　阿蕾莎的事情这会儿都算是小事，这才是能够气疯加百列的大事→_→哪怕都是天使，兄弟和还算看重的同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意义


第98章 
　　禁锢着怪物们的玻璃被圣火烧了个干净，但一直以来被禁锢的怪物们却没有向研究所的人复仇，因为这个火焰让它们痛苦万分，恨不能离得远远的，哪里顾得上复仇。
　　当加百列怒到了极致之时，圣火之中最为锋锐的真理与审判的属性凸显出现。哪怕只是沾到了一点，火焰便如跗骨之蛆一般，让人哀嚎着被焚烧殆尽。
　　研究所内，能够对圣火免疫的人，太少了。
　　“不不不！！！”紧急逃生出口处，阿曼达·伯吉斯被一道安全门挡住。无论她怎么疯狂地键入自己的身份证明，安全门始终岿然不动。
　　无法逃离基地，绝望之下，她只能往回跑。
　　她得停止基地自毁装置。
　　然而，还没等跑出安全通道，白色的火焰就涌了过来。
　　“不要啊啊！！”她尖叫着想要拍灭身上的火焰，但无论怎样翻滚拍打，火焰始终缓慢而坚定地燃烧着。
　　火焰舔舐着她的皮肤，燃烧着她的血肉，将她逐步推向死亡。
　　忽然，难以忍受的痛苦变得轻微起来，阿曼达·伯吉斯睁开血肉模糊的眼睛，恍然意识到，不是火焰饶过了她，而是感应到她体内的东西后，它拒绝给予她干脆利落的死亡，而要慢慢地折磨她。
　　“不嗬……”阿曼达·伯吉斯已经被烧毁的声带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只含混地发出微弱的气音来。她伸手想要去摸腰上的手枪，但火焰抢先将手枪烧成了铁水，高温烫得她腕骨都扭曲起来。
　　她连发出惨叫的力气也没有了。
　　无论这里的人进行了多少年的献祭，终其一生，他们也不曾见过石板之下被禁锢的邪神真实的模样。
　　石板下方，金色的火焰燃烧着。
　　加百列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金色火焰的威胁，那是圣油在燃烧。
　　天使并非毫无弱点，供奉神前的圣油被上帝赋予了惩戒的力量，能够灼伤天使的灵体。
　　地下还以着鲜血绘制着庞大的双层阵法，最内层是以诺语中最强大，能够禁锢天使的咒语，而最外层，则是驱逐天使的咒语。
　　每一年献祭死去五人的鲜血就顺着祭坛流淌到地下，汇入庞大的阵法之中，共同构成禁锢天使，屏蔽任何窥视这里力量的基石。
　　阵法的最中央，一身白袍的炽天使阖目躺在最中央，金棕色的头发散落，十二只白色的羽翼铺陈开来。十三条充满强大咒力的锁链交织，其中一条刺穿了天使的胸口，另外十二条则一一贯穿了炽天使圣光的羽翼，将他牢牢地钉在阵法之中。
　　天使的银血，液态的荣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胸口被贯穿的地方分泌出一滴，然后经由特殊的装置落入一个金色的酒杯之中。
　　加百列鎏金色的眼瞳渐渐染上了血色。
　　哪怕知道老朋友的后裔曾经被人类排挤得无处安生，哪怕见过安塞尔因人类的恶意而崩溃堕落，也不及眼前加百列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禁锢伤害要来得痛彻心扉。
　　人有远近亲疏，天使也不是没有私心。
　　那是他的兄弟，那是——
　　“萨麦尔……”加百列的嘴唇哆嗦着，声音颤抖着吐出那个名字。
　　这一刻，加百列宁愿人类的传说就是真实，萨麦尔变成了堕天使，成为了地狱七君之一的愤怒，也好过眼下被囚禁伤害。
　　加百列身后的羽翼一振，猛地飞向了地下的法阵。
　　逃生出口处，阿曼达·伯吉斯的目光失神，白色的圣火正在慢条斯理地蚕食着她的身体，而她连惨叫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在心中不断地忏悔，向着被禁锢的存在忏悔着，祈求着他的原谅。
　　没有回应。
　　她能够感觉到她的灵魂正在融化。
　　她的神情恍惚，仿佛回到了当初。
　　最初茫然而无助的时候。
　　那时候，她五岁。
　　而那个时代，被现在的人类称作冰河时期。
　　目之所及的世界，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冰雪。那么寒冷，即使裹着厚厚的皮毛，寒意仍像是针一样，不停戳刺着她的骨头。饥饿折磨着，冰雪的突然降临让他们一家找不到任何食物，存储的那一点点粮食只撑了三天便已告罄。
　　她看到父母饿得发红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迸发出极致的贪婪和渴望。
　　她想要逃跑，但挣脱不出父亲的禁锢。
　　她尖叫着求饶，却撼动不了母亲冷硬的一颗心。
　　当屠刀落下的时候，她崩溃地哭泣，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而，光芒出现，美丽的天使出现在她的面前，挡下了即将斩落她头颅的屠刀。
　　她得救了。
　　萨麦尔殿下，尊贵的炽天使殿下，救了她。
　　——
　　圣油燃烧着的金色火焰，将加百列阻挡在外。
　　即使还有着一段距离，加百列已经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灼热和疼痛。
　　还有法阵的阻隔，正无时无刻不在将加百列向外推压。
　　“帮帮我，占纳西斯。”
　　加百列嘴唇轻动，呢喃着向创始之书的一页近乎祈求地说道。
　　鎏金色的光芒透体而出，将加百列整个天使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加百列振动羽翼，一头扎进了阵法之中。
　　而在这时，加百列看到了，萨麦尔身体被锁链贯穿的部分，竟然染上了黑色。
　　那是，堕落的颜色。
　　——
　　萨麦尔殿下不仅救下了她，还有一些年幼的孩子。
　　他的光辉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但性格却温柔极了。
　　他将他们藏在了大陆的角落中，布置了结界，让寒冷无法侵袭这一片小小的天地。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送来水和食物。
　　他从来不会为他们停留，却给予了他们庇护。
　　他们感激崇拜敬仰着他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在躲藏在结界中的第五年，她和四个耐不住寂寞的伙伴，走出了结界。
　　然后，他们被追杀了。
　　一位有着四只羽翼的天使冲他们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同伴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断地逃，不断地逃，最终，萨麦尔殿下到来，阻止了那位天使的屠杀。
　　那位天使对萨麦尔殿下单膝跪地，对他禀告，说她是异教徒的余孽。他已经解决了四个，这个当由萨麦尔殿下处置。
　　而在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寒冷的冰雪世界降临，那是上帝继大洪水之后，给予这个世界的第二次天罚。
　　而她，作为异教徒的后裔，在五年前冰雪突降的时候，就被上帝舍弃。
　　那么得不公平——当时她才五岁！她或许有一个残暴的父亲，淫乱的母亲，但她什么罪恶都没有做过，凭什么让尚且无辜的她经历如此可怕的天罚？
　　萨麦尔殿下当然没有伤害她。
　　他清除地那个天使的记忆，带着她，带着四具尸体，回到了结界之中。
　　没有哪个时刻让她那么清楚地意识到，萨麦尔殿下或许并不赞同上帝对异教徒无辜后裔的赶尽杀绝，所以他悄悄救下那些孩子，给予他们保护。但他并不会为了他们而离开天堂，背弃上帝。
　　他终究是上帝的从者。
　　想要变强。
　　从那一刻，她的心底被种下了野心的种子。
　　想要留住他。
　　想要攫住那耀眼的光辉。
　　她做到了。
　　——
　　“萨麦尔！”地下圣油燃烧着的火焰之中，加百列高声叫着他兄弟的名字，伸手握住了他胸口的锁链。
　　仿佛皮肉被烙铁烫熟时发出皮开肉绽的声音，加百列面不改色地受下双手被强大的咒力反弹伤害的痛苦，奋力地将锁链向上拔去。
　　无论是天使也好，堕天使也罢，萨麦尔永远是萨麦尔，是他加百列的兄弟。
　　锁链刺穿了萨麦尔的心口，将他牢牢地钉在了法阵之中，凭着加百列的力量，一时之间竟无法将锁链拔出。
　　加百列毫不犹豫地催动了全身的荣光，他整个身体都被金银两色的光芒所笼罩，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然而这时，加百列勾动的占纳西斯之页的力量开始褪去，这让加百列不得不与锁链较劲的时候，分出一大部分力量来对抗法阵的排斥力量。然而，法阵持续不断的伤害，让加百列身后十二只纯白羽翼的尖端出现了撕裂的痕迹。
　　“加百列！！”
　　在加百列俯冲进地下法阵的那一刻，瑞德就冲了过来。
　　白色的圣火没有伤害瑞德。
　　瑞德扒在石板边缘向下看去，圣力在他的眼眸处凝结。
　　然后，他看到了被研究所称之为邪神的所在。
　　萨麦尔……加百列的兄弟，传说中执掌第五重天的炽天使，加百列口中严谨却温和，唯一一次生气还是因为该隐与亚伯之间的兄弟相残。
　　同样是让人惊叹的美丽，被禁锢的炽天使让瑞德下意识想起了断臂的维纳斯，美丽却残酷。
　　天使并非是无敌的存在，天使也会被禁锢伤害。
　　一如之前的安塞尔，一如现在的萨麦尔。
　　瑞德的手指死死攥住石板边缘，他担心极了。
　　他担心加百列。
　　能够将萨麦尔禁锢伤害的阵法，对于加百列同样是有害的。加百列的灵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对上这个阵法和里面潜在的危机，怎不让瑞德担心！
　　他忍耐着没有出声，只是怕干扰到加百列。
　　可当他看到加百列的羽翼尖端，哪怕在最虚弱的时候依旧纯白而美丽的羽翼上竟然出现了撕裂的伤痕，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但他却无法坐视加百列受到伤害。
　　【人类。】
　　就在这时，瑞德听到一个有些冷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瑞德愣了愣，下意识想到了下方被禁锢的萨麦尔。
　　【聪明的孩子。】那个声音染上了柔和，温声道，【让加百列停手，他的力量不足以突破阵法，别把他自己搭进去。】
　　【那你呢？】瑞德在心中急切地问道，【你怎么办？这个地方今年的血祭无法进行，十二点之后，你能够自己挣开束缚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方才缓缓道：【禁锢吾的从来就不是血祭，血祭只是迫使吾堕落的手段而已。】
　　饱受折磨而死亡时的鲜血流淌入祭坛之下的阵法之中，临死前的恐惧怨恨不甘涌入天使的意识中，再加上强大巫师的咒语，这使得萨麦尔不得不沉睡以抵抗这些原罪的侵蚀。
　　即使如此，千万年下来，他已经有了堕落的征兆。
　　因为他开始忍不住反思自己——
　　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要喜欢人类呢？
　　为什么要因为这些人类的存在而违背父神的旨意呢？
　　为什么要对他们付出信任，没有一开始的信任何来他当时反应不及的背叛？
　　他只能够沉睡。
　　——
　　“这是第几个了？”阿曼达拔出刺入人体的利刃，神情冷酷。
　　地面在微微震动，这是被禁锢的炽天使正在试图挣脱阵法。
　　“第七个。”有人回答道，看向阿曼达的目光充满了畏惧。
　　是的，他们理应畏惧。
　　因为就是她，禁锢了一直以来强大不可及的炽天使。
　　“毕竟是萨麦尔殿下……”阿曼达神经质地咬着手指，即使被禁锢，他依旧能够让原本臣服于她的人选择背叛，试图解开禁锢殿下的阵法。
　　这可不行。
　　他们在偷走她的殿下！
　　阿曼达审视着自己的双手，上面布满老茧，即使充斥着生命力，却是如此得粗糙。她是这里被盛赞的美人，但比起萨麦尔殿下来，她甚至不及他指尖的些许光华。
　　天渊之别。
　　而且，她的年轻，能够持续多久？
　　五年，还是十年？
　　比起永生不死青春永驻的炽天使，人类的青春是如此经不起时间的摧残。
　　这可不行。
　　阿曼达在心中重复着，最终下了决定。
　　“嗬……嗬……”阿曼达·伯吉斯伏在地板上，喉咙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死亡是如此接近她。
　　“我的殿下啊……”阿曼达的喉咙中发出最后模糊的呼唤，然后，她的目光涣散开来。
　　白色的火焰陡然升腾，将这条自古以来便以天使银血续命至今的女人焚烧至虚无。
　　就连灵魂也没有剩下。
　　灵魂最后浮现的记忆，却是她第一次见到天使光辉的时候。
　　金发的天使出现在她的面前，冲她伸出了手。
　　那一瞬，即是永恒。
　　——
　　萨麦尔的声音平静而冷酷。
　　【那十三条锁链是异教女祭司的得意之作，圣油、阵法、锁链，无不是针对天使的。五千年以来持续不断的血祭加持了锁链上的诅咒之力，加布要是没有受伤还有可能拔出锁链。】萨麦尔叹了口气，【别再伤上加伤了。让他停手，他的心被愤怒与悲痛所蒙蔽，吾的心音他听不到，但你的声音，他一定能够听到。】
　　“不可能的……”瑞德红着眼眶，他用力地咬住嘴唇。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加百列身后原本如造物主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羽翼就像是被火给燎着了一样，渐渐失去细密白羽覆盖的羽骨嶙峋，银血淌落。
　　瑞德的声音里带上了绝望：“你是他的兄弟，他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不会停手的。”
　　如果加百列能联系天堂，他还能暂且冷静一下，冲回天堂找后援。但在他与天堂失联的情况下，他对着自己兄弟被钉在法阵之中的身体，根本做不到冷静以待。
　　他或许能够让加百列暂时停手，比如他遇到危险，加百列会返身回来救他。可加百列依旧不能放弃救出萨麦尔的任何可能，而瑞德也不愿让加百列陷入两难境地。
　　萨麦尔沉默了一下，缓缓道：【那你知道，一旦加布拔出了锁链，那一条锁链的诅咒之力会有一半反噬到他的身上吗？】
　　异教女祭司的咒语，不是那么好解除的。
　　想要保全加百列还是萨麦尔，一个是朝夕相对的炽天使，一个只是初见的陌生天使，这并不难选，不是吗。
　　瑞德的手指死死扣住身下的石板，他已然忘记了这不是他的身体，指甲外翻，鲜血淋漓。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双手紧紧握住黑色锁链的加百列，白烟自加百列双手和锁链相贴的地方升腾，火焰燃烧之中，依稀有着血肉被腐蚀的嘶嘶声。他身后嶙峋的羽翼正在奋力振动着，每一个振动会有银血溅落。
　　瑞德闭上了眼睛，喘了一口粗气。
　　复又睁开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已经被瑞德狠狠压下。
　　瑞德移开目光，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阵法外侧墙壁明显斧凿痕迹，那里石壁的光滑度和亮度与别处不同，还有炽天使身旁的金色酒杯，杯底是薄薄一层，也就差不多三滴银血的量。
　　以着萨麦尔银血分泌出来的速度，排除天使银血会被蒸发的可能，杯中的银血在几个小时之前就被取走过一次。
　　有人进入过阵法之中。
　　畅通无阻。
　　从萨麦尔话里意思分析，血祭的停止并不能让他得以离开这个阵法，血祭的主要目的是让他堕落，或许还让他因此而沉睡。
　　今年的血祭似乎都失败了，所以，临近午夜，萨麦尔的意识苏醒过来。
　　他能够与他沟通。
　　如果萨麦尔之前能够保持清醒状况，只要他想，他就能够和一些人沟通。到那时，会不会有人不顾一切地来营救他？
　　而这，恰恰是幕后主使者不愿见到的。
　　瑞德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我来呢？”
　　【小家伙，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萨麦尔似乎有些惊诧，【如果是人类，连阵法的外围都进不来。】
　　在阿曼达听从异教女祭司开始血祭之前，曾有人类为了帮助他走到了阵法外，只一瞬间就被火焰吞噬。
　　什么是圣油？
　　供奉于神前，被用作祝圣仪式的油膏。
　　如果他想得没错的话——
　　“我想要离开朱尔斯的身体。”
　　瑞德默默地在心中说道，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双手。
　　同样凝聚成了实体。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空间被阵法的力量分隔，形成了类似炼界的世界。
　　扑通一声，朱尔斯倒在了地上，双眸紧闭，昏迷不醒。
　　“抱歉。”瑞德对朱尔斯道，他不小心弄伤了她的手，如果能活下来，他一定会当面再道歉一次。
　　然后他后退三步，助跑，起跳。
　　镇定！
　　忍住！
　　然而，哪怕瑞德死死咬住了声音，但骤然失重的身体和急速下降的速度，仍是让瑞德瞪大了眼睛，心跳速度陡然超过了临界点。
　　正在跟锁链死磕的加百列似有所觉，一抬头，本来就被愤怒充斥的心核差点因为看到的一切而停摆。
　　加百列连忙一道荣光过去，将瑞德急速下降的趋势猛地一滞，然后直直地飞进他的怀里。
　　加百列分出一只手抱住了瑞德，气急败坏地吼道：“斯潘塞·瑞德，你在干什么？！我让你待在那里，你没有听到吗！！”
　　瑞德没说话，他只是用力地抱住加百列的脖子。
　　他的目光落在加百列身后的羽翼上。
　　焚烧的趋势停止了。
　　不，并没有完全停止，只是速度大大地减缓了。
　　而刚才，他也感觉到了。
　　阵法的屏障。
　　仿佛被什么水膜状的东西过了一遍的感觉。
　　灵魂似乎为之颤抖了一下。
　　但他赌赢了。
　　能够伤害天使的东西，对人类是无害的。
　　最外围的阵法，才是针对人类的。
　　禁锢天使的阵法，人类能够解除。所以才会有人持续不断地血祭，宣扬地下邪神的说法，让萨麦尔无法苏醒，无法召唤人类过来释放他。
　　只是，总会有人类好奇邪神的存在。
　　那么，如何将那些有着好奇之心的人类阻挡在外呢？
　　那就利用人类起伏不定的情绪吧。
　　无论是恐惧还是好奇，只要有一丝丝动摇，火焰就会将其吞噬。
　　五千年持续不断的血祭，瑞德对幕后人侧写就是信念坚定——将谎言说成了真实，将罪恶持续五千年的时间，没有一丝动摇，没有一丝后悔，这就是他/她能够自由出入阵法取得银血的凭借。
　　而对于瑞德而言，不惜一切保护加百列，让加百列不受伤，这就是他的坚定。
　　为此，他无所畏惧。
　　哪怕现在加百列明显生气了。
　　瑞德鼓着腮帮子，就着现在的姿势艰难地转了半圈。
　　“别动了。”加百列没好气地道，竟然往下跳，谁给斯潘的胆子。
　　他家人类掺和进来，感受着掌心下的腐蚀力量，加百列哪敢带着瑞德继续拔锁链。他叹了口气，就想暂时松手，先将瑞德送上去再说。
　　正在这时，手背上覆着的另一只手却让加百列为之一愣。
　　错觉？
　　双手被腐蚀灼伤的痛感减轻了许多。
　　随即，加百列恍然。
　　是的，人类。
　　他父神所偏爱的造物。
　　“可以了，加百列。”瑞德用力地用手覆在加百列的手背上。
　　加百列应了一声，手下蓄力的时候不忘道：“即使如此，下次有危险也不要冲过来。”
　　瑞德不吭声。
　　这个不能答应。
　　加百列深呼吸，孩子大了，主意多了，也不爱听话了。
　　回头再收拾他！
　　加百列愤愤地想道，随即，手下猛地用力。
　　只听到咔地一声，贯穿了萨麦尔胸口，深深嵌入阵法中央地面里的锁链被铿然拔出。
　　银血四溅。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喜欢看人类家庭剧最终被坑到了的炽天使#
　　萨麦尔：蓝瘦，香菇。
　　加百列：都说让你少看一些生活剧了，怎么就不长记性！
　　——
　　最终被坑成邪神的就是萨麦尔了~炽天使中，他对人类的初始好感度最高，工作之余就是看该隐和亚伯兄弟互动→_→当然，好感度高是有原因的。有关萨麦尔有个大脑洞，嘿嘿嘿~
　　话说，本文中真正强大的其实应该是人类_(:з」∠)_因为他们敢想，敢干~然后还真成功了┓(O O）┏
　　萨麦尔这个，纯属就是因爱生恨的典例，自己不曾防备，就阴沟里翻船了→_→这个血祭，不是用来禁锢他的，是让他在堕落和沉睡之间做选择，不想堕落就睡吧。这里的二设就是，如果血祭失败，萨麦尔醒来，他自己挣不开禁锢但能够呼唤类似瑞德这样的人过来帮忙，这一批的研究员就得被清理掉，以免萨麦尔的消息外泄。


第99章 
　　阵法中央，萨麦尔倏地睁眼，厉声道：“松手！”
　　那条锁链甫一脱离萨麦尔的身体，整条链身忽然化成了一蓬黑雾，倏地冲加百列面门而来。
　　瑞德的反应从来没有那么快过。
　　他毫不犹豫地拧身，张开手臂，用力地抱住了加百列的头，用自己的后背对向那些黑雾。
　　可加百列的反应更快。
　　他身后的羽翼一振，带着瑞德就是一个转身。
　　那一团黑雾直接砸在了加百列的翅膀上。
　　嘶嘶声响起，加百列大半羽翼被黑雾腐蚀得只剩下羽骨。
　　加百列的身体不稳地晃了晃，他用力地咬住嘴唇，将涌到喉咙的血咽了回去。
　　然而，比加百列受损严重的圣光之翼更加可怕的是，黑雾在将纯白的羽毛腐蚀殆尽之后，顺着羽骨就流到了加百列的后背上，然后渗了进去。
　　霎时间，加百列的脑中充满了无数人哀嚎惨叫诅咒的声音，各种满怀怨憎的情绪充斥，压得心核发闷，头痛欲裂。
　　“加百列！”瑞德的声音带上了颤抖，能够让萨麦尔无法遏制堕落的东西，会对加百列有怎样的负面影响，瑞德不敢想象。
　　人类的原罪能够玷污天使的荣光，这是每一个天使避之不及的东西。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黑雾钻进加百列的身体中后，他的呼吸变得紊乱，眼瞳也染上了猩红，但那只是一瞬间。
　　加百列用力地摇了摇头，猩红色的眸子重新变回了鎏金色。
　　“加百列，怎么样了？”瑞德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
　　“我……很好？”加百列有些不确定地道，反正他没觉得怎么样。
　　他看向萨麦尔，只见到萨麦尔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来，缓声道：“真能胡闹啊，加布。”
　　“被人类禁锢在这里的天使没有话语权。”加百列毫不犹豫地怼回去，对于一个两个栽在人类手上的天使，加百列表示鄙视。
　　然后，他将风元素聚集在脚下，飞向第二根锁链。
　　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会儿他翅膀的惨状，恐怕回去得好好养养了。
　　“不必了。”萨麦尔开口阻拦道，他的目光平静，淡淡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就凭现在的你？”
　　加百列看萨麦尔这副模样就想刺他两句，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彻底让加百列怔住了。
　　鎏金色的眼眸蓦地瞪大，目眦欲裂，那一瞬间喊出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住手！！！！！”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
　　瑞德愣住了，背对着萨麦尔的他清楚地看到了加百列的表情。
　　震惊恐惧愤怒，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一幕。
　　瑞德霍地扭过头去。
　　然后，他看到了世间最残忍的美丽。
　　立在阵法之中的炽天使，金棕色的头发长至肩膀，一双榛绿色的眸子满是平和，一点也看不出他被禁锢了五千年。而他身后的地面上，则是十二只被锁链贯穿的白色羽翼。
　　银血在地面上蜿蜒。
　　残酷至极的美丽。
　　瑞德能够感觉到，加百列在颤抖。
　　因为愤怒，因为悲伤，因为无能为力。
　　亲手扯下自己羽翼，任由它们被锁链钉在法阵之中，萨麦尔从容举步走出了法阵。
　　“之前没有说……”萨麦尔慢慢地道，“看到你没事，我很高兴，加布。”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加百列忍无可忍地大吼，天使的力量源自于荣光，而力量的等级却取决于圣光之翼的数量。哪怕是堕天使，也不会毁掉自己的羽翼。
　　萨麦尔弯了弯嘴角，他当然知道。
　　耸了耸肩，萨麦尔皱了一下眉，强行撕下羽翼还挺疼的。然后他道：“没关系，不做天使，正好可以去做个人类试试。”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萨麦尔慢慢道：“谢谢，还有抱歉，加布。”
　　谢谢你这么拼命地救他。
　　还有很抱歉，他还是让你失望了。
　　他厌倦了。
　　“不不不，萨麦尔，萨姆，萨米！！”加百列扑过去想要抓住萨麦尔的手，“有办法的，有办法的。你折翼事出有因，我们去求父神，让他为你加翼，总有办法的，萨米，别就这样转世！”
　　萨麦尔想要笑，天真的加百列，还真以为父神很好说话吗？他的宽容，从来只是对着加百列他一个天使的。哪怕是路西迈克他们，在父神那里得到的宠爱也远不及他。
　　而他，究其被禁锢的原因，是他当初救助了被父神舍弃的异教徒后裔，这本就是大罪。
　　此罪，无可恕。
　　萨麦尔刚想说什么，加百列的手掌已经攥住了萨麦尔的手。
　　萨麦尔的身体陡然一僵，榛绿色的眸子蓦地瞪大，无数符文在刚失去圣光羽翼的炽天使眼眸中滑过。
　　“萨米！！”加百列见萨麦尔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急得大吼。
　　似乎是漫长的时间之后，又似乎只是一瞬间，萨麦尔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回了一句：“……别叫我萨米。”
　　“我偏要叫！”加百列咬牙，神情愤愤，“萨米萨米萨米萨米！”
　　挂在加百列身上的瑞德一脸愕然地看着加百列红着眼眶犯熊。
　　这样的加百列，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感觉到那一道震惊的视线，加百列的声音骤然停住。加百列慢慢低头，正对上一张满是震惊的小脸，加百列的脸顿时就僵住了。
　　他的形象，全因为萨麦尔而败坏了！
　　萨麦尔轻笑一声，榛绿色的眸子里再无方才的平和淡漠。他的眼中浮起了笑意，认真地看向加百列，道：“我们会再见的，加布，我的……兄弟。”
　　“萨麦尔……”
　　“而再见之日——”萨麦尔反手握住了加百列的手，榛绿色的眸子亮得骇人，“审判日降临之时，加布，我需要你站在人类那一边。拜托了，不要对人类失望，请一定一定站在人类那一边。”
　　“什……么？”加百列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兄弟，都沦落到这个份上了，他竟然还对人类不死心？
　　虽然知道禁锢萨麦尔的人类不能代表全体人类，但加百列都不免狠狠地记人类一笔，但受害天使竟然还不怨恨，还要他站在人类那一边？
　　还有，审判之日是什么鬼？
　　还不及发问，萨麦尔的身体忽然碎裂开来，一大团光芒出现在加百列的眼前。
　　“萨麦尔！”加百列伸手想要挽留，但他的手指却在光团中握了个空。
　　那团光芒绕着加百列飞了两圈，顺着祭坛上方被加百列强行开出来的通道疾飞而去。
　　【回见，加布。】
　　“……混蛋！”加百列咬牙，米迦勒真该瞧瞧，他口中的模范炽天使是个什么德性！
　　萨麦尔离开了，他毫不留情地舍弃了自己的圣光羽翼，但加百列却不能看着那些锁链继续将他兄弟的羽翼钉在这里。
　　正主已经脱逃，加百列对这个法阵也没什么顾忌，一挥手，大团的荣光砸过来，直接将法阵外围砸得稀烂。
　　他准备将这个祭坛彻底毁了再去找这个研究所的人算账。
　　这里只是美国分部，那家该死的研究所总共有十三个分部！
　　在加百列发狠地对着法阵打砸的时候，被锁链钉在法阵中央的翅膀忽然振了一下。
　　加百列心中一动，他能不能将他兄弟的羽翼收集回来，转头找到萨麦尔转世的时候给他装回去？
　　虽然这件事没有案例，但万一可行呢？
　　这个念头刚起，就见到那十二只被钉在地上的羽翼陡然化成了一团团白色的光芒，转头竟将充满了诅咒之力的锁链吞噬干净。旋即光团震动着，猛地扑向了加百列。
　　加百列蓦地瞪大了眼睛。
　　一团又一团的光芒，撞进了加百列的身体，融了进去。随即，加百列的后背传来剧痛，刚刚被腐蚀到只剩下羽骨的羽翼又重新长出了白色的羽毛。
　　新生的羽毛不再是纯粹的白色，它的边缘处泛着鎏金色的光晕。
　　新生的十二只羽翼，更加宽大，也更加华丽。
　　瑞德怔怔地看着加百列身后宽大的羽翼，新生的羽毛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然而，加百列却捂住了头，眉头紧皱，痛苦地呻吟起来。
　　风吹动的声音，水流淌的声音，土地呼吸的声音，火燃烧的声音，惨叫声，呻吟声，哭泣声，嬉笑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纷乱吵杂。
　　有人在他耳边轻喃，诉说着世界的生老病死，诞生与毁灭。
　　有人在他耳边低诉，描述着世间生灵的美好与丑恶，所行的善与恶。
　　太多太多的声音，充斥在他的脑子里，涨得他脑袋好像要炸裂一样。
　　“加百列，加百列！”
　　瑞德被加百列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惊慌失措地扶住了加百列的头，急急地唤着他的名字。
　　瑞德的声音汇入无数声音的洪流，穿过了加百列竭力竖起的屏障，在他心底响起。
　　“斯、斯潘……”加百列有些含混地吐出这个名字，他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
　　然而，少年的面容却在他的视线中变得模糊。
　　他看到了无数的线条充斥着眼前的世界。
　　太乱了，太……乱……了……
　　加百列下意识将目光凝聚在其中一条线条上。
　　柔和的棕色。
　　然后，他周围的景物飞快地后移，他看到了一个人类的一生。
　　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从一个小小的棕发团子长成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书呆子少年。
　　父母早早地离异，寂寞的小小少年，被第一次心生爱慕的女生骗到了球场扒光了衣服，大肆嘲笑，但这一次，却没有一个天使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睁开眼睛，将这个少年揽在他的羽翼之下。
　　恶劣的校园暴行却在十几个人互相包庇之下变成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哪怕他很快就选择毕业，并进入加州理工学院上学，仅用了四年就修完了数学博士学位，取得了别人一生都未必能够企及的成就，但伤痕已经留在了他的心底。
　　父亲在离开后就再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而随着母亲病情的加重，他不得不将她送入了疗养院中。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因为戴安娜的病情让她自己的生活无法自理，但他仍是愧疚，甚至不敢去见她。
　　二十二岁选择毕业，带着一身学术的光环报考了FBI学院，以特招的身份成了一位资深探员的助手，进入了FBI行为分析小组。
　　在那里，他交到了友善的朋友，得到了珍贵的友谊。可他依旧是寂寞的，因为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内心。
　　直到梅芙·多诺万出现。
　　“加百列！！”瑞德失声尖叫，他看到加百列目眦欲裂地瞪着鎏金色的眼瞳，他似乎在看向他，又像是正在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金色的鲜血自眼睑蜿蜒而下。
　　加百列倏地闭上了眼睛，强自中止自己的力量。
　　他的力量失控了。
　　他又一次被迫聆听世界的声音，观看世界的命运。只是，这一次，没有一位创世神言出法随，令他勿看勿听。
　　但加百列却顾不上那么多。
　　他用力地抱住眼前的瑞德，一字一句：“斯潘，你是我……”的。
　　话还没有说完，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力就让炽天使声音一滞，不得已逃回了瑞德的精神世界之中。
　　与此同时，棕发棕眸的少年消失在地下的祭坛之中。
　　1993年，熟悉的卧室之中，沉睡的少年紧闭的眼眸动了动，透明的泪水顺着眼角淌下。
　　瑞德手足无措地抱住加百列，周围的精神世界正在崩塌。
　　或者说，属于加百列的一切正在崩塌。
　　加百列不甘心地握住瑞德的手腕，死死地盯着眼眸含泪的少年。
　　他的眼耳口鼻不断沁出鲜血，他用了平生最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的目光注视于他的人类，让他的耳朵只聆听他的声音。但整个世界的一切，仍是不断突破壁垒，浸染他的精神。
　　他不停地坚持着，却不得不在瑞德含泪的眼眸下，无奈地慢慢道：“斯潘，看来我……需要睡一觉了……”
　　瑞德当然不会认为加百列口中的睡一觉就是简单地睡一个晚上。他想起很久以前加百列告诉他，他因为重伤曾在瑞德的灵魂中沉睡了十二年。
　　瑞德的手指颤抖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加百列脸上的血迹，艰难地问道：“只睡一觉……就会没事的……对吗？”
　　“没错。”加百列直直地看向瑞德，一字一句，“我会没事。”
　　他的目光开始涣散，喃喃着道：“我就睡在斯潘的灵魂深处……我一直都在……”
　　“……不要太久，一定不要太久。”瑞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他不想到了这个时候还让加百列担心。可越是努力，他的声音越抖得厉害，到了最后，他的话几乎不能成句。
　　“老了……否则，我老得……你不认识了。”
　　加百列轻笑一声，他的眼眸渐渐阖起，喃喃：“那斯潘一定是最好看的老头子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我的斯潘。”
　　握住瑞德的手指倏地攥紧，那是加百列强自想要自控的情绪。
　　他不甘心，这是天使的珍宝，如果不时时刻刻地看着，他如何能够安心！
　　可力量在失控，现在只是在浸染他的精神，万一失控到了斯潘那边，让他也跟着听到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糟糕了。
　　还有他之前看到的那条命运线……
　　加百列倏地睁开了眼睛，鎏金色的眸子看向瑞德，眼白处血丝遍布，而眼眸却幽深至极。
　　瑞德微微愣住。
　　加百列的眼眸里似乎有火焰在跳动。
　　加百列的喉咙动了一下，有些话，他不说出来，等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了力量醒过来，他家人类却跟别人跑了……加百列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他根本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他不可能让斯潘一直等他。
　　明明疼得整个天使都要崩溃，但加百列的内心却流淌起了酸溜溜的小醋河。
　　那一刻，加百列真恨不能自己其实是个恶魔，能够堂而皇之地宣称自己对所钟爱之人的霸道。
　　……当然，作为一个天使，加百列也可以这么干。
　　可瑞德会怎么想他？
　　一想到瑞德可能出现的厌恶情绪，加百列的喉咙哽了一下。他慢慢地垂下眼，哑声道：“我……并非重伤沉睡，是力量失控……只要梳理好了力量，我应该就能够醒过来……你……斯潘你……”
　　加百列想说，人类里面坏人那么多，他这么纯良被骗了多不好。所以就别恋爱，等他醒过来，有他宠着不也很好。
　　可是，这些话没有办法说出口。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对于天使而言，只是短暂的一瞬。但对于人类而言，那却是他们短暂人生的一半。
　　十年后，斯潘二十二岁。
　　二十年后，斯潘三十二岁。
　　三十年后，斯潘四十二岁。
　　都是人类最美好的年岁。
　　第一个十年，他可以开启一段甜蜜的恋情。
　　第二个十年，他可以跟心爱的人步入教堂。
　　第三个十年，小瑞德诞生。
　　这是人类繁衍的过程，一如世界日升月落，四季更替。
　　他不能那么自私，去剥夺属于瑞德自己的人生。
　　虽然瑞德原本的命运线充满了悲伤，但加百列知道，现在的瑞德有能力扭转悲剧。
　　那是他赋予的力量和改变的可能。
　　“……做你自己。”加百列艰难地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自己的幸福更加重要。只要你能够幸福……我……”
　　加百列不说话了，不行，一想到瑞德被别人拐走了，他还是忍不了。
　　大不了……加百列心中发狠，等他醒后要是瑞德已经……大不了折翼！
　　他完全可以回到回去，将瑞德给抢过来。
　　加百列咬牙切齿，深深地怨恨起自己这不发作则已一发作要命的力量。
　　比同感共情的力量更加讨厌。
　　正在这时，瑞德俯下身，抱住了加百列的脖子。
　　他的脸贴在加百列冰冷的脸侧。
　　加百列的心霎时软了大半。
　　真的，不放心，也不甘心。
　　“我可以和加百列一直在一起吗？”瑞德问道，“我可以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吗，加百列？”
　　加百列微微怔住，而后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斯潘？”
　　瑞德的喉咙动了一下，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道：“有科学家认为，爱情荷尔蒙是产生爱情的原因，因为大脑能够使人体分泌爱情荷尔蒙，其成分包含了苯基乙胺、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内啡呔……”瑞德一口气报出了一长串的名词，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道，“其实巧克力就含有多巴胺，吃巧克力就能够让人体会到……”
　　瑞德的话猛地一停。
　　因为一只抬起的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微微用力地压了下来。
　　仅仅只是嘴唇相贴，瑞德就一阵眩晕，心脏砰砰砰乱跳。
　　对上那双柔和的鎏金色眼眸，瑞德不由得佩服自己，现在竟然还在想着——他心跳血压的升高，是因为去甲肾上腺素的增高。
　　加百列低低地笑了起来，眼眸微弯，慢慢地道：“这就是你在英国的时候，突然吃起巧克力的原因？”
　　瑞德倏地涨红了脸。
　　他确实有些迷惑，作为一个成年人，哪怕他的情商跌破水平线以下，但面对真正契合心灵的存在时，他也会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什么。
　　考虑到巧克力含有多巴胺，科学研究吃巧克力能够让人体会到爱情的滋味，他在超市犹豫了一下，就买了各种口味的巧克力。
　　因为巧克力的牌子太多，口味也各不相同，瑞德这一犹豫不决，就不小心买了很多。
　　足足一磅，最后腻得他什么都不想吃了。
　　被瑞德的反应取悦到，加百列忽然觉得头也不那么疼了，灵体上的痛楚完全被精神上的愉悦所麻痹。
　　这就应该是人类说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吧？
　　加百列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加百列看向瑞德的眼睛，这一次，他可以说了。
　　“斯潘。”加百列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某种想要镌刻入瑞德灵魂的誓言，缓缓道：“你是我的。”
　　瑞德深呼吸，去甲肾上腺素分泌得好像有些多，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你的回答呢，斯潘？”
　　咽了咽口水，瑞德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加百列的手指。他慢慢地点头，道：“我是你的。不过，你也是我的，加百……加布。”
　　瑞德冲加百列微笑，羞涩而腼腆。
　　加百列微笑起来，轻声道：“我会记得的。”
　　相扣的手指被无形的力量推开，瑞德一怔，下意识想要抓紧加百列的手指。
　　但一切只是徒劳。
　　瑞德的意识正在被精神世界排斥在外。
　　“只是睡一觉而已，斯潘。”加百列深深地看向瑞德，“保护好你自己。”
　　“加百列……”勉强维持的笑容开始崩塌，瑞德飞快地眨着眼睛才没有让泪水落下。
　　加百列阖上眼眸。
　　身后宽大的羽翼舒展开来，然后慢慢合拢，将炽天使裹在中央。
　　当属于加百列记忆中的一切消失之后，精神世界原本图书馆的形态也开始扭曲起来。
　　瑞德最后看到的情景就是精神世界的一切化为齑粉，融入了加百列宽广的羽翼之中。光芒浮现，最终化作一个巨大的光茧。
　　现实世界中，瑞德睁开眼睛。
　　熟悉的天花板，这里是他的卧室。
　　他抬手摸了摸脸，湿润而沁凉。
　　他想要弯了弯嘴角，但最后，又一次滑落脸庞的依旧是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干脆折翼的炽天使#
　　萨麦尔：这是最快的方法
　　加百列：萨麦尔你个混蛋啊啊啊啊！！！
　　——
　　有关萨麦尔的问题——
　　国外有些英文名字是有些忌讳的，比如Judah犹大，Lucifer路西法，Samuel萨麦尔。Samuel的简称就是Sam~《邪恶力量》的时候，黄眼恶魔曾经管萨姆叫过Samuel→_→然后，脑洞就开了~林中小屋覆灭的时候是1983年，而萨姆就是出生在1983年~当然，这个是作者菌的二设^_^
　　所以，这里萨姆·温彻斯特是萨麦尔的转世，只是天使的转世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的，加百列看到真名就以为是萨麦尔眷顾的人类，没有往转世那边想。毕竟，好端端的，天使为什么要转世成没有力量的人类。另外，肯定得做一些防护，不能让谁随便认出自己就是天使转世。
　　等到邪恶力量剧情开始的时候~嗯哼，悲剧的就是那些蹦蹦哒哒的恶魔和天使了。
　　萨麦尔和加百列是有一定关联的，所以他羽翼的力量被加百列给无意识吸收了~只可惜补过头，加百列的力量失控了，这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加百列就这样掉线了ε=(ο｀*)))唉
　　虽然临睡之前他很想霸道总裁一把，但就是没忍心~不过R宝自己凑了过去，毕竟他们是两情相悦~
　　明天开启时光飞逝大法，进入BAU主线~啾咪啾咪~
　　注：放心，不会真的等十年才醒~醒来以后也不会有失忆的狗血o(*￣︶￣*)o
　　研究所其他分部的后续问题不用担心~因为阿曼达的姓氏是伯吉斯~扣下了睡魔的那个人，就姓伯吉斯。


第100章 
　　六年后，1999年9月。
　　弗吉尼亚州，匡提科。
　　清早，FBI行为分析小组即BAU技术员佩内洛普·加西亚跟同为技术科的朋友俗称八卦雅称交流消息之后，今天挑染着粉色头发，青春又靓丽的胖姑娘就踩着高跟鞋，第一时间冲进自己的堡垒中，对着键盘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地敲打。
　　加西亚一脸震惊地对着屏幕半晌，然后没骨头似的瘫倒在电脑前，满脸纠结，嘀嘀咕咕：“这样不好，毕竟马上是同事了……可知道了这么多，忍不住想要八卦的欲望啊啊啊，我为什么要多问那一句，我为什么要忍不住查了他的资料……上帝啊上帝啊。”
　　加西亚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忍住。
　　她霍地站起身，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跑去找心爱的巧克力骑士分享这一个经由她确认的大消息了。
　　德瑞克·摩根一脸无奈但是纵容地看着加西亚，道：“来新人了？很好啊，组里最近很缺人。”
　　BAU是FBI最受憧憬也是最难进的部门之一。就像是他，也是用了两年的时间取得了相当的成绩之后，才在一年前得到机会，在当时三十多个优秀探员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得以成为BAU普通一员的。
　　BAU很有宁缺毋滥的精神，它要的从来不只是优秀的探员，而是合格的侧写师。
　　侧写师的传奇始于当时BAU前身BSU的元老之一，侧写大师威尔·格雷厄姆，随即被詹森·吉迪恩和大卫·罗西发扬光大。直至今日，虽然有不少对侧写师不甚熟悉只闻其传奇之处的探员嘀咕BAU的侧写师就是一群神棍，但懂行的都知道部门有一位侧写师能够带来多大的便利。在各州突发连环恶性事件后，他们也会向BAU求助。
　　整个BAU小组，除了技术员佩内洛普·加西亚，对外联络员JJ，侧写师满打满算就三个，即元老杰森·吉迪恩，组长艾伦·霍奇纳以及德瑞克·摩根他自己。
　　人丁稀少。
　　FBI国家学院每一年都投入大力气培养侧写师，只是，侧写师却不是树上的果子，按时浇水施肥除虫就能够收获丰硕果实。
　　据摩根所知，亚伦·霍奇纳每个月都会收到一沓子简历，杰森·吉迪恩也会抽时间见一见那些面试者。但看看他们组里少得可怜的人数就知道了，削尖了脑袋想要进来的大有人在，但刷下去的人更多。
　　所以，能够让霍奇纳和吉迪恩同时点头的新人，绝对值得期待。
　　这一点，加西亚自然也知道。
　　但她激动的不是这个。
　　“不不不，我天真的巧克力帅哥，重点不是这个！”加西亚压低了声音，眼眸明亮，“你知道新人几岁吗？”
　　摩根愣了愣，“难道是BAU的元老回来发光发热了？”
　　这个很有可能，毕竟，他们组里实在是太缺人了。
　　“错！”加西亚双手交叉，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叉。
　　“我们的新人，斯潘塞·瑞德，毕业于加州理工学院，有着数学、化学、物理、医学、心理学、神学博士学位，其中神学博士学位是修自福乐神学院，医学博士修自哈佛大学。”加西亚一口气说完了博士学位，然后掰着手指头继续道，“他还有哲学、社会学硕士学位。不仅如此，他还有行医执照，外科和心理学的都有，他还是光明教廷注册主教！”
　　摩根配合地露出惊叹的表情，这个学历实在是耀眼，即使是精英遍地的FBI，他也不曾听说谁有着这么一大串的博士硕士学位。更何况，加州理工哈佛的博士学位，含金量绝对高。
　　只不过，神学博士和注册主教？
　　摩根心中微微皱眉，虽然BAU并不限制个人的信仰自由，但侧写师普遍是无神论者，而他本人更是对上帝之说嗤之以鼻。
　　不过，未免加西亚过于不安，摩根开玩笑道：“很厉害，毕竟这也是一个斯潘塞·瑞德么。”
　　虽然是一个无神论者，但上学的时候，中古欧洲史是必学的科目之一，公元五世纪光明教廷圣瑞德的成就经历，他可是当做知识点背的。
　　加西亚一挥手，道：“别提那个老头子。”中古欧洲史的插画中圣瑞德的插图是一个棕发棕眼慈祥老头子的形象，加西亚对此毫无兴趣。
　　她又是激动又是不安的是即将进组的小鲜肉。
　　“我在说的是即将成为BAU一员的斯潘塞·瑞德！你知道他今年几岁吗？”不待摩根猜测，加西亚就忍不住爆料了，“下个月才过生日的他，现在才十八岁！！”
　　摩根愣住了，十八岁？FBI国家学院招收学生的最低线不是二十三岁吗？
　　加西亚的手指紧张地握在一起，絮絮叨叨地道：“十八岁，上帝啊，他才十八岁。十二岁就考入加州理工，六年的时间就拿到了六个博士学位，两个硕士学位，智商187，绝对天才中的天才。”漂亮的胖女孩显得忧心忡忡，“虽然我非常高兴不再是组里垫底的那个，但那个小天才会不会很难相处？听说天才都是有怪癖的。”
　　加西亚说的垫底，是年龄上的垫底。
　　不提组里元老和组长的年龄，摩根和JJ都是73年生，而佩内洛普·加西亚作为一个因为家庭变故而在加州理工辍学，在网络上以黑皇后的身份浪了好几年被亚伦·霍奇纳组长逮回FBI，最终被收编为FBI一员的她，比摩根和JJ还要小两岁。
　　即使如此，她也比即将入组的小家伙大差不多六岁。
　　加西亚一面高兴自己能够和那么厉害的人共事，而且他还比自己小，完全能够满足一下她当姐姐的愿望，可一面又担心对方很难相处，毕竟，天才吗，怎么没有自己的怪癖。加西亚当时上学的时候就认识几个天才怪咖，相当难相处。
　　她一直很喜欢组里和谐的氛围，不希望会出现隔阂。
　　摩根若有所思地道：“十八岁，那他岂不是被特招进FBI学院，毕业后直接进入的BAU？”
　　加西亚点头，她差点忘记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凑过去，一脸神秘地道：“你知道他的推荐人是谁吗？”又一次不等摩根猜一猜就爆了谜底，声音激动，“他的推荐人是威尔·格雷厄姆！”
　　“威尔·格雷厄姆？”
　　摩根是真的惊讶了。
　　威尔·格雷厄姆，侧写师中的传奇，目前FBI学院中最受推崇的变态心理学教授。为了成为一个侧写师，摩根不仅将他的课一节不落地听了个遍，还收集了他所有出版的书籍。
　　怎么说呢，威尔·格雷厄姆是一代侧写大师，从教多年，学生无数，但他并不那么容易接触。摩根从没有听说他对某个学生另眼相看过，更别提推荐了。
　　作为曾被威尔·格雷厄姆无视的一员，摩根忽然对即将到来的斯潘塞·新人天才·瑞德抱有那么一点跃跃欲试了。
　　被威尔·格雷厄姆欣赏的新人，会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就在加西亚拉着摩根八卦的时候，FBI行政大楼急匆匆地走进一个穿着黑西装挎着黄色邮差包的青年。青年的长相俊秀，一头棕发虽然有些凌乱，但棕眸清澈温和，一身的书卷气，一看就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
　　他一手拿着手机，正在跟人讲电话。
　　“我知道，放心怀特，我能照顾好自己。”青年轻声说道，“不必派人过来。是是，我知道的。对了，还没问，当教授的感觉怎么样？”
　　电话的另一头，嘉莉·怀特挑了挑眉，看着偷袭不成反被她漂在空中飘来晃去，脸上没有恐惧反而满满都是跃跃欲试的几个巫师小崽子，开口道：“还不错，霍格沃茨很有趣。”
　　且不说霍格沃茨是当初她所崇拜的四位将领，即霍格沃茨四位创校人所建立的学校，单是里面全是跟她一样拥有着异于常人力量的巫师，这就足以让嘉莉·怀特心生愉悦了。
　　嘉莉·怀特目前的身份是英国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神学研究的特邀教授，当然，这不是因为她想要离开教廷准备投身教育事业，而是在教廷与巫师界逐渐修好的现在，她是作为光明教廷的代表前来霍格沃茨缔结友好关系的。
　　为期一年的教授身份，地位相当于教廷派来的外交大使。
　　不过，嘉莉·怀特更喜欢这个任务所代表的深层意义。
　　作为一个美国人，嘉莉没有被派到美国伊法魔尼而是霍格沃茨，这已经代表了光明教廷的某个意向。当然，并不是说伊法魔尼没有霍格沃茨好，而是霍格沃茨的创校人是教廷第五十二任教宗圣艾默瑞斯冕下的弟子，霍格沃茨的代表意义要胜过其他各国的巫师魔法学校。
　　“恭喜。”棕发青年轻声说道，虽然他无心插手光明教廷的事务，但他的身份使然，教廷内部做出重大决策之后，会有专人整理后交给他翻阅。
　　一来二去，他哪怕不在教廷，对于教廷内部的情况也了解甚深，也清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教廷会在十年之内迎来史上第二任女教宗。
　　“谢谢。”嘉莉笑着回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只要是来自于嘉莉的诸多叮嘱，生怕他在谁那里受到丁点委屈，大有谁敢不长眼，她现在就能从英国冲过来跟那人单挑。
　　打从他被FBI的BAU小组录取，还不是做办公室的文职，而是配枪的外勤之后，他的手机就差点被打爆。
　　也亏的是人类科技和巫师炼金的结合体，他的手机虽然看上去跟市面上的大众化手机没有什么区别，但材料却是天差地别，能够接收到巫师界的魔力信号不说，靠着空气中存在着的各种元素就能够自行充电。
　　放下手机的时候，青年，也就是终于长到了一米八的斯潘塞·瑞德看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金属反光面，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六年前的表现还是吓到了一些人，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们也没有办法放心。
　　虽然他当时他答应了加百列会好好地生活等他回来，虽然加百列沉睡前也告诉他，他那并不是受伤而是力量失控，等他梳理好力量就能够苏醒过来，道理他都懂，但他做不到好好地生活，仅仅只是等待。
　　那段时期，瑞德觉得自己很冷静，他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但他还是不小心吓到了很多人。
　　现在回想一下，他也没有做什么啊。
　　瑞德就是第二天找瑟姆拉帮忙，订了去往梵蒂冈的飞机。
　　瑞德抱有一丝侥幸，如果在光明教廷的神圣之地，光明圣力所汇聚的地方诚心祷告，能不能上达天听，让居于水晶天的上帝听到，帮一帮加百列。
　　结果，瑞德刚进到光明教廷的地界上，圣歌斐木就像是疯癫了一样，拼了命地催促教宗圣保罗。
　　圣歌斐木这个状态，据说还是当年圣艾默瑞斯回归教廷时出现过。
　　这一下，就惊动了光明教廷的高层。
　　完全不知道是圣歌斐木发癫暴露了自己，瑞德并不想惊动谁，所以他就跪在了当时朝圣的教徒中间做祷告。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祷告上帝能不能听到还两说，但拥有圣力的人祈祷的时候，绝对和普通的信徒不同。
　　当时，唯有盛大庆典之时才能够全部出席的教宗、宗主教们一来到圣歌斐木指示的位置，一看，就知道圣歌斐木为之激动的人是谁。
　　瑞德闭着眼睛不知道，当时丝丝缕缕的鎏金色光芒萦绕着他的身体，绝对是最顶级的光明亲和体质才能够达到的效果。
　　这样的人才，明显还是信徒，不招入光明教廷里才是浪费。
　　然而，祷告完毕，少年一抬头，教宗和宗主教们就震惊了。
　　虽然所有与圣瑞德相关的书籍插图上的人物肖像都是棕发棕眼胡须老长的慈祥睿智老者的模样，但那个形象只是教廷请来的画师根据教廷小圣堂中唯一那副肖像画而推演出来的老年模样。
　　真正的圣瑞德，始终是一副棕发棕眸的清秀少年模样，十年未曾改变。
　　这个算是教廷不公开的秘密，但只要进入小圣堂觐见过圣遗物的主教都看过画像。当时心中的惊诧到了现在尽数化为了震惊，旋即是狂喜。
　　光明教廷是相信转世与轮回的，就像是他们相信曾经的耶稣基督是上帝圣子的转世，而当他们现在看到一身纯粹圣力，眉目与圣瑞德一般无二的少年时，他们下意识相信了这就是当初教廷圣哲的转世。
　　尤其之后他们发现，少年留在入口签到处的名字就是斯潘塞·瑞德，这更加让他们笃定自己的猜测。
　　这样的存在，光明教廷会放过才怪。
　　于是，当瑞德满心失望地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一群激动不已教廷主教们。
　　瑞德差点没能离开圣域。
　　当然，倒不是说瑞德被这些狂热分子给强行扣下了，而是从教宗圣保罗开始，教廷的高层一个接着一个跟瑞德宣扬光明教廷的种种美好，话里话外都在说瑞德有慧根，是天生做主教的料子，如果他愿意留在这里，他会受到最好的教育，未来不可限量云云的。
　　还别说，瑞德真有点被他们说动了。
　　当然，不是圣保罗话里话外许诺的下一任教宗位置，而是瑞德想着，虽然今天的祈祷没有回应，但还可以有明天、后天，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上帝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而这个世界上，瑞德还真不知道哪里有比圣域更加浓郁的信仰之力。
　　要不是他留在教廷的第一晚梦到了加百列最后叮嘱他的话，要他做自己，瑞德夜半醒来睡意全无，抱着膝盖看着窗外夜色直至天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后，他差点就留在光明教廷了。
　　如果等加百列醒来，发现瑞德原本的人生计划因为他而打乱，他不会高兴的。
　　只是，他想走，教廷却不怎么乐意放人。
　　瑞德无法，只好用双面镜联系了梅林，这才顺利地走出了教廷。
　　不过，正是因为梅林的态度，直接让光明教廷的人确认了瑞德的身份。他们倒没以为瑞德和梅林一样活过了千年，而是认为他是圣哲转世，到特定年纪的时候觉醒了记忆。
　　这么一想，他们更不想放过瑞德了。
　　斯潘塞·瑞德，那可是当时教廷的宗主教，天使的眷顾者，举世闻名的大圣哲！
　　他的回归，重要性不亚于圣艾默瑞斯冕下的回归！
　　要不是梅林就此事第一次警告了教廷，还暗示了某位炽天使的存在，恐怕瑞德回家后的第二天就有光明教廷的人上门，想方设法地把他弄回圣域。
　　回想当初，瑞德深深觉得自己当时的智商肯定跌落到了负数，不然他怎么就如此冒失地跑去教廷！
　　虽然第二天教廷的人没有上门，但第三天，拉斯维加斯教区的主教就联系了戴安娜，拿出了一份任谁看了都怀疑有阴谋的教籍合约，拿出十万分的诚意请戴安娜为斯潘塞·瑞德入教籍。
　　要不是戴安娜有时候会去教堂做礼拜，见过这位教区主教，而一旁作陪的拉斯维加斯市长戴安娜在电视上也见到过，她都要忍不住怀疑教廷针对她家孩子有什么阴谋了。
　　她记得，光明教廷拥有着全世界三分之二的信仰，信徒无数，但得以入教籍的人却只有十分之一。
　　戴安娜并不是虔诚的信徒，她有时候去做礼拜是喜欢教堂里的氛围。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入教籍的事情，但她也听说，想要入教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得经过诸多审核。
　　但戴安娜瞧着这厚厚一沓子纸张，从第一页到第九页写的都是光明教廷准备给斯潘塞·瑞德的待遇，衣食住行恨不能都给全包了，还是包一辈子的那种。
　　这还不止，戴安娜甚至在上面看到了各种特权，居然还包括了外交豁免权。
　　入了教籍就等于多了一个梵蒂冈的国籍，哪怕在美国本土上犯了事，哪怕瑞德本身就是这个国家的公民，他也享有外交豁免权。
　　戴安娜从头看到尾，直到最后才看到一条勉强算是要求，虽然语气看上去更像是弱弱请求的一行字。
　　光明教廷给予了她家孩子诸多特权保护优等待遇，入教籍之后唯一一个请求竟然是每年抽出三天的时间到圣域参加一次教廷庆典，而且不限于哪个庆典，全看瑞德的意愿。选定日子后，他只需要一个电话通知一下教廷方面，会有专机过来接送。
　　看到那一沓子完全不合乎常理的入籍合约，戴安娜沉默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认为她的儿子享受再好的待遇也不为过，可光明教廷这也太夸张了。无论怎么看，他们都太过急迫地想要让她的斯潘入教籍，这反而让戴安娜有些迟疑。
　　她不怀疑这个合约的真实性，只疑惑拟写这个合约的意义。
　　权力和义务完全不对等。
　　戴安娜觉得光明教廷所谋甚大，回家跟瑞德一说，她不明白教廷的急切，但瑞德哪里会不明白。
　　毕竟是曾经待了十年的光明教廷，瑞德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们会这么殷切并不奇怪。
　　不就是教籍的身份吗，瑞德一笔划去了教廷许诺给他的诸多待遇特权，表示自己每年会抽出三天去教廷，然后就让戴安娜签了名。
　　他不需要教廷给他的优待，无功不受禄。
　　而且，因为他突然去往教廷祈祷，神情间的不对劲被梅林看在眼里，一问便得知加百列沉睡的消息，然后他就不走了。紧接着，收到消息的萨拉查他们赶来，带了不少的魔药。
　　总之，距离加州理工开学前的三个月，瑞德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也不会再试图找什么办法沟通天堂——主要是方法都用了一个遍，一个也不好使——为了让大家安心，瑞德甚至会向他们笑一笑。
　　然而，在发现他的笑容反而让干脆在附近买了一栋房子住下来的萨拉查他们更加担心后，瑞德摸了摸脸，就不再勉强自己笑了。
　　最后，梅林萨拉查他们是被瑞德赶出美国的。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没理由要因为他而乱了步调。
　　他能够照顾自己，并不是离开了加百列庇护就脆弱得不堪一击。
　　等瑞德去加州理工上学的时候，拉斯维加斯教区主教上门，一脸郑重地向瑞德行礼，给他送来了教籍证明、一本主教证书还有一张银行卡。
　　是的，瑞德刚入教籍不到三个月，他就直接变成了美国内华达州所有教区的大主教，地位还在这位教区主教之上。银行卡则是教廷开给大主教的工资，请瑞德务必收下。
　　哪怕六年以来从未动用过这张银行卡，瑞德也清楚，以着教廷的财大气粗，这所谓的工资金额可能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挣不出来的。
　　等到瑞德年满十八岁后，他去光明教廷观礼的时候，圣保罗冕下给他更新了教籍。
　　六年大主教，瑞德什么都没有做，就是每年过来一次当壁花，嗯，还有陪圣歌斐木聊聊天，成年后，他就成了光明教廷唯七的宗主教之一。
　　瑞德满心无语，但对于教廷而言，这本就是圣哲阁下应得的。他本该得到更好，但他自己不愿接受，他们就只能从别的方面慢慢着手。
　　当初没有急吼吼地将宗主教证书送过去，还是他们严肃开会商量之后下的决定，要循序渐进。
　　对于瑞德大学毕业却进入美国FBI国家学院进行培训，明显就是冲着FBI探员这个高危职业去的，这让光明教廷对FBI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在瑞德收到录取通知后，送上了礼物以示庆贺。
　　瑞德看着那一沓子光明教廷经办的外交豁免权、人身住所不受侵犯权、免除关税权等等的证明，无言以对。
　　光明教廷的宗主教地位有多高，看这一沓子各种豁免权证明就知道了，绝对比各国的外交官享有更多。而且，瑞德有理由怀疑，就是其他宗主教，那一沓子特权证明也不会比他手中这沓厚。
　　具体的证明都开了，这不是瑞德单方面否决就能够否定其法律意义的东西，他只能收拾收拾塞进抽屉深处，他不觉得自己有用上这些的时候。
　　“叮。”
　　楼层到了，瑞德整了整领带，抬脚走出了电梯。
　　瑞德先去BAU行政主管亚伦·霍奇纳办公室报道。
　　好不容易八卦完的加西亚靠在摩根的办公桌旁喝咖啡，瑞德一进来，她的眼睛就倏地一亮。
　　小帅哥！
　　看上去好乖的样子！
　　啊啊啊，好想揉一揉！
　　摩根瞧着加西亚咬着杯子眼睛放光的模样，下意识以为他的baby girl被哪个臭小子拐走了，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口一看。他的动态视力显然要比加西亚强很多，一眼就看清了瑞德别在胸前的FBI探员证件。
　　摩根不由得挑了挑眉，不敢想象威尔·格雷厄姆推荐的学员竟然看上去那么纯良。
　　等人进到霍奇纳的办公室，加西亚咬着杯子眼巴巴地瞅着办公室紧闭的房门时，摩根道：“Baby girl，你不用担心了。”
　　加西亚：“？？？”
　　“他就是斯潘塞·瑞德。”
　　加西亚：“！！！”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宣传时将圣瑞德往老了画的光明教廷#
　　教廷严肃脸：一切都是为了宣传，看看这样的圣瑞德，是不是让人觉得特别慈祥？
　　瑞德：= =
　　加百列默默拔剑：天凉了，让教廷破产吧。
　　——
　　斯潘塞·真背景强大·瑞德博士还有1个多月才就19岁，暂时一米八【未来一八五
　　现在BAU人丁稀少，CM的时间线有调整~
　　加百利掉线ing


第101章 
　　亚伦·霍奇纳对瑞德的到来表示了欢迎。
　　斯潘塞·瑞德是这一期FBI学员中最优秀的一个，不仅是他的高智商碾压他人无压力，还有他虽然看上去很单薄瘦弱但各项指数却远胜于他人的身体素质。
　　他对于战斗有一种本能，虽然平时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只要进入战斗状态，斯潘塞·瑞德甚至能够在十秒之内掀翻经验丰富的教官。
　　当然，对亚伦·霍奇纳而言，斯潘塞·瑞德最珍贵的是他侧写师的天赋。斯潘塞·瑞德的表现让他惊艳，而他也相信威尔·格雷厄姆的判断。虽然两人似乎有些关联，但威尔·格雷厄姆不会因此而对斯潘塞·瑞德有所偏颇。
　　他的优秀是显而易见的。
　　亚伦·霍奇纳带着瑞德认了一圈人。
　　大家的态度都很友好。
　　加西亚忍得很辛苦。
　　这么干净纯良的大男孩，任哪个女人见到了都会母爱爆棚的好吗。尤其加西亚这种天生对毛茸茸小动物没有抵抗力的人，斯潘塞·瑞德毛茸茸的头发是那么那么得可爱。
　　好想抱在怀里揉！
　　瑞德抬手摸了摸后颈，他刚才感觉到一股寒意。
　　FBI之中，BAU小组的时间表绝对是最混乱的，因为哪怕他们已经下班或是正在休假，只要有案子，一个电话就会将他们召集起来，全国各地地飞。
　　所以，他们一般都会准备好行李，一有案件拎上行李就上飞机。
　　不过，他们也不是每一天都有大案需要忙的。
　　瑞德很幸运地在上班第一天没有遇到需要全员出动的案子，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处理吉迪恩给他的文书。
　　一旁的德瑞克·摩根发现他处理文件的速度由慢变快，最后一目十行五分钟解决了平时他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够弄好的文件之后，他顿时就叹为观止。
　　随后，瑞德表示，这里的人不止友好，还十分热情。
　　就在瑞德很顺手地帮助摩根解决了文书问题，赢得了这位巧克力帅哥热情洋溢的赞美以及谁敢欺负他他一定给他出头的承诺后，BAU小组上层的FBI区域领导艾琳·斯特劳斯带着两个人走进了这边的工作区。
　　她正在给身后两人简单介绍这边的工作模式。
　　德瑞克·摩根抬头看了一眼那三个人，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同事之间禁止侧写，但艾琳·斯特劳斯这个似乎总是看他们小组不顺眼的上层领导不在这个范围内。
　　虽然上层领导也是从FBI学院走出来的探员，但在摩根看来，艾琳·斯特劳斯与其说是探员，更像是一个政客。她对于身后两人的态度太客气了，甚至有些谄媚。她一点也不像是平时那日总是冷着脸挑刺的上层领导，这会儿，她身后的两人才像是领导，而她只是作陪的小探员似的。
　　艾琳·斯特劳斯这个态度，说明了很多。
　　而她身旁的两个人，西装革履，十分精英范儿，处处都在诠释着贵很贵非常贵。只扫一眼，摩根就能够侧写出，他们绝不是FBI这个圈子里的人。他们像是有着父母庇荫的富二代，只是身上没有那个圈子的浮躁而已。
　　摩根若有所思，今天早上加西亚在八卦了新人的信息之后，还说起一个传言，说是有一个大财团要给FBI捐款，数目不小的样子。
　　富二代的身份是毋庸置疑了，但如果只是有钱，艾琳·斯特劳斯不会是这个态度。
　　那么，权？
　　飞快地将摩根求助的文书解决，瑞德一抬头，他就愣住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两人显然也看到了瑞德，他们低声跟艾琳·斯特劳斯说了什么之后，两人就直接走了过来。
　　摩根高高地挑起眉毛，瑞德认识的人？
　　“早上好，瑞德叔叔。”有着棕褐色头发的青年俯身给坐在椅子的瑞德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是暗金色头发的青年。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加百列的侄子们，戴米恩·索恩和兰姆·索恩。
　　摩根的嘴角抽了抽，叔叔？
　　瞅了瞅两人的年轻的脸蛋，再瞅了瞅瑞德明显比他们还嫩的脸蛋，摩根由衷在心里赞叹，辈分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瑞德抱了抱两人，站起身，有些奇怪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兰姆·索恩叹了口气，道：“当我们得知您的职业规划后，很难不担心您的安全。毕竟，FBI配备的武器装备实在是……无意冒犯。”他深深地看向瑞德，“我们很担心您。”
　　戴米恩表示赞同，接着道：“我们无意干涉您的职业选择，但我们的心意，请务必不要拒绝。”
　　“我很好，真的。”瑞德无奈地道，他这才第一天报到，戴米恩和兰姆的资金就跟了过来，让他完全不知说什么才好。
　　等两个特意亮相来给瑞德撑腰的侄子跟瑞德说完话后，都没有急着离开FBI行政大楼。
　　一个表示想要再追加五千万美元的款项，要求局里将办公室内部装修一下，里面的设备都换成最新的。兰姆皱着眉表示，办公用品的优劣会影响探员的心情，本来工作就够繁重了。
　　一个则去了艾琳·斯特劳斯的办公室与这位区域主管好好地谈了谈，给她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戴米恩·索恩和兰姆·索恩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艾琳·斯特劳斯热情的表象之下隐藏的那颗想要更进一步的进取心。而戴米恩的父亲在结束了为期四年的任期后就回到了美国，走上了政途，仅用了两年就爬到了国会议员的位置。
　　艾琳·斯特劳斯的级别自然够不上罗伯特·索恩的人脉，但FBI的副局长恰好就是一个索恩，职务范围内提拔提拔艾琳·施特劳斯还是办得到的。
　　总之，只要艾琳·斯特劳斯能将瑞德照顾得好好的，暗箱操作一下，升职没有问题。
　　FBI探员的牺牲率太高了，尤其是外勤人员。像是他们瑞德叔叔这种刚进局里不久的菜鸟级别探员，太适合被人当做炮灰消耗了。
　　虽然戴米恩和兰姆早早地调查了BAU的情况，知道这个小组的形象很正面，但该防的一个都不能少。
　　总算将人给劝走了，瑞德抬手扶额，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一脸惊奇的摩根。
　　瑞德挠了挠脸颊，解释道：“戴米恩和兰姆就是有些担心过度，他们并没有别的意思。”
　　摩根耸了耸肩膀，道：“我就是觉得，你们三个往这里一站，那两个倒是像叔叔，而你则是他们的侄子。”
　　瞧瞧那仿佛送孩子上幼儿园的不安表情吧，那两个索恩就是用着侄子的身份操着叔叔的心。
　　瑞德的嘴角抽了抽，他认真地看向摩根，道：“戴米恩和兰姆是八二年生，而我是八一年，我比他们大了一岁！”
　　“那他们为什么叫你叔叔？”摩根问出了这个最大的疑问。
　　一口一个叔叔，态度绝对认真不含糊，按理说，很多人碰到这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长辈时都会有些不自在的，更别提语气还保持了绝对的恭敬。
　　瑞德沉默了一下，他想起了加百列。他无意识地笑了一下，慢慢道：“因为按照辈分，我就是他们的叔叔。”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过，摩根看着瑞德的神情，很体贴地没有问下去。
　　不过，瑞德上班的第一天，给人留下的印象最深的绝对不是天才学霸属性，而是他那层出不穷的侄子侄女们。
　　是的，侄女。
　　临下班前，BAU的行政区域又过来一个人。
　　来人是一个成熟而妩媚的女性，一身黑色西装套裙，暗金色的头发扎成马尾，五官精致漂亮，还有一双榛绿色的大眼睛，是那种走在街上回头率相当高却没几个人敢搭讪的大美女。
　　因为她的气势悍然，看上去相当不好惹。
　　德瑞克·摩根的眉头高高挑起，他认识这个女人。
　　“嘿，大美女！”加西亚挎着包走出机房，一看到来人，顿时就笑开了花，一阵小跑过去跟她抱在一起。
　　美女转头也笑弯了眼睛，跟加西亚抱在一起，笑嘻嘻地道：“小美女，好久不见啦。”
　　加西亚沉浸在见到好友的兴奋中，但仍然没忘记问道：“梅琳达，你怎么会过来这边？”
　　梅琳达抿嘴一笑，神秘地道：“我是过来抓人的。”压低了声音，“威利守在停车场，我上楼来逮人，分工合作，誓要将他缉拿……”
　　话还没说完，从吉迪恩办公室走出来的瑞德就愣了一下，脱口道：“梅琳达？”
　　梅琳达刷地扭过头，冲着瑞德甜甜一笑，踩着高跟鞋小跑过去，一把就抱住了瑞德。
　　摩根慢慢张大嘴巴，他第一次看到梅琳达·格雷厄姆那个女魔头跟别的男人那么亲近。
　　加西亚顿时做捧心状，一脸的伤心欲绝，喃喃：“梅琳达，哦，我美丽的梅琳达，她终于也被拱了吗？不过，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果然还是要原谅他。”
　　摩根满头黑线。
　　不过，这一幕造成的冲击力是相当大的。
　　摩根敢保证，在梅琳达扑过去抱住瑞德的那一刻，还有一分钟才下班，正在座位收拾东西的男士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对紧紧相拥的男女，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全是冲瑞德去的。
　　不过，等他们知道梅琳达的性格底细，估计这份羡慕嫉妒恨就会变成深深的同情了吧？
　　摩根暗暗摇了摇头，曾经被梅琳达差点揍骨折的肋骨正在隐隐作痛。
　　然后，梅琳达开口了。
　　她无比响亮而亲昵地喊道：“瑞德叔叔下午好，半年不见，瑞德叔叔又帅啦！”
　　众人：“？？？”
　　众人：“！！！”
　　“梅、梅琳达。”瑞德将漂亮姑娘往外推了推，虽然比起握手他更青睐拥抱的礼仪，毕竟，手上不知有多少细菌存在，但梅琳达抱得太久了。
　　摩根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我记得，梅琳达·格雷厄姆比我还大两岁吧？她叫瑞德叔叔——啊，baby girl！”
　　摩根吃痛地抬脚，他的脚背被加西亚的高跟鞋袭击了。
　　加西亚瞪着摩根，威胁道：“禁止泄露美女的年纪！”
　　摩根：“……”没有梅琳达在的时候，他是她的巧克力骑士。梅琳达一出现，他立马被丢在一旁。
　　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梅琳达甜甜蜜蜜地腻在瑞德身旁，完全没有出外勤时开枪不是爆头就是打心脏的凶残，撒娇的样子看傻了周围一圈的男士。
　　“瑞德叔叔，爸爸让我过来叫你去吃饭，你不能再推了，求你了，走吧走吧~”
　　瑞德微微皱眉，他并不想打扰汉尼拔和威尔，正绞尽脑汁想着推辞，就听到梅琳达道：“来吧来吧，爸爸让我告诉你，要是你不来，明天他就接受FBI特别顾问的身份，他亲自过来抓你。”
　　瑞德：“……我去。”
　　瑞德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因为他的事情折腾别人。
　　梅琳达欢呼一声，冲众人挥手道别后，挽着瑞德的胳膊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全程严密看护，生怕瑞德半道就跑了。
　　等两人离开办公室，众人面面相觑。
　　叔叔？
　　早上那两个索恩就叫他叔叔，下班的时候，梅琳达·格雷厄姆也叫他叔叔。
　　前者他们并不熟悉，但梅琳达·格雷厄姆，她是FBI侧写师传奇威尔·格雷厄姆和著名心理医生汉尼拔·莱克特的女儿，她说的爸爸是指威尔·格雷厄姆还是汉尼拔·莱克特？
　　也亏得斯潘塞·瑞德的性格温和，不是那种张扬的，一看就是过来混资历的家伙，不然，BAU未来的日子，摩根根本不敢想象。
　　不过现在？
　　他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局里武器装备的更新，毕竟，索恩集团除了有钱以外，旗下的军工产业一直和政府保持着相当友好的关系。
　　——
　　出乎瑞德意料的是，威利斯和梅琳达并没有带他去巴尔的摩，而是驱车来到了华盛顿特区的首都广场。
　　瑞德愣了愣，他在这边租的公寓就是在首都广场。
　　车子继续开，最后停在了22号公寓楼前。
　　瑞德瞅了瞅隔壁公寓楼，他租的公寓就在23号公寓楼。
　　梅琳达笑嘻嘻地道：“爸爸和爹地怎么可能折腾你跑一趟巴尔的摩吃顿晚饭再开车回来，当然就是在这边买套房子，时不时过来看看你啦。”
　　瑞德弯了弯嘴角，心中微暖。
　　用过汉尼拔亲手做的法国大餐，梅琳达和威利斯快快地溜了，各自工作的他们早就有了自己住的地方，除了不时回家蹭了饭以外，平时多是电话联系。
　　喝着汉尼拔煮的甜汤，跟威尔交流了一下办案的相关事项后，瑞德起身告辞。
　　22号公寓楼就和23号公寓楼隔了一条街，虽然瑞德看上去身单力薄好像体力废的模样，但FBI培训的诸多课程中，他除了笔试第一，实战也是第一。
　　只是，他这个实战第一拿得让瑞德有些脸红。
　　因为，别人进行格斗的时候，是精力集中，出手之前就先预测好了对方的攻势。而瑞德则是放空大脑，全凭身体的本能来进行格斗。
　　这还是当初加百列发现，无论在教廷圣骑士怎么教导，瑞德的体质明明很棒就是能够在格斗时不小心左脚绊右脚，道理他都懂，就是在实战的时候运用不出来的时候，加百列索性将自己的战斗本能镌刻在他的身体之中。
　　瑞德大脑清醒的时候，实战依旧废。但当他放空大脑，全凭身体本能的时候，加百列的战斗本能碾压一众武斗份子。
　　瑞德的实战第一就是这么得来了。
　　未免被别人看出来，每一次放空大脑的时候，瑞德的表情都努力严肃，仿佛正在进行生死之战一样。事实上，那个时候的瑞德，闭着眼睛战斗都没有问题。
　　来到公寓门前，还没等掏钥匙，门咔哒一声就开了。
　　瑞德走进屋，反手关门，同时轻声道：“谢谢，多比。”
　　“为瑞德阁下服务是多比的荣幸！”客厅中，一个穿着深蓝色改装版巫师袍，有着蝙蝠似的耳朵，网球般外凸绿眼睛，个头堪堪到瑞德膝盖处，露出来的手臂异常枯瘦的小家伙一脸激动地冲瑞德俯身行礼，声音洪亮地回答道。
　　这是一只家养小精灵，是千年前生物炼金的产物，一向只存在于历史悠久的巫师家族，世世代代为巫师服务。
　　萨拉查虽然被瑞德赶回了霍格沃茨，但怎么也不放心没有加百列陪着的瑞德。思前想后，就想找人照料保护瑞德。
　　于是，他就想到了家养小精灵。
　　家养小精灵精通各种家务魔法，做饭的水平出色，对主人绝对忠诚，是再适合不过的选择。
　　但萨拉查转念一想，以着瑞德的性格，哪怕他接受一只家养小精灵，他也不可能让它一直为自己无偿工作，十有八九会付给它酬劳。然而，酬劳对于家养小精灵这种生物却是最大的侮辱，估计瑞德一提，那只家养小精灵就会尖叫着自残惩罚自己。
　　如此，瑞德肯定就不会接受那只家养小精灵。
　　萨拉查琢磨了一下，就想着家养小精灵被压迫惯了，肯定会有一两个叛逆者。这很正常，毕竟，家养小精灵是人类巫师创造出来的，哪怕诞生后灵魂上就被镌刻了奴性，但总会有例外。
　　萨拉查直接在巫师界高价悬赏一只愿意接受酬劳的家养小精灵。
　　萨拉查一开口，整个巫师界尤其是斯莱特林出身的巫师，那是疯了一样在各家筛选爱自由爱酬劳的家养小精灵。霍格沃茨四个学院中，当属斯莱特林学院传承年代久远的世家多，他们一动起来，行动力绝对惊人。
　　萨拉查的消息才放出去，第二天就有人带着家养小精灵上门。
　　来人是卢修斯·马尔福，斯莱特林世家，西奥多食死徒中最忠诚狂热的拥趸，从来以斯莱特林为荣。
　　那只家养小精灵就是多比。
　　卢修斯·马尔福直接给了多比袜子，让他自由后，萨拉查带着多比找到瑞德。
　　瑞德也不想萨拉查太过担心，他索性就与多比签订了劳动合同，付给了他相当丰厚的薪水，反正瑞德也不缺钱。
　　自此之后，多比就兢兢业业地跟着瑞德，包了所有的家务还有三餐。
　　不得不说，有一只家养小精灵就是方便，反正瑞德这六年里，没有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一点灰尘，桌面干净得直反光。而他的一日三餐更是变着各种花样，因为多比学完了瑞德给他准备的各种儿童启蒙书籍，能读写之后，瑞德开的薪水，每个月都有十分之一花在了购买食谱上。
　　多比肩负着庄严而神圣的使命，就是帮助斯莱特林阁下将瑞德阁下养胖。
　　今晚瑞德阁下是在外面用餐，他的身上残留着食物的香气，多比一闻就大致知道哪几个菜，而且他还闻得出，下厨的人手艺非常不错，这就让小精灵心生警惕了。
　　瑞德阁下的首席大厨，只能是他！
　　多比摩拳擦掌，在将瑞德脱下来的衣物清理了一遍，皮鞋擦得锃亮之后，他回到自己房间里开始翻食谱。
　　明天的早餐，一定要赢回瑞德阁下的心！
　　换上睡衣，瑞德坐在窗边看了会儿书后就洗漱一番准备入睡了。
　　就如同这六年来的每一个夜晚，他的精神力模拟睡着时的频率，运气好的话，他借助月光红宝石的力量能够看到加百列沉睡时的光茧。
　　那时候是瑞德最高兴的时候，托着下颌能够看一整个晚上，直到耐不住那里的精神压力才缓缓收回精神力。
　　然而今天，瑞德的运气显然不怎么样。
　　雾蒙蒙的世界中，瑞德叹了口气，手指划过手腕上的手环，那颗月光红宝石上浮起红色的雾气来。雾气凝聚勾勒，不多时，瑞德的手中就多了一盏散发着红色柔和光亮的精致提灯。
　　提着灯，瑞德一个人走在雾气迷蒙的街道上。
　　这条街道的布局看上去就和华盛顿特区首都广场旁的街道布局一模一样，只除了这从未出现在现实世界里的浓雾。
　　这里是人间和天堂地狱之间的夹缝世界，仿佛是人间倒影的炼界。
　　有时候运气不太好的时候，梦之魔力就会不小心将门开在炼界。最初几回，瑞德还会有些慌乱，快速地再开门离开炼界。不过次数多了，瑞德发现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反而有心情提着灯沿着炼界的街道慢慢地走上一会儿。
　　并不是谁都有当初安塞尔的力量，能够将人间和炼界的一角扭曲在一起。一般而言，炼界是人间的投影，只是没有生活在人间的诸多生灵。
　　走了一会儿，瑞德站定，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回去了，毕竟明早还得上班。
　　然而，就在这时，瑞德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瑞德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尖叫声是从一栋被浓雾笼罩的房子传出来的。
　　小孩子的尖叫声？
　　瑞德没有犹豫，抬脚就向那栋房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两个用着侄子身份操着叔叔心的戴米恩和兰姆#
　　戴米恩：我有什么办法，加百列叔叔不在线，我和兰姆总得多看顾着瑞德叔叔一点，他看上去那么好欺负ε=(口ο｀*)))唉
　　兰姆：上下班还不让保镖跟着，瑞德叔叔有些任性。
　　瑞德：……真是够了OTZ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哪里用得上保镖！
　　——
　　凶兆系列里的索恩家族就十分牛掰~这里政商军都有人脉，更牛掰一些~
　　瑞德其实是个战五渣，他战斗的本能是加百列留下的，配合绝佳的体质，绝对吊打一票人→_→别的FBI玩家是手动党，瑞德是一键宏_(:з」∠)_
　　另有超级管家佣人大厨多比~


第102章 
　　乔什紧紧地抱着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儿子道尔顿，在浓雾笼罩的房子里拼命地跑着。
　　道尔顿颤抖着抱紧他的爸爸，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这栋房子里充满了心怀恶意的鬼魂，他们受到那个黑衣老妇人的驱使，正在追逐着他和道尔顿。而乔什，必须在他们抓到他们之前，带着儿子回到自己的家里，这样才能够避免让他们的身体被这些恶灵霸占。
　　乔什·兰伯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教师，有一个深爱的妻子，三个可爱的孩子，再普通也再幸福不过的五口之家。然而，一次搬家却打破了这个家庭的幸福，他的大儿子道尔顿忽然陷入了难以解释的昏迷，然后是妻子瑞莱不断地在这栋房子里见到可怕的异象。
　　乔什当然不相信鬼神的存在，然而，当种种异象在他眼前发生的时候，他不得不选择了相信。然后从他母亲和灵媒伊莉斯的口中得知，他的儿子拥有元神出窍的能力，能够见到各种人类无法见到的恶灵，这是他被恶灵觊觎身体的原因，而这项能力，正是从他这里继承来的。
　　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乔什在伊莉斯的催眠之下，进入了儿子灵魂被掳走的世界。
　　伊莉斯称呼那个世界为灵界。
　　乔什小心地避过了无数的恶灵，找到了自己的儿子，但在他带着儿子想要悄然逃离这里的时候，他被发现了。
　　然后就是一场逃亡与追逐。
　　就在乔什抱着道尔顿跑下楼梯，即将冲出这栋房子的时候，地板中忽然探出一只枯瘦的手掌来，一把抓住了乔什的脚踝。
　　乔什一个踉跄，差点将儿子摔在地上的时候，一个拧身，让自己的脊背首先着地，怀里则好好地护着道尔顿。
　　“爹地！”道尔顿带着哭腔喊道。
　　“我没事。”乔什忍着疼，抬脚拼命地踹了两下那只攥住他脚踝的鬼手，踹开后爬起身想要继续跑，却不料一转身，那个披着黑纱的老妇人竟然就站在他们的身后。
　　道尔顿尖叫起来。
　　老妇人桀桀怪笑着，她冲乔什伸出了枯瘦的手掌来。
　　乔什紧紧地抱住道尔顿，大吼道：“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的！”
　　不不不，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道尔顿·兰伯特，否则，她在之前就能够得到他的身体。
　　比起道尔顿·兰伯特，她的目标从来都是乔什·兰伯特，从三十五年前她在医院中见到还是孩子的乔什起就是如此。
　　黑纱老妇人冲乔什露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来，下一刻，她扑向了乔什。
　　乔什将孩子往身后一放，咬着牙准备反击。
　　就在这时，一盏红色的提灯在一人一鬼中间亮起。
　　黑纱老妇人猛地捂住了脸，她尖叫起来，瑟缩地往角落里躲去。但红色的光芒丝丝缕缕地荡出，在空气中摩擦出类似锁链的声响，竟将黑纱老妇人牢牢地捆缚起来。
　　乔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那一盏精致提灯散发出来的柔和红光悠悠地扩散开来，转眼间就透过了乔什的身体，飘飘荡荡地往二楼飞去。
　　锁链声再度响起，随即是方才嬉笑追捕他们的恶灵发出的惨叫声。
　　乔什连忙转头看向刚被红光透析而过的儿子，见他面上没有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乔什抱起道尔顿，警惕地看过去，却见随着那盏提灯的移动，一个人走出了阴影。
　　是一个棕发棕眸，一身书卷气的青年。
　　乔什有些惊讶地看向青年，在这个浓雾笼罩，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色彩的世界，青年棕色的头发和眼眸是那样与众不同，还有他身上宝蓝色的长款睡衣睡裤，鲜亮的颜色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抱歉，失礼了。”青年，也就是瑞德见乔什的目光愣愣地看着自己，顿时想起来自己正穿着睡衣闲逛，然后就尴尬了。
　　他之前以为炼界只有他一个人在，无所谓现在穿着什么衣服。结果转头发现这里聚集着这么一群恶灵，还有两个人类的生魂，他这一身睡衣睡裤就显得失礼了。
　　瑞德晃了晃手中的提灯，光芒闪过，瑞德身上直接投影过来的睡衣睡裤就变成白衬衫、马甲和西裤。
　　“放开我放开我！！”黑纱老妇人再没有面对乔什父子时的嚣张，她拼命挣扎着，但身上的红光却越缩越紧，拖拽着老妇人向提灯飞去。
　　然后她一声惨叫，整个身体化为黑色的雾气，涌入了提灯之中。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红光串着一溜儿方才嚣张跋扈的恶灵，一个接着一个涌入了瑞德手中的提灯之中。只见到提灯柔和的红光闪了闪，颜色变成了有些深沉的暗红色。
　　瑞德若有所思，看来刚刚抓住的恶灵都不是什么善茬。
　　乔什紧紧地抱住儿子，惊疑不定地看向瑞德。
　　可怕的恶灵转眼就变成了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可怜，这样的情景完全出乎了乔什的意料。虽然他看着青年不像是恶徒，但他没有办法对他放下戒备。
　　对于他的态度，瑞德丝毫不以为杵。他看向乔什父子，轻声道：“需要我帮忙送你们回去吗？”
　　乔什想说，他能够找到回去的路，但想到方才被恶灵截断的来自人间妻子的声音，在这迷雾笼罩的世界，他还真没有把握找到回去的路时，他的脸上不由阵青阵白。
　　搂着乔什的脖子，道尔顿扭过头，脆生生地问道：“大哥哥是警察吗？刚才大哥哥将那些坏家伙都抓起来了吗？”
　　瑞德冲男孩露出一个笑容来，道：“那些坏家伙都被大哥哥抓起来了，他们再也伤害不到你了。还有大哥哥不是警察，是FBI哦。”
　　“哇哦，FBI！”道尔顿一脸惊叹，声音兴奋起来，“就是电视里面演的，踹门抓坏蛋是高喊‘FBI，举起手来’的FBI吗？”
　　瑞德：“……呃，我还没有踹过门。”
　　瑞德和道尔顿说话的功夫，乔什已经放松下来。
　　不要小看孩子的直觉，道尔顿在以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他觉得眼前青年不是坏人。
　　乔什慢慢地道：“麻烦你了，先生。”
　　“为公民服务是一个FBI的职责。”瑞德认真地道，“跟我过来吧。”
　　瑞德提着灯走上楼梯。
　　乔什看了看大门，犹豫了一下，抱着道尔顿跟了过去。
　　瑞德来到了二楼一个房间，棕色的眼眸看向屋里的衣橱。
　　炼界是人间、地狱和天堂这三界之间的间隔灰色地带，是人间的投影，本不存在任何的生灵。但误入此地的人类、亡灵等等本质被生死界限相阻隔的存在，会在这里失去生死法则的约束，也就是说，亡灵哪怕没有变成恶灵，他们也能够轻易地伤害来到此地的人类。
　　这个衣橱后有一道空间裂缝，那些恶灵和人类的生魂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到炼界的。
　　瑞德抬手，缓慢地衣橱上抚过，月光红宝石的魔力被抽取出来，丝丝缕缕如针线一般，将这道裂缝给缝了起来。然后，他提着灯转过身，道：“好了，我带你们回人间。”
　　说着，提灯红光大作，三人转眼就消失在这个雾气迷蒙的世界。
　　现实世界中，兰伯特家已经乱做了一团。
　　一楼客厅里面的灯随着一声声玻璃炸碎声全部熄灭，只剩下壁炉里微弱的火苗。
　　瑞莱·兰伯特跪在沙发前，扶着丈夫的头一声声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然而，没有一丝回应的死寂比之前房子疯狂摇晃，白炽灯一个一个跟着炸裂更让她不安。
　　灵媒伊莉斯一脸凝重地扫视着屋子，她身后的助手打开发出红色光亮的电筒，警惕地照射着四周，谨防恶灵突然扑出来。
　　当瑞德循着两个生魂的精神波动，带着他们回到了现实之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伊莉斯霍地转过头，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处。
　　“你是……谁？”
　　她没有感觉到恶灵特有的恐怖黑暗气息，出现在门口处的陌生气息是温和的，如阳光下一泓清澈的湖水。
　　“没事了。”瑞德轻声道，他推了一下乔什，然后拉着道尔顿的手上了二楼。
　　先被伊莉斯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两个助手快速将手电照过去，结果什么都没有。旋即，瑞莱·兰伯特惊喜地唤了一声丈夫的名字，乔什·兰伯特睁开了眼睛。
　　“道尔顿！”乔什睁开眼睛就大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众人急急忙忙地往楼梯跑，却见道尔顿穿着睡衣扶着楼梯扶手，小声地叫道：“爹地，妈咪。”
　　一家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就在众人一脸激动的时候，却见到道尔顿抬起手，冲着门的方向摆了摆，脆生生地道：“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众人霍地看过去，门口处空无一物。
　　瑞莱·兰伯特被儿子的动作吓到了，她刚想说什么，却见到丈夫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认真地开口道：“多谢你的帮助，先生。”
　　提着灯的瑞德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子。
　　他该回去了，明早还得上班呢。
　　“乔什。”瑞莱惊疑不定地看向丈夫，“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道尔顿笑嘻嘻地道：“妈咪妈咪，是FBI哥哥，FBI哥哥从坏蛋的手上救下了我和爸爸，他真的超级厉害的，我以后也要当FBI！”
　　“伊莉斯。”拿着手电筒的助手小声地叫道，而这位灵媒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我看不到他的样貌，只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但他的力量确实强大而又温和。”
　　离开了兰伯特家的房子，瑞德走了两步，手中提灯闪了闪，一扇通往炼界的雾蒙蒙大门出现。瑞德抬脚跨入，短暂地走过三步浓雾笼罩的炼界之路后，再出现的时候他已然回到了华盛顿特区首都广场的公寓中。
　　之前在炼界抓住的恶灵被瑞德塞进了巫师界专门用来禁锢恶灵的宝石之中，每天晚上他抽出一个小时祷告，大概一个星期就能够将这些恶灵全部净化。
　　他的力量自然比不上加百列，上百个恶灵只是挥挥手的功夫，但瑞德的效率，已经胜过光明教廷中无数主教了。
　　床上的瑞德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
　　瑞德赤脚踩在卧室的地毯上，他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目光深深地凝视着自己棕色的眼眸，似乎是想要从那棕色中看到那缕耀眼而美丽的鎏金色。
　　许久，瑞德弯了弯嘴角，轻声道：“早上好，加百列。”
　　新的一天，开始了。
　　——
　　融入BAU，并没有瑞德想象得困难。
　　瑞德挺有自知之明，他自带说话冷场时不时就将天给聊死的属性，有时候别人请教问题的时候，他习惯于大篇幅资料说明数据加持。前者让他显得古怪，后者时常会被别人当做炫耀。
　　好在BAU里面没有寻常人，他们对于瑞德不太讨喜的属性接受良好，并且挖掘出了新的萌属性。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加西亚欣然退下BAU团宠的位置，心悦诚服地将瑞德捧到这个位置并每天不忘给他带自制的牛乳糖就知道了，她对这个干净的大男孩喜欢得要命。
　　当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往深刻了说，加西亚这段时间简直母爱爆棚，往浅了说，她对于可爱的毛茸茸小动物半点抵抗力也没有。
　　被加西亚女王打入冷宫的摩根看着自己一连数日空荡荡的办公桌，又看了看隔壁堆成了食物山的办公桌，哪怕他对于甜食没有多大的爱好，那一刻他也忍不住酸了好吗。
　　说好要做对方一辈子的天使呢？
　　有了漂亮男孩就将他抛之脑后！
　　这无理取闹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虽然装模作样地抱怨了几回，但当某个棕发棕眼的大男孩一脸无辜地看过来，温温润润的大眼睛干净又清澈，摩根根本忍不住自己的罪恶之手，伸过去就是一顿揉搓，直将瑞德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揉成了稻草堆。
　　然后他就被加西亚抄起文件夹就是一顿暴击。
　　被加西亚母鸡护崽似的护在身后，撸起袖子一顿收拾摩根，瑞德按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唇边抿起来的笑意终于深了一些，眼睛也弯了起来。
　　眼角余光瞄到这一幕的加西亚冲摩根挤了挤眼睛，然后对着巧克力骑士又是一下。
　　摩根：虽然小瑞德情绪高了一些，他也很高兴，但是，能不能不要让这点高兴建立在他挨揍之上啊？
　　虽然同事之间禁止侧写，但瑞德眉目间笼罩着的忧郁并不难发现。摩根背地里跟加西亚八卦，他怀疑瑞德失恋了，因为遥想当年他失恋那会儿，照镜子时也是这模样。
　　加西亚呵呵，她的baby kid这么聪明乖巧惹人喜爱怎么可能失恋。然后一转头，漂亮的胖姑娘咬牙切齿，敲键盘的时候都不忘诅咒让她baby kid失恋的姑娘，简直不可理喻，会跟瑞德分手，绝对是眼睛瞎了。
　　JJ对瑞德的印象也相当好，她跟加西亚说过，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弟弟，现在愿望总算是满足了。然后撸起袖子跟加西亚一起做些小零食，瑞德满办公桌的食物山就有JJ的一半功劳。
　　亚伦·霍奇纳和杰森·吉迪恩就更不必说了，先是有尊敬的前辈推荐，但那并不会让他们两个对瑞德条件放宽，审视的目光只会更加严苛。但当他们发现瑞德达成的分数不是及格良好优秀，而是完美的时候，当时的严苛尽数化为满意。
　　除了外勤以外，瑞德有一半的时间跟在吉迪恩身边。吉迪恩几乎是倾尽所有在案件和FBI授课以外的精力，悉心培养他。
　　而对于BAU的行政主管亚伦·霍奇纳而言，这一次的纳新完美极了，因为他们有了一个非常出色的新人，而且新的只是他的年龄，他的工作能力看不出一点生涩的地方。
　　再加上因为瑞德的缘故，FBI区域主管艾琳·斯特劳斯对他们小组似乎也不那么看不顺眼，反而各种资源倾斜的时候，霍奇纳只想说，这样好用的新人请给他来一沓。
　　转眼，12月24日到了，即使工作繁忙如FBI，也到了放假的时候。
　　瑞德在收拾东西，他准备回拉斯维加斯，每年他都会和戴安娜、瑟姆拉和伊恩一起过圣诞节。在政府部门工作，往年长达两个星期的圣诞假期变成了一天半，得珍惜。
　　然而，在FBI工作，全年全天都得是开机状态不是随便说说的，哪怕是圣诞节，只要犯罪份子不想着过节而是开狂欢，他们就得坚守岗位。
　　BAU的对外联络员JJ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出办公室，叫住了正打算下班的同事们。
　　而一看到JJ的表情，哪怕是BAU入职时间最短的瑞德也明白，这是又有紧急案子了。
　　摩根重重地磨了磨牙，小声道：“我恨变态杀手。”
　　这是第几个假期被搅和了？
　　跟前女友的分手就是拜那些不甘寂寞的变态杀手所赐！
　　瑞德抿了抿嘴唇，拿出手机给戴安娜发了短信。
　　感谢瑟姆拉和伊恩，有人陪着戴安娜过圣诞节让瑞德不至于遗憾。
　　而他，哪怕没有一群同事陪着，只要想起精神世界里面正在沉睡的加百列，他就不觉得遗憾。
　　他们始终是一起的。
　　BAU专机上，JJ给大家分发这一次案件的材料。
　　“案件发生在洛杉矶，48小时之内，已经发现有十八名受害人。”
　　48小时，十八名受害人，这个数字足够触目惊心。不过，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案件太过严重恶劣，洛杉矶警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求助于BAU小组。
　　“前九名受害人在洛杉矶河中被发现的时候，都是赤身裸体，身上有着明显外伤，但死因都是溺亡，左手手背上用利器刻有数字1。”
　　这九个受害人的资料和死亡照片附在材料中，尸体的表情痛苦而扭曲。
　　众人皱了皱眉，继续翻看。
　　然而，到第十名受害人的时候，众人的脸色变了。
　　第十个受害人，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孩，而她的死因，竟然是被割下了身上女性特征，最后失血而亡。
　　JJ的手指用力地掐住手心，好半晌，她才开口道：“从第十名到第十八名受害人，四男五女，年龄在九岁到十七岁不等，都是被人割下性别特征，死于失血过多。他们的手背上刻有数字2。”
　　不同于之前九名受害人，这九名受害人，都还是孩子。
　　如果说美国有一个城市今年无心圣诞节，那一定就是洛杉矶了。
　　整座天使之城都在为了这一连串的恶性杀人案件而发疯。
　　“狗娘养的！”摩根低声咒骂，眉头拧得紧紧的。
　　瑞德飞快地翻完了材料，他的手指轻轻点着纸张上的数字9，若有所思。
　　9可是一个有魔力的数字。
　　下了飞机，BAU一行人被当地警方开车送到了洛杉矶警局。
　　零点已过，现在已经是圣诞节当天，但洛杉矶警局之中却是一片肃杀，半点过节的氛围也没有。
　　所有人都被那个潜藏在阴影中的杀手折磨得要疯了。
　　就在BAU乘坐专机赶来的八个小时里，警方又发现了一名受害人。
　　“第十九名受害人是凌晨一点被发现的，二十五岁，女性，死因是食用了大量的食物，她的胃被撑破了。一开始只是以为她是因为饮食不当引发的悲剧，但她的手背上刻着数字3。”
　　显然，那是新的受害人。而且根据之前的犯罪模式，恐怕之后会出现八个胃部被撑破的受害人。
　　果不其然，就在BAU众人走进会议室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警局就有人一脸凝重地走过来。
　　又在不同的地点发现了三名受害人，死因都是胃部被撑破，手背上刻有数字3。
　　虽然侧写师的神奇流传于各地的警局之中，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警局乐意请外人过来掺和自己的案件，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不会求助于BAU，而很多时候，即使他们请来了人，但态度绝对称不上一句好来。
　　但这一次，洛杉矶警局的局长直截了当地告诉霍奇纳，他们全局都会支持他们的行动，只要他们能够尽快阻止血案的继续发生，将那个狗娘养的混蛋缉拿归案。
　　瑞德和JJ一组，走了四名最新受害人家庭，经谈话后发现，这四个死因都是过度饮食导致胃部撑破的受害人，他们都是洛杉矶健身俱乐部的成员。从尸体上可以看出，这四个人的身型都不是肥胖的类型，属于正常人体格，但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够更完美一些，所以参加了健身俱乐部，平时在饮食上控制得相当严格。
　　平时吃饭的时候恨不能用厨房秤量一下，热量过高的食物一点不碰，但现在却死在了饮食过度之上，不得不说，这实在讽刺。
　　等到瑞德和JJ从第四户人家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圣诞节当天下午两点了。
　　赶回警局的时候，途径一个便利店，JJ停下车，她准备给组里的人带些充饥的食物回去。
　　就在瑞德和JJ在收银台处等待结账的时候，便利店另一侧大门忽然被粗暴地推开，一个身体肥胖的秃头男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他直接撞倒了那边入口处等待结账的几个人。
　　然而，没有停留，没有道歉，他直奔便利店的酒水区，抓起一瓶酒拧下瓶盖就往嘴里倒。
　　一瓶接着一瓶，倒酒的动作异常疯狂，直接看傻了刚才被他撞倒而心生不满，准备向他讨个公道的顾客。
　　不是他们怂，而是眼前这个胖子分明是个疯子啊。
　　谁有心思跟疯子讲道理？他们不突然发疯掏刀子才怪。
　　便利店的几个工作人员阻止男人疯狂的举动，但他们根本压不住那个男人，两三下就被挣脱了，继续抓起一瓶酒就往嘴里倒。
　　在另一侧出口排队的瑞德和JJ连忙冲过去帮忙。
　　然而，甫一近身，瑞德就发现了胖男人身上丝丝缕缕的恶臭。
　　那是——恶魔的气息。
　　“JJ退后，不要碰他！”瑞德回头冲JJ厉声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深更半夜穿着睡衣在外溜溜达达的R宝#
　　谜之音：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瑞德：就是懒得换衣服而已OTZ
　　——
　　恶魔恶灵的一般性原则就是：你能看到他们，他们也就会看到你~所以有阴阳眼的人总是被那些家伙骚扰折磨什么什么的~
　　《潜伏1》冒泡，瑞德直接掐掉了潜伏2，笑哭。其实瑞德一个用脑党已经相当厉害了有木有^_^还有黑纱老妇人其实是个男的，但第一部 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 
　　新地图展开~康斯坦丁即将上线~
　　今天的加百列依旧掉线ing


第103章 
　　JJ一愣，却见瑞德扑了过去。他没有像之前的工作人员抓四肢用胳膊扼住男人脖子来试图压制他，而是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腕，闪身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简直是教科书版最不规范的制服发狂病人的方法！
　　JJ差点尖叫出声。
　　然而，瑞德却没有时间顾及JJ的看法。他的手掌用力地抓住男人胖乎乎的手腕，目光直直地看进男人混沌的眼眸里，沉声开口道：“停下！”
　　那一声“停下”，声音不高不低，看上去就像是徒劳的恳求。然而，瑞德话音刚落，那个胖男人真的不动了。
　　他另一只手上抓着的酒瓶从手指间掉落，“啪嚓”一声，酒水混合着碎玻璃四溅开来。
　　男人的嘴大张着，刚才他灌进肚子里的酒不停地顺着嘴边往下淌，看上去异常狼狈而疯狂，这也是众人毫不怀疑他有精神疾病的原因。
　　“嗬……嗬……”男人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不断往外溢出的酒液模糊了他的声音。
　　瑞德毫不迟疑地抬手按住了胖男人的额头，启唇，几个异常优美宛如歌唱的音节吐出。JJ在旁边听得清楚，似乎是一种语言，但她从未听说过。
　　然而，当音节吐出后，胖男人就像是过电一样，哆哆嗦嗦地一顿颤抖，随即双膝一软。要不是瑞德及时伸手，他就要软倒在地上了。
　　虽然身上提不出一点劲儿来，但胖男人方才浑浊的眼睛已经变得清明。
　　他在JJ的惊叫中倏地抓住了瑞德的手腕，他张着嘴，异常艰难地吐出几个词：“……黑暗……崛起……双生子……”
　　话还没有说完，胖男人就晕了过去。
　　他之前被恶魔下了诅咒，差一点就死掉了，幸亏这个青年给他拔除了诅咒。只是，虽然捡回一条命，他耗费了太多的元气，方才的几个词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体力。
　　“只是昏迷，生命体征已经正常了。”瑞德依旧扶着男人，刚对JJ解释两句，他平时温温润润的棕色眼眸忽然泛起了冷意。
　　JJ一愣。
　　只见瑞德扭过头，目光异常冰冷而锐利地看向一个缓步走向这边的男人。
　　男人穿着蓝色条纹西装，金色与黑色相间的头发用发胶整整齐齐地捋在脑后，露出英俊中带着点邪气的五官来。他的手中把玩着一瓶矿泉水，他的嘴边噙着笑，睨向瑞德的目光充满了玩味。
　　JJ的手摸向了腰后的枪套，斯潘塞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人展露敌意。
　　“以诺语……”男人靠在一旁的货架上，慢悠悠地开口道，“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类能够掌握……呵，天使的语言。”
　　瑞德沉声开口，声音异常冰冷地道：“离开这里！”
　　他的语气中带着命令一般的强硬。
　　这是以前加百列教给瑞德的方法，在恶魔面前，绝对不能示弱，露出哪怕一丝的心灵空隙给他们。
　　“哇哦，人类。”男人哼笑一声，道：“你在命令我吗？”
　　即使觉得瑞德的强硬有些奇怪，这会儿看到男人的表现，JJ也察觉出他的怪异之处。她冷声开口，声援瑞德道：“这位先生，请马上离开。”
　　男人倏地转过头，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JJ。
　　JJ的心头一颤，这个人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她由衷地感觉到了恐惧。
　　“罗莎琳德·让热，哦，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为什么会选择在十七岁的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呢？”男人轻笑着开口，他看着JJ充满恐惧的蓝眼睛，满怀恶意地开口道，“一定是因为她小妹妹的存在分薄了父母对她的爱，最终让她选择了死亡，对吗？詹、妮、弗？”
　　JJ的身体颤抖着，她一生最为痛苦的记忆浮现。
　　她的亲生姐姐，罗莎琳德在她十一岁的时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自杀，而她那时候才十七岁。
　　她自杀之前，半点征兆也没有，然后给这个家庭致命一击。
　　那是她永恒的伤痛。
　　泪水顺着JJ的脸庞淌下。
　　正在这时，瑞德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
　　“我说，离开这里！”
　　JJ忽地清醒过来，她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方才令她落泪的情绪仍留在心头，但她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她含着泪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穿着蓝条西装男人，刚才他究竟有没有说话。
　　然后她看到瑞德挡在她的身前，他的手指间缠着一条由黄金链子缀着的十字架。他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显然对面那个男人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JJ猛地掏出了腰后的手枪，打开保险栓，枪口直指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却看都没看JJ的手枪一眼，他的目光落在瑞德手指上缠着的十字架，厌恶地皱起眉。
　　天使的荣光。
　　然后他看了一眼瑞德身后的胖男人，耸了耸肩，慢吞吞地道：“这一次算他运气好。”
　　说完，男人转过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当瑞德和男人的对峙随着男人的离开而停止时，便利店中莫名紧绷的气氛也随之缓解。
　　瑞德松了口气，他现在的能力并不是恶魔的对手，要真动起手来，他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保护所有人。他主动离开，也是看在加百列制作的荣光十字架份上，一位天使的荣光并不是恶魔乐意对上的。
　　然而，在人群中发现了恶魔的存在，联想到方才胖男人昏迷之前说出的几个词，他忽然对这一次的连环凶杀案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警局来人了。
　　在男人发了疯似的在便利店中灌酒的时候，便利店的老板就报了警。
　　“你们怎么在这里？”
　　赶来的警察是洛杉矶警局的，这两天洛杉矶风声鹤唳，一有风吹草动，警察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他们和BAU小组的人都见过面，知道瑞德和JJ的身份。
　　JJ解释道：“巧合。”
　　在胖男人的身上，瑞德找到了他的身份证明。
　　汉纳西神父。
　　他是一位教职人员。
　　如此倒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被恶魔盯上诅咒。
　　汉纳西闯入便利店，喝了店里不少酒，但没有造成人员伤害，而老板看过他发病的模样，表示他只要赔偿店里的损失，他可以不起诉他。目前，最好还是先送汉纳西神父到医院为好。
　　但瑞德提出了异议。
　　“送他去警局。”
　　JJ有些惊讶地看向瑞德，却见瑞德摇了摇头，低声道：“是为了保护他。他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毕竟是FBI的特别探员，瑞德只说汉纳西神父是重要证人，警局的人就连忙将他送上车，驱车带回了警局。
　　回警局的路上，JJ心神不宁地坐在一旁。忍了忍，最终还是问道：“斯潘塞，那个男人……”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他知道JJ问的是谁。只一眼就让JJ心理防线溃败，他应该告诉JJ那个男人的身份吗？
　　普通人对于超自然力量的接受并不很好。
　　还没等瑞德想好解释的措辞，JJ却已经帮他想好了说辞。她没有怀疑那个男人非人类的身份，而是想到了另一个方面上。
　　“他很擅长催眠吗？”JJ拧着眉猜测。
　　瑞德沉默了一下，斟酌着道：“我没有见过他，但我听说过他……那种人。JJ，如果见到他，务必不要和他说话，也不要多想什么，尽快离开。”说着，瑞德皱起眉，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处理过恶魔，但那些都是小角色，刚才那个的等级绝不是他当初碰上的小角色。而让瑞德有些不安的是，他身上似乎涌动着另外一种黑暗的力量。
　　他是一个大恶魔的仆从，而瑞德不是那个大恶魔的对手。
　　想了想，瑞德作势翻身上的邮差包时，从手环中取出一个精巧的木制十字架，递给JJ。
　　“送给你。”
　　JJ愣了愣，她接过十字架，看向瑞德，“斯潘塞？这个……”
　　“随身带着，算是护身符吧。”瑞德眨了眨眼睛，“你也知道的，我……我之前也不知道送你们什么圣诞礼物，还希望你不要嫌弃礼物粗陋。”
　　他的圣光十字架在品质上是比不上加百列的荣光十字架，不过，他很用心地练习过，木料选自圣域后花园中的歌斐木林，算是光明教廷主教出品的十字架中较为高等的十字架了。
　　“这怎么可能。”JJ毫不犹豫地将十字架戴在了脖子上，认真地道：“我很喜欢，斯潘塞，我会一直戴着的。”
　　虽然她在亲生姐姐自杀以后就再也不信奉光明教廷，因为根据光明教廷的教义，自杀者只会堕入地狱。但这是斯潘塞的礼物，意义不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JJ戴上十字架后，心情平复了许多。她想起之前瑞德说起那个男人的表情，也不追问，只将那个男人的危险系数提高了很多。
　　斯潘塞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
　　赶回警局的第一件事，瑞德将那位昏迷着的汉纳西神父安排在了一间警员休息室中。
　　瑞德支开JJ，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走了一圈，窗口处洒下花楸木粉末，绕着汉纳西神父的床，瑞德以圣力刻下禁止恶魔进入的法阵。
　　圣力刻下的法阵，是普通人类肉眼所无法窥视的图案，然后再将一个十字架放在汉纳西神父的手中。
　　瑞德不知道汉纳西神父究竟知道了什么，但他绝不会让恶魔将他灭口。
　　想想又不放心，万一恶魔追来警局，普通的人类警察哪里是恶魔的对手。
　　瑞德咬了咬嘴唇，又跑出警局，绕着警局走了一圈。
　　他的圣力一向不同于其他圣职主教，充沛得很，刻下将整个警局容纳在内的法阵也不过用了十五分钟。
　　收尾的时候，JJ的电话打过来，霍奇他们在找瑞德。
　　瑞德急急忙忙地跑进会议室。
　　亚伦·霍奇纳正一脸严肃地说明最新的发现。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趁着霍奇纳说话的间隙时，开口道：“霍奇，吉迪恩，摩根，我有东西送给你们。”
　　摩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瑞德拿出来的十字架，道：“瑞德，我没有看错吧？你认真的？你也被外面那些人感染上了恶魔恐惧症？！你……！！”
　　他的话猛地一停，他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干净的大男孩，不仅是有着一连串博士学位的天才，他还是光明教廷的注册主教。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等级，但主教的位置，已经能够在一方的教区做主了。
　　因为这两天多以来洛杉矶发生的连环凶杀案太过恶劣，哪怕警方和政府努力压制，但媒体就跟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似的，大肆渲染报道，已然引起了民众的恐慌。不少人因为这些案件太过血腥可怕，将其称作末世降临，上帝的惩罚。
　　毕竟，还有不到六天就跨年了，马上就要进入二十一世纪。而这种时刻，总有人大肆宣传末日理论。
　　当然，宣扬这些理论的都不是真正光明教廷的教职人员，洛杉矶教区的主教神父已经公开谴责那些散播恐慌的人，称他们才是真正犯了口戒的罪人。
　　虽然不少探员背地里称呼BAU小组的人是神棍，但他们侧写时讲究的是科学，研究的是心理。他们不信上帝恶魔，如果一定要说他们信什么，那就是科学和证据。
　　瑞德这个有着主教身份的侧写师，绝对是混入他们组织内部的异类。
　　瑞德十分认真地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恶魔恐惧症这种病症，还有摩根，这些十字架是我亲手刻的，圣诞礼物，你不愿意收下？”
　　瑞德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摩根顿时噎住，圣诞礼物，还是亲手做的，哪怕摩根不信那些玩意儿，他也不会枉顾瑞德的一番心意。
　　“你这个家伙！”摩根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抓住瑞德就是一顿揉头发。
　　瑞德都说到这份上，吉迪恩和霍奇也就收下了十字架。
　　瑞德暗暗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的十字架能够有多大效果，但总归安心一些。
　　而这个时候，得知了汉纳西神父被警察带走了的约翰·康斯坦丁则和安琪拉·道森一同来到了洛杉矶警局。
　　安琪拉·道森是洛杉矶警局的一员，两天前在凶案爆发之前就请了假，因为她的双胞胎姐姐，一直在疗养院中治疗的伊莎贝尔·道森自杀了。
　　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安琪拉深知，伊莎贝尔是虔诚的光明教廷信徒。而光明教廷的教义中有一条自杀者不入天堂，会在地狱之中永生永世地遭受折磨，任哪个虔诚的信徒都不会自我了断生命。
　　但从疗养院的监控录像中，伊莎贝尔确实是自己从楼上跳下来的，没有任何人逼迫。正是因为监控录像的证据确凿，教区的神父拒绝为她举行光明教的葬礼。
　　当安琪拉反复而仔细地观看录像后，她从姐姐跳楼之前最后的口型拼出了康斯坦丁这个单词。
　　然后，她找到了约翰·康斯坦丁，一个黑魔法大师。
　　亲眼目睹的恶魔的袭击，康斯坦丁下地狱拿回了证明伊莎贝尔自杀的证据，安琪拉终于承认，她曾经和伊莎贝尔一样，能够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存在。但在父母面前，她选择怯懦地说谎，谎称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于是，她正常长大，成为了一名警察。而她的姐姐伊莎贝尔则被因为所谓的精神疾病，被关在了疗养院中治疗，最终死亡。
　　她仍然不相信伊莎贝尔选择了自杀。
　　再之后，安琪拉作为警察接到了局里的电话。
　　虽然她在赶到后，汉纳西神父已经被送往了警局，但看到收银台处可能是汉纳西神父发狂找酒的时候遗落的护身符，一同前来的康斯坦丁提出，他需要跟安琪拉一起去一趟警局。
　　这个护身符具有强大的法力，他知道汉纳西有多惜命，根本不可能在清醒的时候遗落这个护身符。再加上便利店老板当做笑料讲出来的种种，他猜到了汉纳西遭到了恶魔的袭击，但有人救下了他。
　　会是谁？
　　还有汉纳西现在怎么样了？
　　毕竟是认识的朋友，他得去确定一下汉纳西的安危。
　　站在洛杉矶警局外，康斯坦丁审视着警局建筑，挑了挑眉，神情间似乎有些讶异。
　　“怎么了？”安琪拉问道，在见识到康斯坦丁的力量之后，她对他信服了不少。当他露出奇特表情的时候，她总会猜想，是不是又有恶魔来袭击。
　　“真是大手笔。”康斯坦丁咬着烟感慨道，“以圣力镌刻法阵，撑开了圣光结界囊括了整个警局……你们警局跟光明教廷的关系很不错吗？竟然有主教级别的圣职耗费圣力给警局撑开结界！”
　　他见过几个出身光明教廷的圣职，印象不怎么好，大概是人家觉得自己走正统的路子，瞧不上他这个走野路子驱魔的吧？
　　康斯坦丁不在乎，反正他就是一个注定下地狱的。
　　有着安琪拉警察的身份，康斯坦丁成功混入了警局，并找到了汉纳西。
　　隔着门窗，康斯坦丁瞧着汉纳西神情平静地躺在床上，窗口门口处撒着花楸木粉末，床边还用圣力画着保护的法阵，他不由挑了挑眉，心中有些纳闷那个至少主教级别的圣职正在做着什么打算，这么大的手笔，别告诉他是乐于助人。
　　康斯坦丁不相信。
　　作为一个警察，安琪拉·道森工作至今，既知道人心能够邪恶到何等地步，也了解媒体夸大其词的能力。她因为伊莎贝尔的事情在凶案爆出之前就请了假，虽然洛杉矶满城风雨，让她意识到这一次的连环凶案极为恶劣，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事件竟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现在是12月25日晚上6:25，距离第一个受害人尸体发现不过六十个小时，已经有出现了二十六名受害人。
　　“上帝啊……”安琪拉翻看着手中的卷宗，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难道，这一切的背后也是恶魔在作祟？
　　就像是她姐姐伊莎贝尔的死一样。
　　康斯坦丁在确认过汉纳西神父的安危之后，他咬着烟蒂，在警局中晃晃荡荡地走着。
　　他的态度自然，跟警察搭话的神态自然，几乎没有警察注意到他的身份不对。
　　连续三天没日没夜地加班，警局众人的脑袋其实已经有些打结了，只是心头一股火憋着，谁也不想休息。
　　更没有心思过圣诞节。
　　生活在洛杉矶，康斯坦丁当然听说过连环凶杀案的事情。但因为没有警局的门路，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死亡细节。
　　洛杉矶警局特地给BAU小组收拾的会议室窗户的卷帘并没有拉下，康斯坦丁的眼神不错，隔着窗户，他直接看到了瑞德在白板上整理出来的受害人信息。
　　“嗯？”康斯坦丁皱了皱眉，他看到了有些熟悉的东西。
　　会议室内，BAU众人正在分析案情，这一次的连环杀人案件让人有一种无从着手的无力感。
　　瑞德皱着眉看向白板，如果这一次的案件跟恶魔有关，这一连串的死亡意味着什么？
　　虽然恶魔以折磨人类灵魂为乐，但这次案件的种种死亡，在他看来具备着某种的仪式性。
　　那仪式的目的呢？
　　瑞德想起了六年前那个名为地狱之眼的机器，据加百列所言，那是一个在人间和地狱开启一个完整通道的恶魔机器。现在进行的仪式，会不会是某个恶魔正在培养什么恶灵，用作更加可怕的目的？
　　不然，怎么解释他一个受害人的灵魂都没有看到？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含混的声音响起。
　　“第一天死于溺水的九个人，是不是出生后就受到洗礼的教徒？第二天被切下生殖器官和乳房的男女，是不是都是不曾跟人发生过关系的处子？第三天死于过度饮食胃部被撑破的人，是不是从未过度饮食，对三餐把控得极为严格？”
　　康斯坦丁的声音直接引起了会议室众人的注意力，他们同时转过头看向康斯坦丁。
　　摩根不客气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康斯坦丁彻底拉开门走进屋去，口中道：“你就当我是路人吧。”
　　“你说的没错。”瑞德作为看了一遍材料就全部背下来的人，他略一回想就肯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康斯坦丁扯过一张空椅子往上一坐，眼睛直直地看着白板上的内容，喃喃道：“那群狗娘养的畜生。”
　　作为侧写师的习惯，他们毫不客气地侧写了突然进入房间的这个人。然后迅速得出了这个人从事高危职业、患有绝症、憎恨嫌疑人以及他知道一些内情的结论后，吉迪恩直接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康斯坦丁咬着烟蒂磨了磨牙，有些事情，他说出来，这些人未必会相信。不过，他的猜测若是成真的话，鲜血和死亡将成为证据。
　　当然，也有可能他会被当做嫌疑人的同伙。
　　不过，谁在乎，反正他没几天的命了。
　　毕竟，肺癌晚期，灵魂还早早被地狱预定，没有未来的人，还真什么都不怕。
　　“根据《地狱启示录》的记载，世界终将被恶魔占领。”看着屋里的人皱眉的皱眉，不信的不信，康斯坦丁耸了耸肩，他就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这些人重视不重视跟他无关。
　　“届时，九重的地狱将被投入善人的灵魂，每一层的数目为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而以这些人类的灵魂为燃料，地狱之主将掀翻天堂主宰，屠戮世间所有的生灵。”
　　“恕我直言。”摩根忍不住道，“我从未听说过所谓的《地狱启示录》。”
　　康斯坦丁瞥过去，毫不客气地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霍奇眉头紧皱，他正想着要不要将这个明显不是警察的人请出去的时候，就见到瑞德霍地站了起来，神情凝重。
　　“地狱，是的，地狱！”瑞德扯过另一个白板，记号笔在上面迅速勾画，口中道：“受害人手背上的数字，指示着的是地狱的层数！嫌疑人以着渎神的方式杀害了他们，他在亵渎他们灵魂的品质，迫使他们堕落。”
　　“恶魔偏爱极恶的灵魂，但他们最爱的，永远是将纯白的灵魂染黑。”瑞德的手一拍白板，将自己匆忙写下的东西展示给众人看，沉声开口道：“这就解释了我没有看到受害人灵魂的原因——他们被嫌疑恶魔抓走补充了自己，有恶魔正以这种仪式来攫取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认真科普恶魔的R宝#
　　BAU众人：emmm……咱还是讲一讲科学吧。
　　瑞德：问题是，这个案子不讲科学啊OTZ
　　——
　　加百列依旧掉线ing，蠢作者也想让他快点上线啊OTZ但是怕写成流水账_(:з」∠)_
　　汉纳西神父成功存活→_→话说，康斯坦丁自带坑死队友的属性，跟他搭档的，真没有几个能寿终正寝~漫画里的康斯坦丁老渣了，剧版的稍微强一点，影版的就是男神男神男神！！
　　影版康斯坦丁帅哭了QAQ
　　JJ姐姐为什么自杀，剧里没有交代，不过她们姐妹的感情超好~肯定不是恶魔叨叨的理由


第104章 
　　白板上，瑞德画出了地狱九层的简略图，旁边标记着下此层地狱中受苦灵魂的特征，而在其一旁则写出相反的特征来，这将是他们受害人。
　　“瑞德……”霍奇正在反思自己，虽然瑞德各个方面都十分优秀，在小组的侧写中更是发挥着不容忽视的作用，但他毕竟是一个教徒，和BAU小组的主流观念有些不同，两相交融，引发的效应究竟是好是坏，还真难说。
　　康斯坦丁咬着的烟蒂从嘴边掉落，他有些呆怔地看着瑞德，发出了一个惊叹音。然后他捡起烟蒂扔进垃圾桶里，目光瞟着瑞德胸前的身份证明，不由得道：“你竟然是FBI？”
　　看到警局被圣光结界罩住的时候，他以为是哪个光明教廷的主教过来干的。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主教级别的圣职干起了FBI的工作。
　　瑞德瞅了瞅康斯坦丁风衣口袋，他进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里面蕴含着魔力的物品，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也明白他在感慨些什么。
　　但摩根立马就误会了他的感慨。
　　虽然摩根对于baby kid突发长篇大论版的教廷理论很是无奈，但他无奈归无奈，却不允许有人因为瑞德过于年轻的外表而对他有丝毫的轻视。
　　所以，摩根毫不犹豫地瞪过去，介绍道：“这位是毕业于加州理工，有着数学、化学、物理、心理学等等博士学位的天才，请称呼他为瑞德博士，谢谢！”
　　康斯坦丁愣了愣，然后看向瑞德，半晌，他“哇哦”了一声。
　　瑞德立刻就领会了摩根的维护之意，他抿了下嘴唇，有些腼腆地笑了。
　　吉迪恩敲了敲会议桌，沉声开口道：“所以说，我们这一次的嫌疑人是一个恶魔崇拜者，他笃信以地狱的刑罚折磨善人能够让他们的灵魂堕落，最终让他变得强大。”
　　康斯坦丁撇了撇嘴，请将“崇拜者”这个词去掉，谢谢。
　　那就是一个在人间作恶的恶魔杂碎！
　　瑞德也不去试图纠正大家的看法，不管是恶魔崇拜者还是恶魔，阻止他就对了。
　　“根据嫌疑人的犯案模式，地狱的第四层，吝啬和浪费者的地狱，他的目标会是九个慷慨的好人。地狱的第五层，易怒者的地狱，他的目标会是一生为善鲜少发怒的人。地狱的第六层，异教徒的地狱，他的目标极有可能是本地的教职人员。地狱的第七层……”
　　瑞德犹豫了一下，地狱的第七层分有三环，地狱第八层分有十囊，这个选择面比较大。一定要说的话，本地的一生不曾为恶的善人要小心，因为他们极有可能被恶魔盯上。
　　而地狱的第九层是背叛者的地狱，所有信念坚定的善人都有可能被盯上。
　　虽然BAU小组每个月都要将两三个连环杀手投入监狱之中，但世界上终究还是好人比较多。他们努力抓捕那些嫌疑人，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好人。
　　康斯坦丁捏着嘴唇看着简笔画版的地狱第九层，起身道：“我打个电话。”
　　然后一个电话打到了毕曼那里。
　　毕曼是他的好友，是一个黑魔法武器制造专家，同时他收集着各种黑魔法物品，对天堂地狱异教徒巫师异族等等的传说了若指掌，那本《地狱启示录》，康斯坦丁就是在毕曼那里看到的。
　　电话打了十分钟，等康斯坦丁放下电话后，他回到会议室中，告诉众人，其实主要是冲着瑞德去的，沉声道：“地狱的第九层，无辜者的灵魂之中，必须有一位圣人的灵魂，圣人灵魂的屈服则代表着最后仪式的完成。”
　　“圣人？”
　　瑞德下意识想起了梅林，人类先知，教廷圣子以及永恒教宗。
　　然后他下定决心，绝不能让梅林过来。
　　——
　　康斯坦丁的话，BAU的大家听进去多少，瑞德不知道，但他自己明白，康斯坦丁并不是无的放矢。
　　他小声跟霍奇报告了一声后，在康斯坦丁准备离开警局，和安琪拉一起回到家中，帮助她恢复通灵者的力量时，瑞德追了过来。
　　他向康斯坦丁要到了毕曼的电话，他想要看一下那本《地狱启示录》。
　　圣诞节的零点一过，有人报案。
　　新的受害人尸体发现了。
　　在没有到现场勘察之前，摩根让加西亚查了受害人的信息，尤其是捐赠善款的方面。
　　结果，受害人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白领，工资水平中等，但每个月都会拿出十分之一的钱做善事。
　　“那个狗娘养的！”摩根愤怒地一捶桌子，他们真的找到了嫌疑人的目标人群，而这个结果只会让他们更加愤怒。
　　每一个人都是清白无辜，每一个人都在做着善事，但好人却没有好报！
　　受害人是被黄金打造的巨型齿轮挤碎了身体死去的，他的手背上刻着数字4。
　　与此同时，瑞德正在毕曼的住所之中。
　　瑞德算是被康斯坦丁介绍过来的，毕曼对他还算和气，而当他发现瑞德的学霸属性竟然囊括了各种巫师异族的知识时，毕曼对他就有些相见恨晚了。
　　两人摊开地狱启示录就是一顿研究。
　　瑞德除了眼下凶杀案的问题，还有当初汉纳西神父昏迷之前说的“黑暗崛起”和“双生子”也在困扰着他。
　　前者令瑞德担忧，后者让瑞德疑惑。
　　他怀疑，目前正有两波恶魔势力在洛杉矶作乱。
　　就在瑞德和毕曼整合情报的时候，康斯坦丁的电话打过来，他和安琪拉在伊莎贝尔曾经的病房中找到了她留下来的信息。
　　“哥林多前书第17章第1节。”
　　如今人间流传的圣经中，哥林多前书没有第17章，但毕曼手中的这本《地狱启示录》却不同。
　　这一段内容，记载了撒旦之子玛门渴望来到人间，创造属于自己火与血王国的故事。
　　瑞德愣了愣，撒旦之子？
　　地狱之主路西法的儿子，他只想到了戴米恩。
　　《启示录》中所记载的头戴王冠的兽，以666为标志，加百列的侄子之一。
　　他和加百列相处那么多年，加百列有时候会跟他说起自己兄弟们的过往，他的描述让瑞德觉得，曾经的光耀晨星哪怕抛弃了荣光，在地狱之中称王，他也不可能跟普通的恶魔一样。
　　而且，六年前亲眼目睹了传说中地狱七君之一萨麦尔的事情，如今瑞德对路西法和玛门之间的父子关系抱有几分怀疑。
　　就在毕曼和康斯坦丁通电话的时候，他的地下堡垒之中忽然传出一声巨响。
　　瑞德霍地抬起头。
　　空气中，硫磺刺鼻的气味远远传来。
　　“上帝。”毕曼的手一抖，手中的话筒直直落地。
　　他呆怔地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苍蝇，它们是恶魔派来的使者。
　　有恶魔闯过了他布置的结界。
　　瑞德飞快地从手环中掏出一罐花楸木粉末，他抬手就是一扬，花楸木粉末落下，绕着两人形成了一个守护结界。
　　然后，瑞德从手环中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就往毕曼身上一浇。
　　正有些呼吸困难的毕曼忽地一抖，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哑声道：“圣水？”
　　瑞德没有回答，而是又取出一把十分袖珍的简易弓弩，其实就是用接骨木打造的弦月形状的木料，没有弦，也没有箭矢。但瑞德却拿着它，对准门口处，作势拉动。
　　苍蝇恼人地嗡嗡叫着，它们一波波地扑向结界却被结界格挡开来，转眼烧成灰烬之后，幕后之人就再也没有这种小手段试图突破结界了。
　　“为什么又是你。”
　　脚步声响起，还有瑞德听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的声音。
　　昨天在便利店试图谋杀汉纳西神父未果的巴尔萨扎有些苦恼地看向瑞德。
　　作为一个不久前刚投靠了某个天使，准备帮着撒旦之子突破人间地狱的界限来到人间的恶魔而言，他真的不想在任务完成之前节外生枝。
　　这个人类不好惹，可以说，比康斯坦丁还要难缠。
　　巴尔萨扎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类竟然有那么深厚的眷顾，当他没有显现圣力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可当他使用力量的时候，他的圣力之中，满满都是一位强大天使的痕迹。
　　震慑以及守护。
　　巴尔萨扎只是一个恶魔龄两千岁出头的小家伙，没有经历过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圣战，但他也清楚，留下这个气息的天使，绝不是普通的等级。
　　主天使？座天使？智天使？
　　还是……
　　世间唯七的炽天使？
　　所以，哪怕动起手来，巴尔萨扎未必会输，他却不敢真对这个小子下手。
　　因为这个人类，完全就是一个马蜂窝。捅了之后，等到那个天使过来算账，撒旦知道他的主子能不能护住他！
　　巴尔萨扎憋屈地看着瑞德，又瞅了瞅后头那个康斯坦丁的助手，磨了磨牙，一顿言语上的威逼利诱，见瑞德不为所动之后，他不甘地退去。
　　走在街上，巴尔萨扎抱怨着那个人类的多管闲事，嘟囔着不知哪个天使竟然如此宠幸一个人类，竟然在他的圣力之中混入自己的荣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刚才说的那个人类，叫什么名字？”
　　——
　　收拾一下东西，差一点就被巴尔萨扎灭口的毕曼带着那本《地狱启示录》，跟着瑞德回到了警局里。
　　他是作为对恶魔仪式知识十分有研究的民俗专家身份过来的，未来几天吃住就在警局里了。
　　在仍旧昏迷中的汉纳西神父躺着的屋里加了一张床，毕曼表示，这间屋子给了他十分的安全感。
　　有着毕曼和那本大部头地狱圣经在，BAU众人很快就精准地给出了接下来可能遇害的人群。经过商议之后，JJ在当天的新闻发布会中公开了接下来可能遇害的人员特征，呼吁这些人注意个人安全。
　　即使如此，每一天仍是有雷打不动的九个人遇害。
　　全国都在关注着这一特大恶性案件。
　　现在是案件爆发的第七天。
　　九个受害人尸体同时被发现。
　　他们有的是死于内脏出血，有的是被断裂骨骼刺穿心肺而死，他们生前遭受到了暴力的虐待，可以说，他们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地狱的第七层，暴力。
　　瑞德揉了揉眉心，他的内心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唯一不知道应不应该称之为幸事的是，凶案集中在大洛杉矶地区，没有向外州扩散。现在，洛杉矶已经有不少人选择暂时搬离这里，当地的警局和BAU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但他们没有人放弃。
　　瑞德在想，要不要通知光明教廷来人。
　　但想到了地狱第九层，背叛，将一生都奉献给上帝与光明的圣职人员极有可能成为恶魔攻击的对象，他就不愿让他们过来涉险。
　　光明教廷之中，不提物理攻击，他因为长年与加百列相伴，体质是纯度相当高的光明亲和体质，虽然不擅长法术攻击，但他的结界附魔等等技能绝对是最顶尖的。
　　如果连他都处理不了的恶魔，光明教廷的其他人过来就是送命，而梅林，地狱的第九层太有针对性，梅林的身份注定他是最显眼的目标。
　　他在一千多年前已经因为恶魔而重伤沉睡，瑞德不愿他牵扯进来。
　　就在瑞德想着要不要到洛杉矶河中给河水赐福将其变成圣水的时候，警局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来自于一个正在逃跑的受害人。
　　是一个女性，哽咽地哭求着让警察快来救她。
　　加西亚迅速调出了女性的身份，确定她从两天前就失踪了，履历上符合地狱第八层受害人的特征。
　　这是到目前为止，第一个活着逃出来还报警的受害人，警局连忙派人过去，BAU小组众人也在其中。
　　那是洛杉矶市内一个废弃的大楼中。
　　受害人是洛杉矶当地一个普通高中教师，她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一个警察的衣服，她焦急地让他们快点去救其他人。
　　要不是他们齐心合力，她也没办法找到机会逃出来。
　　这一次是他们离嫌疑人最近的一次，所有探员拿出手枪就冲上了楼。
　　BAU小组也在其中。
　　瑞德从一侧楼梯潜入，在同事们不在身边的时候，他直接闭上了眼睛，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感知着附近。
　　他准确地踩着楼梯上楼，他戒备着周围，他的手中握着手枪，袖子里还有一个袖弩。
　　就在瑞德逐渐接近顶楼的黑暗之地时，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好久不见啊，人类。”
　　瑞德一惊，他并没有感知到身后之人的存在。
　　瑞德霍地睁开眼睛，转身想要用袖弩攻击的时候，他的脖子一疼，却是有人扯下了他颈上的十字架。旋即，有什么东西直接刺入了他的颈侧，冰冷的液体推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瑞德瞪大了眼睛。
　　意识的最后，他看到加百列亲手给他戴在脖子上的荣光十字架落入对面那人的手上。那人的手就像是被硫酸泼到了一样，他的皮肉骨骼正被荣光销蚀，但他仍然不肯松手。
　　他将十字架凑到唇边亲了亲，然后用被荣光腐蚀了大半的脸对瑞德笑了一下，深紫色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恶意。
　　他晕了过去。
　　——
　　洛杉矶警局众人搜查了整栋大楼，在顶楼发现了九具受害人的尸体。同样生前遭受折磨，最具体的特征是舌头被绞断。
　　他们并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
　　而这个逃了出来的受害人，显然并不在嫌疑人这一次的目标内。
　　收队的时候，霍奇扫了一眼周围，然后高声道：“瑞德呢？”
　　“斯潘塞·瑞德博士在哪里？！”
　　瑞德失踪了。
　　手机打不通，加西亚也定位不到瑞德的手机，洛杉矶警局的人又将大楼搜查了一个遍，仍旧没能找到人。
　　霍奇的脸阴沉得可怕，因为瑞德极有可能是被嫌疑人抓走的。
　　而就在瑞德被暗算抓走以后，远在拉斯维加斯家中，正陪在母亲身边的嘉莉·怀特脸色倏地一变。在玛格丽特担忧的询问中，嘉莉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到了卧室之中。
　　将屋门关上的下一刻，嘉莉挽起左边袖子，她戴了六年的手链变成了红色。
　　对于瑞德，嘉莉原本就有着保护的使命感和责任心，而在加百列殿下意外沉睡之后，那些守护的情绪直接爆棚。这些年，她虽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瑞德身边，但她按照女巫的方式，给瑞德做了一个巫术袋。
　　嘉莉用魔力连接了巫术袋和巫术手链，她虽然无法通过这个连接时刻监控瑞德那边的情况，但能够通过手链的变化感知到瑞德的身体状况。
　　当手链变成红色时，意味着瑞德的力量被禁锢，他极有可能出事了。
　　嘉莉咬着牙拨打瑞德的手机，没有回应。
　　嘉莉翻出了美国地图，咬破了食指，鲜血滴落在地图之上，没有晕染开来，而是滴溜溜地一滴血。她的手链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响，她的嘴唇快速地翕动着，咒语念得又急又快。
　　鲜血移动，最终停留在洛杉矶。
　　嘉莉换上衣服，跟母亲说一声教廷有事就急急跑出了家里。在拐角的僻静处，蓝眸的女巫运起魔力，幻影移形。
　　嘉莉·怀特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在警局搜查了三遍确定斯潘塞·瑞德失踪之后，连大衣扣子都没有扣好的嘉莉就赶了过来。
　　她看到了被警戒线拉起来围住的大楼，巫术袋最后的气息就在楼中。
　　因为瑞德的突然失踪而心急如焚的女巫抬脚就往废楼走去，而在警察注意到她，试图阻止她的时候，嘉莉眉目冷凝，厉声道：“让开！”
　　“女士，这里是凶案现场，禁止入内！”
　　回答他的，是女巫毫不留情地一挥手。
　　那名警察直接被掀翻了出去。
　　而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一旁警察的注意。
　　原本就因为恶性的凶案头疼不已，这会儿突然有个年轻姑娘要硬闯现场，看表情似乎是有亲人出了事。他们虽然同情，但是没有办法通融。
　　又被拦住，嘉莉堪堪想起自己有一个身份能用，当即道：“我是嘉莉·怀特，光明教廷主教，现在，我要上去！”
　　警察拧着眉，虽然光明教廷的主教享有各种特权，但绝对没有随意进出凶案现场的自由好吗。
　　就在警察准备拒绝，嘉莉准备硬闯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嘉莉身后响起。
　　“光明教廷主教？你认识瑞德？”
　　嘉莉一听“瑞德”，她刷地转过身，眉一挑，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德瑞克·摩根，瑞德呢？他怎么样了？”
　　摩根皱了皱眉，为什么她一语就叫破了他的名字？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瑞德。
　　摩根看着嘉莉焦急的模样，没有隐瞒，“瑞德失踪了。”
　　“果然！”嘉莉咬住嘴唇，她情愿自己是浪费魔力白跑一趟，也不愿担忧的事情成真。
　　然后她着急地道：“我需要上楼看一下他最后失踪的地方。”
　　摩根想说，哪怕就是他们，也没有找到瑞德失踪的确切地点，但看着她似乎知道些什么的样子，摩根索性跟警察说了一声，跟着嘉莉一同过去看看。
　　然后，他就发现，这个嘉莉·怀特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的样子，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跑动的速度飞快，三拐两拐，就进到一个废弃的楼层之中。
　　她找到了瑞德“失踪的地方”。
　　“硫磺……”嘉莉的脸色冷得可怕，是恶魔！
　　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只除了硫磺的气味昭示了那个存在的身份。
　　嘉莉霍地看向摩根，道：“有瑞德最近带在身上的东西吗？”
　　摩根：“……”
　　虽然他无比焦心瑞德的安危，但这个女人要的东西也太过诡异了吧？
　　最后，嘉莉跟他们回到了警局之中，因为左思右想，瑞德最后带过的东西就是他的邮差包了。因为这一次出动比较紧急，瑞德的邮差包就留在警局中。
　　赶回警局的路上，嘉莉再次拨通了电话。
　　摩根没有偷听的打算，是嘉莉自己没有刻意收敛。
　　“冕下。”摩根听到嘉莉说道，“瑞德失踪了。”
　　摩根心中涌起怪异的感觉，在嘉莉挂掉电话后，他忍不住问道：“你在给教宗打电话？”
　　虽然不信教，但他也知道，能够被称之为冕下的，唯有光明教廷的教宗。
　　那栋废弃的大楼距离警局并不远，差不多就十五分钟的车程。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的绿灯，他们赶回警局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话说，要不是因为不知道警局在哪里，嘉莉更想要幻影移形过去。
　　等到BAU一行人赶回警局的时候，摩根就看到，警局的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金发碧眼，一个黑发蓝眼，两人的相貌格外得出众，身上的气势也有些骇人。
　　他们是谁？
　　疑问刚刚冒出，就见到嘉莉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道：“冕下，陛下。”
　　正是接到嘉莉电话就赶过来的梅林和亚瑟。
　　梅林的神情紧绷，“是恶魔？”
　　嘉莉点头，“确实是硫磺的气味。”
　　三人急匆匆地往警局里面走，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气势太过骇人的缘故，警局竟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拦他们，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们往里面走。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内心日了狗的巴尔萨扎#
　　巴尔萨扎：怎么是你，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瑞德严肃脸：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
　　讲真，现在的R宝就是一个马蜂窝→_→捅一下试试，分分钟就有人爆炸
　　梅林和亚瑟只是第一波来袭~


第105章 
　　霍奇和吉迪恩对视一眼，他们十分担心瑞德，但这三个人的表现，让人十分不安。
　　一进警局，三人目标明确地走进会议室。
　　BAU众人面面相觑，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到会议室中，梅林就看到了瑞德出品的地狱九层简笔画。
　　梅林神情微怔，他看着地狱第九层旁标注着的圣人，心中忽然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霍奇拧着眉，他开口道：“三位，你们……”
　　“亚伦·霍奇纳先生。”梅林转过身，看向霍奇，道：“我需要看一下你们这几天案件的资料。”
　　霍奇直截了当：“这不符合规定。”
　　“这已经不是规定不规定的问题了。”梅林深深地看向他，一字一句，“瑞德遇到了危险，而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出他。”
　　“不仅是我，整个光明教廷都会如此。”
　　“不惜一切代价。”
　　梅林斩钉截铁的语气震住了屋内其他人。
　　“笃笃。”
　　敲门声响起，一个探员小心地推开门，道：“先生，您要的地图。”
　　嘉莉将地图在会议桌上铺开，是洛杉矶的详细地图。
　　梅林的手指细致地抚过瑞德的邮差包，而后站在地图前，用指甲划开了手腕。
　　鲜血淅淅沥沥地滴在地图上。
　　梅林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黄棕色。
　　这是梅林最大限度发动力量的缘故。
　　鲜血在地图上流动起来。
　　是的，流动。
　　JJ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忍不住小声叫道：“天啊天啊。”
　　她是亲眼看着地图铺开，那个人划开手腕的，每一个步骤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不觉得这是魔术诡计。
　　就在鲜血的面积正在逐渐缩小的时候，地图的四角突然腾地一下冒出了火焰。黑色的火焰眨眼间就吞噬了整张地图，梅林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从黑色的火焰中抢下一块沾满他鲜血的地图。
　　火焰熄灭，刺鼻的硫磺味扩散开来。
　　而这个时候，BAU众人才恍然意识到，那个人的鲜血，竟然没有一般鲜血的腥气。
　　“Shit！”即使脾气温和如梅林，这会儿也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
　　先知的力量独立于恶魔或是巫师的力量，嘉莉找不到瑞德，只能追踪到她巫术袋最后消失的地方，但梅林在洒出充满力量的先知血脉之后，他却能够穿过恶魔的结界，追踪到瑞德的气息。
　　只是，这个仪式被对方给破坏了。
　　感觉到被窥视就能够隔空将他的术毁掉，这一次的恶魔，怕是来头不小。
　　“梅林，你的手！”亚瑟连忙握住梅林的手，攥住地图碎片的手被恶魔火焰燎伤，红了一片。
　　这还是梅林本身血脉等级比较高的缘故，换一个巫师过来，想要阻止黑暗气息的浸染，那个巫师只能够切掉这只手。
　　梅林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用力地屈伸手指，上面的红肿褪去。他摊开手，露出方才被他鲜血浸染而没有被火焰一瞬间燃尽的地图碎片，他皱了皱眉。
　　因为仪式被打断的缘故，他的血固然覆盖了瑞德被禁锢的地方，但范围并没有精确到具体的地点。
　　这一个地图残片，是差不多五分之一的洛杉矶县。
　　然而，一个洛杉矶县，总面积12，308平方公里，大大小小88个城市，哪怕这五分之一，也囊括了包括洛杉矶市在内的三个城市和一部分水域。
　　梅林要气死了。
　　他这种法术特别费血费魔力，冷却的时间也长，哪怕他强撑着再施展一次，他也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突破恶魔设置的结界了。
　　而在这个时候，梅林就忍不住想起加百列。
　　那位殿下究竟在哪里？！
　　瑞德亲近的人只知道加百列陷入了沉睡，但沉睡的地点，瑞德并不曾告诉任何人。
　　谁也不知道，加百列就睡在他的灵魂深处。
　　“冕下……”嘉莉小声地叫着梅林。
　　“通知保罗，让他派圣殿主教和骑士团过来。”梅林的目光冰冷，“我来通知巫师界。”
　　这个巫师界，指的是目前魔法理事国的所有成员，包括美国魔法国会。
　　嘉莉立刻跑出门，她得电话通知教宗冕下。
　　梅林拿出手机，他看向会议室内半信半疑显得有些迷茫的BAU众人，沉声道：“我听说，你们能够根据现场细节侧写出嫌疑人的身份年龄性别目的，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们……到底是谁？”吉迪恩的眉头拧紧，他知道政府有神秘部门，研究一些神秘力量什么的，但他从来没有当过真。但刚才那一幕，虽然他下意识罗列出有多少种隐秘的药剂能够达成那个效果，在内心深处，他却有些将信将疑。
　　“表世界的人有表世界的活法，里世界的人有里世界的活法。”梅林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天堂与地狱，天使恶魔巫师魔法，从来不只是传说而已。”
　　说话间，梅林的手机改变了形态，变成了一面镜子。
　　BAU众人：“！！！”
　　梅林的手指抚过镜面，镜面泛起水波一样的涟漪，梅林的脸映在上面。
　　“我是梅林·安布罗斯，我以国际魔法理事会首任主席的身份命令各国巫师界，以最快的速度派遣所有傲罗来到美国洛杉矶市。”
　　“是的，阁下！”
　　“遵命，阁下！”
　　几乎是同时，镜子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迟疑，更没有质疑，昭示着曾给世间留下无数传说的梅林大法师的号召力。
　　JJ有些愣愣地看向梅林，喃喃道：“梅林·安布罗斯……亚瑟王的大法师？”
　　一旁金发碧眼的亚瑟略一颔首，道：“亚瑟·潘德拉贡，如果瑞德没有失踪，我还是很乐意说一句很高兴见到你们的。”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梅林有些无奈地道，“瑞德很喜欢你们，如果换个时间地点，我一定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帮助你们重新认识世界。”
　　转头看向白板上标记着的地狱第九层。
　　梅林闭上了眼睛。
　　“看了这个，我就知道瑞德为什么没有让我过来帮忙。可是，瑞德弄错了一点。”再度睁开眼睛，梅林的眼中充满了担忧，“他觉得我会是那个圣人，但事实上，当他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时，没有谁能够越过他称圣。”
　　所以，对于那个恶魔而言，瑞德才是最完美的目标。
　　——
　　一个昏暗的木屋中，瑞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身体，锁链将他的双手捆缚，沉重的脚铐将他牢牢地锁在身下的椅子上。
　　他试着挣开，旋即却有些惊讶的发现，他体内的圣力就像是被凝固住一样，半点也用不出来。
　　他的身体，提不出一点力气。
　　“恶魔的婊子。”
　　就在瑞德挣扎着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瑞德看过去，却见到木屋阴暗的角落中，一个留着过肩长发络腮胡须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居高临下地睨着瑞德，目光中带着满满的厌恶鄙夷，就好像他是阴沟里的臭虫一样，恨不能现在就抬脚碾死他。
　　瑞德觉得，虽然落在了对方的手上，但有些事情，很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不是恶魔崇拜者。”瑞德直直地看向男人，一字一句，“我是光明教廷的宗主教，我信仰的光明！”
　　“伪善者！”男人毫不犹豫地斥责道，“不要以为你的谎言能够蒙蔽所有人！就让我，上帝最虔诚的信徒查尔斯·汉克，解决你这条罪恶的……”
　　他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还不是时候，查尔斯。”
　　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
　　查尔斯·汉克垂下眼，瑞德确定，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浮现出尊敬与不满的情绪。
　　瑞德记在心里，然后看过去。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胶尽数捋在脑后，完整露出来的五官依稀间与眼前的查尔斯·汉克有几分相似。他的神情倨傲而冰冷，看向瑞德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冷意。
　　“是的，殿下。”
　　查尔斯尊敬地俯身，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年轻的男人踱着步子走到瑞德的面前，他随意地吩咐道：“去准备仪式的东西。”
　　“是的，殿下。”
　　他走到木屋的一角，将白布扯下，露出桌子上整齐摆了一排的八台笔记本电脑。
　　开机，输入一连串密码，然后每一台电脑都弹出了监控画面。随即他取来三脚架，在上面架好摄像机，镜头则对准瑞德的方向。
　　然后，他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开始计时。
　　在这个过程中，瑞德看着眼前年轻的男人，回想昏迷前的情景。他咬了一下嘴唇，直接问道：“你是谁？”
　　男人挑了一下嘴角，淡淡地道：“我是拉斐尔，上帝派来惩戒你们这群罪人的炽天使。”
　　“谎言。”瑞德毫不犹豫地道，“你不是拉斐尔！”
　　查尔斯对这边充耳不闻，他专注地计时。
　　他必须让那位殿下认识到他的能力，他那个愚蠢的儿子托拜厄斯·汉克，根本没有资格做拉斐尔殿下的肉身！
　　男人哼笑一声，对于瑞德的反驳不屑一顾。
　　瑞德冷静地道：“拉斐尔，上帝御前七位炽天使之一，以诺语的‘拉斐尔’意为施治愈之术的光辉使者。”
　　零点到了。
　　查尔斯按下了开关。
　　洛杉矶当地所有连通着网络的电脑同时遭到了病毒的攻击，电脑的主控权转眼失守，随即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正在直播的视频。
　　包括洛杉矶警局里的电脑。
　　视频的主人公，正是被牢牢捆缚在椅子上的瑞德。
　　有警员敲开了会议室的门，气息不稳地道：“霍奇纳探员，你们应该看一下这个。”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瑞德。
　　一旁，警局的技术人员正在试图追踪病毒来源。
　　霍奇盯着视频，直接给加西亚打了电话。
　　他们的技术女王应该过来了。
　　事实上，听说瑞德失踪的加西亚根本坐不住，哪怕霍奇没有打电话，她也准备向局里申请到洛杉矶进行技术支持。
　　他们都担心瑞德担心得要命，可瞧着瑞德被绑在椅子上，面上没有半点恐惧，还在长篇大论地介绍天使拉斐尔的各种传说。即使他们知道瑞德还没有脱离危险，这会儿眼角也忍不住微微抽搐。
　　吉迪恩紧紧皱起眉。
　　他在印象中，瑞德的性格温和而内敛，跟此刻的锋芒毕露简直派若两人。
　　在面对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时却是这个态度，不得不说，这使得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电脑屏幕上，瑞德一口气说完教廷中有关拉斐尔的记载之后，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拉斐尔是一个温柔中带着些暴力的天使，虽然他被上帝赋予了治愈的力量，但他更喜欢的是他的炽天使之剑。他追求知识，还有一点洁癖，所以，他的炽天使之剑从来燃烧着圣火，确保他在一剑杀死恶魔的同时，将他们的腐朽的身躯一同焚烧殆尽。”
　　“拉斐尔是炽天使中的亲人类派，他欣赏人类的创造性，人类艺术创造的火种是他播撒下来的。他喜欢在人类艺术家的耳畔呢喃，给予他们灵光一点。他厌恶着人间流淌的恶，喜爱着人类灵魂的善，他不会伤害无辜的灵魂，更不会强迫他们堕落来填补九重地狱的无底洞！”
　　“你，不是拉斐尔！”
　　瑞德斩钉截铁地道。
　　电脑突然中了病毒，但杀毒软件却奈何不得它怎么办？
　　有人眼疾手快并下意识选择了断网关机，哪怕关不了机，也要拔掉电源线。
　　这是大部分人的选择，也有人因为电脑中存储着重要的文件，颇有些投鼠忌器，不敢那么粗暴地对待它。
　　然后，他们看到了这个视频。
　　有人小声嘀咕：“这是什么？光明教廷新的传教方式？”
　　屏幕另一端的BAU众人面面相觑，瑞德的话太笃定，哪怕他正在面对一个精神分裂，想要反驳他的身份，他举出来的数据听上去也未免太奇怪了。
　　就像是他真的认识拉斐尔一样。
　　瑞德当然不认识拉斐尔，只是，加百列有时候跟他说起过他的兄弟。可能加百列在谈起自己兄弟时有一些主观臆断，但大体上，瑞德觉得，那是一个很和善的天使。
　　总不会是眼前这个家伙！
　　“……精彩的说辞。”男人懒洋洋地拍了拍手，他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果我不是拉斐尔，我又会是谁呢？”
　　瑞德没有说话，只目光不弱分毫地瞪视着男人。
　　他在看着包裹在这具驱壳之下的存在。
　　“就像是在阴暗角落里发霉了至少三个月的木头，从芯子烂到了外头的气味。”
　　摩根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中的瑞德，忍不住道：“这个是瑞德？”
　　屏幕里面的瑞德浑身都长着刺啊。
　　说出了十分像是人身攻击的话，事实上，瑞德就是陈述一个事实。
　　恶魔的黑暗是腐朽的，每一个恶魔的气息都非常难闻，但也不尽相同，差别估计就是有些是腐烂木头的，有些腐肉臭骨，各有各难闻的气味。
　　“你是莫斯提马。”
　　瑞德冷冷地说道。
　　莫斯提马是他第一个见到过的恶魔，虽然那个恶魔不见得记得他，因为当时掌控身体的是加百列。
　　不过那味道，一言难尽，再加上他对加百列的觊觎之心，瑞德就一直记到了现在。
　　男人笑了。
　　他伸手一根手指，有些轻佻地抚摸瑞德的脸庞，被瑞德猛地甩头避开也不恼。他只用着无比轻柔的声音，慢慢地说道：“狡猾的人类……”
　　男人的眼睛，倏地变成了深紫色。
　　洛杉矶警局中，亚瑟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冷声道：“是他！”
　　当初就是因为他，他的圆桌骑士们都牺牲了！
　　“阁下。”警局急匆匆地走进一行人，奇怪的是，警局的人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样，任由他们走进了会议室中。
　　巫师界的傲罗们精通各种实战咒语，幻身咒隐身咒这类出行方便的咒语也是十分精通。
　　“亚瑟，你留在这里。”
　　梅林站起身，他的身上泛起水波一样的涟漪，下一刻，当初加百列以荣光为他织就的神圣白袍出现在身上，他虚虚一握，一人高的圣歌斐木权杖出现在手中。荆棘的冠冕之下，梅林的蓝眸冰冷而锐利。
　　“你在开玩笑吗？”亚瑟一甩手，他的王者之剑出现在手中。
　　“我可是一位骑士。”曾经缔造无上伟业的永恒之王宣布道。
　　“上帝啊……”
　　BAU众人愣愣地看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武器的两人，只觉得刚才塌了一角的三观正在摇摇欲坠。
　　“我需要有人留在这里调配接着赶过来的主教和骑士，还有萨尔他们，西奥多是英国魔法部部长，他肯定会告诉萨尔和戈迪。”
　　“那就让嘉莉·怀特留在这里。”亚瑟不容拒绝地道，他看向似乎是愣住的嘉莉·怀特，沉声道：“你不是想要成为教宗吗？如果连这点事情也做不好，哪怕保罗愿意将位置给你，你觉得自己能够做多久？”
　　嘉莉深呼吸，道：“我明白了，陛下。”看向梅林，“冕下，这边交给我。”
　　梅林点了点头，道：“好。”
　　“走！”
　　梅林抓住亚瑟的手，下一刻，他们就消失在会议室中。
　　消失在会议室中……
　　众人：“！！！”
　　三观，彻底碎了。
　　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荒诞的世界，云里雾里，分不清自己究竟在现实还是梦境。
　　嘉莉见他们如此，皱了皱眉。
　　正在这时，她的电话响起，是西奥多。
　　嘉莉出去接电话。
　　只剩下BAU小组四个人，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还是屏幕传出的声音惊醒了他们。
　　吉迪恩首先冷静下来，他站起身，沉声道：“不管这一次的事件涉及到什么……存在，嫌疑人之前犯下的血案够判他几十个无期徒刑。我们不能干等着，瑞德很危险。”
　　“我们……我们至今不知道斯潘塞被关在哪里，只有一个大致的范围，现在梅、梅林正率领巫师搜寻，如果我们能够找到瑞德的所在，他们的营救能够更有效率。”
　　JJ也冷静下来，不论如何，先救回瑞德再说。
　　“莫斯提马……”霍奇冷静地道，“希伯来文意为‘恶意’，所罗门王七十二柱神的情欲魔神。以着瑞德的表现，他应该正以一具人类的身体作为驱壳。”
　　摩根仔细地观察瑞德身后的背景。
　　“这应该是一间林中木屋。”摩根做出推测，“应该是被附身之人的地盘。等等，你们看瑞德的目光，他似乎一直在看着谁。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瑞德正在试图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中。”
　　就在梅林率领巫师地毯式搜索那片区域，BAU小组则根据瑞德身后木屋以及瑞德的话进行地理侧写的时候，瑞德的目光越过莫斯提马。
　　查尔斯·汉克正站在录像机后，冷冷地注视着他。
　　他并不相信瑞德的话。
　　拉斐尔殿下怎么可能是恶魔！
　　一定是这个恶魔的婊子正试图欺骗他！
　　瑞德看向莫斯提马，直接道：“你就是这样欺骗他的吗？说你自己是拉斐尔，说你自己是荣光的天使，你是在羞于提及自己的身份吗，莫斯提马？”
　　“人类，你在开玩笑吗？”莫斯提马俯下身，深紫色的眼睛带着好笑。
　　然后，他蓦地伸出手，扼住了瑞德的喉咙。
　　他慢慢地收拢手指，眼前的这个人类，就是落于他手中的蝴蝶。他只要轻轻用力，他就会死在这里。
　　哪怕他是加百列殿下看重的人类，他依旧是人类。
　　如此脆弱。
　　莫斯提马在等着他求饶。
　　但瑞德就是一声不吭，只那一双棕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莫斯提马，眼中毫无畏惧。
　　对于恶魔而言，一点恐惧，就被他们钻入心灵的空隙。
　　莫斯提马勾了勾嘴唇，再度收紧了手指。
　　“那个混蛋！”乘坐专机正往这边赶来的加西亚瞪着屏幕，眼眶通红。如果她能够通过屏幕钻到对面去，她要咬死那个伤害她宝贝男孩的混蛋。
　　就在瑞德即将窒息的时候，莫斯提马松开了手。
　　“咳咳……”瑞德咳嗽着，眼眶的红是生理性的反应。
　　“无趣。”莫斯提马甩了甩手，然后抬手一招，木屋一旁的椅子倏地移动到他身后。他懒洋洋地坐下，单手撑着下颌，打量着不住咳嗽的瑞德，哼道：“脆弱。”
　　瑞德没有说话，他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来。
　　在圣力被禁锢的时候，他的体质就比普通人好一些，不能用圣力修复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十分毒舌的R宝#
　　BAU众人：是不是哪里不对？那个软萌的小天才呢？
　　加百列：听我的，见到恶魔不要给他好脸色，尽可能贬低鄙视他们，不要给他们心灵的空隙。
　　瑞德：我、我尽量！[超凶.jpg]
　　——
　　是莫斯提马是他是他就是他又是他= =
　　莫斯提马：做恶魔的，没点执着的精神怎么行= =专注一百万年加百列殿下不放松！！！
　　加百列：滚！


第106章 
　　“我很奇怪。”莫斯提马慢吞吞地道，“真的很奇怪，人类，斯潘塞……瑞德？是这个名字吗？啧，殿下究竟看重你什么呢？”
　　“人类，充满了欲望又如此弱小的人类，凭什么让他对你们如此眷顾？不如，你来告诉我……”莫斯提马的声音陡然低沉起来，声线中充满了怨憎，他猛地抬手，无形的力量迫使瑞德仰起头，露出脆弱的咽喉来。
　　“你究竟怎么蛊惑了加百列殿下，竟让他对你赐予如此多的眷顾？！”
　　一想到在他身上发现的东西，莫斯提马心中的恶意就如同黑泥一般，不断地涌出来。
　　他的十字架是加百列殿下亲手做的。
　　他永远不会错认那位殿下的荣光。
　　他曾经听天使们窃窃的私语，憧憬着强大而又温柔的加百列殿下。
　　只是，强大毋庸置疑，可温柔？
　　不不不，若论心性冷酷，哪怕是现在主宰了地狱的那位堕天使之王，也及不上加百列殿下。
　　加百列殿下在举起手中的炽天使之刃时，一定没有看过自己的表情。
　　他的温柔和慈悲，就像是刻意套上了壳子一样。
　　但他就爱他的冷酷，并由衷地希望他的冷酷能够继续下去。
　　他并不需要加百列殿下的温柔以对，他只要一直一直冷酷下去就好。
　　可当他的冷酷对另一个存在融化，尤其是一个人类，莫斯提马就品尝了原罪。
　　嫉妒。
　　看着眼前的斯潘塞·瑞德，莫斯提马毫不掩饰心中的恶意。
　　如果只是偏爱他纯白的灵魂，那这灵魂染上黑色呢？
　　他迫使着瑞德转过头，看向里屋里一字排开的电脑屏幕，以着无比温柔却让人骨子里发寒的声音，慢慢地道：“这八个人，是我今天的目标，你觉得，谁先死去比较好呢？”
　　瑞德愤怒地瞪向莫斯提马。
　　而屏幕另一端的警局中，BAU小组众人因为他的话而陷入了死寂。
　　“来吧，选一个吧。”莫斯提马起身走到瑞德的身后，俯下身，在他的而后呢喃着道：“反正，他们都会死，不是吗。”
　　而在莫斯提马终于在视频中露脸的时候，摩根眼疾手快地截了屏，然后给加西亚发了过去。
　　加西亚虽然也在看着视频，但她根本不怎么敢看。在摩根的视频发过来后，她撸起袖子用上了局里去年刚配的面部识别系统。
　　一分钟后，加西亚回了电话。
　　“找到他的身份了，他是托拜厄斯·汉克，信息和住址我给你们发过去了。”加西亚咬牙切齿，“将那个混蛋抓住，还有，一定，一定要把瑞德救回来！！”
　　虽然明白嫌疑人此刻根本不可能在那个地址待着，但BAU小组的人仍是全员出动，赶到了托拜厄斯·汉克的住宅中。
　　尽可能多了解一些被附身嫌犯的信息有助于他们锁定小屋的所在。
　　莫斯提马知道有很多人正在疯了一样寻找这个人类，甚至当年那个命大的小先知就在其中。
　　可谁在乎呢。
　　如此弱小，他一根手指就能够碾死他们。
　　而当他通过仪式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之时，他会是真正的地狱之主。到时候，他连上帝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群乌合之众。
　　莫斯提马亲昵地摸了摸瑞德的头发，随即甩了甩手，心中不屑一顾，也不怎么好摸，人类而已。然后他随手一指，道：“那我替你选了。”
　　他指着第三个屏幕正在厨房中忙碌的中年女人，慢吞吞地道：“查尔斯，交给你了。”
　　“是的，殿下。”
　　查尔斯·汉克尊敬地道。
　　瑞德的身体僵直地坐在椅子上。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查尔斯·汉克出现在第三个电脑屏幕之中。他一刀将里面的女人割喉，细致地剥下了她的皮，然后又给她松松垮垮套上。
　　他在死去女人的手背上刻下数字9。
　　“三十秒。”莫斯提马站在瑞德的身后，品评道：“以着人类手法来说，他的速度还算可以。”
　　“你说呢，人类？”
　　瑞德死死地盯着屏幕，机器并不足以捕捉人类灵魂的行动，他无法看到她灵魂落入他们之手的过程。等到查尔斯·汉克离开后，瑞德霍地看向莫斯提马，哑着嗓子道：“你真的以为，这个仪式能够让你获得胜过路西法的力量吗？我敢说，哪怕路西法瞧不上你们这群恶魔，却也不会容许你们挑战他的权威。”
　　莫斯提马的脸皮抽动了一下，他冷冷地道：“他很快就不是地狱之主了。”
　　瑞德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然后他看向莫斯提马，用着十分平淡的语气道：“是什么让你觉得，只要当了地狱之主就能够让加百列另眼相看的？”
　　莫斯提马毫不犹豫地道：“唯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够攫取要最耀眼的星辰。”莫斯提马冷冷地看向瑞德，“难不成，殿下还能看得上人类不成？”
　　瑞德的目光闪了一下，他低下头，莫斯提马的语气，让瑞德感觉，似乎，他曾经也是人类？
　　莫斯提马却没有给瑞德思考的时间。
　　“今天的第一个，已经死了。”莫斯提马“啧”了一声，“就这么一个个杀也挺无趣的，不如……”
　　“来个彩头？”
　　“人类，忏悔吗？”莫斯提马冲瑞德微笑，“只要你愿意忏悔，我就放过剩下的七个人，怎么样？”
　　瑞德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道：“这才是你的目的，莫斯提马。你第九层地狱的目标，是我。”
　　莫斯提马勾了勾唇角，他侧身让瑞德看着其他七个屏幕中还鲜活着的人类，“所以，你的选择呢？”
　　瑞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冷冷地道：“不！”
　　向恶魔忏悔如向黑暗屈服，如果他是第九层地狱的目标，一旦他屈服，他之前所杀的人类灵魂就会彻底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
　　在这之上，没有回旋的余地。
　　“很好。”
　　莫斯提马点了点头，直接张口道：“查尔斯，从第一个开始吧。”
　　第三个屏幕中的男人点头，转身离开。
　　半个小时之后，他出现在第一个屏幕之中，同样割喉，扒皮，在受害人的手背上刻上数字。
　　瑞德的肩背挺得笔直，他的喉咙干涩得厉害，胃袋也在抽搐起来。即使他明白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错，但那些人的血仍是漫上了他的灵魂，让他心口阵阵窒息。
　　“他们是因为你而死的。”
　　莫斯提马带着浓浓的恶意说道。
　　瑞德猛地扭头看向莫斯提马，冷声道：“莫斯提马，你在得意些什么？当你是人类时，加百列看不到你。当你成为恶魔的时候，加百列只会厌恶你。你——！！”
　　瑞德的话还没有说完，莫斯提马猛地抓住了他的脖子，扼住了他的话。
　　“谁特么曾经是人类。”莫斯提马深紫色的眼中带着戾气，“我啊，从一开始就是自黑暗诞生的恶魔。”
　　“咳……你……骗得了……别人……但你……骗不了……自己……”瑞德的神情讥讽，即使喘不过来，他仍是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字，“懦夫。”
　　莫斯提马的手猛地一甩，瑞德连同身下的椅子被掀翻。他倒在地上，呛咳起来。
　　莫斯提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瑞德，手指摩挲着嘴唇。
　　就在这时，第四个屏幕之中，查尔斯·汉克失手了。
　　莫斯提马霍地看向屏幕。
　　原来是目标人物的丈夫提前回家了。
　　他出身海军陆战队，身强力壮，发现查尔斯后当即与他搏斗起来，查尔斯明显落入了下风。
　　“废物！”莫斯提马低吼一声，深紫色的眸子浮出厉色，他刚想要分给查尔斯一点力量，瑞德手一抬，一个十字弩出现在他的手中，箭矢疾射而出，精准地射入了莫斯提马的喉咙。
　　鲜血四溅，类似硫酸正在腐蚀血肉的“嘶嘶”声响起，白色的烟雾升腾。
　　圣水之于恶魔，就如同硫酸之于人类。
　　而箭矢的箭镞，曾经浸泡过圣水。
　　瑞德的精神力和圣力一同被禁，就连开手环的精神力还是他不停地挣扎出来的。也亏得手环是与灵魂绑定，平时瑞德并没有让它现于人前，这才没有像之前的十字架一样被夺走，给了瑞德反击的机会。
　　然而……
　　“挺准，只可惜，没有用。”莫斯提马眼下的人类皮囊因为瑞德那一箭腐蚀了喉咙直接见了骨头，血肉模糊。
　　那是非常可怕的一幕，男人的喉咙整个被撕裂开来，鲜血喷涌而出，混合着被圣水腐蚀的皮肉滴落在地板上。
　　然而，那一处的皮肉却在蠕动着聚拢在一起。这使得他说话的声音变得含混，但看上去影响并不大。
　　他手一挥，瑞德手中的十字弩脱手飞出。
　　“你以为，我是那些碰到圣水就会哎哎痛叫的小恶魔？”莫斯提马冷笑着俯身，他毫不遮掩自己咽喉处不断腐烂不断愈合的伤口，“这种圣水拿来过调剂都不够格，人类。”
　　莫斯提马侧头看向电脑屏幕。
　　查尔斯已经被制服了，警察赶到，正在对现场进行调查。
　　莫斯提马“啧”了一声，跟腐烂苹果似的灵魂，既然已经落入人类的手中，他也没有兴趣救。
　　现在是1999年12月31日晚上8点，距离午夜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其实，地狱的第九层，他手中攥着的这个灵魂就足矣，那八个灵魂，有没有并无所谓。只是，他想要以这种方法迫使斯潘塞·瑞德忏悔，向黑暗屈服而已。
　　“我改主意了。”莫斯提马微笑着歪了歪头，“我已经不想听你的忏悔了。”
　　瑞德不说话，刚才好不容易挣开的些许圣力又被牢牢地禁锢回去，圣水浸过的武器亦无法对莫斯提马造成致命伤害，是之前的灵魂已经被他吞噬到体内的缘故吗？
　　莫斯提马的手一摆，栽倒的椅子归于原位。
　　一身狼狈的瑞德重新出现在摄像头中。
　　莫斯提马抬手划开自己的手腕。
　　黑色的鲜血淌下，尽数被接在一个玻璃杯中。
　　让人难以忍受的腐烂木头气味混合着硫磺的臭味扩散开来。
　　瑞德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虽然他竭力忽视这个气味，但实在是，太难闻了。
　　看得出瑞德对恶魔之血的态度，莫斯提马不以为杵，只勾着嘴角道：“你会爱上这个味道的。”然后捏着瑞德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将杯中的血给他灌了下去。
　　瑞德瞪大了眼睛，恶魔的血甫一入喉，难以忍耐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让他的胃袋一阵抽搐，恶心的感觉上涌，让他下意识想要吐出来。
　　但他的嘴被恶魔捂住，他迫使着瑞德抻长了脖子，咽下了那些恶魔之血。
　　瑞德的眼眸，刹那间失神。
　　恶魔的血中蕴含着多少恶？
　　足以让人类回顾他们最惧于见到的一切。
　　警局审讯室的大门打开，霍奇大步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地图。
　　“问出瑞德的所在地了。”
　　霍奇的身后，是信仰坍塌已经陷入了崩溃之中的查尔斯·汉克。
　　嘉莉敬畏地看了BAU小组的组长和后他一步走出审讯室的元老一眼，接过地图，“我通知冕下。”
　　JJ和摩根站在外面，他们身上穿着FBI防弹服，手枪就别在腰后。
　　“出发！”
　　亚伦·霍奇纳言简意赅。
　　木屋中，莫斯提马托着下颌看着冷汗浸透了衣服，双眸紧闭却在不断颤抖着的瑞德，三个多小时了，他这么能抗是莫斯提马没有想到的事情。不过，人类而已，他不觉得他能够挺过去。
　　如今让莫斯提马有些厌烦的是森林外那群小虫子，要不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早就出去解决他们了，哪能由着他们不断攻击结界。
　　零点就要到了。
　　瑞德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充斥着黑色的眼眸，无论是眼白还是瞳孔都被黑色淹没。
　　宛如恶魔。
　　莫斯提马忍不住笑了起来，收获的时候到了。
　　然后，那个虚弱的人类只是眨了一下，他的眼眸重新变成了澄澈的棕色。
　　莫斯提马不敢置信地看着瑞德，方才他的气息还混合着恶魔的气息，但现在，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人类的纯白。
　　“咳……”瑞德呛咳着，慢慢地道：“我不软弱，莫斯提马。人类会因为守护的信念而变得坚强，只可惜，在你领会到了这一点之前，你就选择成为了恶魔。”
　　莫斯提马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无形的力量猛地爆发，直接掀翻了木屋的房顶。狂风大作，屋里的摆设都被恶魔掀飞出去。
　　森林外笼罩的结界陡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试图破除结界的巫师们被反弹的力量掀飞出去。
　　梅林倒退了三步，他被反震的力道震得胸口闷痛。
　　因为密林中难以开车进入，BAU小组和警察都选择了弃车步行，只是，他们比巫师还惨一点，无论怎么找路也只是在外围转悠。这会儿结界之力反弹，他们听到身后轰隆隆的声响，却是三辆警车翻了。
　　好在，警车里面没有人，大家都在森林外找路。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摩根眼尖，他看到了一个人正往森林中走去。
　　“等等！”摩根忙大声喊道。
　　森林中有超科学的嫌疑人在，会在这个时候往这边来的，除了被嫌疑人蛊惑的帮凶，就是胆大准备夜晚探险的普通人。
　　无论哪一类，他们都得将他拦下来。
　　那人止住脚步，侧头看向他们。
　　霍奇等人连忙跑过去，待得他们看清那人的脸时，他们愣了一下。
　　因为站在那里的少年有着异常美丽的外表，近乎雌雄莫辩，要不是他有着明显的喉结，他们几乎以为这个有着天蓝色眼眸，金色长发在胸前编成长长发辫的少年其实是个漂亮姑娘。
　　但他的美丽并没有成为他的豁免权。
　　霍奇直截了当地道：“一个穷凶极恶的嫌疑犯正在森林中，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到里面去。”
　　少年眨了眨眼睛，道：“可是，我弟弟的朋友就在里面啊。他有危险，要是我没有看到就算了，我都看到了还不去救他，我弟弟不会放过我的。”
　　众人面面相觑，旋即他们意识到眼前这人可能是某位潜在受害人的朋友。
　　那更要阻止了。
　　不能让他去送死。
　　还没等开口劝说，那人就看了看BAU众人，道：“你们也想一起？”转过身，“跟着吧，我带你们进去。”
　　然后，他抬脚就往森林走去。
　　摩根刚想说什么，霍奇拉了他一下，皱眉冲他摇了摇头。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违和的气质。
　　然后，他们就真的走进了森林之中。
　　吉迪恩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这位先生，能请教一下你的姓名吗？我是杰森·吉迪恩，一名FBI。”
　　“杰森·吉迪恩，嗯，你是一个挺不错的人。”那人没有回头，只往森林深处走去。
　　“我叫拉法埃莱·哈蒙，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拉法埃莱？Raphael？”摩根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两个发音很相似，而这次的嫌犯，就是假借了拉斐尔的名义哄骗了查尔斯·汉克，杀害了不少无辜的人。
　　这一次，拉法埃莱·哈蒙没有回应。
　　——
　　木屋的废墟之前，莫斯提马提着浑身无力的瑞德，将他拖拽到木屋前的空地上。
　　夜幕漆黑一片，无星亦无月。
　　唯一的光亮来自于远处警车探照灯、手电筒的光亮。
　　但无论是莫斯提马还是瑞德，却能够看到夜幕当中的位置有一轮圆月，一轮血红的圆月。
　　那是地狱月亮的颜色。
　　远处，隐约传来新年的钟声。
　　零点过去了。
　　现在是2000年。
　　莫斯提马抬起手，漠然道：“你终将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人类。”
　　他的手猛地刺进了瑞德的心口。
　　如果没有办法立刻让他堕落，就将他塞进恶魔的灵魂深处，用无数的原罪压制着他。十年百年千年，他总会屈服，最终化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的BAU众人：“！！！”
　　JJ脱口尖叫道：“斯潘塞！”
　　就在莫斯提马收拢手指，准备扯出瑞德的灵魂时，却见到从方才就动也不动的人类缓缓地抬起头，那双让恶魔厌恶的棕色眼眸竟变成了纯粹的鎏金色。
　　莫斯提马的手被抓住。
　　面对着莫斯提马不敢置信的目光，鎏金眼眸的主人冷笑着收拢手指，只听到“咔嚓”一声，他的手腕被捏断，然后慢慢地被抽出瑞德的心口。
　　“恶魔。”
　　“斯潘塞·瑞德”睁着一双鎏金色的眼眸，眸光冰冷带着愠怒，一字一句，冷冷地道：“谁给你的胆子……”
　　“竟敢碰我的斯潘？！！！”
　　耀眼的白光陡然以“斯潘塞·瑞德”为中心，陡然迸发出来。一瞬间激荡开来的力量，直接推平了木屋周围至少百米范围内的林木。地面上，白色的圣火燃烧起来，灼热的温度几乎扭曲了这一片天地。
　　BAU众人：“！！！”
　　“Oops……”拉法埃莱·哈蒙有些惊讶地喃喃道，“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
　　午夜的密林很暗，几乎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这个范围内唯一的光源也就是摩根他们手上的手电筒。
　　但现在，燃烧着的白色圣火，直接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然而，比圣火的光芒更加耀眼的是逐渐从人类青年身体析出的身影。
　　白色的长袍，银色的长发，鎏金色的眸子冰冷锋锐。他垂眸看着瘫软着身体，嘴唇颤抖着的瑞德，眸底的愤怒几成实质。
　　莫斯提马方才那一下并没有让瑞德流血，他的本意是扯出他的灵魂。然而，他在禁锢了瑞德的圣力，掐了瑞德脖子两三次留下的青黑痕迹还在。还有他体内残留的一些恶魔之血，天使的感知何等敏锐，哪怕瑞德的衣角沾到一点恶魔气息他都感觉得到，更何况是被灌了恶魔之血。
　　“你怎么敢……”加百列的手指颤抖着抚摸着瑞德颈上的青黑，他看到瑞德努力地冲他眨眼睛，神情也尽可能平静，没有露出丝毫疼痛的表情。
　　但这只会让炽天使更加得愤怒。
　　伤口可以愈合，但疼痛却已经经受。
　　他恨不能放在蜜罐子养的人类被恶魔如此对待，加百列气得快失去了理智。
　　瑞德用力地抓住加百列的手指，在加百列想要给他治伤的时候用力地摇了一下头，他看了一眼莫斯提马，努力地张口道：“……小心。”
　　六年不见，日日思念，瑞德想要告诉的加百列很多。但在此时，唯有叮嘱。
　　虽然之前瑞德鄙夷过莫斯提马的计划，轻视他意欲成为地狱之主的宏愿，但他只是故意激怒莫斯提马，让他将所有的愤怒冲着他自己来，而不是动他在意的人。
　　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吐露自己的计划，对现任地狱之主的不臣之心是如此昭然若揭，他的疯狂是建立在自信上的。
　　莫斯提马必然有能够倚仗的手段。
　　瑞德不希望加百列受伤。
　　加百列直接一团荣光塞了过去，在荣光治疗瑞德的时候，他转头看向了莫斯提马，怒到了极致，加百列反而敛去了所有的表情。
　　只余平静。
　　然而，莫斯提马的表现，看上去反而比加百列还要愤怒。
　　小半个人类的皮囊因为加百列的怒极出手而被圣火烧得干干净净，黑色的鲜血滴滴答答，唯一称得上完好的脸直直地看向加百列，深紫色的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与愤怒不甘。
　　“您……竟然……一直栖息在这个人类的灵魂之中？！”
　　莫斯提马抓住瑞德差不多一天的时间，他一直没有发现加百列的存在，那意味着加百列栖息在瑞德灵魂的最深处。
　　那是再亲密不过的行为。
　　莫斯提马愤怒地喘息着，他猛地抬手，撕下了这身人类的皮囊。
　　午夜已过，这一身人类的皮囊已经没有用了。
　　随着他撕扯的动作，黑泥流淌，他整个恶魔就像是从淤泥中掏出来一样，散发着异常强大但不稳定的气息。
　　拉法埃莱·哈蒙微微皱眉，这个气息……是深渊？
　　莫斯提马张口，发出龙吼一样的咆哮。
　　响彻密林。
　　“深渊魔龙。”加百列嗤笑一声，“看来你翻到了不错的垃圾。”
　　这个世界，除了天堂、人间和地狱这三界，还有一些独立出来类似阿瓦隆的小空间以外，最危险的地方莫过于无尽深渊。
　　没有人知道无尽深渊究竟有多深，也没有人知道无尽深渊的最深处究竟有着什么，但深渊之中却孕育着诸多可怕的魔物，俨然不是地狱的恶魔能够比拟的。
　　那个无尽深渊，是上帝亲手封印的。
　　只不过，再完美的封印也无法完全压制无尽深渊，总有一些黑暗从裂缝中渗透出来，形成了地狱，催生了恶魔，还有一些所谓的深渊魔物。
　　地狱的第九层之下，便是无尽深渊的外围，那些深渊魔物就生活在那里。
　　那个边缘地带，哪怕对于恶魔而言，都是危险的所在。
　　恶魔之中流传着传说，唯有得到无尽深渊承认的恶魔才能够真正统领地狱。只是，有恶魔去了，大多数还没有进入深渊就被深渊魔物啃了个干净，少数进入深渊的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这世上，唯一坠入无尽深渊还活着出来的，就是戴上了王冠成为了地狱之主的路西法。
　　“加百列加百列加百列！！”莫斯提马咆哮着，深紫色的兽瞳中血丝遍布。他猛地弯折身体，双手抵在地面，他的脊柱一截一截地迸起，肩胛处鼓出来两个肉包。
　　刷拉一声，一对漆黑的蝠翼舒展开来。
　　他的皮肤蠕动着，紫黑色的鳞片一片片冒出来。
　　只瞬息之间，莫斯提马就变成了一个三人高，浑身覆满紫黑色鳞片，额上生着两根长短不一尖角，耳廓处长着红色半透明薄膜的怪物。
　　他张口咆哮着，声如龙吼，满口的獠牙利齿之间却不断冒着绿色的雾气，混合着涎水滴落在地上时，地面被腐蚀的嘶嘶声响起。
　　深渊魔龙的躯体，夜妖的蝠翼，恶獠耳廓的骨膜，高阶恶魔最难对付也最恶心之处在于，他们不断吞噬着，可能是其他的恶魔，也可能是某种魔物，如果足够幸运，他们在吞噬的同时会留下对方的一部分特征，然后继承一部分他们的天赋力量。
　　“恶心！”
　　加百列毫不掩饰自己对莫斯提马这个形态的厌恶。
　　莫斯提马怒吼一声，兽瞳中却充斥着对炽天使的渴望。
　　“您是我的，只会是我的！！”
　　回答莫斯提马的，是加百列倏地展开的十二翼。
　　宽大而华丽的圣光羽翼猛地一振，荣光在加百列的手中化为实质，变成了长剑的模样。他几乎是一瞬间出现在莫斯提马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剑。
　　光明仿佛就握在加百列的手中，他毫不留情地斩向眼前的腐朽的黑暗。
　　莫斯提马咆哮一声，他直接抬起两只覆满紫黑色鳞片，猛地一合，竟徒手握住了加百列的荣光之剑。
　　“嘶……”
　　白烟升腾，这是极致的光明在破坏莫斯提马手掌的龙鳞。
　　然而龙鳞之间的缝隙翕合，黑色的烟雾冒了出来，同步腐蚀着加百列的荣光之剑。
　　加百列挑眉。
　　白色的光剑之上，黑色如烟似雾，迅速蔓延开来。
　　加百列的羽翼猛地一振，他松开了握剑的手，有些惊诧地看向那团黑雾。
　　他的荣光，竟然在初次的交锋中落了黑雾一筹！
　　“加百列殿下，您看到了吗？”莫斯提马咧开嘴，露出一个十足伤眼的笑容来，高亢地喊道：“这才是真正的黑暗！！”
　　他做出了一个拔剑的动作，那团黑雾直接显形，化作一把外形与加百列随手以荣光凝出来的长剑一般无二，只通体漆黑的长剑。
　　“殿下，抱歉了。”
　　莫斯提马的眼睛亮得骇人，在不伤害加百列的前提下，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将这枚星辰抢回地狱。为了他，他可以暂缓自己地狱之主的计划，但绝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抓住他的机会。
　　“哈！”加百列一眼就看出莫斯提马的打算，他忍不住嗤笑一声，他以为他是谁？
　　哪怕他手中握着从深渊弄来的玩意儿，他也不惧分毫！
　　加百列眉目冷凝，一把荣光之剑奈何不得他，那就两把三把四把！要不是他的天使之刃不在手边，哪里容得他放肆！
　　他刚刚苏醒，心核上的伤痕已经全部愈合，世界法则也没有唧唧歪歪地各种排斥他，他充满了荣光，亟待将莫斯提马宰掉，让他用自己罪恶的生命向他家斯潘赎罪！
　　就在加百列羽翼振动，准备拿出更多的荣光来凝出武器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接着。”
　　陌生的声音，熟稔的语气。
　　加百列几乎下意识抬手一接，一把约莫一米，通体银白的朴素长剑握在了手中。
　　加百列手指合拢，白色的荣光涌入长剑之中。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挥剑。
　　清晰的金属碰撞之声，荣光徐徐散去，露出两把长剑相抵的情景。
　　而原本相当朴素的长剑俨然变了个模样，十字形的剑柄，银色的剑身上蜿蜒着精美的叶形花纹。
　　这才是炽天使之刃真正的形态之一。
　　每一把炽天使之刃都有自己的主人，它们的形态是主人所赋予的。而这一把虽然好看，可太过花俏，加百列才不欣赏这种风格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自己的兄弟，不得不说，这是让加百列喜悦的事情。
　　JJ傻傻地看着一路领着他们进到这里的拉法埃莱·哈蒙，虽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但JJ下意识关注了一下身边人。于是，她就亲眼看到这个美丽的少年从自己的掌心中拔出一把剑来。
　　她的额角突突直跳，似乎从一天前认知开始被迫转变后，她眼中的世界都变了个模样。
　　什么都变了！
　　这个世界再也不讲科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群吓到魔女的BAU#
　　嘉莉：emmm……我没有得罪这些人吧？没有吧？应该没有吧？
　　BAU：你说呢？


第107章 
　　“是你！”加百列的声音微微上扬，他在战斗之中没有分神，但简单的招呼却是可以有的。
　　莫斯提马却被气得发疯。
　　他半点也没有因自己手持来自深渊的宝剑但加百列手中没有趁手武器而有觉得不自在。他巴不得加百列这会儿最好连荣光都提不出来，好让他抓去地狱。
　　拉法埃莱·哈蒙的横插一手让莫斯提马的算计落空。
　　他在用尽全力与加百列拼剑的时候，不忘用充满杀意的兽瞳瞪向那群人，恶狠狠地道：“多管闲事者死！！”
　　拉法埃莱·哈蒙本来因为加百列的话而弯了弯唇角，看他兄弟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总算让他安心了。
　　但莫斯提马这话就让他有些不满了。
　　拉法埃莱·哈蒙嗤笑一声，道：“多管闲事？恶魔，你盗用吾的名字招摇撞骗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BAU众人眼神死，他们默默地看向拉法埃莱·哈蒙，莫斯提马对查尔斯·汉克自称谁来着？
　　拉斐尔。
　　上帝御前七位炽天使之一，施治愈之术的光辉使者。
　　摩根想要捏捏自己的眉心，回头他就上教堂祈祷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行了，跟一个将死的恶魔废什么话。”加百列身后羽翼猛地一振，手中炽天使之刃连连挥动，狠劈莫斯提马，口中不忘道：“有那时间还不给我家斯潘看看！这个恶心的恶魔竟然掐了我家斯潘，还给我家斯潘喝了那么恶心的血！”
　　一段话，加百列一连说了三个“我家斯潘”，对拉斐尔是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
　　拉法埃莱·哈蒙，也就是拉斐尔十分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道：“这就是你求助兄长的态度？”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拉斐尔已经抬脚向瑞德走去。
　　BAU众人连忙跟了过去。
　　“兄长？哈，拉菲你在开玩笑吗？”加百列一个瞬移出现在莫斯提马的身后，举剑就劈。可惜莫斯提马躲得挺快，要不然那一下就能够将他劈成两截了。
　　然而，即使跟莫斯提马怼得天昏地暗，加百列也不忘义正言辞地道：“明明我才是兄长，拉菲，除了迈克和路西以外，我最大！”
　　拉斐尔呵呵，毫不留情地揭露道：“自封的吧。”
　　作为苏醒得最晚的炽天使，加百列是其余六位炽天使公认的老幺，只是他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他从来嘀嘀咕咕，说自己最先醒的，还跟在父神身后观看了一场创世盛景，讲道理，他才是长兄。
　　每当那个时候，拉斐尔就微笑地告诉他，这句话，他可以跟米迦勒和路西菲尔说。
　　加百列……当然不可能跟米迦勒和路西菲尔说这个。
　　曾被炽天使长和天国副君带在身边数万年学做模范炽天使的加百列，最怵的就是那两位。
　　不过，他跟米迦勒和路西菲尔的感情也是最亲密的。
　　虽然有一个最亲密，但事实上，他们的感情都很好。
　　世界上唯七的炽天使，除了父神以外无需向任何存在低头，目之所及，天堂其他等级的天使看向他们的目光永远崇敬，他们无需高高在上，但已经被奉若神祇之下。
　　极少数能够平等相处的存在，除了精灵龙族海族的初代王者，便是他们的炽天使兄弟们。
　　越是亲密，当变故发生的时候，越是痛苦。
　　无论是毅然追随路西法而去的贝利亚，还是不得不向路西法举剑的米迦勒，无论是选择留在天堂的梅塔特隆，还是沉默着拒绝出战的萨麦尔，各有各的苦衷。
　　不过，加百列既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这里，想来米迦勒和路西法之间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僵了吧？
　　就是路西法率军攻打天堂，米迦勒怒而迎战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也没有加百列仿佛死在他们攻击之下时那般疯狂。
　　要不是父神出面终止了那一次圣战，米迦勒和路西法两个，不死一个，那一战根本不可能停止。
　　虽然之后那七次圣战，一次比一次打得凶，好好的一整块大陆，就是被圣战给打到四分五裂，甚至还因此形成了不少小的位面空间，可见两方打得疯狂程度。
　　也正是七次圣战带来的可怕影响，不知父神跟路西法说了什么，最后天堂和地狱签订了停战协议。以协议生效那一日为公元1年，法则为证，两千年，天使与恶魔不进入众族生活的大地之上，给这片大陆生活的种族繁衍生息的两千年时间。
　　天堂的大门是父神亲自锁上的，地狱的大门是路西法亲手封印。
　　只不过，封印和条约是死的，天使和恶魔是活的。
　　条约规定，他们不得进入大地，但只要踏上大地的时候，他们不是恶魔或是天使便可。
　　那位弥赛亚，不就转世为人类，以耶稣之名在大地上传播信仰吗。
　　拉斐尔受他的启发，封印了自己的荣光，进入了生死的轮回。有时转世为人类，有时却只是飞鸟走兽，还不是每一世都能够恢复记忆。不过，比起气氛和当初截然不同的天堂，拉斐尔更青睐于人间。
　　不过现在，两千年已到，禁制解开。
　　黑暗崛起，光明复苏。
　　拉斐尔在瑞德面前蹲下身。
　　瑞德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个是加百列的兄弟，亲兄弟。
　　他的嘴角轻轻地抽了一下，瑞德先冲BAU众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小声地道：“您好，拉斐尔殿下。”
　　“不不不，你可别这么叫我。”拉斐尔抖了抖，像是怕肉麻似的搓了搓手臂，“叫我拉斐尔就好，你叫我殿下，回头加百列就得找我算账。”
　　瑞德抿了一下嘴唇，他不确定拉斐尔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应该……没有吧？
　　瑞德有些不自在，他这个时候太过狼狈，不适合见对方的亲人。
　　拉斐尔稀罕地瞧着瑞德，加百列现在这么生气，就是因为那个恶魔伤害了这个人类，看那一剑一剑挥动的狠劲儿，这个人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兄弟看重的人类啊。
　　拉斐尔一本正经地伸手握住瑞德的手腕，柔和的荣光倏地走遍瑞德的全身，精准地修复瑞德身上的伤痕，驱逐恶魔留下的邪恶之血。啧，加百列的治疗太粗糙了，一大团荣光砸下来让身体自行修复哪里及得上针对性的修复。
　　治疗的过程中，以着加百列怒怼莫斯提马的噼里啪啦声为背景音，拉斐尔不忘跟瑞德聊聊天。
　　拉斐尔：“你是叫斯潘塞·瑞德，是吗？我看过之前的那个视频，嘿，真别说，斯潘塞，你还挺了解我的么。”
　　刚见面说两句就直呼教名，拉斐尔非常得自来熟。
　　说实话，拉斐尔有点小惋惜。
　　这一世拉斐尔的名字就叫做拉法埃莱·哈蒙，家住旧金山的一名“普通”高中生，一年前觉醒了上辈子在新奥尔良做巫师的记忆，只可惜没有记起身为拉斐尔时的记忆。
　　那个病毒性视频直播的时候，正是零点，虽然有很多夜猫子都没有睡觉，但拉法埃莱·哈蒙不是夜猫子，所以早早地睡了。
　　那个视频还是同学第二天早上给他发过来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视频的真实性，只以为这是某某电影的恶意广告或是黑客们的恶作剧。
　　大家的评价都是冲这次视频虽然挺有新意，特效做得还不错，但这个病毒式视频严重影响了他们对自家电脑的使用，因此还向有关部门投诉来着。而那个同学是觉得里面那个扮演被恶魔蛊惑人类的青年长得不错，演技还挺好，有红的潜质，特地发过来跟拉法埃莱分享一下。
　　拉法埃莱从头看了一遍视频，不是普通人的他敏锐地发觉了，这根本不是一个恶作剧视频，这是恶魔充满恶意的折磨，想要使这个人类屈服于黑暗之下。而他们还提及了加百列，似乎这个人类跟加百列有些关系。
　　只是，发现归发现，上辈子作为巫师被普通人类驱逐的记忆尤在眼前，拉法埃莱是半点救人的兴趣也没有，只是在里面的人类长篇大论说起拉斐尔的时候，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毕竟，他的名字就与拉斐尔同音。
　　但普通人取一个天使的名字不在少数，拉法埃莱并没有多注意。
　　直到临近午夜的时候，也就差不多半个小时前，本来正与这辈子父母熬夜等新年钟声的拉法埃莱突然解锁了记忆。
　　他这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幸亏人没事。
　　有着拉斐尔的治疗，瑞德的身体总算有了点力气。
　　说真的，刚才加百列的治疗，让瑞德有一种被噎到的感觉，虽然伤口愈合了，但身体却提不出力气来。但现在，不得不说，果然拉斐尔才是治疗方面的专家天使。
　　瑞德小声地跟霍奇他们道了歉。
　　为什么道歉，BAU这群专业的侧写师心知肚明。
　　在视频的时候，瑞德本有机会说破查尔斯·汉克的名字，进而为他们对瑞德的援救提供有利的帮助。但他却没有提及半点，显然就是怕他们遇上恶魔。
　　出发点是好的，但这却是不可取的。
　　霍奇很严肃地看着瑞德，道：“回去交一份报告出来。”
　　瑞德乖乖点头。
　　“你这小子……”摩根长舒了口气，伸手揉了一把瑞德的头发。
　　忽然，摩根觉得后颈一凉。他不由皱眉，左右看看，按理说他们在拉斐尔这边应该还算安全来着？
　　却见拉斐尔一脸同情地看向摩根。
　　他看到了，即使剑劈恶魔还不忘阴测测看过来的加百列，那幽幽的目光就冲着这个德瑞克·摩根放在斯潘塞·瑞德头发上的手。
　　拉斐尔不由沉思，他弟弟这反应有些不对劲啊。
　　怎么感觉是醋了？
　　这个念头刚刚飘过，却见到加百列羽翼一振，天使之刃斩下的力道陡然加大了不少。
　　剑刃相交便狠狠地压下，牙酸的声音响起，随即是细小的“咔嚓”。
　　拉斐尔瞪圆了眼睛，大声道：“嘿，加百列，那是我的剑，你小心一点！”
　　“回去赔你十把！”加百列厉啸一声，心核之中的占纳西斯之页忽然融化成了金色的液体。它在加百列的体内流淌，几乎是一瞬间，鎏金色遍布加百列整个眼眸。
　　他身后的圣光羽翼上，每一根羽毛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本就因为沉睡前莫名吸收了萨麦尔羽翼而染上了些许金色的羽毛这一次从羽骨开始，再到羽枝，而后是细小的绒羽，都彻彻底底变成了鎏金色。
　　“去死吧，恶魔！！！”
　　加百列手中的天使之刃，猛地斩下。
　　莫斯提马连忙举剑格挡，然而，清晰的断裂声响起，他手中的黑色长剑在那一斩之下断成了两截。
　　然后，剑刃去势不减，自莫斯提马的头骨开始，直劈而下。
　　白色的荣光激荡而起，那一剑的威力，哪怕只是余威也将莫斯提马身后的森林湮灭了大半。
　　正往这边赶来的巫师迎头就被加百列一剑的余威波及了一下。
　　好在梅林连忙举起手中权杖，全力撑开了结界，帮助大家挡下了那一击。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同源的力量，那一击并没有攻击梅林的结界，而是直接越过了他们。
　　只是，饶是如此，那一击造成的震动不亚于天摇地动，一众巫师根本站都站不稳，一个个东倒西歪。待得震动平息，他们身边十来米的范围内，呈带状，所有的树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有巫师往后瞅了一眼，空空荡荡，一直到森林的边缘。
　　那一击，硬是让一个方向的森林，荡出来一个扇形的空地。
　　而他们就瘫坐在这片空地上，除了脚下的土地，他们是唯一的幸存者。
　　这就十分恐怖了。
　　他们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前方的白色圣火燃烧着的地方。
　　舒展着鎏金色十二翼的炽天使立足于半空之中，银发金眸。他缓缓收剑，目光冰冷而睥睨。
　　“梅林啊……”
　　“上帝啊……”
　　他们骇然惊叫，双腿更是软得站不起来。
　　“这、这不可能……”即使挨了致命的一击，莫斯提马还没有死亡。他仰头看向加百列，目光既有疯狂也有不敢置信。
　　加百列身后的羽翼轻振，纯粹的鎏金色自羽翼上褪去，恢复成刚才白色略带鎏金的模样。
　　加百列神情不动，但他却有一种身体被掏空了的感觉。
　　心核中，占纳西斯之页已经从液体恢复成纸张状。
　　“有什么不可能，以为自己从深渊得到了点东西就天下无敌了？”加百列眼带嘲讽，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天使之刃。
　　虽然一击没有必杀有些遗憾，但他还有力气，还能砍他个十几剑，总能将这个恶魔剁碎到连地狱都回不去，死得不能再死。哪怕他耗尽了荣光，还有拉斐尔呢。
　　加百列随时能够拉拉斐尔入伙，围殴莫斯提马这个混蛋。
　　就在莫斯提马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那把被加百列一击斩断的黑色长剑倏地变回了一开始的黑雾状。
　　黑雾猛地钻进了莫斯提马的身体之中。
　　莫斯提马的身体一僵，他的眼眸倏地变成了黑色。
　　不是恶魔那种眼白和瞳孔全部黑漆漆的模样，那是一双完全可以称得上黑白分明的眼眸。
　　眼白是纯粹的白，眼瞳亦是纯粹的黑。
　　比黑夜还要浓重的黑色，没有一丝的光亮。
　　“莫斯提马”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的呼吸一窒，他有一种被庞然大物盯上，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的感觉。
　　而在一旁看热闹的拉斐尔霍地站起身，目光直直看向“莫斯提马”，脊背紧绷。
　　“是汝。”
　　莫斯提马的声音无悲无喜，只透着一股冷然。
　　加百列的眼角抽了一下，这么一副“原来是你”的口吻……他不认识这个占据了莫斯提马身体的存在啊。
　　这个存在给你的感觉太冷了。
　　就像是……置身在最冰冷的黑暗深处，没有一点光，没有一点热，是孤独，更是无望。
　　“莫斯提马”冷冷地道：“即使是汝，既然选择站在雅威那边，吾也不会手下留情。”
　　言罢，莫斯提马的身体直接炸了开来，黑雾倏地钻进了地面中，徒留下一头雾水的加百列。
　　什么叫“即使是汝，既然选择站在雅威那边，吾也不会手下留情”？这谁啊，还有雅威是谁啊？他什么时候站在雅威那边了？他明明连雅威是谁都不知道！
　　然后，他猛地想起来。
　　“该死！”加百列咬牙，那个不知名的存在，卷走了莫斯提马的灵魂！
　　明明就只差最后一击！
　　加百列深呼吸，要不是他对上那个不知名存在并无战胜的把握，他现在就追到地狱去，将那个莫斯提马砍成十八段，让他死得不能再死！
　　加百列徐徐落在地上。
　　他身后的羽翼收敛，消失不见。
　　加百列转过身，无视一旁虔诚跪拜的巫师和光明教廷这次派来的圣职人员，目光深深地看了过来。
　　拉斐尔的目光变得柔和，他的兄弟啊。
　　加百列弯了弯眼眸，方才因为莫斯提马而激出的戾气消失，变成了满满的柔和。
　　他大步向这边走来。
　　拉斐尔的唇角翘了起来，他准备张开手臂，给这个数万年没见的小弟弟一个热情的拥抱。
　　然而……
　　加百列一阵风似的走过拉斐尔，没忘顺手将用完的炽天使之刃塞给拉斐尔。
　　拉斐尔木着脸，看加百列单膝及地，伸手将斯潘塞·瑞德用力地抱了一下，然后用双手捧起青年的脸庞，鎏金色的眸子充满了脉脉温情，柔和的声音里充满了欣悦，道：“斯潘，我的男孩长大了。”
　　被那双鎏金色的眸子注视着，瑞德的耳根发烫，但他的目光错也不错地看着加百列，棕色的眼眸中浮起朦胧的雾气。他的喉咙有些干涩，他轻咳了一声，有些沙哑地喃道：“加百列……”
　　加百列不确定自己的视线在那一瞬间有没有变得模糊，他只是微微低下头，与瑞德额头相抵，温柔的笑意徐徐盈满眸底。
　　拉斐尔：“……咳咳。”
　　加百列，你哥在这儿呢，不给他一个拥抱吗？！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默默围观的拉斐尔#
　　拉斐尔：加布这表情明显是气急了，就让他出出气好了。啧，活蹦乱跳的，颇有当年的风范啊~等等，我的剑啊啊啊！！
　　加百列：怕什么，回头我那把给你了！
　　拉斐尔：谁要你那把画风诡异的破剑啊！
　　——
　　注：雅威这个名字是圣经旧约中以色列人对上帝的称呼，这里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名字。
　　全球直播不可能辣，因为愤怒的莫斯提马把房子都震塌了，摄像头惨遭损坏~即使视频广为流传，也有很多人觉得这是某某公司拍摄的影片~不相信的人，总能够找到各种理由。
　　话说，当初的七个炽天使，设定是贝利亚跟路西法去地狱了，米迦勒和梅塔特隆留在天堂，加百列在当时惨遭下线，萨麦尔和拉斐尔既不愿对从前兄弟挥剑的，也不愿背叛天堂，属于纠结党，以至于萨麦尔突然消失的时候，别的天使都以为他离天堂出走了。拉斐尔是真离天堂出走党，混迹人间，动不动就转世，只是没安塞尔那么倒霉~
　　加百列被排斥被屏蔽的原因就是——天堂和地狱签订了一个协约，天使或是恶魔不得出现在大地上，干扰人类的繁衍生息。不过，算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有能够偷渡的，比如当初暗搓搓想要整梅林的莫斯提马→_→这个也是当初莫斯提马真身试图侵入人间反被怼回时高喊说天堂违约在先的原因。他在人间看到了加百列~还是天使的形态。


第108章 无责任番外【慎】
　　潘地曼尼南的万魔殿中，看着办公桌上堆积着的高入殿顶的文件，前执掌第四重天炽天使，后毅然追随路西法堕天，目前位列地狱七君之一懒惰的贝利亚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
　　他想到了路西法，他那个曾经天堂第一劳模的兄弟，如今整天就知道缠着米迦勒。
　　他想到了加百列，他那个曾经偷懒本事一绝的兄弟，整天就知道缠着他的人类。
　　他想到了萨麦尔，他那个曾经严谨的兄弟，目前正跟一个叫卡斯提奥的智天使因为一个人类各种修罗场。
　　他想到了拉斐尔，他那个曾经空闲多多坐在生命之树下看书的兄弟，如今用着巫师的身份在人间不亦乐乎。
　　他想到了梅塔特隆，他那个天上地下上帝第一迷弟兄弟，如今正紧跟在上帝身后，哪怕上帝就是打个哈欠，他都能够一脸兴奋地用以诺语记录下来并注以万字赞美。
　　他想到了自己。
　　说好的懒惰之君呢？
　　他怎么就担起整个地狱的枢要文件，整日辛辛苦苦地批阅以至于他连唯一有那么一点兴趣的人类都没有时间去逗弄？！
　　贝利亚静默片刻，果断掀桌。
　　他不干了！！
　　贝利亚直接展开身后的黑色十二翼，只一振就让他瞬间离开了地狱。
　　离开地狱的第一件事，他先去人间将那个胆敢欺骗他的人类抓到手中。虽然当时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类的谎言，但出自于某种恶趣味的心理——这是第一个敢对他说谎的人类，虽然他并不知道贝利亚的真实身份——他没有揭穿他，只是暗地里标记了他，然后装作被圣水赶回了地狱。
　　他暗搓搓地等着那个人类日后为当时的所为后悔不迭。
　　至于那些想要为他出气的恶魔一个个涌上人间，贝利亚也不阻拦。他并不觉得这些恶魔能够干掉他，而且他为这些层出不的恶魔而烦恼的样子很有趣。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贝利亚的预料。
　　但他没有放过那个人类的打算。
　　骗了他一次，就准备用永生永世来偿还吧。
　　所以，这一次，贝利亚在离地狱出走的时候，他没忘去人间将那个人的灵魂抓住，然后再赶到炼界之中。
　　炼界仍旧是老样子，雾蒙蒙的一片，三界的夹缝，人间的倒影。但以着特殊的手法打开一个结界之后，出现在贝利亚眼前的就是一栋三层欧式别墅。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的是，这栋别墅的颜色是鎏金色的。铁艺门旁的门牌上用以诺语写着一行字，换成能够被人理解的意思就是“晋江穿越局”。
　　创立者，加百列。
　　据加百列所说，这个名字有幸运加成，能够提高员工顺利完成任务的几率。
　　贝利亚一拂袖，别墅的大门轰然开启，露出内部完全不符合别墅外观的宽敞大厅，面积完全不是一个别墅能够塞下的。
　　晋江穿越局的大厅人来人往，有人类，也有各个异族混血巫师。他们的胸前别着身份卡，除了姓名以外还有一串编号。而大厅中，穿着统一服饰的存在便是敛去了羽翼的天使。他们正拿着笔和记事本仔细询问着别着身份卡的人。
　　当贝利亚大步走进大厅的时候，所有正在忙碌的天使们都停下动作，同时向贝利亚行礼道：“日安，殿下。”
　　贝利亚面无表情地点头，其实他是懒得做表情。
　　他目光幽幽地看向一个明显管事的天使，那个天使立刻心领神会，将贝利亚请到了一旁的VIP特区。
　　这里是晋江穿越局，创办人加百列，主办方天堂。
　　这些天使专门负责筛选合格的穿越者，种族不限年龄不限但品质一定得严格考察，采取平等自愿的原则，将这些人传送到其他的世界中，以着该世界的法则能够接受的方式取回散落在那些世界中的占纳西斯残页。
　　占纳西斯残页毕竟是创世之书的一部分，它四散在各个世界中时，会下意识寄居在生命体之中，但它不会为那些生命体所用。但当那些生命体遭受灾厄的时候，它会本能地吸引着创世之书的本体，促使那个收留它的生命体心愿达成，最终回归。
　　按理说，这件事让加百列殿下去执行是最方便不过。
　　可是，就像是加百列殿下所说的，什么他都干了，还要天堂干什么！
　　然后，晋江穿越局就成立了。
　　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收集占纳西斯残页，促使创世之书的完整。
　　而穿越者在进行穿越之前就先谈好合约，晋江穿越局只负责送他们过去，无法提供类似游戏中的外挂技能，但会保护他们的灵魂，哪怕失败也让他们灵魂完整地回归这个世界。
　　目前，晋江穿越局的穿越者共有九十九人，其中三分之二都是人类。
　　虽然人类在一些世界挺吃亏，但他们骨子里的韧劲却让他们比其他种族更加快速地完成任务，甚至不少人类穿越者借着穿越的机会，在那个世界淬炼了灵魂，提高了实力。
　　贝利亚的手指轻扣桌案，冷声道：“找个世界。”
　　管事天使愣了愣，道：“您要接晋江穿越局的任务？”
　　贝利亚不说话，只看向那个管事天使。
　　不接任务他跑来这里干什么？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堡垒还是相当厚实的，即使贝利亚是地狱七君，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存在，他也没有办法轻易突破世界的壁垒。既然如此，还不如来这个穿越局来借一下力。
　　哪怕是要罢工，也要找一个好听的名头！
　　管事天使：“啊、哦，好、好的。”
　　管事天使刷刷地翻书。
　　“殿下，您看这个世界行吗？”管事天使指着书页，介绍道：“B级世界，北欧神话体系，人类进化等级中等。根据我方法则与对方世界法则的交涉，占纳西斯之页极有可能融入了那个世界的无限宝石之中，具体是哪一颗，有多少，暂时无法确定。”
　　他们所处的世界是A级希伯来神话体系世界，人类自行进化等级高等，比被他们界定为B级的世界高一大等级。但对于异族混血人类而言，B级世界也是十分危险的世界，所以这个任务一直空置着。
　　四翼以上的天使到那里倒是有自保的能力，但天使对那些任务应付不来，恶魔倒是擅长这些，但加百列在这边掐死了不让恶魔掺和。
　　天知道恶魔会干出什么缺德事。
　　但眼前这位不同。
　　这可是贝利亚殿下，曾经的炽天使，现在的地狱七君之一！
　　贝利亚瞟了一眼那个世界的简要说明，干脆点头。
　　管事天使迅速弄好了身份证明，包括世界往返坐标，恭恭敬敬地奉给贝利亚，然后有些犹豫地看了这位殿下一眼，小声地道：“殿下，您身上带着的人类灵魂……”
　　按理说，穿越只能够单独进行，不能够携带其他种族的灵魂。
　　贝利亚只瞥了他一眼，淡道：“这个人类曾经冒犯过吾。”
　　管事天使心领神会，不多说什么，立马给贝利亚开了通道。
　　贝利亚大步走进通道，他决定了，反正任务没有具体的时限，他要在那个世界睡上一千年！
　　至于那个人类的灵魂，就团吧团吧当枕头！
　　某人类灵魂：现在流的血和泪，一定是当时脑子进的水！


第109章 
　　虽然加百列刚刚苏醒，在醒来的那一刻，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之前为什么会被世界的法则排斥，他都知道了。
　　不明白原因，但一切就是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之中。
　　虽然他只是沉睡，一闭眼一睁眼，时间的流逝对他毫无意义，但他却是真实地错过了瑞德的六年。
　　从一个少年长成了如此俊秀的青年。
　　曾经百年千年都不曾放在眼里，如今却觉得，那六年，太过漫长，也让他心生遗憾。
　　他的斯潘，他的人类，长大了。
　　比起错失六年的遗憾，他兄弟幽幽的目光，他完全能够无视。
　　只是，他能够无视，瑞德却做不到不理会。
　　看到加百列向他走来的那一刻，瑞德几乎忘记了这里是哪里，只顾看着银发的炽天使，心底的酸涩化为暖流，让他四肢五骸都浸泡其中。
　　这六年，他时常一个人呢喃自语，有时候是说给自己听，有时候是说给灵魂深处的加百列听。
　　加百列当然听不到，可他早已习惯对加百列细数种种。
　　只是，加百列真的站在那里，瑞德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重复加百列的名字，目光错也不错地看着他。
　　美丽而强大，健康而充满生机的加百列。
　　拉斐尔的干咳声还是有用的，最起码对瑞德是这样。
　　他倏地涨红了脸，然后他一扭头，错开与加百列额头相抵的动作。然后快速地站起身，一本正经地道：“我、咳咳……”用力地清了清嗓子，“我怀疑莫斯提马将之前受害人的灵魂都给吞噬了，但因为仪式还没有完成，可能还没有消化，你……加百列，你注意到了吗？”
　　加百列：“……”
　　他只想好好地抱一抱他的斯潘，别的什么都不想管。
　　而且一提起莫斯提马他就来气，伤害了他的斯潘不说，他竟然还没能给斯潘报仇，让他给跑了！
　　但看着他家人类有些闪烁的眼神，小动物似祈求的表情，加百列扯了一下嘴角，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啊。
　　加百列伸手将拉斐尔的剑又给拿了回去，他抬手一抹剑身和剑柄相接处的那片叶形花纹，七十来个白色的光团飘飘荡荡地飞出来。有些光芒明亮而稳定，有些已经黯淡无光，这是他们灵魂力量被恶魔不同程度抽取的原因。
　　“一看这些灵魂就知道是那个家伙吞噬的。”加百列解释道，“我抢回来之后就塞进里面的空间里了。”
　　拉斐尔这把炽天使之刃被他改造过，上面的第一片叶形下是一个空间，也就炽天使行宫一个中等仓库大小，便于他在外收集一些东西。
　　不过，这个临时仓库再小，里面的面积也差不多是瑞德手环空间的一百倍大，所以加百列一想起那个手环就各种不满意。
　　加百列瞅着这些灵魂，抬手撒了一把荣光，让那几个就快熄灭的光团重新亮了起来后，一股脑又塞回了剑里的空间中，转手塞给了拉斐尔。
　　“养两天，然后让拉斐尔送进天堂好了。”
　　拉斐尔默默地盯着加百列，不说话，就是默默地盯着。
　　加百列在拉斐尔的目光中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他张开手臂，结结实实地给自己兄弟一个拥抱，并由衷满意他兄弟目前的人类之躯因为年纪的缘故，比他家斯潘还矮了那么一点点。
　　如果这还不是弟弟，那谁还是弟弟。
　　“拉斐尔，我的兄弟。”加百列眸中带笑，认真地道：“我很想你。”
　　拉斐尔板着脸，他努力地板着脸，但不到三秒就破了功。他反手抱了一下加百列，道：“我也很想你，加布。不止思念，还很担忧。”
　　因为瑞德被恶魔绑架的事情，差不多半个世界都跟着动荡起来。
　　且不说巫师界的傲罗们在梅林的命令下全部出动，虽然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但看到了天使挥剑的那一幕就足以回味一生。巫师们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光明教廷出动的圣殿主教和骑士们了。
　　不仅有加百列殿下，还有拉斐尔殿下，两位炽天使，有生之年竟得见如此存在，已然死而无憾了。
　　要不是加百列殿下表示他之后会去一趟教廷，这些主教骑士们恨不能赖在洛杉矶不离开。
　　洛杉矶，天使之城，不愧其名。
　　至于加百列和莫斯提马怼得太狠，一剑毁了这片森林的二十分之一，这扇形的缺口得移植数万棵树木才能够填补好。
　　这还真不算什么大事，拉斐尔俯身摸了摸土地，只瞬息之间，那片被加百列湮灭了所有树木的土地蠕动着，一群人见证了树木瞬间从一颗种子发芽抽条直至长成参天大树的奇景。
　　就此，加百列对瑞德解释道：“拉斐尔做惯了这个事情的，他是父神的园丁，天天照料树木的。”
　　拉斐尔的嘴角抽了一下，那是生命之树，别说的好像谁谁后花园的果树似的，谢谢。
　　千年之约已经结束，黑暗崛起，光明复苏，可有些事情，依旧不是普通人类能够知晓的。
　　这一次赶来营救和抓捕的人，除了光明教廷和巫师界以外，还有BAU小组和洛杉矶当地警局的人。
　　洛杉矶警局的人直接被修改了记忆，让他们以为这一次的凶手引爆了木屋下的炸弹，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了。至于BAU小组的其他四人，加百列表示，他家斯潘既然打算一直做FBI，同组的知根知底总是方便一些，就没有让他们动霍奇他们的记忆。
　　霍奇等人一脸的复杂，也不知是在为彻底葬送的三观而哀悼，还是堪堪保住了记忆而欣慰。
　　瑞德认认真真地又跟他们道了歉。
　　好在BAU的侧写师都有一颗大心脏，他们顽强地接受了这个大变样的世界之后，更多想到的却是——
　　吉迪恩神情有些复杂地道：“FBI的档案中有许多悬而未决的案子，以着科学的角度解释有些牵强，但要是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他人都了解他的意思。
　　要是犯案的不是人类，而是恶魔呢？
　　摩根皱了皱眉，道：“不管犯案的是什么东西，将他抓住就对了。”
　　霍奇严肃地点头，道：“没错，恶魔不是他们逃脱惩罚的理由。”
　　JJ点了点头，但她的神情却始终带着忧虑。
　　不仅是为了这个世界潜藏的黑暗，还有……她的姐姐。
　　她自杀而死的姐姐。
　　她的灵魂已经……坠入地狱之中了吗？
　　不知不觉中，JJ的眼泪落了下来。
　　“JJ，你怎么了？”摩根有些惊讶地看着JJ，瑞德也看了过来。
　　JJ摇了摇头，她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加百列走了过来。他的手搭在瑞德的肩膀上，看向JJ的目光中带着温和，道：“美丽的女士，为何要哭泣？”
　　JJ含着泪的眼睛有些呆愣地看着瑞德身旁的加百列。
　　与之前银发白袍的模样截然不同，现在的加百列一身西装三件套，银灰色短发，琥珀色眼睛，全然没有之前凛然神化的美丽，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出身良好的绅士，虽然异常俊美，但微笑时的眼眸让人沉醉。
　　加百列的眸中带着了然，他先冲瑞德弯了弯嘴角，然后走上前，执起JJ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温柔地道：“天使眷顾心灵手巧的善良姑娘，她会得到一个好结局的。”
　　JJ神情发怔，喃喃道：“您……您的意思是……？”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还有心灵手巧？为什么天使会这样说？
　　加百列笑了一下，认真地道：“詹妮弗，你的苹果派味道不错。”
　　加百列没有说出口的是——斯潘很喜欢。
　　JJ蓦地瞪大了眼睛，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含着泪露出一个笑容来，道：“谢谢您，殿下。”
　　加百列笑了一下，这个姑娘内心的痛苦与渴望太过清晰，他没有刻意聆听就知道了她的祈求。让一个犯了自杀之罪的灵魂上天堂，其实没有太大的难度，但加百列这会儿就想守在瑞德身边，一回天堂十有八九会被米迦勒给扣下。比起这个，下地狱找路西法要个灵魂，然后送她入轮回要简单得多。
　　轻声安抚了JJ，加百列转而看向吉迪恩。
　　吉迪恩的脸微微僵住，无神论了大半辈子，这会儿天使就站在眼前，他应该怎么打招呼？
　　呃，这是一个问题。
　　但加百列却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
　　他十分人类地伸手握住了吉迪恩的手，还用力地摇了一下。
　　吉迪恩微微怔住，哪里不对？
　　“你好，杰森·吉迪恩，我是加百列。”加百列的唇角带着笑容，态度热忱得让吉迪恩觉得浑身不自在，道：“我家斯潘就是性格有些内向，但在侧写上有着相当高的天赋，多亏了你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能够特招入学院。”
　　虽然没有吉迪恩，以着瑞德的一沓子学历资料也能够让FBI学院破格，但当时，确实是吉迪恩跟负责人说了一声，免去了一部分麻烦。
　　“啊……”吉迪恩虽然对加百列的热情仍然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说到了瑞德的身上，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瑞德很出色，他值得。”
　　一句话，让加百列笑弯了眼睛。
　　然后是亚伦·霍奇纳。
　　霍奇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木然地看着加百列伸手握住他的手晃了晃，道：“亚伦·霍奇纳，BAU的大家长，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加百列。”
　　霍奇：“……你好？”
　　加百列认认真真地谢过霍奇之前在组里对瑞德多加照顾，然后是摩根。
　　加百列表示，他家斯潘不太擅长武力，如果他想跟瑞德过过招什么的，可以来找他。
　　摩根的嘴角抽搐，他默默地瞅了一眼虽然现在虽然恢复如初但刚才秃了一片的森林，跟他过招？认真的？
　　他们简直不明白这位炽天使诡异的画风。
　　倒是一旁的JJ挑起了眉，意识到了什么。
　　加百列殿下这状态，不就是某某家长到学校里跟老师各种攀谈，感谢他们平时对自家孩子的照顾吗。
　　虽然这个家长的身份可怕了一些，但代入一下，完全符合啊。
　　一旁的拉斐尔默默扶额，不敢相信自己的兄弟竟然有笑得这么蠢的时候。
　　不想看加百列继续犯蠢的拉斐尔默默地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瑞德，一个瞬移就回到了这一世的家中。
　　客厅里的灯亮着。
　　“哥哥！”
　　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仰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来。
　　差不多两三岁大的男孩，一头黑色的头发，肉嘟嘟的小脸，蓝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可爱极了。只除了他的皮肤青白近乎透明，让人不由得担心男孩的身体是否健康。
　　客厅的灯火明亮，将拉斐尔的影子投到墙壁之上。
　　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孩子叫本森·哈蒙，是拉斐尔这一世的弟弟，在觉醒上一世巫师记忆之前，这个孩子因为母亲薇薇安·哈蒙发生的意外而流产，在母体的时间还不足五个月。
　　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又担心这个孩子因为夭折而没有办法上天堂，在薇薇安·哈蒙的坚持下，他们花钱托关系找来一位据说法力高强的蒂图巴男巫，让他为孩子举行葬礼。
　　至于为什么是蒂图巴男巫而不是光明教廷的神父，拉斐尔得说，那个巫师有几分本事暂且不说，但忽悠人的本事不低。
　　只可恨的是，那个男巫还真有几分本事，但不行正道。
　　拉斐尔觉醒记忆的契机，正是那个男巫企图将夭折的纯洁灵魂献给地狱恶魔的时候，根本不是他所说的让那个孩子上天堂。
　　上辈子作为强大巫师，办事做生意相当讲诚信的拉斐尔就怒了，直接力量爆发掀飞了那个男巫。阴差阳错，那个纯白的灵魂变成了婴灵，最后跟着他们回来了。
　　本森这个名字是拉斐尔给他取的，因为他其实是个起名废。
　　之后他这一世的父亲本·哈蒙被薇薇安发现婚内出轨，两人差点离婚，后来一起搬家到洛杉矶，压上了所有的流动资金买了一栋看上去相当不错的独栋别墅。
　　这栋别墅装修的相当不错，蒂凡尼风格，完美地融合了现代工艺和古典高雅。虽然因为前任房主死在了这里，但因此，这栋房子的价格只有附近住宅的一半，相当得物美价廉。
　　夫妻俩合计一下就决定买下，而作为巫师，能够看穿阴阳两界的拉斐尔任由婴灵抱住自己的小腿，淌着口水啃手指，无语地看着鬼气森森的别墅，以及别墅中阴影中窥视着他们的恶灵们。
　　是的，还不是普通的鬼魂，而是被束缚在这栋房子里的恶灵。
　　看到了恶灵之后，当时拉斐尔由衷地觉得，这栋看上去很宽敞的别墅，其实有些狭窄了。
　　拉斐尔并不排斥住在凶宅鬼屋之中，因为这样的存在简直就是给巫师省钱的地方。但那个地产经纪人显然知道这里是鬼宅却对哈蒙夫妇大肆宣传，她的目的就让人深思了。
　　拉斐尔倒没有因为她谋杀未遂而对她怎么样，他只是随手禁锢来一个恶灵，对一脸惊恐的地产经纪人笑了笑。
　　鉴于拉斐尔不太好对本和薇薇安解释缘由，最后拉斐尔的银行卡里就被地产经纪人退了一大笔钱。
　　综合一下，这栋房子的成交价是原价值的十分之一不到。
　　这才是巫师买凶宅的正确方式。
　　拉斐尔垂眼看着因为他的力量缘故才长成现在三头身的小小婴灵，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本森，你想要变成人类吗？”
　　作为一个人类轮回转世，这是炽天使拉斐尔能够给他的新生。
　　——
　　坐着警车回到了洛杉矶警局的一行人受到了众位警察的一致的注目，不少警察喜极而泣。
　　在洛杉矶犯下累累血案的变态杀手终于伏诛，他的从犯已经被警方逮捕，笼罩在洛杉矶上空的阴云终于散去，死者的灵魂终于得以告慰，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段时期的压力足以将人逼到崩溃。
　　瑞德刚走进警局中，加西亚就第一个奔过去，抢在了所有人之前一把抱住了瑞德，哭得撕心裂肺。
　　“瑞德，太好了，你没事呜呜……”
　　瑞德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加百列，但他冲自己眨了眨眼睛之后，他有些生涩地抬起手，抚了抚加西亚的后背，小声道：“我没事，加西亚，别担心。”
　　加西亚差不多是小组里头唯一一个还不知情的，主要是没时间。她不知道天使恶魔的事情，只知道视频中，那个狗娘养的混蛋伤害了她的baby kid，让她恨不能冲进屏幕里咬死那个混蛋。
　　干巴巴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没事”，瑞德看了一眼警局大厅，旋即看到了加西亚身后掐着腰的梅琳达·格雷厄姆，一旁抱着肩看过来的威利斯·莱克特，显然，他们正想要给瑞德一个拥抱的时候被加西亚以着超乎寻常的敏捷抢了先。
　　他们的身后，汉尼拔·莱克特和威尔·格雷厄姆站在那里。听说瑞德被绑架之后，他们急急忙忙地从巴尔的摩赶了过来。只是，因为这次的事件是保密级别，即使威尔听到了些许风声赶来的时候，瑞德已经被救了回来。
　　还有一旁正跟洛杉矶警局局长说着什么的两个索恩。
　　戴米恩和兰姆看到他的时候，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但看一旁不停擦汗的局长，显然，这两位索恩对于弄丢了他们瑞德叔叔的局长没有半点好印象。
　　威胁警告肯定没少。
　　嘉莉和瑟姆拉站在一起。
　　看到瑟姆拉的时候，瑞德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戴安娜应该还不知道吧？
　　瑟姆拉面无表情地看着瑞德，目光幽幽，却在瑞德露出无辜又无措的眼神中无奈地破了功，她做了几个口型。
　　戴安娜虽然不是瑞德当初那样的反电子科技主义者，但对于那些东西也并不热衷。在视频在网络上流传的时候，瑟姆拉很小心地让戴安娜规避了那些东西。
　　瑞德松了口气。
　　萨拉查和戈德里克也在。西奥多去处理英国傲罗的后续事项了，这会儿巫师界两位创校人目光幽幽地看向瑞德，眼神凉凉的。
　　遇到恶魔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他们说一下，直到被绑架了他们才知道，瑞德这也太不让人放心了。
　　不过，加百列殿下既然回归了，以后他应该能让人放心一些了吧？
　　好不容易将加西亚安抚下来，瑞德就差指天发誓自己绝对半点事情也没有，身上一点油皮都没有蹭破。加西亚肿着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瑞德，然后没留神就被瑞德身后的美男子给晃了眼。
　　“上帝啊。”加西亚呆住了，她不自觉做捧心状，喃喃道：“这位大帅哥是哪位啊？”
　　加百列露出一个笑容来。他走过去揽住瑞德的腰，一手则彬彬有礼地执起加西亚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加西亚猛地倒吸了一大口冷气，看上去似乎就要晕过去了。
　　“佩内洛普·加西亚女士，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加百列，感谢你每天不忘投喂我家斯潘。”加百列做忧心忡忡状，“斯潘的生活习惯有些糟糕，他总是因为学习或是工作忽略了自己的三餐，还好有美丽的女士提醒他，并为他准备可口的零食。”
　　瑞德：“……喂，没有很糟糕好吗。”
　　加百列温柔地看向瑞德，道：“需要我提醒你有多少次因为研究而忽略了自己的午饭晚饭吗？”
　　瑞德噎住，可、可那时候他明明不需要进食或是休息啊，那个时间不用来研究学习做什么？
　　加西亚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加百列帅哥跟瑞德说话，语气熟稔，态度亲昵，两个人就自成一个世界，让人插都插不进去。
　　而瑞德总是萦绕在眉宇间的郁色已然被满满的喜悦所代替。
　　加西亚：“哇哦……”
　　瞧瞧她发现了什么！
　　这个大帅哥难道就是他们小博士被失恋的心上人？
　　可看上去，他对瑞德的感情很深啊，摩根对瑞德恋情不顺的侧写是怎么出来的？
　　她不由得看向巧克力骑士。
　　摩根耸了耸肩，笑容中带着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兴奋多度的炽天使#
　　加百列：你好你好多谢你对我家斯潘的照顾。哎呀，你说的没错，我家斯潘就是这么balabala（省略一万字赞美）。
　　BAU众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JJ：不就是学生家长见到学校老师的普遍反应吗┐(￣ー￣)┌
　　加百列：谢谢大家对我家人类的照顾~么么哒~~么么哒哒~~
　　拉斐尔：真不想说我认识这个笨蛋= =
　　瑞德：o(*￣︶￣*)o


第110章 
　　这一次的案件算是完满结束，洛杉矶警局总算对惶惶不安的民众有了交待。BAU小组并没有选择留下来论个功劳什么的，他们直接乘飞机回到了匡提科。
　　上头给BAU小组放了半个月的假期。
　　回程的飞机热闹得很，除了BAU小组的人以外，还有莱克特一家。
　　索恩集团财大气粗，戴米恩和兰姆则坐私人飞机回到家中。
　　索恩家族每年这个时候，全家族上百号人都会聚集在家主的庄园中。作为这一代最受瞩目的两个索恩，要不是瑞德突然出事，他们本该在舞会中觥筹交错。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再者，虽然刚成年，但已经将大半个家族攥在手里的兄弟俩哪怕缺席了这一次新年聚会，也没有哪个人敢说什么。
　　最多他们的父母念叨他们两句。
　　梅林和亚瑟跟英国巫师界的人回到了英国，今年的新年，他们准备在英国渡过了。
　　就在大家都各回各家的时候，瑞德没有跟BAU的大家一起离开洛杉矶。
　　他和加百列去了洛杉矶商业街上的一家男装店。
　　瑞德一脸严肃地翻看了每一套西装上的标签，一旁的店员以为他正在考量价格，不过看看他身上穿着的西装，眼力非常准的店员很快就估出了一个大致的价格，实在不像是缺钱的主儿啊。
　　再看了靠在一旁的男人，那身白西装她看不出品牌，但看料子绝对是最高等的，显然是定制版。还有那张脸，简直是晃花眼的好看。即使长年混迹男装奢侈品区，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店员都有些把持不住，哪怕他瞧着不容易接近，她仍是悄摸摸写了小纸条。
　　万一就看上她了呢。
　　店员脸红红地凑了过来，先是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加百列，然后很热情地问道：“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再也不抱怨今年新年加班轮到自己的不幸了，今天明明是幸运日。
　　话是冲着瑞德来的，但她的目光却是冲着加百列去的。
　　也无怪她会如此，炽天使的美丽绝对是人间天堂的极致。
　　瑞德没有注意到她的真实目的，他认认真真地比对了一圈西装的标签后，张口就是长长一段数据，直接将人家姑娘给说愣了。
　　她眨了眨眼睛，慢半拍地问道：“……先生，您说什么？”
　　瑞德重复了一遍：“这套蓝色西装上面写着的是精选百分百喀什米尔羊毛材质，而喀什米尔羊毛指的是Capra Hircus山羊脖子和腹部的细绒毛，但是请摸一下这个部位，这里的质感与其他部位并非完全相同。我认为，这件西装里喀什米尔羊毛纯度应该在95%到97%之间，其中一只到两只贡献了羊毛的山羊并非纯种的CapraHircus山羊……”
　　瑞德语速飞快地将自己疑惑的地方说了一遍，直将店员给说懵当场。
　　为了给加百列买衣服，早在六年前瑞德就开始准备了。
　　当然，虽然他很认真地关注了巴黎各种时装周的信息，仔细地看了一圈各式男装，但他怎么看，西装三件套就是西装三件套，他看不出款式之间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他觉得能够做文章的就是面料。
　　他调查了各种适合制作成衣服的面料，每个星期抽出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化验诸如亚麻、羊毛之类的材料，还针对各种羊毛进行了分析。
　　而现在，就是他实践的时候。
　　瑞德想要给加百列最好的。
　　所以，在翻了一圈标签之后，他选择了其中一套根据各种数据调查最好的那种喀什米尔羊毛面料，还针对袖口等等细节，挑出了这套数据最好的西装。只是，还是不小心让他找出了瑕疵的地方。
　　瑞德很苦恼，时间有些紧，早知道他之前就定制几套西装放在家里好了，他又不是不知道加百列的尺寸。
　　可怜的女店员傻眼片刻，目光倏地变得警惕起来。她后退了一步，严肃地道：“你是那家店派来的？”旋即，她就像是一个女斗士一样，将西装提在手上，往瑞德面前一怼，义正言辞地道：“这绝对是纯喀什米尔羊毛制作，没有假货。不信的话，你可以拿去检验！！”
　　瑞德有些茫然地看着店员充满了愤怒的表情，眨了眨眼睛，道：“我没有说假货，这只是小失误。”
　　毕竟，只是不太纯种的Capra Hircus山羊而已，会有1%到3%的误差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就是想要买一套没有瑕疵的西装给加百列而已。
　　“没有小失误！”店员瞪圆了眼睛，强自按捺住愤怒道。
　　“我……”瑞德下意识想要后退，他感觉到了危险。
　　“噗……咳咳。”加百列直接伸手拿过这套西装，他抬手揽住瑞德的肩膀，对瞪圆了眼睛的店员道：“不好意思，我家斯潘有一点，嗯，职业病。他没有恶意，只是想要找一套称心的衣服而已。”
　　大帅哥帮忙说话，店员的愤怒顿时下去了大半。她轻咳一声，道：“没有关系。”
　　瑞德张了张嘴，他的职业是FBI，职业病才不会是这个。
　　不等他说话，就见加百列亲昵地靠了过来，小声地道：“尺码记得很清楚么，斯潘。”
　　瑞德的耳朵倏地变得红彤彤。
　　店员：“……”
　　等等，他们两个靠得这么近……是不是哪里不对？
　　加百列勾着瑞德的手指，琥珀色的眼眸弯起，笑盈盈地道：“既然挑好了西装，斯潘，是不是得帮我换上啊。”
　　瑞德：“！！！”
　　“来吧来吧。”加百列拖着人往更衣室里走，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对瑞德说了两句话。
　　瑞德……瑞德已经不只耳朵红彤彤了。他本来皮肤就白，这会儿脸也红，脖子也红，整个人就像是刚出锅的虾子，红彤彤的颜色一看就让人有食欲。
　　瑞德同手同脚地走到店里另一侧的货架上，手指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他飞快地拽过一块三角状黑色布料，然后做贼似的攥在手中，快快地往这边走了过来。
　　店员：“……”
　　更衣室的门啪地关上。
　　店员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会儿她哪里不明白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她倒不是恐同，而是……刚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哪怕只是为了脸，可转眼帅哥已经有主，这实在是太虐了！
　　比新年加班还要虐！！
　　好不容易雀跃了那么地点的心情就这么落到了谷底，哪怕等那两个男人走出更衣室，给她带来了大笔的营业额也没有让她的心情好多少。
　　单身狗的日子不好过。
　　零零碎碎地从瑞德那里占了不少便宜，加百列打量着镜中一身黑西装的自己，领带是瑞德亲手系的，主要是天使长得帅，怎么穿都好看。然后他从瑞德手环里面一堆东西挑出来一个盒子，郑重地塞进了西服口袋里。
　　瑞德认得那个盒子，是加百列沉睡之前放在里面的。
　　付钱的时候刷的是瑞德的卡。
　　看着卡上刷地一下去掉的大笔金额，瑞德抿了一下嘴角，棕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满足和笑意。
　　他这些年虽然一直都在上学，但在投资上运气很不错，赚了不少钱。
　　总算轮到他养加百列了。
　　加百列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家斯潘想要养他，他就由着他养好了。
　　这种小仓鼠抱住心爱坚果似的模样，噫，他家斯潘真好满足。
　　换好了衣服，东西也揣好了，加百列带着瑞德一个瞬移回到了拉斯维加斯。
　　彼时正是午后，阳光灿烂极了。拉斯维加斯地处沙漠边陲，属于亚热带沙漠气候，全年最冷的一月份，白天的气温也在零上十几度，路边的树木仍是青翠一片。
　　瑞德抿着嘴角忍不住地想要笑，这是加百列苏醒之后瑞德一直保持着的状态，忍都忍不住。
　　加百列也忍不住弯起眼眸，看着他家斯潘这副模样，他整颗心核就像是浸在温水之中，暖意从心底泛到身体各处。
　　走过街角，来到了家门前，瑞德还没等掏钥匙，屋里的客厅中就传来了汪汪的叫声。
　　随即，铁艺门里面的房门被打开，戴安娜还没有走出来，一只大黄狗就兴奋地冲了出来，黑色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尾巴摇得欢快极了。
　　他的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然后比六年前大了好几圈的大黄狗直接人立而起，毛茸茸的大爪子对着铁艺门插销锁一顿扒拉。在戴安娜赶过来之前，这只聪明的大黄狗就给瑞德和加百列开门了。
　　“伊恩，谢谢。”瑞德摸了摸伊恩的头，而伊恩顺势就在瑞德的手心里蹭了两下，“嗷呜呜”地叫着，声音软乎极了。
　　而对于加百列，伊恩则矜持地用脑袋蹭了一下他的裤腿，而后加百列伸手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后，他咧了咧嘴，尾巴摇动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哦哦，斯潘塞，我的孩子！”戴安娜快步走向瑞德，与瑞德相似的棕色眼眸中满是喜悦。六年的时间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变化，甚至因为病情的控制，身体的健康，有一个让她无比骄傲的儿子，瑟姆拉一直的陪伴以及养了一只乖巧狗狗的缘故，她的精神状态要比她二十多岁的时候还要好。
　　她用力地抱住瑞德，在他的脸蛋上用力地亲了两下，喜悦地道：“欢迎回家。”
　　瑞德笑着回亲了两下，道：“我回来了，戴安娜。”
　　不仅是我，还有加百列。
　　我们回来了！
　　瑞德远比寻常更加愉悦的情绪让戴安娜有些惊喜，旋即，她看到了瑞德身后礼貌地将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俩的男人。
　　银灰色头发，琥珀色眼睛，超乎寻常的俊美，以及看向她儿子时柔软的眼神……这让一个母亲的警报倏地鸣响。
　　戴安娜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加百列可不怂。
　　他冲戴安娜露出一个沉稳但是温柔的笑容来——据说，BAU小组中唯一一个夫妻生活还算美满的组长亚伦·霍奇纳就是凭此得到了岳父大人的欢心，最终娶到了现在的妻子。
　　瑞德完全不知道加百列在跟他的同事嘀嘀咕咕的时候都交流了什么东西。
　　“斯潘塞，有客人吗？”戴安娜直接问道。
　　“嗯。”一提起加百列，瑞德的神情顿时紧张了许多。他的身体不自觉挺直，他很想热情洋溢或是洋洋洒洒地说上一大段话来向戴安娜介绍加百列，但事到临头，瑞德憋了半晌，最后干巴巴地道：“戴安娜，这是加布里埃尔·哈蒙，是我的……男朋友。”
　　瑞德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红着耳朵，小声地说道。
　　加百列上前一步，优雅地行礼，“你好，女士，我是加布里埃尔·哈蒙，很高兴见到你。”
　　名字是之前跟瑞德商量好的，加百列很顺手地用了拉斐尔这辈子的姓氏。
　　戴安娜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但她的脸上却慢慢地浮起了笑容。她对于“男朋友”的定义不置可否，只微笑着道：“很帅气的小伙子，进来吧。”
　　一楼客厅中，伊恩老老实实地趴在窝里，毛茸茸的大爪子搭在一起，他默默地看着客厅里的修罗场，听着厨房里瑟姆拉做饭时的声响，安安静静不汪一声。
　　戴安娜在笑，加百列也在笑，两人的笑容无懈可击，却让瑞德的神情渐渐有些茫然。他不安地看向戴安娜，换来的是母亲温柔地一笑，道：“斯潘塞，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圣诞礼物，线索就放在书房的桌子上，快点去解谜吧。”
　　这是同是高智商母子俩的小游戏，每次的生日礼物、圣诞礼物都不会直接地送到手边，而是采取解谜寻找线索的方式。
　　“戴安娜……”瑞德犹豫了一下，他想要跟戴安娜解释一下他和加百列的关系，想要跟她解释异性恋同性恋无性恋的问题。但戴安娜却认真地看向瑞德，深棕色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认真，一字一句道：“斯潘塞，你的客人，妈咪可以帮你招待一会儿，现在去找礼物吧。”
　　加百列也看向瑞德，目光温柔，道：“快去快回。”
　　瑞德犹犹豫豫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上了二楼。
　　而瑞德这种似乎无条件对加百列的信任，更是让戴安娜的脸黑了一层。
　　等到瑞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二楼的走廊时，戴安娜脸上的笑影顿时消失无踪。她冷冷地看向加百列，与瑞德相似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冷意。
　　加百列严阵以待，心中却暗道失策。
　　他自认对戴安娜也算是有几分了解，她应该不会是因为儿子带回同性恋人而排斥才对，毕竟，没有谁比她更希望斯潘幸福。只要他能够幸福，其他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够拿出绝对的诚意，戴安娜应该不会这个反应。
　　难道，是因为人类都是善变的？
　　就在加百列有些惊疑不定，飞快地想着应对方法来得到戴安娜的肯定时，就听到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女士用冷冷的声音说道：“你就是六年前那个人吧！”
　　加百列一愣，“什么？”
　　戴安娜一巴掌拍在沙发的扶手上，神情愤怒。
　　“少装傻！”戴安娜心口憋闷，一想到六年前性格有了明显开朗迹象的瑞德忽然有一天就变得消沉起来，整个人恹恹的，就像是灵魂的支柱被人给打碎了一样。
　　那简直就是在剜一个母亲的心！
　　戴安娜知道，她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所以，威廉离开得毫不犹豫，而她也没能好好地照顾斯潘塞。
　　清醒的时候，她想过按时服药，想过控制病情，想要好好地照料斯潘塞的生活。但一旦病情加重的时候，她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沉浸在幻想之中，她总在不经意间忽视斯潘塞。
　　离开威廉的两年，她和斯潘塞的日子过得磕磕绊绊。他们并不缺钱，但一团糟的生活却不是钱能够解决的。
　　她有时候甚至想过——或许，斯潘塞跟着威廉要更幸福一点。
　　然而，忽然有一天，她的病症减轻了。
　　没有什么征兆，她就像是忽然清醒了一样。她看着一团乱的生活，忽然有了收拾的勇气。
　　而斯潘塞，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毕业舞会前初见日后俊秀的小小少年，在英国毕业旅行也不忘给她带礼物的贴心儿子。有时候戴安娜想，哪怕丈夫离开，但儿子成长得如此优秀，她也不觉得有遗憾。
　　可六年前毕业旅行之后的斯潘塞，是真的吓到她了。
　　那是她的儿子，哪怕他之后看似振作起来，他是真的释怀还是让她不担心才伪装出来的笑容，她不是侧写师也看得出来！
　　哪怕斯潘塞什么都不肯说，戴安娜也猜到了，她儿子可能是失恋了。
　　别说那时候斯潘塞才十二岁，小孩子懂什么，过两年恐怕连对方长相都忘了。
　　有些人就是死心眼，真正喜欢上的，一辈子都不会变。而斯潘塞，他虽然才十二岁，但他的智商和广泛的阅读量注定他的十二岁与普通人的十二岁并不全然相同。
　　戴安娜从没有以着对待孩子的态度面对斯潘塞，对于她而言，那时候十二岁的瑞德所懂得的东西并不比二十二岁的成人少。
　　戴安娜仔仔细细地将瑞德身边的人查了一个遍，因为他是跳级的缘故，他周围的同学都比他大了六七岁。她认真考虑了一下某个男生或是女生勾引了她儿子并甩了他的可能，甚至还找到嘉莉·怀特，谨慎地询问了一遍。
　　嘉莉似乎是被她的猜测给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瑞德这阵子很消沉，确实是因为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长辈暂时离开了，不过放心，他一定会回来了。
　　戴安娜微笑着，内心险些被气炸。
　　他！
　　哄骗了她的斯潘塞的人是个男人！！
　　当然，性别其实对她而言并无所谓，关键是心灵上的契合。
　　但让戴安娜揪心的是，她的斯潘塞哪怕再成熟，他那个时候才十二岁！十二岁！！成年人跟一个十二岁的人交往意味着什么？
　　那是恋童癖！如果发生了关系直接进监狱的那种！！
　　在加百列和瑞德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戴安娜已经将加百列这个六年前“抛弃”瑞德的男人脑补成了人渣。尤其看着瑞德一副不管多少年就是走不出来的模样，戴安娜越发恼恨那个人的存在。
　　戴安娜忍着怒气，压低了声音，厉声道：“难道不是你六年前离开了斯潘塞？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是不是一直在欺骗斯潘塞？你这个——”她吼不出骂人的话，只瞪着眼睛看向加百列，一字一句，“我不会放过你的！！”
　　加百列怔了怔，恍然意识到戴安娜在愤怒些什么。
　　旋即，他心头微酸。看戴安娜这个态度就知道了，这些年，瑞德过得并不怎么好。
　　他或许努力让别人觉得他很好，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瑞德并不擅长掩饰自己。
　　加百列的声音不自觉放轻，慢慢道：“我很抱歉，戴安娜。我之前……”这个不太好解释，如果说是昏迷，瑞德不是那种恋人变成植物人就放弃的人，他铁定会驻扎进医院里不走开。如果说离开，那么为什么要离开？离开去干什么？
　　抿了一下嘴唇，加百列认真地道：“我用我的名字向上帝发誓，我不会再离开斯潘塞·瑞德一步，我会永远爱着他，守护着他。如果我违背誓言，就让我堕入无尽深渊中，永不复生！”
　　戴安娜愣了一下，这个誓言是什么鬼？
　　然而，看着眼前男人的眼神，戴安娜眯着眼睛仔细地盯，发现他是绝对认真的时候，戴安娜没说话，只靠着沙发上，好半晌之后才哼了一声。
　　年轻人发誓的时候，哪怕当时发自肺腑，过后还不是该怎样就怎样。看看他长得这个不安全样子，她……
　　戴安娜暗暗咬牙，要不是他完全迷住了她的斯潘塞，她现在抄起吸尘器就要将他赶出他们的家！
　　她才没有被他的誓言和声音里的真诚所触动！！
　　戴安娜又哼了一声，但好歹没有之前那么冷锐，道：“你今年几岁了？”
　　加百列默了一下。
　　他几岁了？
　　好问题。
　　他想想……
　　他就比世界的诞生晚了一天，所以他的岁数是……十九万九千九百二十六岁？
　　加百列的笑容微僵，实话实说一定会被戴安娜乱棍打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见家长的炽天使#
　　戴安娜：哇呀呀呀，你就是那个六年前抛去我家斯潘塞的臭男人！！！！！
　　加百列：(○o○)
　　戴安娜：瑟姆拉，我的四十米的大砍刀呢？！
　　加百列：这个……我可以解释的OTZ
　　——
　　戴安娜绝对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当初就是她发现了那个觊觎她儿子的恋童癖→_→患病的时候脑子不清楚，但不生病的时候，绝对洞察力棒棒哒。瑞德的演技……不提也罢，高兴不是能装出来的。
　　让戴安娜恼火的不是同不同的问题，是六年前失恋的问题。
　　其实加布里埃尔就是Gabriel的另一种译法~就像是咱们称呼炽天使米迦勒而不是迈克尔，其实都是一个词，感觉国外并不分这个→_→但这边分一分挺顺眼，我就挺不适应哪个人类直接叫拉斐尔加百列的~
　　

第111章 
　　在戴安娜充满审视的目光下，加百列谨慎地抿唇微笑，说出了一点零头。
　　“二十六岁。”
　　“哦……”戴安娜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所以六年前，你和斯潘塞恋爱的时候，已经成年了。”
　　加百列：“……”
　　虽然戴安娜挺记恨加百列让她儿子伤心了那么多年的事情，但想一下刚才儿子回家时候的表情就知道了，他是真的高兴。
　　眼睛里一下子就有了光。
　　谁忍心打碎他眼中的光芒？
　　戴安娜磨了磨牙，拿出对象难缠老母亲的架势，就是要为难为难加百列。
　　“做什么工作的？”
　　加百列深深懊悔自己来之前没有想好所有的人类身份背景。
　　他的工作？
　　天堂警卫长和小天使接生员，身兼两职还没有薪水。
　　加百列微笑着道：“FBI。”
　　嗯，警卫长的身份属性跟FBI差不多。
　　“所以，这就是斯潘塞坚持要考FBI的原因？”戴安娜若有所思，这个男人对斯潘塞的影响，远比她想象得要大。
　　噫，更生气了。
　　“家里有几个人？”
　　在戴安娜如同查户口的问询中，加百列认认真真地道：“八个，父亲和我们兄弟七人。家里有些产业，目前是大哥在管着。二哥离家单干，弄出不小的名堂……”
　　由于胡思乱想以至于脑袋思考的时候总是被楼下两人所牵绊，瑞德这一次的解谜用了不短的时间。等他终于从书架后找出这一次的戴安娜给他准备的圣诞礼物，抱着礼物就忙不迭地走下楼时，他正听到加百列如此介绍他的大家庭。
　　瑞德默了一下。虽然明知道哪里不对，但听上去，似乎挺是那么回事？
　　见瑞德似乎有些忐忑地抱着礼物走下楼，戴安娜在心底暗暗摇了摇头，彻底被拐跑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于是她站起身道：“我去厨房瞧瞧，斯潘塞，你可以带着你的男朋友四处看看。”
　　戴安娜这个态度直接让瑞德的心提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戴安娜，想要确定戴安娜这句话是随意搪塞还是出自本心。
　　戴安娜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天大地大难道还有比自己儿子喜欢更大？只要这个男人不是真的人渣，不会对斯潘塞不好，别说他是男人，就算不是人类，她都认了。
　　当然，这个加布里埃尔·哈蒙怎么可能不是人。
　　戴安娜将仍是一脸惴惴不安的儿子扔在客厅中，她走进厨房中。
　　瑟姆拉正在搅拌面粉。
　　六年下来，瑟姆拉真正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戴安娜视她做女儿一般的存在。而瑟姆拉也喜欢陪伴戴安娜，这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亲人一般的脉脉温情是她一直以来所渴求的。
　　瑟姆拉冲着戴安娜眨了眨眼睛，过去异常沉静的少女如今多了几分活泼，小声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瑟姆拉故作不知情地从戴安娜那里打听着她对加百列殿下的看法，准备在加百列遭遇险情的时候帮他敲敲边鼓。毕竟，她能够有现在平静而温暖的日子，加百列功不可没。
　　“哼。”戴安娜接过瑟姆拉手中的活儿，她准备亲手给儿子做甜甜圈。搅拌了两下，戴安娜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还行吧。”
　　转而开始切香菇和洋葱准备做奶油蘑菇汤的瑟姆拉“噗嗤”笑出声，这明明是还算满意的表现。有着先入为主离开过瑞德让他伤心了的前科，加百列殿下能够将初次印象扭转到现在的良好分数，他也很厉害嘛。
　　就像是……远山先生一样，都是好男人。
　　瑟姆拉垂下眼，温柔地笑了起来。
　　客厅里，瑞德傻眼地看着戴安娜的背影，随即求助地看向加百列，得到炽天使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来。
　　加百列站起身，伸手握住瑞德的手，熟门熟路地拉着人往楼上走，口中还不忘问道：“戴安娜送了你什么书？”
　　“《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手写珍藏版。”
　　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一向是戴安娜的最爱，即使当初病得最厉害的时候，她也不忘为瑞德朗诵里面的诗句。
　　两人一问一答，等到瑞德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他的卧室中。
　　一切都保持着当初的样子。
　　加百列挑了挑嘴角，他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拍了拍一旁的空位。
　　瑞德自然而然地将手中的诗集放在桌子上，走到加百列的身边坐下。然后他歪头看向加百列，似乎在问他有什么事情。
　　这个家和六年前相比，除了坏的电器进行了更新换代之后，布置没有丝毫的变化，瑞德不觉得加百列需要四处看看。
　　加百列一伸手，直接将瑞德按倒在床上。
　　瑞德倏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多，天还大亮着！
　　还有，戴安娜就在楼下，她随时都有可能上楼来！！
　　加百列一下子笑了起来，只往日里对着瑞德时温柔的笑容里莫名带着些许邪恶和暗示的意味，刻意压低的声音磁性得让人腿软，轻喃道：“斯潘，你在想什么呢？”
　　瑞德一下子涨红了脸，要是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加百列其实没有那个意思，他就不是一个受到组里前辈认可的侧写师了。
　　瑞德飞快地扭头不去看加百列，嘴硬道：“没有想什么！”然后他觉得动作有些欲盖弥彰，于是他转过头，瞪圆了棕色眼睛，用力地看向加百列伪装成琥珀色的眼睛，重复道：“我什么都没有想！”
　　加百列默默地忍住了笑声，不能太得意，不能太忘形。一时的得意忘形只会炸了斯潘的毛，虽然炸毛的斯潘让天使的心核直痒痒，但……这样不好，不好，他才不是那种恶趣味总是欺负恋人的天使。
　　一手撑在瑞德的脸侧，一手则温柔地将瑞德有些凌乱的棕发理顺，然后加百列轻轻俯身，在瑞德的唇边落下一吻。
　　温柔而珍惜。
　　一如六年前加百列不得不沉睡前的告别一吻。
　　霎时间就让人类有些羞恼的心绪平复下来，整颗心浸在温水之中，暖洋洋的。
　　瑞德不确定那一刻他的眼睛是否浮起了雾气，因为他飞快地闭上了眼睛，伸手抱住了加百列的肩背。
　　加百列将他的人类抱在怀里，翻了个身，让瑞德趴在他的胸膛上，然后低下头又亲了亲瑞德的发顶。
　　对这个人类的喜欢，怎样的珍惜都不为过。
　　“我会一直守着你的，斯潘。”
　　加百列郑重地承诺道。
　　一人一天使靠在一起，静静地享受着静谧的气氛。
　　直到楼下传来了戴安娜招呼吃饭的声音。
　　下楼的时候，瑞德明显感觉到戴安娜的目光在他身上过了一遍。怎么说呢，十分严肃的眼神，似乎是想要看出点什么。
　　瑞德歪了歪头，不解地看向戴安娜。
　　戴安娜的嘴角抽了一下，她神情自若地转过身，背对着瑞德的时候露出一丝忧虑的神情。
　　儿子跟只小白、小棕兔似的，被大灰狼叼在嘴上吃掉了可怎么办！
　　虽然看到这个加布里埃尔的时候，戴安娜心中就隐隐有了预感。可要成真的时候，作为一个母亲，还是有些痛心疾首。
　　舍不得！
　　加百列做温文尔雅状，他坐在瑞德的身边，又是递勺子又是亲盛汤。而瑞德也是异常自然地往加百列盘子里放甜甜圈和油炸鸡翅膀——后一项是瑞德特地跟瑟姆拉请求的。而瑟姆拉在炸鸡翅膀的时候，神情不免有些古怪。
　　天使喜欢吃鸡翅膀？
　　吃的时候他们的翅膀不觉得痛吗？
　　戴安娜虽然不知道鸡翅膀的深层含义，但看着儿子跟一个那人就差你喂我我喂你的时候，她刚才心中那一缕忧伤顿时烟消云散。
　　这黏黏糊糊的，合着她都白担心了？
　　“嗷呜。”
　　小腿处传来被毛茸茸轻轻蹭了两下的美好触感，戴安娜低头，看着伊恩叼着他的专属餐盘蹲在那里，黑色的大眼睛正温柔地看着她时，戴安娜顿时就感觉到自己被安慰到了。
　　她伸手摸了摸伊恩的头，果然还是伊恩贴心。
　　然后，戴安娜若无其事地将盘子里剩下的油炸鸡翅膀一股脑地装到了伊恩的餐盘里。
　　“乖狗狗。”
　　戴安娜微笑着道。
　　瑞德默默地看着伊恩盘子里堆得都冒尖了的鸡翅膀，他看了看加百列，眼带歉意，却不知加百列正在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要说加百列多喜欢油炸鸡翅膀，真没有。当初就是被两位哥哥不小心重伤，境况着实太惨了一些才啃啃鸡翅膀出气。但后期淡定下来，他看着瑞德啃鸡翅膀的时候，他身后的圣光羽翼也不免跟着有些疼。
　　大家都是天使，他哥有的十二翼，他也有。
　　只是，瑞德仿佛认定了他喜欢油炸鸡翅膀，只要有条件，那炸得金黄的鸡翅膀必定就摆在餐桌上。而加百列又不好让瑞德的心意落空，只能默默地看着瑞德啃鸡翅膀，然后偷偷地断开两人的连接。
　　戴安娜这一手，不得不说，正中了加百列的下怀。
　　尤其为了安慰他，瑞德还悄悄地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加百列直接收紧手指。
　　有实体就是好。
　　加百列唇角微翘，抓住就不松手了。
　　瑞德的耳廓微红，他默默地用左手握勺喝汤。
　　就在一家人还算“其乐融融”地吃着午饭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是瑞德的手机。
　　做FBI的，手机全年全天保持着开机状态，以便随时被叫过去加班。这是常态，不独瑞德一个如此。
　　瑞德忙不迭地抽回手，从邮差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然而，上面显示的号码却不是JJ的号码。
　　一般放假期间电话通知过来匡提科加班的人，就是他们组里的对外联络员JJ。
　　瑞德认识这个号码，因为他之前打过这个号码。
　　他的主人就是毕曼，黑魔法武器专家，那本《地狱启示录》的主人。
　　而看到了这个号码，瑞德也想起了因为加百列回归而忽略的某件事。
　　离开时仍旧在警局中昏迷的汉纳西神父，和接二连三搞袭击却在目睹他的荣光十字架后主动退去的恶魔巴尔萨扎，以及据说想要来到人间创立自己黑暗国度的撒旦之子玛门。
　　瑞德不由得拍了拍额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就给忘记了呢！
　　瑞德走到庭院中，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中传来毕曼焦急而颤抖的声音。
　　“我很抱歉，瑞德博士，我听说你已经离开了洛杉矶，但是、但是这件事，除了你以外，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来帮忙。”
　　“没关系的，毕曼先生，请冷静。”瑞德连忙道，“我在听。”
　　毕曼是一位对黑暗里世界了解非常多，并且在武器制造上十分有能力的专家，瑞德对他的印象很好。更何况，在莫斯提马酿造的一连串血案之中，毕曼带着《地狱启示录》给予了他们小组很多帮助。
　　毕曼喘了两口粗气，他正和汉纳西神父正藏身在约翰·康斯坦丁的一处秘密基地中，这里到处都刻着防御的咒文，比毕曼那个基地的防御等级要高多了。而汉纳西神父已经醒来，正将瑞德当初放在他手中的十字架放入水桶中。
　　他低声祷告着，将这桶水变成圣水。
　　窗外响着嗡嗡的声音，那是恶魔巴尔萨扎曾经派来攻击他的昆虫，只是被现在的结界暂时挡在了外面而已。
　　玛门想要来到人间创立自己的黑暗国度，是他们一早就知道的消息。在《地狱启示录》上记载了越界的方法，但除了一位强大的通灵者以外，还需要上帝的帮助。
　　只是，上帝怎么可能帮助恶魔来人间行恶！
　　而等到汉纳西神父醒来的时候，他告诉一旁守着的毕曼一个相当糟糕的消息。
　　他们有命运之戟。
　　何谓命运之戟？
　　命运之戟便是朗基努斯之枪，是当年刺死了神之子耶稣基督的武器，是沾有耶稣宝血的圣物。
　　只要让两个灵魂最为相近的通灵者在人间和地狱缔结了联系，再以命运之戟剖开肚腹，玛门就得以出现在人间了。
　　而洛杉矶警局的一员的安琪拉·道森，和死去的姐姐伊莎贝尔·道森不仅同是强大的通灵者，她们更是灵魂相近的双胞胎。
　　地狱的贪婪之君，会给人间带来难以想象的灾厄。
　　而汉纳西神父醒来的时候，安琪拉·道森已经被恶魔抓走，约翰·康斯坦丁大闹了午夜老爹的酒吧，这会儿已经追到了恶魔的大本营去营救安琪拉·道森。
　　毕曼打不通康斯坦丁的电话，也担心康斯坦丁这个肺癌晚期没几年好活的血肉之躯能不能对付一群恶魔，尤其目前的情况，玛门的降临似乎已经十拿九稳。
　　六神无主之下，毕曼看到了汉纳西神父手中拿着的十字架，想起了BAU小组中那位不走寻常路的光明教廷主教。
　　如果有教廷的帮助，说不定能够阻止玛门的降临。
　　瑞德的神情严肃起来，他询问是否知道康斯坦丁目前所在地的时候，毕曼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但他给了午夜老爹的酒吧地址，康斯坦丁自己都是从那个巫毒术士那里弄到的情报。
　　通完了电话，瑞德打开房门，有些歉意地冲餐桌旁的戴安娜笑了一下，小声道：“戴安娜，有情况，我和加布里埃尔得离开了。”
　　戴安娜叹了口气，她能说什么！
　　FBI都是这样的。
　　等加百列和瑞德离开了，瑟姆拉安慰地握了握戴安娜的手，而伊恩也走了过来，蹭了蹭戴安娜的小腿。
　　戴安娜转忧为笑，她冲瑟姆拉笑了笑，随即伸手点了点伊恩的鼻头。
　　“好了，大家继续吃饭，不要浪费了瑟姆拉的好手艺。”
　　——
　　加百列带着瑞德，一个瞬移来到了洛杉矶市。
　　瑞德的那通电话，虽然加百列没想偷听，但天使的五感太过敏锐，电话那头的男人又过于激动，声音大得就像是在加百列耳边说着似的。
　　加百列的神情古怪。
　　这一路过来，瑞德跟加百列说起了《地狱启示录》上有关玛门的记载，说他是撒旦路西法和夜之魔女莉莉丝的儿子，地狱七君之一的贪婪。
　　对此，加百列持怀疑的态度。
　　无论是路西法还是莉莉丝，对于加百列而言都是老熟人。路西暂且不提，就说这莉莉丝。
　　在莉莉丝还是天使的时候，她就暗恋路西菲尔，甚至不惜违抗父神的命令，拒绝和人之祖亚当结合。而当她毅然决定离开天堂变成了夜之魔女之后，加百列觉得她的感情也没有当初所说的那么忠贞不渝，也可能是恶魔化之后性情都会大变吧。
　　魔女莉莉丝那是在地狱里开起了后宫，跟她有染的恶魔不计其数，最后甚至跟亚当和夏娃的儿子该隐搅和在了一起，生下了三个二代血族。
　　算一算魔女莉莉丝跟各个恶魔黑暗异族生下的孩子，那一次创世庆典之前就达到了九十九个。
　　这是让天使都瞠目结舌的生育能力，毕竟，孕育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后嗣对母体的负担相当大。虽然魔女莉莉丝的残酷让她肆无忌惮地吞噬人类的血肉来补充自己，但这个后嗣的数目也相当可怕了。
　　称莉莉丝一句恶魔之母都不为过。
　　不过，她和路西法？
　　加百列完全想象不到他和莉莉丝在一起时的情景，更别提生孩子了。
　　加百列木着脸，不去想玛门和路西法之间的关系，转而将注意力放在玛门来到人间的手段上。
　　“千年之约已经到了时限，天堂和地狱的大门已经打开，不能说天使或是恶魔能够完全自由地出入人间，但必然不像是当初那样严苛。”
　　就像是他，好几次差点被世界法则碾成渣。
　　想起当初那段艰辛的日子，加百列就觉得无奈。
　　他哪里知道天堂和地狱签了这么一个协定。
　　协定期间，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绝不回应来自人间的祈求。于是，加百列的求助就不幸地被天堂给屏蔽了。
　　不过，要不是那个协定的缘故，滞留在人间的他无法返回天堂，他和斯潘之间也未必能够走到今天。毕竟，那个伤势，能飞回天堂泡生命之泉，他哪里会选择在斯潘的灵魂中驻留。
　　现在，他的能力不发作，十二翼虽然不复当初的纯白，但尖尖上带着些鎏金色很好看，又能够实体出现在人间，还跟瑞德见过了家长。有了这些大前提，加百列回顾当初，反倒觉得苦中带着甜。
　　幸亏没回成天堂，不然现在斯潘没准被谁给叼走了。
　　“如果玛门想要进入人间，他并不需要弄两个通灵者姐妹。”加百列若有所思，“恶魔进入人间的方法和天使相似，除了偷渡以外，还有召唤。只是进入的话，巴尔萨扎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只要控制住一个人，举行仪式召唤恶魔就行。”
　　恶魔的召唤仪式大同小异，都是需要血肉之躯作为容器，能够施展出来的力量局限于肉身的资质。
　　恶魔如此，天使亦是如此。
　　如今人间的法则，禁止天使恶魔真身降临。
　　不过，所谓的命运之戟，加百列虽然不曾得见，但知晓了它的来历，加百列也猜得出玛门的打算。
　　加百列的力量，统共失控了两次。一次是世界诞生的第二天，一次就是在1983年。他在被迫聆听观看世界的时候，除了能够清楚地看到世界的轨迹，还能够看到法则的轮廓。
　　对比一下当初的法则，现在的法则变得厚重了许多，尤其是人间，对于超出了范围内的力量有着很大的限制。
　　对此，加百列的直观感受就是，世界法则就防着天堂和地狱闹腾得太厉害，免得人间被天使恶魔给玩坏了。
　　但对于玛门而言，他想要统治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事情。比起被召唤时的实力因召唤者的实力而削弱，或是偷渡过来受到世界法则针对性的压制，玛门显然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命运之戟。
　　沾有神之血的圣物。
　　以两个系出同源的强大通灵者灵魂为桥梁，以命运之戟作为钥匙，玛门能够真身降临人间，实力还不受到多少影响。
　　哪怕地狱一方再憎恨上帝，他的父神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创主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是唯一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炽天使#
　　加百列：我们一家八口，一个老父亲和七个兄弟。目前家族产业是大哥管着，二哥出去单干ing
　　瑞德：emmm……似乎没毛病？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戴安娜真相——
　　瑞德：当FBI就够让戴安娜担心的，要是再掺和进天堂地狱天使恶魔，她儿子的男盆友不是人而是天使，家里的保姆不是人而是女鬼，家里的宠物不是狗而是魔法生物……戴安娜会被吓到的_(:з」∠)_
　　对亲妈总是得有优待的，有很多孩子都是，不管在外面遇到多大事，能瞒着家里就瞒着家里，不想让他们担心ε=(口ο｀*)))戴安娜只需要知道，她儿子很幸福，恋情很甜蜜就很好啦~


第112章 
　　加百列倒是不担心真身降临的玛门。
　　因为这一次醒来后，加百列发现，人间的法则虽然严苛，但对他像是豁免了一样。怼莫斯提马的时候加百列就感觉到了，他的荣光全力催动的时候，世界法则并没有试图压制或是排斥过他。不然，手拿深渊宝物，同样豁免法则压制的莫斯提马，没准真的能成功一次。
　　加百列猜，可能是他心核中有一张占纳西斯之页的缘故。
　　哪怕只是七分之一，但意义和力量都不与其他的宝物等同。
　　然后，加百列决定，这一次除了将玛门揍回地狱以外，那把命运之戟，他要征收了。
　　瑞德下意识看了一眼被加百列上一次征收的月光红宝石，传说中睡魔的宝物之一，然后奇怪地问道：“加百列，你要命运之戟做什么？”
　　已知的命运之戟作用，除了能够使主人免于死亡以外，便是在战场上所向无敌。而这两项力量，是加百列所不需要的。
　　加百列若无其事地道：“毕竟算是弥撒亚的东西，等我回天堂的时候，给他带回去当礼物好了。”
　　瑞德沉默了一下，这礼物扎心了。
　　说话间，加百列和瑞德已经来到了午夜酒吧。
　　这家酒吧的外表看上去很普通，档次也不高的样子，但酒吧却全天拒绝了很多试图进到里面喝一杯的顾客。他们有着自己选择顾客的条件，只有准确说出守门人手中纸牌背面的人才能够进入这家酒吧。
　　往往这样的存在，大部分都是非人类，而小部分则是人类中的异类。
　　加百列和瑞德顺利地走入了酒吧之中。
　　只是，甫一进到酒吧之中，炽天使就皱起了眉头。
　　这个地方完全能够称得上鱼龙混杂。除了一些强大的灵媒通灵者巫师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黑暗种族，比如狼人吸血鬼。他们在里面寻欢作乐，尺度大得让瑞德微微红了脸，扭过头不敢多看。
　　但瑞德的存在无疑与这个酒吧格格不入，这让许多就好染黑纯白这口的吸血鬼狼人恶魔放肆地看过来。
　　加百列完美地收敛了他的力量，不然炽天使的气息一经出现，这里面正在寻欢作乐的黑暗种族十有八九会被他吓得尖叫逃离。虽然这家酒吧时有堕天使光顾，但那种双翼或者四翼的堕天使哪里有十二翼的炽天使刺激黑暗生物。
　　不过，虽然他收敛了炽天使的气息，但他的强大却没有收敛，这才是那些生物没有大胆过来搭讪的原因。
　　加百列直接将他的人类揽在怀里，大步向午夜老爹的所在地走去。
　　即使这里的气息乱成一团，但那个异教徒强大的黑暗气息却十分明显。
　　巫毒术士，他们这一派巫师所信仰的是一位还算强大的邪灵。
　　加百列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一身深红色西装，头戴圆顶硬礼帽的巫毒术士抬起头，目光颇有些冷淡地看着不请自入的两人。
　　陌生脸孔，银灰色头发那个感觉不出来深浅，棕色头发那个明显是一个圣职人员。似乎来者不善，可午夜老爹并不在意。
　　能够在里世界范围内开一个任何通灵者猎魔人狼人吸血鬼恶魔都不敢造次的酒吧，午夜老爹又岂是等闲。他如今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实力的基础上。
　　午夜老爹更倾向于这两人是过来寻求帮助的。
　　就像是今天上午刚过来一趟的约翰·康斯坦丁。
　　他有着相当有趣的灵魂，只可惜，他的灵魂已经被地狱之主所预定。即使他很感兴趣，他也不敢伸手动地狱之主要的东西。
　　规则，一切都是规则。
　　如果这两人想要帮助，他们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然而，午夜老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进屋之后，那个银灰色头发的男人直接开口问道：“约翰·康斯坦丁在哪里？”
　　午夜老爹：“……”
　　这就十分不讲究规矩了。
　　午夜老爹的手指动了动，他刚想要给这个无礼的男人一点教训，让他明白何谓请求时的礼仪时，就见到那个俊美不似凡人的男人冲他勾了勾唇角，眼眸倏地变成了鎏金色。
　　与此同时，一股相当恐怖的气势在这间办公室里弥漫开来。
　　午夜老爹：“！！！”
　　卧槽！
　　——
　　雷文斯坎精神病院，这一方天地的时间在地狱之主路西法现身的那一刻，凝固了。
　　黑色的地狱岩浆在他足下流淌，缓步走向约翰·康斯坦丁的地狱之主并没有诸多传说之中描述得那样美丽耀眼。他看上去年纪俨然已经不轻了，皮肤是病态的惨白，额头高耸，头发稀疏。要不是那一身逼人的气势，诡谲幽深又如君王一般高高在上，康斯坦丁几乎以为眼前的地狱之主是一个人到中年还十分落魄的普通男人。
　　康斯坦丁的命运，在少年时不堪疗养院中的折磨而选择自杀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虽然他为了能够扭转这个命运，自地狱归来后就开始为上帝做事——他自以为——但显然，在上帝的从者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私心，并不符合天堂的标准。
　　诚如地狱的传闻所言，约翰·康斯坦丁是撒旦唯一一个愿意亲自带到地狱之中的灵魂。
　　所以，在康斯坦丁发现自己被上帝的从者所欺骗，无法拯救安琪拉，而玛门的降临变得十拿九稳的时候，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后，地狱之主降临。
　　康斯坦丁并没有掩饰自己挑拨的目的，他告诉路西法，他的儿子玛门就在隔壁的房间中，他得到了命运之戟，即将在人间建立更加强大的血与火的国度。
　　然而，路西法的神情出奇得冷漠，而且康斯坦丁看得出，他是真的无动于衷。
　　康斯坦丁靠着玻璃门，虚弱地说道：“加百列就在隔壁，和玛门在一起。”
　　唯有此刻，路西法的神情才发生了变化。
　　“加百列就在隔壁，和玛门在一起。”路西法似是嗤笑似是嘲讽地模仿着康斯坦丁的语气，黑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睨着康斯坦丁。
　　这个灵魂，若说他多感兴趣，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人类而已。
　　只是，看着他为了不堕入地狱而想方设法地将人类潜藏的恶魔驱逐回地狱，那么努力地让自己的灵魂上天堂，上了不少大恶魔的黑名单，路西法骨子里的恶趣味就冒了出来。
　　他了解上帝，这个男人并非真正地信仰上帝和光明，他只是拿驱逐恶魔当做得以上天堂的功勋——他根本无法阻止自己堕入地狱。无论怎么努力，只是徒劳而已。
　　路西法想要知道，当这个男人堕入地狱的时候，会用多长时间崩溃，最终成为地狱的一份子。
　　为此，他不吝于跑一趟人间。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竟敢拿加百列当筏子！
　　他怎么敢！！
　　路西法的目光出奇得阴冷，他倾过身，嗓音喑哑，如蛇类吐信子一般的毛骨悚然，缓缓地道：“你以为加百列是谁？他会和玛门在一起？你竟敢侮辱我的兄弟！”
　　尤其加百列被他和米迦勒误伤，是在他的眼前被空间裂缝卷走的！
　　堕落之后，路西法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冷硬，能够为了复仇向天堂，向他从前的兄弟刀剑相向，可当加百列拼了命地阻止他和米迦勒一决生死，最终消失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后悔。
　　为什么没有多注意一下，为什么他没能在那一刻拉住加百列！
　　康斯坦丁懵逼了一瞬，路西法这态度……兄弟？
　　路西法堕天之后，不是已经和天堂正式对立了吗？怎么他这态度，还是很亲近加百列的？
　　可康斯坦丁见过加百列几次，她十分厌恶黑暗，相当敌视路西法啊？
　　还有，玛门不是他的儿子吗？怎么觉得他的态度十分鄙夷玛门的样子？
　　康斯坦丁一没留神，一下子问道：“玛门不是你的儿子吗？”
　　“儿子？”路西法嗤笑，声音冷漠，“怎么，人类还真相信了莉莉丝的鬼话？”
　　炽天使的美丽本就是世间的极致，能够与炽天使的美丽相比拟的，除了精灵人鱼等族的初代王者以外，再无其他。而那些美丽之中，更是以光耀晨星路西菲尔为最。
　　哪怕路西菲尔堕天，成为地狱之主，他变化的只是力量的属性，发眸的颜色，颜值上并没有变化。偌大地狱，能跟他相较的美色只有追随他堕天的贝利亚。
　　而莉莉丝？
　　长相平平无奇，私生活混乱，跟地狱大半恶魔都有染，生下的儿女成百上千，路西法堕天之后哪怕性情大变，口味也不至于差到那个地步！
　　不客气地说，那些颜值跟他相差甚远的恶魔女妖，他们自荐枕席的时候，路西法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直接出手干掉——就那副长相，他们怎么敢提出如此请求！
　　路西法冷笑，手一挥，康斯坦丁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提到了路西法的面前。路西法凑过去，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阴冷地响起，幽幽地道：“约翰·康斯坦丁，你在地狱将享受到整个刑罚套餐，你的灵魂将哀嚎着永生永世无法解脱，吾甚至不会给你机会变成恶魔……鉴于你冒犯了吾的兄弟。”
　　康斯坦丁：“……”
　　他只想借力打力，没想在这个节骨眼惹怒路西法。要是路西法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抓到了地狱，那安琪拉怎么办？
　　隔壁的加百列正拿着命运之戟要给安琪拉剖腹产呢。
　　康斯坦丁的喉咙动了一下，他最起码要救下安琪拉。
　　于是，他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很虚弱，但莫名带着一丝嘲讽。
　　“加百列……就在隔壁……和玛门在一起。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
　　路西法定定地看了一眼康斯坦丁，一字一句：“欺骗吾的后果，你不想看到的。”
　　说完，路西法站起身。
　　周围的墙壁一瞬间化为齑粉。
　　他漠然地看向一旁。
　　疗养院一楼的室内泳池旁，一个人类的女人躺在瓷砖上，上衣撩开，露出的腹部向上隆起。那不是一般孕妇的状态，而像是有人硬是往腹部塞了不应该有的东西，而那个东西正奋力地挣扎着，想要破腹而出。
　　里面涌动着的黑色力量，确实是玛门无误。
　　然而正手握命运之戟，准备给那个女人开膛破肚的天使却根本不是他的兄弟！
　　路西法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一抬手就攫住了康斯坦丁的呼吸，冷冷地道：“一个半黑不白的双翼大天使，你说这是我的兄弟？”
　　康斯坦丁：卧……槽……
　　加百列你这个混蛋！
　　不对，不知道名字的天使你就是一个混蛋！不仅跟那群恶魔搞在一起，还特么说假名骗他！狗娘养的天使混蛋！！
　　哪怕这会儿康斯坦丁气得想要爆那个天使的头，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路西法的怒气转移。
　　于是，康斯坦丁用上了最后的力气，无比艰难地张口说道：“她……自称……加百列……”
　　这果断转移了路西法的怒火。
　　康斯坦丁直接被路西法甩到一旁，他的后背撞在了墙上，呕出一大口血来。
　　半死不活的状态更添了一把多处骨折，康斯坦丁明显出气多进气少。
　　这一单生意，接得实在是太亏了。
　　康斯坦丁不由得想道，但心里却没有后悔。
　　人么，总要为了别人犯傻一次。
　　康斯坦丁在打什么主意，路西法不是看不出来，但他的话却不是骗路西法的。
　　那个女性双翼天使，确实自称加百列。
　　这一点，就足以让路西法震怒了。
　　天使以诺语的名字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死亡也不会有新生天使取代那个名字。他家兄弟只是失踪了几万年而已，天堂竟然有敢对加百列无礼的大天使！
　　米迦勒究竟是怎么管天堂的！
　　路西法心中不满，他直接一挥手，无形的力量将玛门选择的母体提起来，然后时间开始流动。
　　金发女天使猛地刺下的命运之戟直接刺了个空。
　　她跌坐在地上，目光在看到路西法的时候，一瞬间出现了惊惶。
　　路西法没有看那个冒名的天使，而是看着虚握在手边的安琪拉·道森，淡淡对她肚腹之下的恶魔说道：“你是想自己滚回地狱，还是让吾亲自送你回去？”
　　安琪拉的肚腹隆动了一下，然后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只眨眼的功夫，安琪拉·道森的身体就恢复如初。
　　地狱之主的无上权力是踩在当初地狱三分之一恶魔的残骸之上的，哪怕地狱之中不乏野心勃勃之辈，也没有谁敢当面挑衅他们的陛下，即使是位列地狱七君之一的玛门。
　　这是血的教训。
　　只一句话就将玛门赶回了地狱，路西法复又看向金发的女性天使，缓缓开口道：“名字。”
　　那个天使瑟缩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昂起头，单薄的双翼展开，灰色的羽毛附着其上，上面流转着几如风中残烛一般的荣光。
　　“吾名加百列，是上帝啊——！！”
　　她猛地捂住了喉咙，面容扭曲。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淌下，灰黑色的颜色昭示着某种不祥。
　　“你怎么敢盗用吾兄弟的真名？”路西法的笑容出奇得冷，目光尤为瘆人，“好大的胆子！”
　　“不——！！”那个天使霍地瞪向路西法，尖声嘶吼道：“吾的真名就该是加百列，吾是天父的天使长，是他所宠爱信任的天使，是你们这群恶魔永恒的敌人！”
　　没有错，就是这样！
　　她的真名就该是加百列！
　　当她从生命之树上诞生的时候，她为自己选择的真名就是加百列。只是，其他天使却不允许她取这个名字，告诫她，她的名字叫做加利尔，而不是加百列。
　　加百列殿下是尊贵的炽天使，哪怕他现在失踪了，也不是她一个新生的大天使能够取代的。
　　怎么可能！
　　加百列明明就该是她的真名才对。
　　由于加利尔多次坚持她的真名是加百列，这种行径对于真正的加百列殿下而言是不敬。所以，她很快被其他天使投入了第五重天的天使监狱。
　　在监狱中，由于她死不改口且对其他天使颐指气使，多次触犯天堂七美德的戒律，禁闭的时间一加再加，竟是从诞生起，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天使监狱中渡过的。
　　久而久之，也不再有天使试图扭转她的观念，更没有天使放她离开这里。
　　加利尔都忘记了自己被关了多少年。
　　只忽然有一天，天使监狱上的以诺语咒文似乎没有办法困住她了。
　　她逃离了天使监狱，并成功来到了人间。
　　然而，当她看到人间充斥着各种欲望原罪，而这样的人类偏偏最得造物主的宠爱，犯下罪行的人类只要肯真心悔改就能够得到神祇的宽恕，这就让加利尔有些接受不了了。
　　这不公平！
　　不过，既然上帝愿意爱护人类，诚心信奉上帝的她也会选择人类。不过，她得让人类值得宽恕才行。
　　虽然充斥着原罪的人类让加利尔喜欢不来，但当他们面对痛苦和磨难的时候，一些人就会被激发出善良的本性。而那些本性让加利尔觉得，人类还算有可取之处。
　　于是，她想要更多更多的痛苦磨难，挑选出真正值得上帝怜爱的人类。
　　这就是加利尔决定和玛门联手的原因。
　　而这个过程中，加利尔觉得她所进行的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顺利到，仿佛一切的进程都刻在她的脑子里，一切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够得到想要的效果。
　　可就在最后一个步骤上，路西法出现了。
　　可恶的路西法，罪恶之子，沉沦晨星，天使之耻！
　　加利尔想要嘶吼，想要捍卫上帝的尊严。
　　却不想，双翼大天使和炽天使之间的等级差距无异于天渊之别。就是现在天国副君米迦勒和路西法动手胜负都是五五开，更何况是她了。
　　路西法懒得跟加利尔废话太多，他抬手就是虚虚一握。
　　只听到“咔嚓”一声，加利尔的身体僵住了。她慢慢地抬手，按住了自己心核的所在。
　　那是天使的要害。
　　就在方才，她的心核被路西法给捏碎了。
　　“撒旦……”加利尔不甘地看向路西法，下一刻，她的身体化为齑粉，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种死法对于天使而言，死得不能再死了。
　　解决了加利尔，路西法看向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艰难地喘息着，他心中却在想着怎样帮助安琪拉的姐姐离开地狱。
　　谈条件？
　　他不觉得目前他有什么东西能够触动这位地狱之主，尤其在旁观了他如何让玛门滚回地狱和干脆利落弄死了一个冒名天使之后。
　　说真的，一想到之前他之前的人生都有那个天使的插手，各种悲剧没准有多少她的手笔，康斯坦丁就有些咬牙切齿。
　　就在路西法举步向康斯坦丁走去的时候，一个细微的羽翼振动声突兀响起，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在他身后慢慢地说道。
　　“……路西？”
　　路西法愣住了。
　　康斯坦丁看到路西法微微瞪大了眼睛，那模样看上去竟然有些失态。他不由得艰难向路西法的身后看去，想要看看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却见到泳池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银灰色的短发，琥珀色的眼睛，五官是非人的美丽。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瞪大，似乎惊讶于路西法的存在。
　　然后，琥珀色的眼瞳中浮起了真切的喜悦。
　　鎏金色闪现。
　　几乎是一瞬间，当那个男人大步向这边走来的时候，他的头发变成了如雪一般的银色，长发垂落至足踝，那双鎏金色的眼眸满满都是喜悦。他的身后，纯白中流转着些许鎏金光晕的羽翼展开，六对羽翼，比康斯坦丁曾见过的天使羽翼更加宽大，也更加华丽。
　　那一刻，他恍惚意识到，为什么路西法在看到那个冒名的天使会如此愤怒。
　　真正的炽天使，有着让人类目眩神迷的华丽外表和光辉的十二翼。
　　路西法慢慢地转过身，用着几乎会被风吹散的细小声音道：“加布？”
　　万万没有想到过来料理玛门竟然会遇到自家二哥，虽然他打算过两天去地狱看看路西法，顺便将瑞德同事JJ当年自杀的姐姐弄出地狱。
　　但这样的重逢同样让加百列惊喜。
　　加百列快步冲了过去，张开手臂，用力地抱住了路西法。
　　“路西！！”
　　“加布。”路西法抬手抱住了自己失散了数万年的兄弟，声音在那一刻竟有些颤抖，“我的兄弟。”
　　加百列却有些想哭。
　　不仅是久别重逢，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然后，激动不已的路西法就听到加百列用着十分难过的声音说道：“路西，这才几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地狱的生活究竟是多糟糕，竟然让昔日的光耀晨星变成了这副模样。
　　路西法：“……”
　　没错了，时不时犯熊的性格，肯定是加百列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一直单身主义的地狱之主#
　　路西法：一群丑货，让他们侍寝是吾piao他们还是他们piao吾？！
　　——这就是路西法单身的真相，笑哭_(:з」∠)_
　　——
　　玛门是谁的儿子，这事儿估计莉莉丝自己都不知道→_→
　　路西法不是真身降临，他就是随便抓了一个人附身~但是他能够将这具身体变成他原本模样的，就是路西法没变而已。
　　这只天使其实就是当初地狱神探里面的加百列，只是重生后记忆混乱再加上这里她确实不再是加百列而已。


第113章 
　　康斯坦丁：“……”
　　不小心围观了一场兄弟重逢还听到了加百列如此劲爆的提问，康斯坦丁默默地将脑袋枕在地上的碎玻璃上，闭着眼睛装死。
　　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才没有听到加百列在嫌弃路西法的长相。
　　细小的黑色火焰在路西法的身上燃起，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体就被火焰滤了一遍。与此同时，他的形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依旧是那身白色西装，但站在加百列面前的地狱之主黑发而黑眸，五官昳丽至极，比之对面气质温和的加百列，他更添一抹锐利和高高在上的凛然睥睨。
　　十二只纯黑的羽翼在路西法的身后舒展开来，纯黑色的羽毛上流转着金属的光泽，那是属于黑暗的美丽和高贵，并不比当初纯白的时候差分毫。
　　这才是地狱之主真正的模样。
　　加百列认真地看着路西法，他的身后，白色的十二翼舒展着。
　　黑与白，正如黑暗与光明。
　　然后，加百列再度拥抱他的兄弟，小声地道：“路西，我很想你。”
　　也很担心你。
　　路西法勾了勾唇角，黑眸柔和如静谧的夜色，温声道：“我也很想你，加布。”
　　并且，万年以来，他一直一直担忧着他，生怕加百列因为他和米迦勒的缘故遭受到难以想象的重创。如今见加百列安好，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并由衷地喜悦。
　　然后，路西法就问起加百列失踪的这些年都在哪里。
　　加百列老老实实地跟路西法交待了他重伤后不小心穿越了时间线，来到了这个时代。占纳西斯之页的问题暂时不能跟路西法说，毕竟路西法掌管的地狱动不动就要跟天堂开战，加百列到底不能背叛父神。
　　听到这些年加百列一直寄居在一个人类的灵魂中，现在他能够活蹦乱跳，那个人类功不可没的时候，路西法的目光变得柔和。
　　然后，路西法表示，鉴于那个人类为加百列所做的一切，如果那个人不准备去天堂，地狱愿意为他敞开大门。以地狱之主的名义，他允许那个人类入住潘地曼尼南，永生永世享有他的庇佑。
　　加百列的目光漂移了一下，小声地道：“斯潘应该更喜欢天堂一些吧？”
　　路西法“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上帝圈养羔羊的农场，所谓的天堂没有半点自由可言，又有什么值得眷恋！”
　　加百列：“……说起来，玛门呢？”
　　路西法目光幽幽地看向加百列，道：“当然是赶回地狱了。加布，你不会以为他跟吾有什么关系吧？”
　　“当然不可能！”加百列表决心，“莉莉丝什么东西，怎么可能配得上你，更别提一起孕育后代！对了，我遇到戴米恩了，就是你当初创造的兽，他和兰姆在一起，兄弟俩天天出双入对……”
　　加百列忽然顿了一下，话说这个“出双入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闻言，路西法的神情柔和起来，只是目光有些怅然。
　　“他和兰姆……他们兄弟，很好。”
　　在他和米迦勒刀剑相向的时候，他们的关系一如当年，怎不让路西法心情复杂。
　　兰姆，是米迦勒的造物。
　　他和米迦勒创造兽和兰姆时的情景尤在眼前。
　　可米迦勒，他挚爱的兄弟，永远只站在上帝那一边。
　　路西法的目光变得幽暗。
　　早晚有一天……
　　暂且将复杂的心情放在一边，路西法只为眼下加百列安然无恙而欣喜。就在路西法准备问加百列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准备回天堂还是到地狱瞧瞧的时候，就见到加百列左右看了看，小声地嘀咕道：“约翰·康斯坦丁在哪里？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靠在墙角处装死的康斯坦丁抬了抬眼皮，不明白加百列为什么会提起他。
　　路西法皱了皱眉，道：“你认识约翰·康斯坦丁？”
　　加百列耸了耸肩，这个没有好对自己兄弟隐瞒的，道：“算是受人之托吧，过来将玛门打回地狱，顺便救下约翰·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竖起来耳朵，救？
　　路西法侧过头，看向墙角处明显正在等死的康斯坦丁。
　　加百列顺着路西法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惊诧了。
　　“就是他？他不是要死了吗？！”
　　不仅是现在的生命体征已经降到了最低点，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更因为他身上笼罩着的浓浓死气，根深蒂固，绝非一日之功。加百列再仔细一看，这人的肺黑透透的了，哪怕什么都不做，这个人也活不过半年。
　　“嗯哼。”路西法浑不在意地道，“脆弱的人类还每天三十根香烟地抽，肺癌晚期，人类的医学技术不足以挽救他的生命。”
　　“灵魂上还带有地狱的印记。”加百列“啧”了一声，救回去不到半年就直接下地狱，简直是浪费他的时间。
　　路西法看向加百列，问道：“那你还要他吗？”
　　虽然康斯坦丁已经上了地狱的名单，但路西法也不是一定要他的灵魂。说白了，他就是地狱之主无聊时的消遣。如果加百列开口，路西法自然没有二话。
　　加百列眨了眨眼睛，点头道：“要。”然后加百列一道荣光洒下去，直接修复了康斯坦丁受创濒死的身体，顺便还清理掉了他肺部的疾病。
　　康斯坦丁愣愣地坐起身体，伸手摸了摸胸口的部位，时时的闷痛没有了？
　　加百列撇了撇嘴，道：“看在你当初帮过斯潘的份上。”以着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再活五十年应该没有问题，总算没有白救一回，免得过了半年他家斯潘还得参加他的葬礼。
　　“斯潘？”康斯坦丁看向炽天使，下意识想起当初警局中那个圣力精纯的FBI探员，脱口道：“是斯潘塞·瑞德博士？”
　　加百列警惕地看了康斯坦丁一眼，记得还挺清楚吗，说好只是一面之缘呢？
　　扭头，加百列不再理会康斯坦丁，转而跟路西法提起别的事情。
　　“路西，还有一件事。”加百列勾着路西法的肩膀，眨巴着眼睛，讨好地道：“十五年前，有一个人类女性名叫罗莎琳德·让热，她死于自杀。”
　　路西法心领神会，但仍有些不解：“你要她的灵魂干什么？”
　　“她是我家人类同事的姐姐，她妹妹做的苹果派味道挺好。”
　　关键是斯潘喜欢。
　　这理由听上去十足得扯淡，但路西法却干脆地点头，“行，回头我让恶魔给你送去。”
　　一个人类灵魂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加百列不由得笑了起来，虽然羽翼变成了黑色，路西也从天国副君变成了地狱之主，但对加百列而言，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仍旧是当初的路西。
　　加百列俯身将命运之戟拿起来，掂了掂，微微弯起的鎏金色眼眸看上去十分不怀好意。
　　路西法见了，不免有些疑惑，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命运之戟或许是人类趋之若鹜的圣物宝物，但对于炽天使而言，根本没有半点用。
　　加百列冲他哥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来，道：“怎么说也是弥赛亚的东西，既然看到了，总得帮他带回去，不是吗。”
　　路西法失笑，道：“调皮。”
　　高傲的地狱之主并不觉得自己兄弟给弥撒亚，也就是曾经转世为人在人间传道的耶稣带这么一件“礼物”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满都给他憋着，哪怕上帝赋予了弥撒亚堪比炽天使的力量，哪怕他正是因为弥撒亚而从天堂来到地狱，路西法始终不曾正看他一眼。
　　归根结底，不够格而已。
　　路西法直接道：“这把命运之戟只是当初朗基努斯之枪的三分之一而已，回头我将其他两个送到你那里。”
　　康斯坦丁：“！！！”
　　加百列笑弯了眼睛，他哥就是痛快！
　　一高兴，加百列道：“我知道一个酒吧，那里的环境对黑暗种族挺好的，过去喝一杯怎么样？我介绍斯潘给你认识，他特别好。”
　　只不知道刚才像是送瘟神一样将某天使送走的午夜老爹看到某天使转头就带着地狱之主关顾他的酒吧，那位巫毒术士会露出怎样崩溃的表情了。
　　他开的酒吧，只是面向一些附身在人类身体中的混种恶魔或是诸如吸血鬼狼人之类的黑暗种族而已，哪怕他宣扬出去的名声是不偏不倚的公正，既不偏向天堂也不倒向地狱，但他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而已。小本买卖，小店容不下什么大神啊。
　　午夜老爹即将的悲剧无人得知，康斯坦丁一听加百列的话，心中陡然一急。就在加百列和路西法准备离开的时候，康斯坦丁脱口道：“请等一等！”
　　这一次，他聪明地用上了敬语。
　　加百列转过头，看向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咬了咬牙，低声道：“伊莎贝尔·道森，她是玛门为了选择的双生子通灵者之一，她为了阻止玛门进入人间而选择了自杀。”
　　但她并不知道，她的死才是玛门所需要的。
　　她和安琪拉，一生一死，才能够构成人间和地狱之间的桥梁。
　　“请让她上天堂。”康斯坦丁叹了口气，道：“我愿意代替她下地狱。”
　　加百列忽地冷笑一声，道：“在吾救了你的命，治好了你的绝症之后，你跟吾说，你想替别人而死？”
　　早说啊，他刚才一定不浪费荣光！
　　“……我很抱歉。”康斯坦丁咬牙，抬头看向加百列，重复道：“我很抱歉。”
　　加百列微微眯起眼睛，直直地看进康斯坦丁的灵魂中。
　　约翰·康斯坦丁过去的碎片在加百列面前浮现。
　　幼年时因为能够看到游荡在人间的凶鬼恶灵而饱受折磨，外人怪异的眼神和父母的不理解让尚且孩童的他陷入了混乱，只是普通人的父母选择将他送入了精神病院中，而那里所谓的治疗，真正让年少的约翰·康斯坦丁走向自毁。
　　承受不了电击治疗折磨的他选择了自杀。
　　他死亡了两分钟后被救回来，但他却真正穿过了阴阳两界，看到了地狱。
　　因为那一次的死亡，他意识到曾经被父母医生认为幻觉的一切皆是真实。可正因为他曾经选择了自杀并进入过地狱，他的灵魂上带上了罪衍，这意味着他死后将堕入地狱。
　　为了避免堕入地狱，约翰·康斯坦丁利用他的天赋开始帮助别人驱逐恶魔，以此积攒上天堂的功德。
　　说实话，这样以驱逐恶魔为己任的人类并不少，有些恶魔恨得牙痒痒也没有办法。因为在人间，法则制定的规则，所有来到这里的生灵都要遵守。
　　但能够闹到约翰·康斯坦丁这个程度，甚至上了地狱之主的黑名单，作为人类，约翰·康斯坦丁绝对是独一份。
　　哪怕加百列厌恶恶魔，他也不得不说，这个人类的胆子太大了。
　　从来只是恶魔哄骗人类，偏偏他能够将恶魔骗得团团转，干了活出了力反过头还被这个人类倒打一耙，灌了圣水赶回地狱……这要是没有十年前的事情，加百列得点头冲他竖大拇指，干得漂亮，有前途。
　　可问题是，他在十年前，竟然骗了贝利亚！
　　贝利亚是路西堕天之时毅然追随而去的炽天使，是他们的兄弟。他在天堂的时候就有些懒散，真的，比惯会偷懒的加百列还要懒散。最起码，加百列的话不少，而贝利亚连话都懒得说。
　　青年时的约翰·康斯坦丁可不是现在这副还算稳重的模样，天赋使然，在康斯坦丁决定接受自己的天赋后，他能够轻易掌握各种派系的咒语法术，虽然年轻，却已经是驱魔圈子的佼佼者。
　　但他的名声，绝对是毁誉参半。
　　十年前，在一次帮助友人女儿阿斯特拉驱逐附身的恶魔时，他召唤了一只大恶魔来对付阿斯特拉身上的恶魔。只是，他弄错了恶魔的真名，没有召唤出他原定的高阶恶魔，反而召唤出来地狱七君之一的贝利亚。
　　没有人知道贝利亚为什么回应了康斯坦丁，但这个男人却在对贝利亚干掉了那个恶魔之后，骗贝利亚饮下通过法阵由圣水转变成的啤酒。
　　已经变成了堕天使的贝利亚误饮下圣水之后就被赶回了地狱。
　　虽然被违约，还被赶回了地狱，贝利亚本身并没有如何暴怒，只是他手底下的恶魔知道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要给贝利亚报仇。
　　然而，康斯坦丁的天赋着实出众，而之前因为天堂地狱协约的缘故，能够钻空子进到人间的恶魔都是最底层的小恶魔。虽然给康斯坦丁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但总体而言只是送恶魔头而已。
　　只是因此，康斯坦丁的日子过得相当多姿多彩，这才让他相对低调了一些。
　　等到路西法知道这件事后，他直接放出话，会在约翰·康斯坦丁死后亲自接引到地狱之中。
　　这其中有多少是给贝利亚报仇，就没有人知道了。
　　可加百列看到了康斯坦丁欺骗贝利亚那段记忆时，加百列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个时候，贝利亚真的不知道约翰·康斯坦丁殷勤送来的啤酒有问题吗？
　　加百列印象中的贝利亚，虽然话不多，但相当得聪明。只性格使然，从来看破不说破，就默默看着别人作，指不定心里有多少内心戏。
　　说他没有看出来康斯坦丁在骗他，加百列是一万个不相信。
　　该不会是贝利亚知道，即使他什么都不做，自有人会收拾康斯坦丁，而且每每让康斯坦丁回想起来都对当初后悔不迭吧？
　　以着贝利亚的性格，的确……有可能干得出来。
　　瞧瞧路西，不就是专门来给贝利亚出头吗。
　　你说说，骗谁不好非得是贝利亚！这事儿他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他也有些犯了难。
　　说实话，违约欺骗，真挺遭恨的。更何况，当时贝利亚降临之后，他什么要求都没提呢，约翰·康斯坦丁自己就先演技帝上身，也不怪贝利亚最后也没提自己的名字，让康斯坦丁根本不知道自己念错了恶魔真名，最后得罪了谁。
　　等到了地狱就是进了贝利亚的碗里，到时候还不是贝利亚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
　　加百列不由默默地看向康斯坦丁，神情有些复杂。
　　九重地狱的各种套餐算什么，手狠话不多的贝利亚才是真正的大BOSS。像是加百列这样好脾气的，有仇当场就报了。
　　可贝利亚……
　　准备用永生永世来偿还当初脑子里进的水吧。
　　加百列暗暗摇了摇头，虽然他不小心给了康斯坦丁五十来年的寿命，但五十年而已，贝利亚又不是等不起。再者，康斯坦丁有为别人牺牲的真心，总算让加百列看到一点他人性上的闪光点。
　　说不定有一天，他能够得到贝利亚的原谅。而他所行之事最终被天堂接纳，赦免他之前的自杀之罪，让他得以进入天堂。
　　谁知道呢，人类总是奇迹的代名词。
　　五十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加百列定定地看了康斯坦丁一眼，转头看向路西法，道：“那个伊莎贝尔·道森的灵魂，能给我吗？”
　　“加百列。”路西法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着眉看向他的兄弟，有些不悦地道：“你对人类太过宽容了。”
　　人类求一求就给这儿给那儿，耳根子这么软，万一被包藏祸心的人类给骗了怎么办！
　　一听路西法这反应，康斯坦丁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然而，加百列才不怵路西法的态度，他只睁着那双鎏金色的眼眸看向路西法，拖长了声音喊道：“路西……”
　　路西法：“……”
　　真是欠了他的！
　　路西法抬手扶额，无奈地道：“给！”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加百列看向康斯坦丁，道：“伊莎贝尔的灵魂死于自杀，这个罪衍让她即使离开地狱也无法上天堂。不过，我能够送她去转生。”
　　康斯坦丁的眼睛一亮，连忙道：“这也行。”
　　“不过，我不要你的灵魂。”加百列直截了当，他要灵魂干什么，又不吃那玩意儿，“你身上睡魔的沙袋，用那个换伊莎贝尔·道森的灵魂。”
　　这个要求出乎了康斯坦丁的预料，但比起自己的灵魂，这个他在九年前无意中得到的，能够让他在夜晚做个好梦的沙袋就没有那么珍贵了。
　　康斯坦丁毫不犹豫地点头。
　　交易达成。
　　加百列掂了掂手中的沙袋，心下满意。
　　回头塞斯潘的手环里，然后等睡魔上门，一定要宰他一笔！
　　结果一回头，加百列就对上路西法有些复杂又有些心疼的目光。
　　加百列：“？？？”
　　路西法默默地看着自家的兄弟，加百列从创世初就喜欢收集一些宝物，但他的眼光还是很高的。可这会儿他竟然指名要睡魔的沙袋！就睡魔那渣一般的武力值，他伴生的宝物对于他们这些完全不必睡眠的存在而言就是鸡肋。
　　眼见着加百列对一个鸡肋如此看重，路西法不由得脑补了一下加百列当初重伤时的艰辛。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路西法抬手拍了拍加百列的肩膀，沉声道：“潘地曼尼南的仓库里堆着不少还算看得过去的东西，有空过来一趟，你挑挑有没有喜欢的。”
　　就这一个弟弟他从来都没有办法真正放心，他就只能多顾着些了。
　　从来路西菲尔、米迦勒行宫库房里面的宝贝随便拿的加百列十分自然地点头，在准备过了几十年再回天堂的他而言，他十分想念他的天使之刃。
　　天使号角就免了，一号角吹下去，整个天堂的天使都得被他惊动。
　　加百列和路西法一面往外走，一面说着话。
　　“说起来，路西，我的天使之刃在哪里，你知道吗？”
　　“被米迦勒收走了，还有你的号角。不过没关系，潘地曼尼南的库房里有跟天使之刃等级差不多等级的武器，随便用用就好。”
　　“行。要不今天就下去一趟吧，顺便将那两个灵魂带上来。”
　　“也好。”
　　转头就被无视得彻底的康斯坦丁：“……”
　　嗯，在这种情况之下，被忽视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咳咳。”
　　泳池旁，忽然传出一声呛咳。
　　不是安琪拉·道森。
　　约翰·康斯坦丁霍地看过去，只见到方才被杀死的查斯·克莱姆揉着胸口坐起身，口中道：“好疼……”
　　康斯坦丁一下子笑了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无声地道：“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心情复杂的炽天使#
　　加百列：你惹谁不好，偏偏惹贝利亚。要知道，贝利亚那个天使蔫坏蔫坏的，遇到本天使这种有仇当场报的绝对是幸运，贝利亚能记你一辈子啊。你造天使的一辈子多长吗？一直到世界毁灭啊。
　　康斯坦丁：OTZ
　　——
　　无责任番外一出，小伙伴都猜到了康斯坦丁身上。事实上，这么能作死的人类，除了渣康以外没SEI了吧~阿斯特拉的背景没有参照漫画，因为漫画太黑暗了QAQ原本的阿斯特拉被继父虐待，好像是继父，后来不堪忍受她的念力就召唤出了地狱的怪兽。康斯坦丁驱魔的时候召唤了更强大的恶魔，结果弄错了真名，那些人都被后来的大恶魔吃了，康斯坦丁因此被抓进了精神病院中，遭受到了两年的虐待→_→贝利亚只是记了他一个人的仇，救了人也没动手干掉谁，已经算是很宽容了~
　　还有路大和渣康原本的恩怨，电影里路大曾经说“你以为我还会被你骗到吗”，找了漫画才知道，路大当年收割灵魂的时候被渣康骗了，灵魂没收成。话说我就不清楚了，路大好歹是地狱大BOSS，他怎么就干起了小职员的活儿ε=(口ο｀*)))想不通→_→但想到路大地狱大BOSS轻易不外出的身份，主要恩怨就变成了贝利亚和渣康了。
　　查斯是个好同志~加百列顺手给救回来了
　　路西法看着专注捡破烂的弟弟，心情无比复杂ing
　　话说在看SPN的时候，总觉得……路大，合着你就米迦勒是兄弟，其他的兄弟都是捡来的吧┓(OO)┏
　

第114章 
　　雷文斯坎精神病院外，瑞德默默地等在门口，神情紧绷。
　　不是他不想跟着加百列一起进去，而是他在可能直面玛门这种大恶魔的时候，他的存在不免变成了累赘。
　　他的实力，到底还是太弱了。
　　就在瑞德拧着眉，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加百列走出来了。
　　神情轻松，眼带笑意。
　　瑞德心头微松，看来是很顺利了。
　　然后，他就注意到加百列身旁走着的男人。
　　相貌极为出众的男人，黑发黑眸，气质超然，让瑞德下意识想起了黑暗。
　　不是恶魔那种腐朽的黑暗，而是与光明截然相反，幽深而看不到尽头的纯粹黑暗。
　　“斯潘。”加百列快步走向瑞德，先亲昵地抱了一下他家人类，然后抱住他肩膀转向路西法，道：“路西，这是斯潘塞·瑞德，我的男朋友。”
　　路西法：“……”
　　瑞德下意识进入了备战状态，不带敌意的那种，而是那种类似第一天上班要面见领导时的郑重谨慎。他的神情严肃极了，他冲路西法点头道：“你好，路西法先生。我是斯潘塞·瑞德，很高兴见到你。”
　　路西法定定地看着瑞德，然后看向加百列，声音微微上挑，“男、朋友？”
　　加百列抿唇笑了一下，笑容里甜甜蜜蜜的，然后他点了点头，“嗯，男朋友。”
　　路西法深深地看向瑞德。
　　恶魔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而路西法这位地狱之主，更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人类吐露自己的心声。
　　即使瑞德有着加百列的庇护。
　　在力量上，加百列还是逊色于目前的路西法的。
　　瑞德一个激灵，嘴就像是没有把门的似的，脱口道：“路西法，明亮之星，黎明之子，天国副君，群星之首。《以赛亚书》路加福音第十章十八节曾有记载，耶稣对他们说，我曾看见撒旦从天上坠落，像闪电一样。以赛亚书第十四章十三节，你心里曾说，我要升到天上。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神众星以上。我要坐在聚会的山上，在北方的极处。弥尔顿在《失乐园》中这样写道：是你啊，这是何等的坠落！何等的变化呀！你原来住在光明的乐土……”
　　在路西法力量影响之下，有什么说什么的瑞德大段大段地复述目前世界典籍上对路西法的记载，就连《地狱启示录》上的相关记载都没有放过。
　　路西法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类竟是这个风格，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地狱之主在这一刻也愣了一下，眼神空白了三秒。
　　“路西！”加百列瞪了一眼路西法，连忙伸手按住了瑞德的太阳穴，隔绝了路西法施展出来的力量，阻止瑞德继续长篇累牍地科普路西法。
　　虽然知道他家斯潘就是行走的谷歌，但发现他竟然这么了解路西法，加百列不想承认心里有些酸。
　　说不定是斯潘为了了解他的兄弟，特地研究了一下相关资料呢。加百列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对，一定是这样的。研究路西法的大前提是因为他是他的兄弟，就像是加百列在登门之前特意研究了一下戴安娜的喜好一样。
　　想要科普的欲望几乎是一瞬间淡了下来，虽然知道自己方才的不受控制肯定有眼前地狱之主的手笔，但一没留神掀开了路西法过去的伤口，瑞德懊丧极了。他抿了一下嘴角，小声地道：“我很抱歉，路西法先生。”
　　不是担忧自己给地狱之主留下糟糕的印象上了黑名单之类，而是，从天堂坠入地狱，无论他现在有没有释怀，这都是他过去的伤口。
　　而他，刚才不小心将那个可能已经结痂的伤口给豁开了。
　　路西法有些惊奇地看着瑞德，发现他的歉意完全出自内心，并没有谄媚讨好或是畏惧担忧的意思，他恍然意识到为何他的兄弟独独钟情于他。路西法挑了一下唇角，抬手，在加百列有些警惕的目光中揉了一下瑞德的头发。
　　“斯潘塞·瑞德。”路西法慢慢地道，“我记住你了。”
　　顿了一下，路西法看向加百列，道：“眼光不错，这个人类比弥赛亚好多了。”
　　加百列顿时不满地看向路西法，嚷嚷道：“路西，你竟然拿斯潘跟弥赛亚比！”
　　这完全是对斯潘的亵渎好吗！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路西法无奈，“你家人类最好，最棒，行了吧。”
　　“本来就是。”
　　——
　　午夜酒吧，享誉整个里世界圈子的巫毒术士午夜老爹苦逼脸坐在办公室中，他正在默默思考，他这个酒吧是不是该关门大吉了。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之前收拾约翰·康斯坦丁时的气势逼人，也没有年轻时一个人单枪匹马对付三十只妖魔鬼怪时的意气风发，他忧郁地将脑袋搭在办公桌上。
　　保持中立，既不偏向天堂也不倒向地狱的名头只是说出来好听而已。事实上，午夜老爹就是一个“本分”的生意人，给那群混迹在人间的异族混血一个吃喝玩乐的场所，而他则从中抽取巨额的费用。
　　这个生意不是谁都能做的，也就是他有足够强的实力也开得起黑白通吃的酒吧。
　　然而，哪怕午夜老爹的强能够将死亡玩弄于股掌之间，但面临真正强大的存在，比如说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炽天使，午夜老爹还是非常识相的。
　　只是，午夜老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好不容易像是送瘟神似的送走那个炽天使，一转头，那个炽天使竟然带着地狱之主来泡吧！
　　那是地狱之主路西法啊！
　　午夜老爹的内心已经不能用卧槽来形容，那分明就是一群在茫茫草原上奔腾而过的草泥马。
　　午夜老爹木着脸，亲自领着那三位去了包厢。
　　他完全不敢赌酒吧其他人的眼色和地狱之主的心情，稍不留神，他这酒吧就是全军覆没的节奏。
　　进到包厢后，也不用加百列说什么，午夜老爹直接让人将酒吧里最好的酒水拿出来。各种具有神奇力量的酒水美食，一向是异族混血的最爱，不过这价格，也使得相当一部分异族混血望而却步。
　　但这会儿，却像是不要钱似的摆了一桌子。
　　午夜老爹甚至不求他们能付账，只求他们喝完酒别顺手干什么就离开，这对于午夜老爹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于行走大地上时经常收到一些种族供奉的加百列，和每年都会向地狱各大领地的恶魔收取税收，诸多宝物唯有真正上了档次的才敢进献到潘地曼尼南王宫之中的路西法，他们对于午夜老爹的殷勤完全是司空见惯。
　　至于瑞德，对酒水没有什么研究平时更是从来不喝酒的他，完全没有发现摆在桌上的酒水和外面那些异族混血喝的酒有什么区别。他只瞅了瞅酒水中氤氲着的魔力，感慨一下不愧是专门给异族混血开设的酒吧，里面的酒吧都混合着这么强大的力量。
　　加百列跟路西法举杯对饮，空白了数万年的隔阂对于路西法而言是不存在的。
　　加百列无论如何都是他的兄弟。
　　瑞德嘎嘣嘎嘣咬着据说用某种生长在沼泽边缘具备着魔力的植物磨成粉末制成的小饼干，口感有些像是市面上的全麦饼干。他很有探索精神地将午夜老爹奉上的每一种酒都倒出一小杯，然后比对着酒水菜单上的简单介绍，认真地观察一下色泽，闻一闻，然后浅尝一口。
　　这种喝法是很容易喝醉的，但加百列却纵容地看着瑞德。
　　喝醉怕什么，大不了一会儿用荣光将酒精给逼出来，瑞德喜欢研究就让他研究。
　　见状，路西法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
　　他兄弟已经完全被恋爱冲昏了头脑。
　　天堂可是禁止恋爱的，尤其还是和人类。
　　不过，路西法本身就是堕天使，如今对天堂的诸多戒律是嗤之以鼻。再者，他虽然对人类没有什么好感，但不得不说，人类之中确实有几个相当出色的个体。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他看着，总能护着加百列周全。
　　然后，加百列跟路西法说起来萨麦尔的事情。
　　路西法登时不悦地道：“萨麦尔从前对人类就抱有超出警戒线的好感，却不知看似柔弱无辜的人类往往做出的事情连恶魔都叹为观止。他太大意了！”
　　加百列叹气，“我都说过他了。现在的问题是，萨麦尔折下了十二翼，实力大减又转生成了人类，这人海茫茫可上哪儿去找他！”
　　路西法皱了皱眉，他一直以为萨麦尔不愿意掺和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战争所以做出了跟拉斐尔一样的选择。虽然路西法不欣赏这种选择，但不必和他们在战场兵戎相见，对于路西法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万万没有想到，萨麦尔避世归避世，他竟然被人类给囚禁，最终还因此舍去了羽翼。
　　他这些个兄弟，没一个让他省心！
　　路西法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会让地狱留心萨麦尔的转世的。羽翼没了就没了，我回头宰掉一个地狱领主，就让萨麦尔做人类口中的地狱七君之愤怒吧。”
　　路西法完全不觉得这种宰掉一个属下给他兄弟让位有什么不对。
　　加百列耸了耸肩，道：“就看萨麦尔自己的意思吧。”
　　路西法随即详细地问了一下那家研究所，加百列认真地跟他说了一遍。这次加百列醒来后，抽空联了一下网络。虽然比起六年前，现在的网络可谓是日新月异，但这难不倒加百列。稍微调试了一下精神频率，他就蹭到了因特网。
　　他搜索了一下1983年的那一场事故，准备跟剩余的十二家研究所算一算账。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六年，加百列并不觉得那些研究所还在原来的地址。
　　然而，网络上唯一记述了十六年前那一场事故的只有短短一段文字，说五个大学生在深林木屋度假的时候遇到了地震，虽然人没有受伤，但出现了幻觉，说遇到了狼人吸血鬼巨蟒什么的。
　　反正是半点也没提那个研究所，想来那个研究所的幕后势力不俗，已经将后续扫尾干净。
　　路西法神情冷凝，道：“只要做过的事情必然会留有痕迹，当初死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地狱，这件事就交给我。”
　　敢伤害他兄弟，不将所有涉及此事的人类灵魂抓到地狱日日折磨，他就不是路西法！
　　加百列干脆点头，他毫不怀疑路西法的办事效率。
　　路西法眉目舒展，这些年除了跟贝利亚在一起时，他很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候。
　　当初轰轰烈烈一场堕天，贝利亚选择追随路西法，而米迦勒则与梅塔特隆留在了天堂。加百列被他和米迦勒误伤后被空间裂缝卷走，萨麦尔和拉斐尔对于双方的战争持有消极的态度。
　　他们不愿背叛天堂，同时也不愿冲曾经的兄弟挥剑，最终选择在人间流浪。
　　只不过萨麦尔比拉斐尔倒霉一些，他被人类抓住了。
　　路西法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萨麦尔和拉斐尔了，他倒是在不久前，也就是两千年多前见过米迦勒和梅塔特隆，不过是敌对的状态。
　　梅塔特隆暂且不提，但米迦勒冰冷的神情，他真的很想打得粉碎。
　　在米迦勒那里，他本身的意志从来都不重要，唯一会被他奉若圭臬的，便是上帝的意志。
　　坐在白骨堆砌的王座之上，身处地狱之中的路西法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当他还是光耀晨星的时候，米迦勒对他的好，完全是建立在他是上帝宠爱的天国副君，而不是路西菲尔是他的兄弟。
　　一想到这个可能，路西法握在手中的酒杯“咔嚓”一声就被他捏成了碎片。
　　酒液四溅。
　　“路西！”加百列关切地看过去，“你怎么了？”
　　怎么这气息突然就变得幽暗了？！
　　“……没事。”不肯在自家兄弟面前示弱，路西法甩了甩手，起身道：“现在跟我走一趟潘地曼尼南吧。”
　　加百列看了看瑞德，觉得有些不放心。
　　但将人带着去地狱？
　　不不不，即使瑞德对地狱挺好奇的，这个也不行。
　　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加百列先冲他哥点头，但要求等一下。然后他就出了包厢门，半分钟后，午夜老爹一脸木然地跟着加百列走进了包厢中。
　　午夜老爹心里苦，他冲路西法行礼道：“陛下。”
　　路西法看了一眼气息浑浊的午夜老爹，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加百列压低了声音对午夜老爹道：“你就坐在那里。”指着包厢距离瑞德最远的一个角落，“吾需要你保护斯潘的安全，管好你的爪子，斯潘少一根头发吾都不会放过你！别以为你的巫术练得不错，地狱真想收了你，你以为你逃得了？”
　　午夜老爹连连点头做保证，但内心却是一阵卧槽。
　　他听错了没有？一个炽天使竟然拿着地狱威胁他？
　　不过，跟地狱之主关系亲密的炽天使，天堂这是要搞什么鬼？！
　　给瑞德抓了个临时保镖放在这里，瑞德的脖子上戴着他之前新弄出来的荣光十字架，手环里还有不少巫师出品的武器装备，对比了一下酒吧里其他生物的实力，加百列最终放了一半的心，然后在瑞德身上留下一缕触发型精神力，然后才跟着路西法下了地狱。
　　全程旁观的路西法默默扶额，他弟弟已经被完全套牢了。
　　真没出息！
　　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加百列，路西法直接撕开一道空间裂缝，直通地狱。
　　加百列和路西法暂时离开了，午夜老爹不由得舒了口气。
　　他看向被那个炽天使小心翼翼对待的人类，却见到他歪着头看向他，相当纯良的样子。
　　午夜老爹眨了一下眼睛，他虽然不敢对他做什么，还得严密地保护他，但不代表他不能跟这个人类套套话。
　　完全没有堕落迹象的炽天使对堕天使之王的亲昵太出乎意料了，而堕天使之王的态度，同样让午夜老爹一头雾水。
　　说好天堂和地狱是死敌呢？
　　于是，午夜老爹坐了过去，指着桌面上的十来个酒杯，一脸深沉地道：“午夜酒吧真正顶级的美酒，想要尝尝吗？”
　　瑞德坐直了身体。
　　再说加百列。
　　有路西法开路，他们没有从那几个固定的通道进入地狱。
　　其实那几条通道，加百列也挺熟。毕竟当初圣战的时候，加百列没少从那里冲杀进地狱里对着恶魔一顿狠削。
　　加百列在潘地曼尼南见到了贝利亚。
　　在发现贝利亚正在批阅地狱的文件时，加百列都震惊了。
　　这还是当初比他还懒的贝利亚吗？
　　贝利亚目光幽幽。
　　路西法耸了耸肩，没有办法，偌大地狱能够让路西法完全信任的只有贝利亚。这些把持地狱命脉的文件决策，他只能放心地交在贝利亚手中。
　　至于那些地狱原住民恶魔？
　　路西法只是堕天，性格与其说大变不如说是曾经压抑的一部分本性复苏，但审美标准没有变，能对恶魔这些天生带着恶心臭味的存在有好印象就怪了。
　　尤其他刚堕天的时候，带着一大群根本不适应地狱环境的堕天使来到地狱，那些恶魔盘算着什么恶心的主意，路西法心知肚明。
　　跟他们谈联合？
　　路西法完全就是带着堕天使们武力镇压了恶魔，将地狱的主权握在手中的。
　　代入一下人类的模式，就是两大世家对立，其中一家的家主和继承人闹掰了，继承人直接带着自己的手下占据了对家的地盘，所有反抗的都被他做掉，然后率领着对家的势力继续跟曾经的本家怼生怼死。
　　加百列坐在贝利亚办公桌的对面，跟贝利亚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无声的目光交流之后，贝利亚将一把钥匙往加百列面前一放，然后默默低头，继续慢吞吞地批阅文件。
　　贝利亚这态度，加百列老早就习惯了。说实话，当初路西堕天的时候，贝利亚竟然选择了追随，真的吓加百列一跳。
　　他完全没有想到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能用二十三小时睡觉发呆的贝利亚决绝起来会这么得干脆。
　　掂了掂手中的钥匙，加百列对富得流油的兄弟们没有半点手软。
　　最终，他拿走了两件最合他心意的宝物。
　　一把散发着深渊气息的长矛，约莫一人高，通体玄黑，矛尖上流转着黑金色的光芒。加百列握着长矛挥动了一下，这把长矛虽然出自深渊，但加百列试着将自己的荣光输入其中，并无排斥的反应。
　　品质上，加百列隐约觉得，这把长矛可能更在炽天使之刃上。
　　路西法挑了挑眉，这把长矛是下头恶魔在深渊外的边缘地带捡到的，所有试图掌控这把长矛的恶魔都被它吞噬，后来被进奉到他的手上。路西法对它没有什么兴趣就扔在私库的角落里，可没有想到，它竟然被加百列给挑了出来。
　　路西法倒不担心加百列会被这把长矛反噬，他的兄弟，怎么可能控制不住一把武器！
　　另一件则是一件黑色的披风。这间披风能够随心意变化成各种款式的衣服，具备着顶级的防御属性，能够免疫恶魔的地狱之火和天使的神圣之火。
　　对于恨不能将瑞德套进龟壳里保护起来的加百列，这件披风的出现恰到好处。
　　挑好了合心意的物件，路西法命人带来的两个灵魂已经站在万魔殿外。
　　自杀而死的灵魂，如果被一些大恶魔看中就会被带回自己的领地各种折磨，剩下的就会在地狱的第七层承受永恒的苦难。他们的灵魂变成一棵棵枯树，脆弱的枝干就是他们的躯体，每每被恶魔肆意折断的时候，他们的灵魂承受着断肢的疼痛。
　　罗莎琳德·让热的神情浑噩，她在地狱第七层已经受刑了十五年的时间，每一日每一夜都是度日如年。而当疼痛超过了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后，她开始变得麻木。哪怕现在已经被带离了地狱第七层，她仍是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目光呆滞极了。
　　而伊莎贝尔·道森的情况显然要强一些。她刚死不久，又是玛门选定作为桥梁的双生通灵者之一，虽然痛苦于自己所犯下的罪衍，还有间接帮助了玛门的内疚，但她受到的更多是精神上的折磨，而非灵魂之上。
　　加百列抬手将两个灵魂收到手中。
　　路西法打开了人间和地狱之间的通道。
　　加百列抱了抱路西法，他得走了。
　　就在加百列即将走入通道的时候，路西法忽然道：“加布。”
　　加百列转过头，看向路西法。
　　路西法冲加百列笑了一下，眉目温和，道：“这一百年，你就好好地跟那个人类待在人间吧，不要插手天堂地狱之间的事情。”
　　加百列愣了一下，下意识道：“路西，你准备干什么？”
　　难道天堂和地狱又要开战了？！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内心日了dog的午夜老爹#
　　午夜老爹：苍天啊大地啊我就是一个本分的生意人就是一个本分的生意人，那些个大神能不能别往我这小庙里来啊啊啊啊！！
　　路西法：你认真的？
　　午夜老爹：……不，陛下，小的什么都没有说OTZ
　　——
　　话说，对于路西法和米迦勒而言，养加百列就差不多是养儿子了= =想一想，每一个炽天使都是那么靠谱，就加百列一个各种状况，只能拎到身边教育着。一教教了几万年，感情不好就怪了_(:з」∠)_
　　美剧路西法里面的路大简直就是行走的吐真剂→_→但发现后期衍生出来恋爱线就毅然弃剧了，难以想象OTZ


第115章 
　　路西法摇了摇头，没回答，只抬手推了加百列一把。
　　加百列踉跄了一下，一抬头，他就已经出现在午夜酒吧的外面。
　　加百列站在酒吧外，回想着路西法的表情，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真的，他真不想路西和迈克他们继续打。如果可以，他希望路西和贝利亚能够回到天堂。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他是说即使，父神愿意重新接纳路西回到天堂，可以着路西的骄傲，他绝不会回头。
　　路西法选择的路，即使遍地荆棘，众叛亲离，他也会高昂着头，毫不犹豫地走下去。
　　对于路西法而言，所谓的宽恕和重新接纳，是侮辱。
　　加百利静默片刻，走进了午夜酒吧，轻车熟路地找到酒吧的VIP包厢。
　　刚推开包厢门，一个热乎乎的身体就靠了过来。
　　加百列愣了一下，却见瑞德酡红着两颊，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加百列……”
　　“斯潘？！”
　　他家人类怎么醉成了这样？
　　不小心闯祸的午夜老爹一本正经地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稀释着自己的存在感。
　　混合的酒酿比单一的美酒更容易醉人，午夜老爹原本只是打算灌个三分醉好套话来着，但他没有想到，在桌上认真摆出了十几杯酒，大有挨个品尝，宛如酒神降世的人类青年，竟然醉得这么干脆利落！
　　就一杯混合酒而已！
　　午夜老爹还没有反应过来，瑞德就瘫软在沙发里，迷离的目光幽幽地看向他。
　　就在午夜老爹挣扎于试着套话还是动手帮他驱逐醉意免得让某个天使以为他想要对这个人类做什么的时候，这个人类青年忽然张口，口齿清晰语速飞快地开始说话了。
　　从巫毒教的起源到巫毒教的流派，从巫毒术士的施法方法到各种禁忌，那叫一个如数家珍，直接说懵了午夜老爹。
　　明明是他准备套这个人类青年的话，但这么一大段长篇大论下来，他反而有一种被他扒了老底的感觉。
　　午夜老爹后颈的冷汗那是刷刷地往外冒。
　　什么纯良无辜，这个人类分明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啊。
　　就在午夜老爹不知应该怎么让他闭嘴的时候，却见到这个青年有些迷离的眸子倏地一亮，踉踉跄跄地站起身。
　　午夜老爹那反应速度绝对是顶尖的，他几乎是一瞬间就退回了包厢的角落处，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好像完全没有劝过酒一样，在那个天使看过来的时候，他还能无辜地看回去。
　　疑惑自家人类为何醉成这样只是一瞬，下一刻，加百列就没有功夫想那么多了。
　　因为靠在他的怀里，搂着脖子蹭来蹭去还软绵绵叫他名字的人，是斯潘塞·瑞德。
　　加百列整个天使都僵住了。
　　混合着酒香的呼吸就拂在颈边，醉酒的人，呼吸远比以往要显得灼热。明明见到地狱烈火也能够毫不改色地徒手抓握，但此刻却被瑞德的呼吸灼得灵体一阵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现在的实体化。
　　“加百列……”
　　他家人类嘟嘟囔囔地哼着他的名字，滚烫的脸蛋在他的颈边脸侧蹭来蹭去，手更是不安分地往他衣服里面摸。
　　加百列一个激灵，眼眸倏地变成了鎏金色。
　　他直接将瑞德抱进怀里，身后宽大华丽的羽翼霍地舒展开来，随即向前拢了一下。
　　这个动作是毫无意义的。
　　事实上，加百列在瞬移的时候能够撑开一个结界，保护被他带着的人不受到穿梭空间时的震荡。
　　但加百列还是展开的羽翼，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下一刻，加百列和瑞德就消失在包厢中。
　　午夜老爹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由衷希望无论是某天使还是地狱之主都不要再光顾他的酒吧了。因为他太荣幸了，荣幸到承受不来！
　　华盛顿特区首都广场23号公寓二楼，小精灵多比如巡视自己的领土一般在瑞德的公寓中来回走动。网球似外凸的绿眼睛认真地扫过公寓中的每一个角落，这所公寓中的每一粒灰尘都是他的敌人。
　　圣诞节被瑞德放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假期，多比就回到马尔福庄园跟从前的小精灵家人朋友聚了一下。
　　这算是多比外出打工六年以来的常态。
　　虽然最初的时候，马尔福庄园的其他小精灵对多比这种有偿劳动的行为十分排斥，认为他这样的行为是可耻的。但多比回来的时候，卢修斯主人命令他们要友好对待多比，尽可能给他提供一些帮助时，从来对主人的命令奉若圣旨的小精灵虽然仍有些不甘不愿，却没有那么强烈地排斥多比了。
　　而没过两天，即将到霍格沃茨上学的德拉科小主人忽然要见多比，而多比穿着瑞德专门订做的小精灵版巫师袍去见曾经的小主人时，小主人的朋友抱住多比就哭了起来。
　　直将多比给哭懵了。
　　多比认得那个男孩，那一头乱糟糟的黑发都足够有标志性了。
　　他是格兰芬多世家波特家族的大少爷，哈利·波特。
　　波特家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巫师世家，跟布莱克、马尔福都有着姻亲关系，两家年龄相仿的小巫师会玩在一起并不稀奇。
　　当然，马尔福是斯莱特林世家，波特从来是格兰芬多毕业，这两家的关系要是放在几十年前肯定僵硬极了。不过现在，同龄的世家小巫师都玩得比较近，除了个别实在不对付的。
　　比如马尔福和韦斯莱。
　　严格算起来，哈利·波特甚至还是德拉科小主人的表舅。
　　不过，这种亲戚关系，巫师们大多是各论各的。比如说德拉科小主人的舅舅西里斯·布莱克，毕业于格兰芬多学院的他跟波特家的家主詹姆斯·波特可在血缘关系上的叔侄，哈利·波特其实跟西里斯·布莱克是远房表兄弟。
　　不过多比听说，在哈利·波特出生后，莉莉·波特本来打算让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当哈利·波特的教父，但被詹姆斯·波特抢先一步拽来了西里斯·布莱克，这才作罢。
　　可多比还是不明白哈利·波特为什么会抱着他又哭又笑。
　　不过，多比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精灵。他从身上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想要给这个不知为何又是伤心又是高兴的小巫师擦一擦。但被德拉科小主人劈手抢了过去，左右翻看了一下手帕，然后嘴里似乎嘟囔了一句“愚蠢的疤头”，然后扳过哈利·波特的脸，脸黑漆漆地却还算轻柔地给哈利·波特擦了脸。
　　多比还听到了德拉科小主人威胁哈利·波特不许再哭，否则他就要将他扔出马尔福庄园。
　　多比迷惑地歪了歪头，不太明白德拉科小主人和哈利·波特之间的关系。而且，多比仔细看了哈利·波特的脸，没有伤疤。
　　虽然不明白哈利·波特为什么会哭，但多比得说，他很喜欢这个小巫师。
　　他喜欢被尊重的感觉。
　　然后每一年他回到马尔福庄园过圣诞节的时候，多比总是会遇到哈利·波特。
　　感谢梅林，他没有再哭，而是认认真真地问多比，瑞德阁下对他好不好。
　　瑞德阁下当然很好。
　　一提起瑞德阁下，多比的语气就兴奋起来。
　　不过，他很谨慎地没有泄露瑞德的个人信息，比如年龄外貌家庭住址什么的，他只着重描述瑞德阁下如何如何和善，如何如何慷慨，如何如何聪明。
　　每到这个时候，哈利·波特就会很高兴。
　　虽然多比不知道哈利·波特究竟在高兴些什么。
　　就在这时，多比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他竖起了一根手指。
　　“多比看到了什么？苍蝇，竟然是一只苍蝇！”多比死死地盯着那只针尖大小有翼六足的小飞虫，内心差点被愤怒和谴责淹没，“多比竟然让瑞德阁下的公寓中出现一只苍蝇，多比真该惩罚自己！”
　　多比的手指一挥，那只不知从哪里飞进来的小苍蝇瞬间被多比人道毁灭，就连一点点的渣滓都没有留下。
　　但多比的脸色仍旧糟糕极了。
　　有一只苍蝇出现，就证明了他的打扫不够到位。
　　多比撸起了袖子，他要重新将这所公寓打扫一下！
　　如果这个世界上要评选最有责任心的清洁工，家养小精灵绝对榜上有名。
　　多比的神情紧绷，小精灵的魔法用出来，吸尘器抹布水桶从洗手间飞了出来。
　　就在这时，公寓中传来羽翼震动的声音。
　　多比倏地转过头，继苍蝇之后，鸽子麻雀也闯进了瑞德阁下的公寓里了吗？！
　　然而一回头，多比就看到了一个舒展着白色羽翼的男人出现在公寓客厅中，他的怀里正抱着瑞德阁下。
　　瑞哥阁下的脸蛋酡红，他正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有些难受地低吟着。
　　“瑞德阁下！”多比脱口惊呼一声，然后直直地奔向了客厅。
　　加百列皱了一下眉，瑞德的公寓中有别人在？
　　结果一侧头，就看到一只不到他膝盖高的绿皮小妖精奔了过来，口中高喊着“瑞德阁下”。加百列一想就明白过来，这只小东西，十有八九是萨拉查弄过来专门照料瑞德生活的。
　　比起巫师或是人类钟点工，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挺高兴出入瑞德生活场所的家伙只是一只长相丑萌丑萌的家养小精灵的。
　　虽然加百列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情人间的占有欲在作祟啊。
　　看了一眼多比，加百列就将目光放回瑞德身上。
　　“……加百列。”瑞德小声地哼哼着，在加百列的怀里蹭来蹭去。
　　加百列觉得自己很冷静，但事实上，在那个软孺的嗓音从红润的嘴唇间吐出的时候，加百列身后的羽翼就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哆嗦似的一抖。
　　加百列抱着人就往卧室走去。
　　但多比却勇敢地站了出来。
　　“停下！无礼之徒！快放下瑞德阁下！！”多比高声喊道，幸亏这栋公寓的隔音效果不错，不然隔壁听到了非得立刻报警不可。
　　原谅这只纯洁的家养小精灵吧，他只看到了瑞德阁下难受地被禁锢在那个长翅膀的巫师怀里。
　　吸尘器抹布在他身后高高地飞起，显然被多比当成了追打无礼之徒的武器。
　　本来怀里这个就够磨天使的了，这会儿还冒出一个家养小精灵来碍事。
　　加百列毫不犹豫地一个法术下去，以着大无畏精神冲向他的家养小精灵和吸尘器抹布就被定在了半空之中。
　　多比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
　　加百列抱着人就冲进了卧室里，卧室的大门在身后重重地阖上，还不忘用荣光上了两把锁。
　　站在卧室之中的加百列深呼吸，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
　　然而，怀里这个磨人的小家伙就是来克他的。
　　他竟然扒开了加百列的衬衣领子，滚烫的脸蛋使劲儿往里面蹭。
　　加百列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嘎嘣一声断成了两截。
　　新年的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
　　2000年1月2日上午差不多十点的时候，瑞德才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瑞德抻了个懒腰，宝蓝色条纹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只扣了一个扣子，露出来的颈项上满是红色的印子。
　　昨天他似乎是，喝醉了？
　　昨天在包厢里，他挨个抿了一口午夜酒吧的酒，口感各不相同，但他感觉里面的酒精含量并不高，有些像是果酒。所以，在午夜老爹建议他可以混合几种尝一尝后，瑞德就这么干了。
　　结果一杯混合的果酒就让他大脑差不多罢工了。
　　他不确定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也不确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瑞德蓦地抬手捂脸，指缝间露出来的耳朵红彤彤的。而且这红润的颜色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了全身，就连他的指尖都变成了红色。
　　“上帝……”瑞德用力地咬住嘴唇，他都干了什么啊。
　　他不仅黏在加百列的身上，哼哼唧唧要亲亲要抱抱还动手动脚扒下了加百列的西装外套！
　　酒精简直就是万恶之源！
　　瑞德小声呻吟着，不敢相信昨晚那么作的人竟然就是他。
　　最崩溃的是，那段记忆是如此得清晰，他甚至清清楚楚地记得加百列脸上的表情。
　　瑞德默默地拢了拢身上的睡衣，嗯，他也记得加百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地狠狠在他颈上啜了好几个印子。
　　因为昨晚即使差点擦枪走火，也只是差一点而已。
　　从差点灭顶的羞耻感中拔出些许的理智，瑞德忍不住跑题地想到，加百列到最后也保持着底线，没有真的……那什么，该不会，是因为他的身体对加百列没有什么吸引力吧？
　　瑞德下意识低下头，撩起睡衣看了看自己略显单薄的胸膛，伸手摸了摸。
　　他的肌肉不是特别发达的那种，但绝对不是单薄的宅男白斩鸡。有圣力时时淬炼身体，他虽然不像是圣殿骑士那样有着健硕的身材，但腹部也是有肌肉的。
　　加百列推开卧室的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他家磨了他一晚，险些让他理智全飞的人类就那么撩开自己的衣服，认认真真地摸着胸膛和小腹。加百列甚至一打眼就能够看到他颈侧白皙皮肤上的红色痕迹，是他昨晚躁动至极的时候吸啜出来的。
　　加百列的手指下意识就是一紧，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他手中的玻璃杯上霎时间裂纹遍布，里面的柠檬蜂蜜水就要溅出来。
　　好在加百列反应够快，荣光倏地弥合了玻璃杯上的裂纹，转眼间就让杯子恢复如初，里面的柠檬蜂蜜水稳稳当当地装在杯子里。
　　卧室的门在他身后合拢。
　　瑞德听到声音一抬头，就见到加百列拿着杯子走过来。
　　“柠檬蜂蜜水，喝一点润润喉咙。”
　　“哦。”
　　瑞德接过杯子，借着喝水的动作偷偷地瞄了加百列一眼。
　　加百列看过去，“怎么了？”
　　瑞德轻轻咬了一下玻璃杯的边缘，眨了眨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杯中的柠檬蜂蜜水一饮而尽。然后他握紧空杯子，看向加百列，直接地问道：“加百列，我平时没有锻炼过身体，完全都靠圣力淬炼，目前只有四块腹肌，我需要去健身房吗？”瑞德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或许，还得去理发店做个发型？”
　　他听谁说来着，好的发型堪比整容。
　　加百列愣了愣，然后道：“你现在就很好啊。要是你喜欢六块腹肌八块腹肌，我可以帮你。”
　　比起人类累死累活地锻炼才能够保持一个好身材，天使完全能够用荣光来作弊。
　　话说，他的人类怎么想到了锻炼身体上？是谁刺激了他吗？
　　瑞德抿了抿嘴唇，小声地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加百列微微睁大了眼眸，这一下，他恍然大悟，不由得失笑。他伸手将瑞德拉在怀里，轻轻吻了一下瑞德的头发，目光柔和地道：“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瑞德被他说得耳廓通红，他往加百列的身边蹭了蹭，小声地道：“可你昨晚……那你昨晚怎么……”
　　昨晚在酒精的刺激下，再加上心爱的人就在身边，瑞德的身体都起了反应。结果到了最后，他只在加百列的手上释放出来，脖子上被啜出几个印子而已。
　　加百列默了一下。
　　理由？
　　其实非常简单。
　　就是因为瑞德酒精上头神志不清而已。
　　加百列当然能够驱散他体内的酒精，让瑞德恢复清醒。但是，昨晚那个瑞德实在是太热情太粘人太能撩天使了。加百列一面被瑞德撒娇得心核都要化了，那一声声带着鼻音的“加百列”酥了他六对翅膀，勾得他恨不能直接就将人按在床上办了。
　　可加百列很确定，瑞德的意识并不清楚，酒精很大程度上麻痹了他的大脑。就这么发生关系，并不符合加百列一开始的预想。
　　一面喜爱于瑞德粘人的模样，一面还不好直接成就好事，加百列自己都觉得自己想太多简直莫名其妙，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
　　如果可以，加百列真的不想告诉瑞德这样的理由。
　　可瞧着瑞德眼巴巴瞧着他的模样，他的人类怎么可能低估自己对他的吸引力呢。
　　加百列叹了口气，将原因对瑞德说了。
　　瑞德怔了怔，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但他的眼中忍不住浮现笑意，这样的加百列让他的心软成了一片。
　　他悄悄地伸手勾住了加百列的小指，然后在加百列看过来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道：“嗯……我现在很清醒，而且，假期挺长的。”
　　加百列不知何时变成鎏金色的眼眸暗了暗，瞳孔中仿佛有什么在涌动。他低笑一声，声线沙哑，慢慢道：“斯潘，这可是你自找的。”
　　瑞德仰起头，吻上了加百列的嘴唇。
　　——
　　事实证明，有些人是不能被撩拨的。
　　有些食肉动物，如果从一出生开始就吃素，一辈子不见荤腥，兴许这辈子就这么素下去了。可一旦沾上了荤腥，它骨子里凶残的一面就被激发出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有些不确切，但瑞德觉得，加百列就有食肉动物的潜质，而且还被他作死地激发出来了。
　　等瑞德手软脚软地爬下床的时候，他的假期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长年用圣力淬炼的绝佳体质都被折腾成这样，着实是因为天使的身体素质太过变态。
　　瑞德的恢复力已经很强了。
　　慢吞吞地坐在椅子上，今天多比大厨的位置被加百列给抢了，这会儿多比正哭唧唧地抱住瑞德的小腿。没能从长翅膀的巫师手中保护到瑞德阁下，还让瑞德阁下被咬出了这么多红印子，一定很疼——这都是多比的错，是多比没有尽到管家的责任。
　　瑞德被多比一声声忏悔说得耳朵发烧，他扯了扯睡衣领子，小声地跟多比解释了一通。
　　等加百列端着以着无比严谨手法熬出来的白粥走出厨房的时候，还没等跟瑞德温存一下，那只绿皮的小精灵就拉着脸走到加百列面前，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坏蛋巫师占了瑞德阁下的便宜，坏蛋巫师成了多比的雇主之一，坏蛋巫师抢了多比厨师的位置，坏蛋巫师真的太坏了。”
　　然后多比深深地弯腰行礼，大声地道：“多比见过加百列阁下，愿意为加百列阁下效劳。”
　　紧接着，多比又开始嘟嘟囔囔：“瞧瞧这白粥，坏蛋巫师当着多比的面虐待瑞德阁下，多比真想将坏蛋巫师赶出去。”
　　加百列：“……”
　　这么没有眼色的小精灵，他第一次见到！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事到临头怂了一晚的炽天使#
　　加百列：这不是怂！看我真诚的眼神！！斯潘醉得太厉害了，趁人之危不好！！再说，看他各种撒娇也很让天使飘飘然啊~
　　瑞德：其实……那也不是撒娇，就是我有些热，而加百列身上凉凉的，感觉很好= =
　　某记者：可你最后还是吃了！
　　加百列：清醒后投怀送抱，不吃才是真怂！
　

第116章 
　　加百列看向瑞德，却见瑞德有些苦恼地扶额。多比虽然是家养小精灵中的另类，在瑞德看来具备着反抗的精神品质。可有的时候，这个小精灵并不能领会隐晦一些的意思，哪怕瑞德尽可能直白地跟他解释了，他还是能够理解到另一个弯道去。
　　瑞德总不能跟多比解释他身上这些红印子不是受伤而是吻痕吧？
　　他无所谓对别人袒露他和加百列之间的关系，可这种私密的事情，他没有兴趣拿出来跟别人分享，哪怕多比在其他巫师看来只是一只家养小精灵。
　　多比能够尽心尽力地照料瑞德的饮食起居，不仅因为他和瑞德之间存在雇佣关系，更因为瑞德是极少数尊重多比为一个独立个体存在的人。
　　加百列看了看瑞德红彤彤的耳朵，回味了一下不久前轻咬两下时的口感，加百列挑了挑眉，仗着自己个高腿长，他直接迈过去，理都不理多比。他将被多比敌视了的白粥放在瑞德的面前，低头跟瑞德交换了一个早安吻，然后轻笑着道：“尝一尝，我亲手做的。”
　　出锅前加百列就尝了一口，他绝对有着大厨的潜质。当然，可能也有那么一点点当初在霍格沃茨禁林中那些魔法生物献上来的一味香料的功劳。
　　那一味作为血脉提纯药剂必不可少的材料之一白百香，用来调味再好不过。
　　瑞德脸红红地用汤匙搅了一下白粥，舀起一勺放在口中，然后弯了弯眼眸，道：“很好吃。”
　　看着瑞德下饭，加百列也喝了一碗粥。
　　接下来的几天里，加百列和瑞德去了一趟光明教廷，然后是英国巫师界，紧接着是巴尔的摩、拉斯维加斯。五天的时间里，加百列和瑞德赶场似的走了个遍。
　　当时加百列特地给戴安娜准备的礼物，也总算送到了她的手上。
　　等到加百列和瑞德回到华盛顿特区的公寓里时，瑞德那半个月的假期就剩下三分之一。
　　加百列心安理得地将他的人类困在床上，直接在床上消磨了假期的最后五天。
　　——
　　2000年1月17日，假期结束，BAU小组回归岗位。
　　BAU办公区，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众人说说笑笑。能够在BAU小组工作，心理调节的能力是必备的。不然，长年跟一些变态杀手打交道，再出色的探员也会因为承受过重的心理压力而崩溃。
　　半个月的时间调节，他们不仅从当初的惨案恢复过来，还将碎掉的三观粘合了一番，继续奋斗在缉拿变态杀手的道路上。
　　BAU的大家对瑞德的态度并没有多少改变，不管瑞德有几重身份，他始终是他们组里的baby kid，是不可或缺的地理侧写天才。最多摩根勾肩搭背地跟瑞德嘀咕，以后他们不仅能够通过现场的证据抓人，瑞德也可以从被害人的灵魂下手，直接拿到第一手情报。
　　为此，瑞德不得不详细地跟摩根解释，并不是所有的灵魂都会滞留在人间，唯有执念深重的灵魂才能够抵御天堂或是地狱的召唤，固执地留在原地，他不可能每一次案件都碰到受害人灵魂。
　　摩根无言地看着瑞德，他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然后他就被加西亚从瑞德身上拽了下去。
　　漂亮的胖姑娘紧紧地抱住了瑞德，她用力地蹭了蹭瑞德，仿佛这样就能够让她感觉到安全感。她扁着嘴，一脸泫然欲泣地道：“瑞德，我觉得我的小窝里阴森森的，会不会有地缚灵鬼魂恶灵吧？”
　　她现在就觉得瑞德身边最安全。
　　“不会的，加西亚。”瑞德认真地安慰加西亚，“你身上带着的十字架能够阻止心怀恶意的灵魂靠近，要是还不放心的话，我回头送你几桶圣水。或者，我可以教你怎么将水变成圣水，很简单的。”
　　摩根默默扶额，为什么原本听上去高大上的圣水到了瑞德这边就是随便送几桶的饮用水似的？
　　事实就是如此，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弄不到圣水，有些人随时随地能够将普通的水变成圣水。
　　加西亚高兴地亲了瑞德脸两口，然后果断拒绝了后一项建议。
　　JJ递给瑞德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她今早亲手烤制的苹果派。
　　美丽的金发女郎微笑着对瑞德道：“我见到罗莎了。”JJ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眸中带着喜悦，“还有八个月，她就会变成小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准备去和那家人认识一下，争取一下罗莎的教母身份。”
　　曾经的姐妹，未来的教母女，JJ只要知道，罗莎会过得很好，而且越来越好，这就足够了。
　　瑞德接过苹果派，“恭喜你，JJ。”
　　亚伦·霍奇纳走了过来，他的身边带着一个年轻的女探员，艾尔·格林诺威，西雅图连续三年连续三年破案数量最高的探员，她的专长在性犯罪案件。
　　瑞德抱着苹果派，小声地道：“我总算不是最新的那个了。”
　　虽然只比艾尔·格林诺威早四个月，但他也是前辈啦。
　　“别做梦了。”摩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瑞德美好的愿望，他大手揉乱了瑞德的头发，“你还是我们的baby boy。”
　　瑞德用力地瞪摩根，他超级凶！
　　摩根大笑。
　　站在办公区二楼的杰森·吉迪恩看着楼下这一幕，不由得笑了一下。
　　对于艾尔·格林诺威的到来，BAU众人表示了热烈的欢迎。瑞德大方地跟艾尔分享了JJ做的苹果派，那个干练爽朗的漂亮警探冲JJ竖起大拇指，苹果派的味道非常棒。
　　然后，瑞德从邮差包里摸出一个十字架，一脸郑重地告诉艾尔，BAU的保留项目，就是每一个新人都得接受前辈的十字架礼物。
　　艾尔默默地看着瑞德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蛋，前辈？
　　不过艾尔仍是用力地抱了一下瑞德，直让瑞德面红耳赤地从艾尔的怀里挣扎出来，然后她大大方方地将十字架戴在脖子上，对这个来自前辈的礼物表示了肯定。
　　“很漂亮的十字架。”
　　从事警务行业的人员鲜少有信教的，艾尔也不信这个东西。她的关注点是十字架的漂亮的外表，毕竟是歌斐木制成的十字架，这种世界公认最有灵性的树木之一饱含树脂，泛着猫眼石光泽的木料更是漂亮至极，更不要说容纳了圣力之后宛如玉石一般入手则温。
　　看着完全不知情的艾尔，摩根和加西亚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坏笑。
　　比起新人入组就科普一下他们天才博士的不同寻常之处，他们更乐于在案件中碎掉新人的三观，让他/她经历一把他们不久前的三观尽碎，这即将成为BAU前辈对新人的欢迎仪式。
　　正式工作的时间到了，众人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还没有吃完的苹果派被瑞德放在一边，新人到来的热闹散去之后，瑞德得说，他有些想加百列了。
　　只是，一天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现在才刚刚开始。
　　瑞德叹了口气，还是用整理文件来暂时打消思念吧。总不能在加百列已经可以自如实体化的时候，还让他待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虽然加百列还能瞬移，想要见面只是一个念头的问题，他能够直接出现在FBI行政大楼中。
　　可这并不符合规定。
　　就在这时，一队军人大步走进了BAU的办公区，为首的人瑞德见过。那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是美国陆军中将，安全局副局长，斯坦利·阿莫斯将军。
　　斯坦利·阿莫斯将军走进了霍奇的办公室。
　　十分钟后，霍奇召集了BAU小组。
　　新年后的第一天工作，照旧有不甘寂寞的变态杀手在狂欢，而这一次事件之严重，直接惊动了军方。
　　与斯坦利·阿莫斯将军一同到来的还有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特殊病原体部门主任琳达·基穆拉。
　　JJ沉声开口道：“昨晚波特兰及其周边地区有三十二人被送入了急诊室，他们昨天中午都在波特兰贾米森公园逗留过。十个小时后，首个受害人死亡。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十二位受害人死亡。”
　　众人打开资料夹，上面有受害人的照片，他们眼睛充血，裸露出来的肢体脸上长着大片的红色泛白的皮疹。
　　摩根皱着眉翻看了病人的病例，喃喃道：“低血容量性休克，口腔鼻腔生殖器出血，脏器衰竭，全身皮疹，这是什么病？”
　　迅速翻完了整个资料本的瑞德皱着眉，低声道：“埃博拉病毒。”旋即快速地道，“埃博拉病毒是已知对人类危害最严重的病毒之一，被世界卫生组织定为第四级病毒。首例发现于1976年在苏丹南部和扎伊尔的埃博拉河地区，因此而命名。这种病毒在苏丹的致死率为53.2%，在扎伊尔地区高大88.8%，主要通过病人的血液、唾液、汗水和分泌物等等途径传播，具有高传染性。”
　　瑞德抬头看向特殊病原体部门主任琳达·基穆拉，沉声道：“据我所知，美国还没有出现过埃博拉病毒的实例。”
　　琳达·基穆拉叹了口气，道：“这有可能就是美国本土上的第一起埃博拉病毒实例了。”
　　这样的第一起实例，谁也不想要。
　　而且，根据这一批受害人曾在同一所公园待过，这一起病毒爆发，要么就是当时公园中有一位携带病毒的患者传染了大家，要么就是有人蓄意投放这种病毒。
　　瑞德看着材料陷入了沉思。
　　已知的埃博拉病毒总共分有四个亚型，其中伊扎尔型和苏丹型对人类有很高的传染率和致死率。
　　材料的后半部分介绍让瑞德有些疑惑。
　　今天上午七点三十分左右，在波特兰森林公园中，一个名叫赖安·基尔科攻击了一对正在野餐的情侣，他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而且当时的身体病症和埃博拉病毒发作时极为相似。
　　但不客气地说，人在感染埃博拉病毒病进入中后期发作的时候，脏器衰竭，低血容量性休克，差不多就是掏空了一个人最后的体力，怎么可能有力气攻击别人？
　　而再往后翻，赖安·基尔科在昨天下午四点左右经历了一场车祸，他被一个名叫卡尔·斯坦顿的人追尾，理论的时候被对方袭击。当地警察赶到，结果卡尔·斯坦顿袭警，最后被警察击毙。
　　经过调查，昨天中午左右，卡尔·斯坦顿曾在贾米森公园出现过。
　　一种病毒，两种表现模式。
　　斯坦利·阿莫斯将军神情紧绷，道：“这一次的事件绝非偶然，必须尽快控制局势。波特兰警局方面已经洽谈完毕，你们小组在波特兰警局会得到他们的全力相助。为了国家的安全，请务必将犯人绳之以法！”
　　琳达·基穆拉让人送来一些抗生素溶液，道：“目前并没有对埃博拉病毒行之有效的疫苗，这种抗生素有多少作用也并不确定，但聊胜于无。”
　　新年后上班第一天，不甘寂寞的变态杀手投毒作案，虽然波特兰距离华盛顿DC只有四个小时的飞机航程，开车也就六七个小时左右，但这种飞来飞去的案子至少也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破案，这已经是相当有效率了。
　　想到临出门前加百列靠在门口说今晚去哪哪哪儿吃大餐，不远处多比一脸幽怨地看着他们，这回谁都不用争了。他要出差了，到波特兰吃外卖盒饭了。
　　抿了一下嘴唇，去拿自己放在办公室的备用行李时，瑞德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给加百列，大意就是他要出差了，归期不定，不用担心之类。
　　瑞德等了一会儿。加百列没有回短信。
　　事实上，在加百列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他距离瑞德的直线距离甚至不超过一百米。
　　FBI区域主管艾琳·斯特劳斯的办公室里，加百列就坐在斯特劳斯的办公桌对面，人类形态的他一身西装革履，俊美逼人。
　　艾琳·斯特劳斯正在翻看着加布里埃尔·哈蒙的档案。
　　这份档案相当乏善可陈，除了干巴巴的语言叙述此人的学历很高智商很高能力很强以外，他之前的工作经历半点也没有提及。而这种情况，要么这位之前从事着高危卧底的工作，那些经历不好写在档案上，要么这位就是家世背景靠山相当厚实的那类大少爷，专门来BAU小组来镀金来着。
　　要不然，索恩副局长为什么专门给她打电话，让她收下这个人的档案？
　　艾琳·斯特劳斯和亚伦·霍奇纳不同，从很早以前她就确立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专注于办公室游戏。她并不排斥这些有背景的探员，事实上，跟那些探员打交道，她予他们三分方便，日后相见之时，她也收获了相当的回报。
　　只要能力过得去，她并不排斥那些走后门的家伙。
　　但在这一点上，亚伦·霍奇纳跟她有相当的分歧。他联合杰森·吉迪恩把持了整个BAU小组的纳新，让她插不进手去，这就让她十分恼怒，甚至想着找一个有能力的探员取代亚伦·霍奇纳。
　　只不过，在斯潘塞·瑞德加入这个小组后，艾琳·斯特劳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斯潘塞·瑞德没有明确表示出对亚伦·霍奇纳的排斥时，随意动他们的行政长官会引来他的反感，进而招惹到他背后的索恩家族。
　　因为索恩家族吃到了不少甜头的艾琳·斯特劳斯看向加百列，道：“小组成员的招收还需通过组长亚伦·霍奇纳探员的许可，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即使被BAU小组拒绝了，最起码这个同样有索恩当后盾的探员应该了解，究竟是谁阻碍了他的镀金路。
　　加百列挑了挑眉，道：“可以。”
　　事实上，在BAU小组即将出发的时候，一向不怎么讨喜的区域主管忽然出现，还带了一个新人过来时，大家的心情都有些糟糕。
　　这个时候是往组里塞人的时候吗？
　　然而，当众人看清新人的长相时，他们都愣愣地看着加百列，然后霍地转头看向瑞德。
　　瑞德也一脸懵逼地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不是在家里吗？
　　他怎么在这里？！
　　“这位是加布里埃尔·哈蒙。”艾琳·斯特劳斯尽职尽责地介绍道，“是上头安排下来实习的探员，霍奇纳探员，我就将他交给你了。”
　　艾琳·斯特劳斯先有些强硬地对霍奇说道，如果可以，她自然是希望这一次的加人能够顺利进行。毕竟，无法完全掌控手底下的部门，也有些影响她的对外形象。不过，霍奇要是铁了心跟她对着干，她也不会留手。
　　“大家好，我是加布里埃尔·哈蒙。”加百列微微歪头，那张简直颜值爆表的脸上浮起真切的笑意，“请大家多多关照。”
　　场面话，谁不会说两句。
　　可就这两句，直接给说冷场了。
　　除了刚进组的艾尔·格林诺威以外，BAU的大家脑海中不约而同滑过一句话——这么一位传说级的炽天使站在这里，究竟是谁照顾谁？
　　亚伦·霍奇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艾琳·斯特劳斯以为霍奇准备拒绝，当即冷下脸，叫了一声：“亚伦·霍奇纳探员，你的回答呢？”
　　“……我很高兴……哈蒙探员的加入。”霍奇嘴角抽搐着回答道。
　　虽然有些奇怪霍奇此刻的表情，但这对于艾琳·斯特劳斯而言可谓是最好的结果。她当即满意地点头，随即鼓励了他们小组两句，然后就将加百列交给他们。
　　大家对加百列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只是，除了同样新人的艾尔·格林诺威以外，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古怪。
　　在BAU办公区门口处耽搁了三分钟，大家提着行李往BAU专机处赶去。加百列明显没有带行李，但没有人提出丝毫异议。
　　飞机上，艾尔好奇地看向坐在瑞德旁边，不说话就是笑的俊美男人，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人，很容易就让女人为他怦然心动。不过，艾尔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而很明显，加布里埃尔·哈蒙跟斯潘塞·瑞德的关系很不一般。
　　于是，她直接问了。
　　“哈蒙，你和瑞德认识？”
　　加百列握着瑞德的手摇了摇，道：“你应该问，我和斯潘的关系到了哪一个地步了？”
　　瑞德抿着嘴角，耳朵通红地对艾尔笑了一下。
　　“哇哦。”艾尔眼睛一亮，她倒是没提办公室禁止恋情这种扫兴的事情，她只是有些小兴奋地道：“所以，你是为了瑞德才来到BAU的？”
　　加百列下颌轻抬，唇角带笑，道：“当然，除了斯潘以外，哪个人类值得我大费周章！”
　　艾尔眨了眨眼睛，虽然加百列人类的说法有些奇怪，但他这个态度让艾尔十分欣赏。
　　艾尔冲加百列竖起大拇指，然后冲着瑞德挤了挤眼睛，挪谕地道：“那么，你和瑞德到第几步了？”
　　“未婚夫夫。”加百列斩钉截铁，没睡之前是男朋友，睡过之后是未婚夫，这个逻辑没毛病。
　　然后，不独艾尔，大家的目光都看过来。
　　瑞德深深地低下头，整个人都快熟了。
　　“咳。”BAU的老大亚伦·霍奇纳轻咳一声，然后道：“FBI禁止办公室恋情，你们在外的时候注意一下。”
　　加百列唇角微翘，道：“我尽量。”
　　满打满算只见到加百列一次，而且第一次见面还是那么大的场面，虽然之后加百列表现得还算温和，但他们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传说中有名的炽天使竟然转头跑来FBI当探员，简直碎三观。
　　虽然BAU最近三观经常受伤，但这一次的伤势未免太惨重了一些。
　　以至于到了现在，唯有暂且不明真相的艾尔还很正常地八卦一下他和瑞德的恋情。而加百列，相当乐意让别人知道斯潘是他的他的他的。
　　于是，他是这么介绍自己和瑞德之间的感情历程的。
　　“当时在打仗。”加百列认真地道，“我受了伤，是斯潘救了我。”
　　艾尔恍然大悟地点头，这种英雄救美……呃，虽然确实很美，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管怎么说，见到了这么甜蜜的一对，哪怕自己还单着，心里也觉得暖和。
　　根据加百列的讲述，艾尔直接将他当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军人。他的气质虽然更像是贵公子，但骨子里那种凌厉的感觉，艾尔不会感觉错。
　　就像是她的父亲一样，唯有在战场上搏杀过的人才有的气息。
　　艾尔对加百列的好感那是蹭蹭地上涨。
　　一旁BAU众人虽然心情复杂，但也下意识竖起了耳朵。他们也想要知道他们的baby kid怎么和一个天使搅和在一起并发展成未婚夫夫的。
　　等到艾尔听加百列受伤昏迷直到半个多月才醒来，好不容易才跟瑞德重逢的时候，这个干练的女探员眼眶都湿润了。
　　艾尔抽了抽鼻子，说实在的，电影电视剧看了不少，感人的爱情故事总是在上演，但这种真实发生在生活中，哪怕说起来的时候带着笑意，还有些轻描淡写，却真的直触人心。
　　若有若无的视线中，瑞德的脑袋都要埋到手中的材料夹中了。
　　加百列说的都是实话，可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概是因为，他说的是现实版，真实的是魔幻版？
　　其实，瑞德并没有觉得如何绝望。他只是做出了决定，并准备用一生来固守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加百列。
　　他说会醒来，他就会醒来。
　　如此，他便不觉得绝望。
　　等到加百列无形中刷尽了瑞德这群同事的好感，就连因为他和瑞德的关系而对加百列充满了审视的杰森·吉迪恩都缓和了表情时，加百列勾了勾瑞德的手指，冲他眨了眨眼睛。
　　瑞德慢慢收紧手指，抿唇微笑。
　　直到方才注意到吉迪恩缓和的表情时瑞德才意识到加百列为什么跟艾尔说起他们的事情，加百列做到了最好。
　　为了他。
　　谢谢。
　　瑞德嘴唇动了动，无声对加百列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心累的大家长#
　　吉迪恩：组里多了一个很难管的非人类，怎、么、办！！
　　霍奇：……凉拌吧= =
　　吉迪恩：那个非人类竟然还跟瑞德谈起了恋爱，怎、么、办！！
　　霍奇：……办公室……禁止谈恋爱……你们……注意点吧。
　　加百列：好哒~斯潘，么么哒(づ￣ 3￣)づ
　　——
　　即将开启现代格林线~
　　看了评论，有亲说起七美德锁链，连忙翻了翻前文，我说我怎么不记得写过七美德锁链什么的，咱没有这个设定啊~
　　敲黑板，加百列初次感应到七宗罪和七美德的时候是他看到了上帝创造出来的亚当，其实是想要表达的是，人类是相当复杂的存在，他们天生就具备罪衍和美德。
　　至于天堂，禁止爱欲是一定的，但那种不是每只天使都拴上七美德的锁链，而是颁布法律法规之类的，有天使要不小心违背了哪一条，早就各种忏悔各种不安，如果过头了，天使监狱等着他。
　　至于加百列，这只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只特权狗，就像之前他拒绝白银巨龙希尔瓦的时候，要是喜欢他能够向上帝求个特权，只可惜他不来电~


第117章 
　　加百列挑了挑眉，他的声音在瑞德脑海中响起：【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斯潘。】
　　瑞德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这是很久以前加百列就跟他强调过的东西，但他还是想要谢谢加百列
　　一直一直陪着他，爱着他。
　　然后下一刻，他就听到加百列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一定要感谢的话，就来点实际的吧，比如……】
　　瑞德僵住，肉眼可见的红色自他的耳根泛起，一瞬间就让他的脸蛋变得通红。
　　艾尔有些惊讶地道：“瑞德，你的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红？”
　　瑞德抬手扇了扇，有些尴尬地道：“呃，有些热。”
　　艾尔默了一下，飞机内部的空调正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瑞德扭头，默默地翻材料。
　　加百列凑过去，将资料夹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完全没给JJ再给他一份的机会。
　　“Oops。”JJ耸了耸肩，甜蜜的一对么。
　　这份材料瑞德看过一遍就全部背下来，再翻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他目前找不到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过了一会儿，瑞德小声地问加百列，FBI探员的审核很严格，而他作为一个没学历没人类社会背景的天使，他是怎么顺畅地加入FBI的。
　　然后加百列就告诉瑞德，他让光明教廷的人用加布里埃尔·哈蒙的名字给他弄出一份合乎人类社会法律规程的背景文件，利用索恩家族的势力伪造了工作简历，虽然那份工作简历的内容和他本人能力十分不相配，但加百列是故意的。
　　反正人类相当能脑补，到时候不是觉得他背景深来镀金就是从前工作等级高档案加密，而加百列只要达成了来到BAU小组跟瑞德一起的目的就行。
　　瑞德无言地看着加百列，从来知道有人伪造证件伪造学历各种造假，如今有人，不，有天使造假进了FBI，这实在让瑞德的心情有些复杂。
　　抵达目的地之前，霍奇单独找加百列谈了话。
　　既然这位天使以人类的身份进入了BAU小组，霍奇就把他当做加布里埃尔·哈蒙，而不是传说中的炽天使。
　　霍奇的要求很简单。
　　他们是FBI，是执法者，他们严格遵守着法律。所以他希望，加百列能够遵守人类的法律规定，约束自己的力量。
　　洛杉矶那一次初见，这位炽天使差一点夷平那片森林的杀伤力给霍奇的印象太深刻了。
　　只要看过《圣经》的人都知道，天使不仅是为上帝传播福音的使者，更是上帝的战士。挥手之间屠城灭国，并不只是说说的。
　　“你放心，只要不对上恶魔，我不会滥用力量的。”加百列回答道，他也不想引起天堂的注意。万一被他大哥发现了，他安生的日子就没了。
　　要不是之前莫斯提马胆子太大，加百列也不会发狠。
　　不过也亏得他手上拿着来自深渊的东西，那上面的混沌气息掩盖了加百列当时燃烧到了极致的荣光，这才没有惊动天堂那边。再有占纳西斯之页打掩护，加百列完全能够在人间待到斯潘寿终正寝。
　　霍奇默默点头，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勉强能够接受。
　　然后，霍奇看向加百列，炽天使的美丽，即使幻化成人类的时候减少了几分也是人间顶尖的美丽。再加上他的出身，霍奇很难不担心瑞德的未来。
　　虽然和瑞德包括相识同事不过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但他真的不想看到瑞德受伤。
　　于是，他直接问道：“我想请问一下，天堂是否禁止爱欲？”
　　加百列挑了挑眉，干脆点头，道：“没错。”
　　霍奇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你和瑞德……？”
　　“现在是未婚夫夫，以后会结婚。”加百列直截了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我和瑞德之间的关系，我二哥已经知道了，大哥那边可能有些难过关，不过只要父神点头了，大哥也不会说什么。”
　　虽然还没有见到父神，但加百列就是下意识觉得，他不会反对。
　　除了当初在路西是否跪拜弥撒亚的问题上，加百列没能从父神那里得到满意的回应以外，加百列觉得哪怕他要把天捅个窟窿，父神也能够干脆点头。
　　别问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加百列都说到了这份上，霍奇慢慢点头，总算是放下心来。
　　——
　　有着“玫瑰之城”美誉的波特兰市位于美国俄勒冈州，地处威拉米特河汇入哥伦比亚河的入河口处，地理位置优越，气候宜人，是美国近二十年来被评为最宜居的城市之一。
　　只是，这一次埃博拉病毒的爆发给这个美丽的城市蒙上了阴霾。
　　在BAU专机抵达机场时，波特兰警局的两位警察尼克·布克哈特和汉克·格瑞芬已经等在了那里。
　　昨天先在贾米森公园感染上了病毒并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撞车之后袭击了赖安·基尔科并意图袭警的卡尔·斯坦顿，就是被尼克·布克哈特和汉克·格瑞芬击毙的。他们算是这起案子的第一经手人，由他们来接待BAU小组能够节省一些时间。
　　汉克·格瑞芬有些不自在，他当然听说过BAU的大名，可这种本来属于他们的案子还没开始就被FBI接手，哪怕这侧面证明了此次案件的严重性，他也觉得不好受。
　　有一种他们警局的实力被轻视了的感觉，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愧疚。
　　他们的队长肖恩·雷纳德就请假了几天，结果波特兰就出现了这么大的乱子，还被FBI和军方势力插手。一想到队长可能露出的失望表情，汉克·格瑞芬就憋气。
　　他看向自己的好搭档尼克。
　　尼克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好搭档尼克和肖恩队长是一对情侣，相当甜蜜的那种，全警局的人都知道。大家对此接受良好，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老古董。再者，比起那些朝三暮四女友跟换衣服似的浪荡子，肖恩和尼克这种是彼此的唯一，戒指早早地戴上，就等着哪天同性婚姻法推行好早早领证的情侣，让一众大老爷们看得都有些眼热。
　　就像是一些女警偷偷跟同伴说的，看到他们相处的时候，她又相信爱情了。
　　汉克·格瑞芬看着心不在焉的尼克，下意识想到，肖恩队长据说是请假处理家事，但尼克没有跟着一起，难道是——肖恩队长的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汉克·格瑞芬顿时忧心忡忡起来。因为看肖恩队长平时的表现，简直就像是拿标尺量出来的完美绅士，身上上位者的气息特别重，就是局长在他面前就气弱三分。
　　这样的气度，不是普通家庭能够培养出来的。
　　如果有人生而为王，那一定有肖恩·雷纳德一个。
　　事实上，尼克考虑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从他和肖恩正式在一起后，肖恩就告诉他，他是一个不被家族承认的私生子，而他对那个家族既没有感情也没有企图。他既然离开就不会回去，也不会接受那个家族的任何安排。
　　这一次的请假虽然有些急，但似乎是伊丽莎白，也就是肖恩母亲那边出了事。他并没有当面跟尼克道别，只留了短信就急匆匆离开。
　　尼克当然担心肖恩，但此刻让他困惑的是，他最近总是在看到幻觉。
　　他怀疑自己得了某些精神上的疾病，要不然，他昨天击毙的那个男人，他怎么就觉得他有一瞬间长得像是老鼠呢？
　　明明他就是人类。
　　尼克怎么也想不明白，但眼下却没有时间多想了。
　　BAU小组的人下飞机了。
　　尼克收拾心情，和汉克一起走了过去。
　　还没等介绍自己，BAU一行人中，一个棕发棕眸的青年有些惊讶地看向他，脱口道：“尼克？！”
　　尼克愣了愣，他看向那个青年，看上去年纪不大，他有些怀疑他成年了没有。但他很确定，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尼克·布克哈特，波特兰警员。不好意思，我之前见过你吗？”
　　“呃……”瑞德微怔，难道他还能说自己是在一千四百多年前见过他的前世吗？
　　从梅林口中得知了他和肖恩的事情，瑞德为他们感到遗憾和难过。
　　“总有人第一次见面就合眼缘。”加百列抬手搭在瑞德的肩膀上，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尼克，“我们之前就认识一个尼克。”
　　“哦。”尼克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毕竟，人有相似，名有重名，会认错人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不过……
　　尼克看向显得有些局促的青年，友好地笑了一下。
　　这两人确实看着挺面善的。
　　BAU在波特兰警局中成立了一个临时指挥台，他们不仅要揪出投毒的嫌疑人，还得阻止他/她继续在波特兰扩散病毒。
　　众人在飞机上就分好工，一抵达警局就开始忙碌起来。
　　作为新人，加百列被吉迪恩带到身边，没能跟他的人类一组。而瑞德则和艾尔一起，他们去法医那边了解情况。
　　加百列的神情有些幽怨，他之所以跑来当FBI就是为了瑞德，结果分组的时候还特地被组长给分开——他怎么可能妨碍到瑞德工作，这些人类简直太过分了。
　　他倒是有办法让亚伦·霍奇纳老老实实地别妨碍他和瑞德朝夕相处，可那样不好，加百列并不想瑞德难做。
　　他真是一个好恋人好天使。
　　加百列由衷地感慨道，然后想着今天晚上在酒店过夜的时候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下福利。
　　总得犒劳一下自己。
　　瑞德和艾尔在尼克的陪同下走了一趟法医室，他看过法医的报告说明后又自己检测了一遍血液，又去了一趟波特兰军区医院，最终确定了两边的病毒是同一种，但这种病毒在感染了人体之后却展现出了两种模式。
　　一种就是直接入院的那些受害人，内出血，脏器衰竭，高传染性，除了当初被送入院的三十名受害人，之前医院的医护人员在未做出严密防护后也出现了被感染的症状。
　　瑞德怀疑这次的病毒经过了改造，因为它发作得太快了，哪怕埃博拉病毒在苏丹扎伊尔肆虐的时候，病毒还有两天到二十一天的潜伏期。
　　还有病毒的另外一种表现模式，就是昨天被警察击毙的卡尔·斯坦顿和目前被禁锢在病床上进行治疗的赖安·基尔科。
　　高攻击性，但没有内出血，病毒的传染模式也与之前病人不同。医护人员在赖安·基尔科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些小伤口，极有可能是昨天他被卡尔·斯坦顿攻击时留下的。
　　也就是说，展现出高攻击性病人之间的传染模式，是通过伤口和血液。
　　如果不是瑞德亲自检测了血液病毒，他都要怀疑这其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病毒了。
　　可同一种病毒为什么会有两种表现模式？
　　瑞德若有所思，是因为感染的人群吗？
　　考虑到第二种感染模式，瑞德他们直接赶去了卡尔弗特香料店。
　　而此刻，卡尔弗特香料店正陷入混乱之中。
　　差不多七个月前，前任店主弗雷迪·卡尔弗特因为一场入室抢劫案而死亡，他的妹妹罗莎莉·卡尔弗特继承了这家店。
　　罗莎莉·卡尔弗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姑娘，她在被之前的凶手再次盯上抢劫的时候遇到了过来买香料的埃迪·门罗，这个钟表匠保护了罗莎莉。警察到来，将那三个抢劫杀人犯绳之以法。而门罗和罗莎莉因此相识，相处了半年后陷入了爱河。
　　当然，以着人类的角度上看就是这样罗曼蒂克。
　　而站在非人类的角度上，同是维森生物的两人，虽然一个是狐妖，一个是狼妖，但这个狼妖是少见的素食主义狼人，哪怕他们之间的结合在维森世界看来有些……非主流，但他们还是很甜蜜的。
　　只倒霉的是，在确立关系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一次公园野餐本来是属于恋人的时间，可他们却被突然冲出来的豪猪怪攻击了。
　　呃，他的人类名字似乎是叫做赖安·基尔科，是后来警察到他们这边了解情况的时候告诉他们的。
　　野餐被搅和了不要紧，可问题是，他划伤了罗莎莉的颈侧，虽然只是看上去浅浅的一道划痕，没有流血只是表皮破损泛红发肿，却让罗莎莉感染上了那个病毒。
　　身体的高热仿佛要将这个漂亮女狐妖的身体融化，她将埃迪·门罗困在香料架前，用力地亲吻着狼妖，眼中灼热的情愫让狼妖腿软。
　　埃迪·门罗差一点被罗莎莉扒光了……要不是他发现了罗莎莉的颈侧冒出了红色疹子的话。
　　他想要制住罗莎莉看看她颈侧的红疹，他觉得有些不安。但他类似于反抗的行为却激怒了罗莎莉，让她反身抄起香料架上的玻璃瓶就砸了过来。
　　门罗躲得快，可架不住罗莎莉一瞬间转化成狐妖的模样，抓着碎玻璃就疯狂地攻击他。
　　门罗要疯，而这会儿哪怕他不懂医理也知道，罗莎莉的情况不对劲。
　　即使最终门罗成功将罗莎莉按在地上，手脚都控制住了，她还在张着嘴试图咬门罗。
　　门罗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然而最崩溃的是，有人上门了。
　　好吧，卡尔弗特香料店，在普通人类看来这只是一家香料店，但对于维森生物而言，这里却是远近闻名的草药铺子。
　　不敢松开禁锢罗莎莉的手，门罗在门扣响随即开启的时候，他抬起头，没好气地吼道：“这里暂停营业！”
　　满室狼藉还有特别像是某男意图对某女图谋不轨的情景，直接震住了来人。
　　尼克在看到这一男一女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就去摸手枪。
　　他只看到了满地狼藉之上，一个长着狼头的男人压住了一个长着狐狸头的女人，他们的脸，太古怪也太可怕了！
　　见到了尼克的动作，同样轻易看到了门罗和罗莎莉真实模样的瑞德连忙伸手按住了尼克拔枪的手，小声道：“别冲动，这两个维森生物还没有确定是否有罪，即使你是格林也不能对他们动用私刑。”
　　尼克傻眼地看向瑞德，维森生物？格林？这什么跟什么？！
　　瑞德的音量压得很低，只有尼克一个人能够听到。而同行的艾尔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被门罗禁锢在身下还疯狂挣扎着的女人。
　　虽然她的表情扭曲，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是谁。
　　“天啊，罗莎莉！”
　　艾尔惊呼，是罗莎莉·卡尔弗特，她在西雅图生活时的好友兼闺蜜！
　　她们是在一次旅行时相识的，一见如故，发现对方脾气相当合胃口后更是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若问为什么一见如故，看看她们的脸就明白了。
　　她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丝毫血缘还拥有着如此相像的模样，这是最大的缘分。
　　眼下的情形实在是让人误会，要不是这次过来的三人都是经历过专业训练的警察探员，肯定以为门罗正要对罗莎莉图谋不轨。
　　门罗瞪大眼睛看着门口处站着的女人，她长得跟罗莎莉长得像极了，只除了发型和眸色不同。然而，当门罗看到了那个女人旁边站着的两人，那个深棕色头发绿色眼睛的男人，他整个人就像是过电了一样，手脚发凉，脱口惊呼道：“格林！！”
　　然后，门罗就被罗莎莉掀翻了。
　　神志不清的女狐妖抓起地上的碎玻璃就往门罗扎去，那架势，说没有深仇大恨都没人相信。
　　艾尔连忙上前阻拦，她已经看出来了，罗莎莉的情况不对劲，联想到医院中被绑在床上发狂的病人和之前的攻击事件，不难猜测，罗莎莉是被之前那个人给传染了。
　　“嗷——！！”
　　罗莎莉口中发出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人声，反而是如动物一般的咆哮。
　　她的脸上，已经冒出了红色的疹子。
　　“别伤害我们！”门罗瞪圆了眼睛，他连忙爬到罗莎莉的身旁，他伸出手臂挡住自己的女朋友，并谨慎地跟罗莎莉保持一段距离。
　　门罗只觉得苦逼极了，女朋友突然发疯，对着他又打又咬，他们还好巧不巧地遇到了格林这么可怕的存在。哪怕他豁出命拦住这个格林，可罗莎莉也没有办法自己跑啊。
　　看之前的架势，十有八九，她会敌我不分地进行攻击。
　　埃迪·门罗咽了咽口水，虽然他十分希望自己能够如维森童话故事里讲述的那样，勇敢地冲上去和邪恶的格林大魔王搏斗，但看看那双黑色有如漩涡一般不见底的眼睛吧，没有几个维森敢直视如此可怕的眼睛。
　　尼克看着一脸警惕瞪向自己的男人，嘴角抽了抽，道：“……波特兰警察，我们有事要问你们。不过我想，现在应该送这位女士去医院。”
　　罗莎莉·卡尔弗特被送进了医院中，艾尔去帮罗莎莉办理住院手续。
　　埃迪·门罗僵硬着身体坐在瑞德和尼克面前，还没等两人询问今天上午的袭击事件，门罗就抢先道：“事先声明，我到波特兰市定居是走正规程序的，不管是当地政府还是波特兰领主都承认了我的居住权。我在波特兰市的一切行为都符合人类社会的法律规定，领主不会允许你对下手的，即使你是一个格林！”
　　尼克：“……”
　　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
　　波特兰警局中，加百列百无聊赖地坐在会议桌旁，BAU小组的人正在根据有限的线索侧写嫌疑人的身份背景意图。
　　就通过嫌疑人选择投毒的地点，留在现场的空试管和病人症状和之前埃博拉病发作时的区别就差不多将嫌疑人的年龄种族意图你一言我一语扒得七七八八……明明是最不讲科学的炽天使也不由感叹，这一批的人类之中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存在！
　　加百列的视线漂移了一下，该不会他已经被这些人类侧写一遍，背地里性格习惯归纳了个七七八八吧？
　　如果吉迪恩知道一直严肃地坐在会议桌旁凝视着窗外的炽天使其实在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他一定会负责任地告诉他，BAU禁止同事之间的侧写，他们是相当有职业道德的。
　　霍奇和吉迪恩也很无奈，组里多了一个炽天使新人，他们就好像是携带着核武器到处跑。他们当然相信炽天使的品行，但他们对他们小组一直追查的变态杀手是半点信心也没有。
　　他们从来不曾低估变态杀手的恶能够发酵到何等境界，他们只希望这个天使不要因为目睹人类之间太多的恶而一个没控制住。波特兰是美国最宜居的城市之一，他们不希望这座城市毁于天使的怒火之中。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加百列低声道：“这个城市倒是有些意思啊。”
　　正在翻看现场资料的吉迪恩索性停下动作，看向算是被他扣下来的炽天使，直接问道：“你看出什么了？”顿了一下，果断选择那个不太惊悚的姓氏，“哈蒙探员？”
　　对，就当他是BAU普通新人，而不是宗教传说中的炽天使。
　　加百列托着下颌看向吉迪恩，其实他们的态度让加百列感觉挺新奇的。明明知道他是天使，既没有诚惶诚恐也不打算给自己谋取福利，如此的人类总能够刷新加百列对人类的印象值。
　　这真的是一个相当矛盾的种族。
　　有些人的恶能够让恶魔自愧弗如，而有些人的善能够触动天使冷硬的内心。
　　低劣起来让加百列恨不能父神再来一场洪水，可高尚起来亦让加百列想要拂去世界的灾厄让他们能够安稳地生活。
　　哪怕只是一个个体，善恶交织，有时候根本无法用一句“罪人”来一言概之。
　　太复杂了，任哪个种族也没有像人类这么麻烦。
　　加百列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波特兰真该又名维森之城。”
　　“维森？”
　　这是吉迪恩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词。
　　“差不多就是半兽人吧。人类形态和半兽形态来回切换，什么狼妖猪妖鼠妖鸟妖，种类繁多就是总体实力很弱。”想起了什么，加百列道，“你们人类不是有《格林童话》的故事书吗，那些故事的原型就是维森生物，只不过童话是经过美化的版本。”
　　吉迪恩：“……格林……童话？”
　　加百列无所谓地点头，道：“没错。在维森的世界有一种名叫格林的存在，他们在皇室的驱使下专门狩猎维森生物，那本书应该是格林专门写来警惕世人的。”
　　不过，一不小心反而变成了幼崽们的睡前读物，要是当时的格林知道了一定很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对手指，其实文案上的投票，不缺月石的小天使可以投一投哒(づ￣ 3￣)づ
　　——
　　#818辣个办假证上FBI工作的炽天使#
　　瑞德：心情有些复杂= =
　　加百列：我有什么办法，我一没有出生证明二没有学历驾照，不办假证，怎么进FBI _(:з」∠)_
　　——
　　看了《格林》后觉得格林的觉醒年纪有着很大的差别，尼克是比较晚的那种，麻烦鬼就比较早，高中就觉醒了。时间线有调整，所以尼克认识门罗的时间就变成了这个时候= =
　　维森转变的时候应该有两种模式，情绪激动的时候只稍微变一下，别人看不出但格林能够看到。还有就是完全转变的时候，大家都能够看到~
　　按理说，维森应该是世界人口的少数，但是波特兰真的，维森遍地跑，人类反而成了稀有生物= =
　　门罗和罗莎莉已经在一起了
　　作者脸盲一直以为艾尔和罗莎莉的演员是一个人OTZ捂脸


第118章 
　　加百列就是想要悄悄用精神力感知一下瑞德的存在，结果就扫了那么一下，他就发现波特兰警局外的人行道上等红灯的人群中就有五个维森生物。加百列又往外瞄了一下，果断又发现三三两两混迹在人群中的维森。
　　哪怕不能以偏概全，单看这附近，维森的数量比例不可谓不高。
　　加百列跟着瑞德也算是在拉斯维加斯住了不短的时间，那个世界有名的赌城一直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赌徒，其中不乏异族混血，但加百列见到过的维森生物数量屈指可数。
　　哪像是在波特兰，第一天过来就看到了不少，维森生物就像是泛滥了似的。
　　有什么吸引着这些维森跑来波特兰吗？
　　这个念头悄然划过加百列的心中。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是加百列的手机。
　　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加百列顿时就将维森生物聚集波特兰的原因抛之脑后。他接起电话，眸中含笑地道：“斯潘。”
　　“嗯，加百列。”对面的瑞德清了清嗓子，快速地道：“我这边发现了一些线索，你点公放。”
　　加百列：“……哦。”
　　他还以为是他家人类想他了呢。
　　吉迪恩走过去道：“我在听。”
　　手机另一头，瑞德直接道：“刚刚我已经确定，医院中表现出埃博拉病毒感染症状的病人都是普通的人类，而表现出强烈攻击性的那些患者，他们并不是人类，而是维森。”
　　吉迪恩的嘴角抽了一下，“维森？”
　　他们这边刚说起维森。
　　“没错。”瑞德认真地说道，“而我刚从一位维森目击者口中得知，这种病症可能是维森中的黄瘟疫，是东半球疾病，致死率非常高。初期表现并不像是生病而是性欲大增，然后身体灼热，展现出高攻击性。紧接着会像是透支所有体力，卧床不起，后期的症状与人类感染埃博拉病毒一般无二。”
　　瑞德的语气变得沉重：“黄瘟疫在维森的历史中能够追溯到一千多年前，而埃博拉病毒最初爆发于1976年，至今无人发现其来源，很有可能就是黄瘟疫感染普通人之后产生的变异。”
　　最可怕的是，无论是黄瘟疫还是埃博拉病毒，都没有行之有效的救治方法。
　　加百列倒是能够出手治愈这些病重的人，可一次两次三次，人类的生命不能总寄托在天使的怜悯。
　　加百列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然而，加百列却说道：“放心，斯潘，疫病的事情我来处理。”顿了一下，加百列语气轻松，“你怕是忘记了巫师界吧？”
　　天灾人祸疾病生死，哪怕是父神都不管那么多，更何况是他。当然，以着加百列的性格，实在看不过眼的时候肯定不吝出手，但有些事，能够用人类自己的方式解决最好不过。
　　瑞德恍然，“你的意思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
　　巫师界鼎鼎有名的魔药大师，瑞德经常听梅林和萨拉查提起，言辞间十分赞赏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魔药天赋，可见他天赋之高。
　　可问题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是英国巫师界的人，他愿意跑这一趟吗？
　　答案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十分乐意跑这一趟。
　　在收到了斯莱特林阁下转达过来的邀请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
　　天使！
　　活着的天使！
　　想到六年前加百列殿下第一次出现在霍格沃茨时送给小巫师们的礼物，那种能够提纯血脉中的魔力却不伤及小巫师本身的晶石——虽然更让这位魔药大师觊觎的是那位殿下的头发、指甲，血当然很想来一点做研究但是作为一个理智的斯莱特林不可能的事情要少幻想，免得在那位殿下面前失礼。
　　萨拉查通过西奥多直接在魔法部给西弗勒斯·斯内普开启使用跨国飞路网权限。毕竟隔着大西洋，总不能让西弗勒斯·斯内普耗费魔力进行跨国幻影移形。
　　因为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与时俱进，再加上巫师界的幼崽更是一年多过一年，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不再只有一位，而变成了三位。魔药课经过课改分成三个等级，即初级，中级和高级。
　　西弗勒斯·斯内普作为在魔药上取得巨大成就，经过国际魔药协会认证的魔药大师，他自然是高级魔药教授。他主要教授六年级和七年级的高级魔药课程，一些在魔药上表现出色的五年级生也拥有破格上高级魔药课的机会。
　　初级和中级魔药课好找代课老师，但高级魔药课能教的大师太少。
　　好在萨拉查考虑到这个情况，直接请来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授代课。
　　西弗勒斯·斯内普回地窖收拾装备，只是，刚将惯用的几个坩埚装进空间袋中，他就感觉到地窖中的异样。
　　他倏地瞪向一个角落，目光冰冷，厉声道：“出来！”
　　没有回应。
　　地窖蛇王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就如蛇类蜿蜒爬行吐出信子时的嘶嘶声，绝对是一众霍格沃茨巫师幼崽们的噩梦。他的语言艺术能够让一群巫师幼崽泪崩，在这一点上，便是曾经被巫师界魔法史近乎妖魔化的蛇祖都不及他。
　　萨拉查·斯莱特林只是看着有些冷，骨子里还是很温柔的。但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他为数不多的温柔只给了特定的人，但绝不是脑子被芨芨草挤满了的小巨怪们。
　　“哈利·詹姆·波特，你这是想让你的老教授请你出来吗？”
　　西弗勒斯·斯内普心下冷哼，他当初和劫道四人组斗智斗勇的时候，波特家祖传的隐形衣曾让他吃过一次亏。不过后来他研究出了应对办法之后，开始吃亏的人就变成了詹姆·波特他们了。
　　片刻后，空气中冒出了半个脑袋，却不是那一头象征性的黑色乱发，而是梳拢得十分整齐的铂金色短发。
　　这巫师界少有的标志性发色！
　　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表情霎时紧绷。
　　“德拉科·马尔福。”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声音温柔极了，就好像蛇类的信子在人后颈处轻轻舔弄，直接让某个有着铂金色头发灰蓝色眼睛的少年打了个冷战。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西弗勒斯·斯内普，小声地道：“斯内普教授……”
　　他不敢说下去，因为他十分怀疑再说一句话，他很有可能会被他的教授兼教父塞进坩埚里一锅炖了。
　　德拉科·马尔福默默走出隐形衣的范围，即使他是经历过伏地魔攻击霍格沃茨最终决战并率领当时斯莱特林学生勇敢跟食死徒抗争并死在了那一场战役之中的……战斗英雄？不不不，严格地说，他只是选择豁出一切保护自己挚爱学校的斯莱特林学生而已，人这一辈子总要义无反顾一次。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死后他竟然回到了过去，变成了年仅十岁的德拉科·马尔福。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做梦。但不管怎么说，看到了仍旧优雅而美丽的父亲母亲，德拉科抱着他们就哭个不停，一度让他们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然后飞快地跑去霍格沃茨请来了斯内普教授。
　　不管怎么说，在他发现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而不是做梦后，德拉科·马尔福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马尔福规避日后覆灭的危险，他一定要保护父亲母亲。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等他梳理自己身体自带的一些记忆以后，他敏锐地发现，这个过去似乎跟他认知的过去似乎有些区别。
　　他让家养小精灵收集了一沓子预言家日报，愕然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他所认识的过去！
　　什么梅林阁下亚瑟王陛下，什么正在霍格沃茨当教授的蛇祖狮祖，什么魔法部部长，两位创校人的后裔西奥多·斯莱特林·格兰芬多当选了国际魔法师联合会常任议员，麾下的食死徒组织又研究出了什么魔法与科技相结合的电力设施……他当年早死的爷爷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甚至都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在预言家日报面向巫师界大众投票活动中，在最有可能跟格兰芬多部长有有一腿的巫师排名中牢牢占据首位，并将第二名甩得远远的。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名是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德拉科的姨妈。她并没有嫁给莱斯特兰奇，而是沉迷西奥多部长二十年不变。
　　最重要的是，这个过去里，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关系十分融洽。不，应该是，两位创校人的回归纠正了巫师们某些错误的认知，而西奥多部长惊悚的中间名和姓氏更是让一些拿学院之别说事的巫师偃旗息鼓。
　　以至于到了最后，唯一让德拉科觉得欣慰的，竟然是他发现他家关系和韦斯莱家依旧不怎么样。
　　总有巫师是天生不对盘，比如马尔福和韦斯莱。
　　总之，那段时间的德拉科·马尔福可谓是三观尽碎。
　　他当然高兴于巫师界不必经历战争、鲜血和死亡，只是现实跟认知出现了很大的出入，让他有些懵。
　　直到他遇到另一个跟他有相同经历的人，德拉科·马尔福就一下子从纠结中解脱出来了，还好心情地鄙视那个人，有什么好奇怪的，过去的一点变化最终改变了未来，多正常啊。
　　完全看不出德拉科·马尔福曾纠结得在晚上默默揪头发时的憋闷。
　　那个人就是哈利·波特。
　　地窖中，哈利·波特将波特家祖传的隐形衣团吧团吧塞进空间袋里。他眨巴着那双绿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同样来自于未来决战的时候。
　　面对黑魔王的阿瓦达索命，哈利·波特选择了咒语除你武器，然后他就被阿瓦达索命的绿光击中，再醒来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十岁的哈利·波特。
　　不是在姨妈楼梯下储物间像是家养小精灵一样的过去，而是从小生活在波特庄园，有父母有教父有叔叔疼爱的过去，他甚至还有两个弟弟。
　　哈利·波特哭了好几晚，因为他潜意识觉得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梦境，清醒后，只有一个破败的霍格沃茨还有穷凶极恶的黑魔王和食死徒们意图干掉他。虽然他清楚自己的使命，不应该沉浸在这个虚幻的梦境中，但他还是忍不住希望这个美梦能够持续得更久一些。
　　他想要多看看爸爸妈妈，多看看西里斯，多看看弟弟们，还有斯内普教授。
　　他对斯内普教授的感情最复杂，他曾经憎恨这个男人，可到了最后，看过了斯内普教授最后的记忆，他为自己曾经的无知而羞愧，并由衷地尊敬这个男人。
　　斯内普教授恨着他，因为他是詹姆斯·波特的儿子。
　　但斯内普教授一直保护他，最后付出了生命，因为他是莉莉·波特的儿子。
　　这感情太复杂了。
　　可不管怎么说，他感激着斯内普教授。
　　以至于在波特庄园见到斯内普教授的时候，哈利·波特直接冲了过去，抱住斯内普教授就大哭起来，一面哭还一面哽咽着说对不起。
　　这一幕直看懵了无数人，也让当时过来找莉莉·波特叙旧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
　　正如之前哈利知晓的那样，西弗勒斯·斯内普和莉莉·波特的友谊源自于当初还没有入学的时候，而不同的是，这一世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和谐友好的氛围再加上蛇祖狮祖的回归，他们的友谊一直保持了下来。
　　哈利·波特的教父差一点就是斯内普教授，要是没有他爸爸从中作梗并让西里斯抢先一步的话。
　　西弗勒斯·斯内普对哈利·波特的印象一般，虽然他有着莉莉的绿眼睛，可长相简直就是跟詹姆斯·波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那闹腾的性子。他就奇了怪了，明明莉莉的基因那么好，为什么这三个小崽子尽继承了詹姆斯·波特那家伙的特征！
　　哈利·波特起码还有一双绿眼睛，剩下的凯文·波特和沃伦·波特就完全是詹姆斯·波特的翻版，连一双值得称赞的绿眼睛都没有。
　　然后那一天，大人们就懵逼脸看着哈利·波特围着西弗勒斯·斯内普转，他的冷气冷眼毒舌完全没有打消哈利的热情，看得詹姆斯·波特和西里斯·布莱克都醋了。酸了两句，哈利·波特就认真地拍了拍爸爸和教父的肩膀，让他们不要吃醋。
　　哈利·波特拿出来格兰芬多锲而不舍百折不挠的精神，他主要想着，反正是他的梦，他想要大圆满有什么错！
　　莉莉·波特看着苦恼的好友笑个不停。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半年，直到他参加德拉科·马尔福的生日宴会，遇到了同是套着嫩壳子的德拉科，他这才意识到这是真实的过去，而不是所谓美好的梦境。
　　而这个时候，哈利·波特已经拿着当初学自混血王子的种种手法成功刷了斯内普教授的好感度，差不多成了斯内普教授半个魔药学徒。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成功跟德拉科·马尔福会师之后，他们发现巫师界的改变源自于梅林阁下和亚瑟王陛下的回归，然后是蛇祖和狮祖。而与这四人有关的存在，便是魔法史书上有过记载的教廷圣哲斯潘塞·瑞德。
　　在哈利得知多比被卢修斯·马尔福解除了契约，被斯莱特林阁下送到了麻瓜界给一个名叫瑞德的人使唤，他们很快就联想到了那位圣哲。
　　千年前的老祖宗都好好地活着，说不定那位圣哲也不是简单的存在呢。
　　只是多比的嘴相当严，他们只知道那位阁下如何如何好，并不知道确切的信息。
　　但幸运的是，有着斯莱特林级长身份的德拉科到地窖送作业的时候，听到了斯莱特林阁下和斯内普教授的对话。然后他就找了哈利·波特，两人潜伏在地窖中，准备跟在斯内普教授身后偷渡到美国见见世面。
　　德拉科和哈利的准备挺充分，门钥匙防身魔药魔杖一应俱全，再者毕竟是被战火淬炼过的人，再加上这一世的好好学习，他们无论是魔力还是战斗意识还是很高的。
　　只是，斯内普教授仍是他们的斯内普教授，偷渡计划直接夭折。
　　西弗勒斯·斯内普都要冷笑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巨怪！他们以为黄瘟疫是什么？以为他这一次的出行是郊游吗！
　　西弗勒斯·斯内普直接给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各扣了二十分，然后提溜着两个小巫师的衣领子想要将他们丢出地窖。但这一回，德拉科和哈利是铁了心想要看看按个改变了巫师界历史的男人，豁出去脸面，豁出去学院分数——无论斯内普教授扣多少分，他们回头就能够挣回来——说什么也求打包一起去。
　　两人一人一边，死死地抱住了斯内普教授的手臂，就跟黏在他身上的狗皮膏药似的。
　　西弗勒斯·斯内普深呼吸，这两个臭小子也就是仗着他不愿真的伤到他们。
　　然后，他就拖着两人就找到了萨拉查和戈德里克，毕竟是他们两人学院的学生，他急着走，没时间收拾这两个小鬼。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小子你一言我一语，又是撒娇又是赌咒，竟然说动了两位阁下，让他们作为他的助手兼学徒跟着一起来到了美国。
　　也就是他尊敬的两位创校人。西弗勒斯·斯内普告诉自己，不然任谁提出这么个“建议”，他一准将其扔到黑湖里醒醒脑子！
　　不管怎么说，最后德拉科·马尔福和哈利·波特成功蹭上了斯内普的顺风、咳，飞路网。
　　加百列亲自去波特兰国际机场特殊飞路网通道接的人，同行的还有杰森·吉迪恩。
　　吉森·吉迪恩看着通道里大步走出，身后黑袍翻滚十分有气势的中年男子，脸皮抽动了一下。他告诉自己，在这个最近不怎么讲科学的世界上，他要适当地不讲科学一下。
　　哈利和德拉科完全是一路小跑跟在斯内普教授的身后。
　　“日安，西弗勒斯·斯内普见过殿下。”
　　西弗勒斯·斯内普优雅行礼，努力不将目光放在加百列殿下的头发或是指甲上。
　　德拉科和哈利有样学样地行礼，都是巫师界贵族家庭里面出来的，这些礼节都相当拿得出手。哈利之前再不习惯，五六年下来也差不多了。
　　加百列点头，道：“巫师界的魔药大师，我听艾默瑞斯和萨拉查说过你。”
　　他看向身后两个身量尚未完全长成的少年巫师，看了一眼哈利就将注意力放在德拉科身上，道：“马尔福？多比之前的主人家？”
　　德拉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谨慎地道：“是的，殿下。”顿了一下，“希望多比能帮得上瑞德阁下的忙。”
　　“他还不错。”加百列撇了撇嘴，如果要更有一点眼力见就更好了。
　　不管怎么说，斯潘上学的时候一直是多比那个小家伙照料他的饮食起居，外加他的长相丑萌丑萌的，加百列也就忍了。
　　要不然，有他在，多比完全可以被开除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到波特兰医院中看过病人，并提取了人类感染者和维森感染者的血液之后，直接来到了卡尔弗特香料店中，将这里作为研究解药的阵地。
　　因为这次疫病太过严重，医院禁止病人家属陪床，埃迪·门罗只好回到了卡尔弗特香料店中。在那个很懂行的FBI询问能不能借用香料店作为研究黄瘟疫解药的地方时，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是为了罗莎莉！
　　他才跟罗莎莉确定关系，半点也不想就这么失去心爱的女朋友。
　　西弗勒斯·斯内普开始研究针对黄瘟疫的解药，鉴于维森和普通人的体质并不相同，这种魔药差不多要研究出来两种。这并不简单，换做普通魔药大师，可能医院的病人都死干净了还未必能够研究出个一二三来，但斯内普教授不同。
　　他长年研究各种魔药并热衷于推陈出新，他的创造力既是天生又有后天不断的磨炼，这恰恰是一位魔法大师必备的天赋。
　　哈利和德拉科原本只想要见见改变了巫师界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样，但他们却被斯内普教授研究魔药时的专注所感染，也一头扎进了研究之中。
　　现代医学和巫师魔药，两方正以着自己的方式试图解救被感染的病人。
　　而BAU小组，则在波特兰警局和军方的支持下，全力追查着嫌疑人。
　　虽然当地警方帮BAU小组的成员在警局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但研究资料各种跑现场，这一次的案件完全是在争分夺秒，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酒店过夜，往往累了困了就随便窝在警局的角落里睡一觉。
　　看着他家斯潘会议桌旁整理着材料，整理着整理着就睡了过去，加百列心疼得要命。
　　白天的时候，加百列还想着他家人类到处跑，好不容易一个电话过来还是要求公放，加百列哪怕并不多生气也想要在床上讨回一些利息。
　　可看着他家人类累成了这样，加百列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白天琢磨的事情，只满脑子想着斯潘当初要当FBI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反对一下。
　　大学的教授也好，研究的学者也罢，哪怕是光明教廷的教宗，只要斯潘想要干的职业，哪怕没有加百列出手，他也能够办到。
　　可他偏偏选择当FBI，全年全天随时可能加班，碰到这种大案更是可能不眠不休。
　　瑞德现在可不像是当初在中世纪的时候，身体完全由加百列的荣光构筑，可以不吃不睡不休息。圣力淬炼出来的身体虽然体质极佳，却也不是铁打出来的。
　　只要是人类，他还是需要休息。
　　加百列叹了口气，他坐过去扶住瑞德的肩膀，在他眼皮动了一下似乎是要醒来的时候，他凑过去轻轻地冲着他的眼皮吹了口气。
　　瑞德的身体彻底软倒，他陷入了深眠之中。
　　伸手理了理瑞德有些凌乱的头发，加百列将人放倒，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加百列看着会议桌上散落的文件，量非常大，可以说，也就是坐在这里整理这些材料的人是一分钟能够阅读两万字还能够过目不忘的瑞德吧，换个人，累趴下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完成瑞德目前的十分之一。
　　加百列怀念了一下自己在天堂时候的副官，然后开始整理文件。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内心卧槽的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你们这两个小巨怪，信不信我直接将你们塞进坩埚里一锅煮了！！
　　德拉科&哈利无辜脸：教授~~~
　　斯内普：= =
　　——
　　小哈利刚重生的时候以为是做梦~所以他勇敢地缠上了斯内普教授，等他将斯内普教授磨得几乎没脾气的时候，他跟德拉科接头了_(:з」∠)_
　　德拉科和哈利他们那批的时间线有调整，现在是五年级。
　　加百列不认识哈利，但马尔福→_→多比原来是你家的，呵呵


第119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瑞德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晨光中的炽天使低头凝视他的模样。他下意识伸出手抱住了加百列的腰，蹭了两下才恍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不再多睡一会儿？”
　　加百列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到了瑞德。
　　瑞德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他揉了揉脸，坐起身。
　　“我的材料还没有整理完……”瑞德的声音里有些懊恼，可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已经整理完了。”加百列温声道。
　　瑞德探头看了看光洁的会议桌面，知道这是整理好的资料已经交给外面的警员进行核实，而显然，帮助他完成这一项工作的人正是加百列。
　　瑞德抿唇冲加百列笑了一下，棕色的眼眸如一泓清澈的湖水，正在温暖的阳光下泛着涟漪。
　　他左右看了看，见会议室的卷帘拉下，除了他和加百列以外，屋里只有伏在桌子上小睡的霍奇。瑞德飞快地凑过去，轻轻地亲了加百列的脸颊一下。
　　再多的怨念也在这一下中消弭，加百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亲了瑞德的嘴角一下作为回礼。
　　其实已经醒了的霍奇：年轻真好……不对，那个天使的年纪似乎已经不轻了！
　　霍奇难得跑题了一下，炽天使加百列最起码也要比人类之祖的年纪大吧？
　　所以，那是多少万岁？
　　今天的波特兰警局一改昨日的沉闷，来往的警员一个个目光坚毅明显正在憋着劲儿，大有只要犯罪份子敢出现他们就会一拥而上，说什么也要将他绳之以法的架势。
　　这倒不是因为BAU查出了什么让他们振奋的线索，而是他们副局长兼凶杀组的队长肖恩·雷纳德销假回来了。
　　主心骨回来了，哪怕波特兰上空笼罩的阴云仍在，却让警局的人心中稍定。
　　而在一群气势加成目光坚定的警员之中，坐在办公区有些神思不属的尼克·布克哈特就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搭档汉克·格瑞芬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小声地问道：“你和队长吵架了？”
　　这种情侣间吵架闹别扭的事情最不好插手了，但汉克瞧着尼克的表情实在担心，这才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口。
　　作为一个三十五岁却已经离婚四次的男士，汉克·格瑞芬虽然做出了十足潇洒的姿态，但内心有多少苦闷，他自己心知肚明。
　　尼克皱了皱眉，他先摇了一下头，然后压低了声音，犹犹豫豫地问道：“汉克，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认知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大家都知道就你一个人蒙在鼓里……”
　　汉克顿时瞪圆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尼克，道：“队长骗你了？！”
　　尼克一脸的纠结，他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揉着太阳穴，头疼极了。
　　原本认知的世界忽然发生了颠覆，大街上走着的人竟然有的并不是人，而是……维森？而他恰好就是维森的天敌，祖祖辈辈都是猎杀维森生物的格林！
　　这还不止！
　　昨晚他临近十二点才回到家里，他见到了肖恩的母亲伊丽莎白，她的脸色有些糟糕，这让他不由想起肖恩曾经告诉过他的身世问题。
　　看看肖恩就明白了，他出身的那个家庭绝不会是一般的家庭，有权有势是跑不了的。虽然肖恩告诉他自己是私生子，而且也离开了那个家族，无心那个家族也不会回去，但架不住有人不放心，想要彻底除掉他。
　　虽然尼克不看肥皂剧，但作为一个警察，处理这种私生子婚生子为家产互相倾轧谋杀的案件还少吗！
　　尼克几乎都忘记自己最近冒出来的小问题。
　　结果，还没等他们说上一句话，门铃响起。
　　打开门，尼克竟然看到了自己的玛丽姨妈。
　　然后他家客厅中差点上演全武行。
　　动手双方就是他的玛丽姨妈和肖恩的母亲伊丽莎白。
　　玛丽姨妈竟然从后腰处拔出一把短刀！
　　而伊丽莎白，那一刻，她的脸陡然发生了变化，就像是被火烧了似的，满脸的伤疤，看上去可怕极了。
　　也正是在昨夜，他才知道，他之所以是格林，是因为母亲那边传下来的血脉。
　　凯斯勒家族，从中世纪初期开始，就是专门狩猎维森的格林世家。
　　而伊丽莎白和肖恩并不是完全的人类，他们是维森。
　　伊丽莎白是巫兽，而肖恩有着一半巫兽的血脉，而另一半源自于维森的皇室。
　　肖恩是皇室的私生子。
　　玛丽姨妈说肖恩和伊丽莎白想要利用尼克的格林身份所谋甚大，伊丽莎白冷笑我的儿子要是想要皇位就不会来到波特兰，以为全世界就凯斯勒一家格林，肖恩多的是格林效忠。
　　尼克的脑袋真是疼得厉害，后来还是肖恩握着他的手出了家门，将这个战场留给了那两位强硬干练的女性。
　　哪怕顾虑着儿子/外甥，她们也不会真的至对方于死地，只是唇枪舌剑是免不了的。
　　尼克并没有怀疑肖恩的感情，说真的，从跟肖恩的初见开始，他就觉得上辈子一定认识了他很久，而且也爱了他很久。哪怕他怀疑所有人，他也不会怀疑他。
　　只让他心情复杂的是，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人类，怎么转眼都不是人了呢。
　　还有肖恩，他明显知道不少事情，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合着大家都知道就他一人被埋在鼓里，这让尼克有些不好受。
　　三观碎得有些厉害，需要重新粘合一下。
　　尼克的情绪低落，肖恩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跟他解释。
　　尼克不曾怀疑他对他当初的接近别有用心，肖恩已经很高兴了。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相遇，确实有那么一点肖恩设计的别有用心。
　　毕竟，他找了尼克那么多年，几乎绝望的时候才找到人时的心情。
　　漂泊不定的灵魂一下子安定下来，他眼中的世界重新有了光彩。
　　尼克并不知道，他们的初遇，其实是肖恩在找到他后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三十五天，还有手底下的人积极踊跃地出主意，肖恩亲自操刀写了至少十五个企划才慎之又慎地选择了最后一个英雄救美题材。
　　尼克哪里知道，当初试图抢劫肖恩的几个混混，其实是肖恩手下威胁着过来的，就为了让肖恩有个顺理成章认识尼克并塞名片的机会。
　　天知道在肖恩在给了名片之后的六十九天里没能等到尼克电话时的心情。
　　总之，当初乱出主意的手下被肖恩揍了一顿后，他发现汉克·格瑞芬拐带尼克进酒吧猎艳的时候，他坐不住了。
　　尼克是肖恩费尽心思结网，好不容易笼在网中的爱人，是他唯一想要守住的存在。
　　如果皇室那边一意孤行，他不介意毁掉皇室。
　　肖恩如今铁灰色的的眼瞳中，丝丝缕缕的紫色浮现。
　　那不过是一千多年前他就应该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有些惊讶地道：“肖恩·弗罗伊斯特？”
　　肖恩怔了一下，似乎是上辈子继承而来的破碎记忆中，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
　　他转过头，却见到身后站着两人。
　　棕发棕眸的，相貌只依稀有些熟悉。而那个银灰色头发琥珀色眼睛的，如今将头发变为银色，眼眸换为鎏金色……
　　“加百列……殿下？”
　　肖恩的语气中有些不确定。
　　他并不是完全带着自己的记忆转世，最多只是有一些片段，最完整的记忆就是与尼克有关的。
　　但有几个人的存在却还是比较鲜明的。
　　肖恩复又看向棕发棕眸的青年，声音多了几分笃定，道：“瑞德。”
　　肖恩的办公室中，瑞德看着样貌跟当初一般无二的肖恩·雷纳德，不由得道：“之前看到尼克的时候还在想你在哪里，果然，你们还是找到了对方。”
　　肖恩的眼底泛起笑意，道：“这是我最大的幸运。”
　　简单的叙旧之后，加百列看向肖恩，道：“你知道最近波特兰发生的埃博拉病毒爆发的事情跟维森有关吗？”
　　肖恩静默片刻，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吐出惊人之语，“我还知道，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是谁，他有着怎样的目的。”
　　瑞德有些惊讶：“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肖恩沉声道，“我目前的身份是奥地利皇室的私生子，而奥地利皇室，就是当初东方七国皇室的遗脉之一。”
　　说来实在嘲讽，当初斯瓦兹沃特王国的国王转世之后却变成了一个小国国王的私生子，不得不感叹命运无常。
　　瑞德立刻抓住了重点，道：“你都在这里了，还有人不放心？”
　　“何止是不放心。”肖恩双臂环胸靠在椅子上，神情讥讽，“他们一开始没有将女巫兽的儿子放在眼里，我和伊丽莎白早早地离开奥地利，他们便当我是怕了逃走，倒是让我安生了一阵子。”
　　可指望着肖恩为了安生日子就装鹌鹑？
　　怎么可能。
　　继承了远古黄金巨龙血脉的肖恩骨子里就是悯弱摧强的性格，他不畏惧挑战，有人敢将爪子伸到他这边，肖恩从不会考虑要不要韬光养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他只会干脆利落地剁了那只爪子。而他从来看不惯恃强凌弱的事情，也无法容忍领地里出现各种不遵守秩序的混乱。
　　久而久之，波特兰市作为肖恩无形中的领地，渐渐变成一些渴望平静生活的维森生物的最佳选择。
　　整个世界，到底是人类的基数最大，异族混血维森只占了一小部分，尚且不足其百万分之一。但在波特兰市，普通人类和维森生物的人口比例却在5:1，这已经是相当让人瞠目的比例了。
　　无法容忍混乱完全是黄金巨龙的本能，肖恩几乎是强迫症一般将波特兰市内的维森生物归拢好，安安生生过日子没问题，闹幺蛾子的直接处理掉。
　　对此，加百列理解地点头。
　　生物本能真的很可怕，他完全能够理解肖恩的选择。
　　他未必是想要做这个有名无实的领主，毕竟，美国又不是帝制，不可能给他来个爵位什么的。只是，看不惯外加有能力，肖恩一不小心就变成了波特兰的无冕之君。
　　肖恩的政绩就落入了一些有心之人的眼中。
　　肖恩自认为和奥地利皇室毫无瓜葛，但那些人不这么觉得啊。
　　如今皇位的继承人是肖恩同父异母的弟弟埃里克·哈布斯堡，但他的能力并没有得到所有皇室成员的承认，再有利益分配的问题，总有人想要将肖恩牵扯进来搅浑水。
　　王后和埃里克自然就看肖恩不顺眼，暗杀的手段层出不穷。被肖恩剁了几次爪子之后，他们仿佛就认定了肖恩有着对皇位的觊觎之心，越发不依不饶。哪怕肖恩都来到波特兰做起警察了，他们也时时盯着波特兰，还在他跟尼克在一起后派猎犬怪来试探尼克。
　　尼克的身份并不难查，他的姓氏是布克哈特，但他有一个姓凯斯勒的姨妈，这已经暗示了他的身份。虽然不是每一个格林血脉的人都能够觉醒这个血统，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肖恩有一个格林效忠。
　　如果说肖恩之前的反击是用了五分力，在他们在尼克身上动了手段后，变成了十分。
　　肖恩展现出来的力量让埃里克一脉的人越发不安起来。
　　而皇室之中，明显就有人惦记着埃里克的位置，指望着他能够折在肖恩的手里，于是他们有人跟老国王进言，以着肖恩的能力，流放到美国实在是浪费。还有，虽然老国王的情妇是个巫兽，但他们从没有见到过肖恩殿下变成转化后的样子，万一他的血脉返祖了呢？
　　皇室中可是有过这样的例子！
　　返祖的皇室血脉，几乎就是皇室振兴的代名词。瑞典皇室就有一个皇室后裔觉醒了血脉，以至于七国会谈的时候，瑞典处处压了别国皇室一头。
　　老国王一听有道理，再加上当初对伊丽莎白还是有几分真心，见她后期那么乖觉也颇有几分怜惜。到底是自己的血脉，哪怕伊丽莎白巫兽的身份让他丢了脸，但儿子那么优秀一定是更多继承了他的基因。
　　老国王直接就下令了。
　　说这话的人未必相信肖恩血脉返祖，他只是想要老国王把人弄过来，哪怕他的血脉没有返祖也要碍埃里克的眼，让那位皇太子自乱阵脚，尽快毁掉自己的皇太子的位置，好给其他继承人让位。
　　可问题就在于，肖恩确确实实没有继承到一丁点巫兽的血脉，远古巨龙的血脉霸道得将一切其他血脉当做杂质给剔除了。
　　他根本就露不出巫兽的烧伤脸！
　　收到皇室内应传给他的消息，肖恩的内心简直无法用卧槽来形容了。
　　要不是知道那位隔了不知多少代的皇叔只是想要让埃里克给他支持的那人让位，他真怀疑那位皇叔的用心。
　　对于老国王的命令，肖恩采取的方式就是直接拒绝。
　　不客气地说，法律层面上，因为是私生子的缘故，他和奥地利皇室没有半点关系。
　　这就让埃里克一脉的人抓住了机会，让老国王认定肖恩有不臣之心，于是派人抓伊丽莎白。他自然赶去救他的母亲，回头他就听说，埃里克受命，要给他一点教训。
　　而埃里克仗着这次老国王给他放的权力，明面上他是派猎犬怪找伊丽莎白和肖恩的麻烦，但背地里却是偷偷动用了皇室秘密改良的生化病毒黄瘟疫X版，能够同时作用在普通人类和维森身上的超级病毒，效果远不是普通的黄瘟疫能够比拟的。
　　皇室曾经动用过一次，也因此，病毒被普通人发现并命名为埃博拉病毒。
　　有什么能够带走肖恩的生命，之后还能够让埃里克撇清关系？
　　那就是一场在波特兰爆发的可怕瘟疫。
　　黄瘟疫X版是没有解药的，而谁又能够证明是埃里克派人投的毒呢。毕竟，当初就是位于非洲大陆的研究所药剂泄露才导致的病毒爆发。这种东西，一经泄露，人类肯定会收集病毒并加以研究。有些人是为了治愈而研究疗法，有些人是为了预防而研究疫苗，而有些人则看重了病毒的高传染性和致死率，反复研究将其作为生化武器。
　　这不就是恐怖组织惯用的伎俩！
　　美国有多不受恐怖组织待见，这个就不用明确说了。而波特兰怎么说也是美国数得上号的大城市，会被恐怖组织选中袭击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如果肖恩·雷纳德死在这次袭击中，只能算他倒霉。
　　但目前的情况就是，肖恩他自己会不会倒霉不清楚，但埃里克·哈布斯堡，一定会倒大霉！
　　肖恩自认脾气还凑合，但龙有逆鳞，触之必亡。
　　那所谓的一半血缘，肖恩从来没有看在眼里。
　　肖恩一脸漠然，道：“想必现在埃里克·哈布斯堡，十分后悔把黄瘟疫X作为武器吧。”
　　毕竟，目前黄瘟疫X，并没有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而他现在正在承受着黄瘟疫侵蚀他身体时的痛苦。
　　那种据说让灵魂和肉体一同融化的痛苦，他这个始作俑者也该好好品尝一下了。只是不知道，回头奥利地皇室那边会如何宣布编造他的死讯，毕竟，一国皇储死于病症惨烈的埃博拉病毒，传出去有损他们皇室的威严。
　　瑞德追问道：“那你知道埃里克·哈布斯堡在美国的联络人吗？”
　　肖恩摇了摇头，神情间浮现出厌恶的情绪，道：“我目前只调查出，埃里克安插在美国的线人找到了一个认为美国应该警惕生化毒气袭击的人。”
　　瑞德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那个投毒的人认为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让这个国家警醒。”
　　肖恩点了点头，碰上这么一位“爱国”人士，这个国家也算是倒了霉了。
　　瑞德若有所思。
　　肖恩叹了口气，道：“我的人一直在追捕埃里克手底下负责联络那个线人的手下，只要抓到他，投毒的人应该就能够抓到。”
　　肖恩是这样计划的，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根据他提供的这么一个线索，BAU中午的时候就锁定了嫌疑人之一劳伦斯·尼古拉斯博士。紧接着，另一个被劳伦斯·尼古拉斯博士言论所蛊惑的执行人也落了网，收缴了他们手中的病毒试剂。
　　那个行动力，直让肖恩有些复杂地感叹一句，不愧是传说中的BAU。
　　回头他就将自己手底下那群人收拾了一顿，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自己！
　　至于波特兰医院中被感染的病人，他们的情况依旧危急，但他们几乎颠覆了之前埃博拉病毒的高死亡率，超过了四十八小时，他们还有着一口气。
　　瑞德悄悄伸手握住了加百列的手，加百列到底还是悄然来到医院中，用荣光停住了蔓延的病毒，为解药的研制争取了时间。
　　来到波特兰的第三天，西弗勒斯·斯内普研究出了针对这改良后黄瘟疫的魔药。针对人类的那份通过麻瓜政府最终用在了患者身上，而针对维森生物的那份，肖恩以波特兰领主的身份接手。
　　在知道肖恩就是埃迪·门罗拿来当保护伞的波特兰领主时，尼克很惊讶，但惊讶之余，心中却涌出一种合该如此的感觉。
　　之前他就觉得，如果有人生而为王，那一定就是肖恩·雷纳德。
　　尼克如愿看到了肖恩的维森模样。
　　细密的金色鳞片自鬓角处蔓延开来，他深深地弯下腰，脊柱部位的骨节蠕动着，背部鼓出两个鼓包，刷拉一声，纯金色的蝠翼舒展开来。不过眨眼之间，他的恋人就变成了一个差不多五米高的巨龙。
　　紧密排列的鳞片是金色的，他整个龙身就像是用黄金打造的一样，跟尼克想象的巨龙完全不一样。而且，平时肖恩就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现在展现出巨龙形态后，他身上的威慑力简直是成倍增长。
　　就这庞大的体型，据肖恩说，还是他努力控制后的成果。
　　巨龙的形态一点也不丑陋，反而华丽异常，直让尼克看直了眼。
　　肖恩无奈地看着尼克，低头用头蹭了一下尼克，让尼克一个踉跄险些坐在地上才回过神来。
　　不是肖恩无法用巨龙形态说话，而是巨龙的形态下，哪怕肖恩用再轻的音量，说话也跟打雷似的。上辈子的记忆碎片中，他记得尼克抱怨了两次。
　　尼克回过神来，他瞅着手上的短刀，反而陷入了犹豫：“不能换成别的东西吗？”
　　肖恩摇了摇头，目光温温和和地看向自己的格林。
　　尼克叹了口气，犹犹豫豫地绕着肖恩走了两圈，脑中换算着人类和巨龙形态下对应的身体部位，再脑补一下鸟类飞禽的种种禁忌，最后在巨龙的后腿处站定。
　　这一次波特兰泛滥的黄瘟疫能够得以抑制，一方面是BAU和军方的介入，一方面还有来自英国巫师界首席魔药大师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帮助。
　　巫师界具有很强的排外性，维森与巫师的关系并不亲近，很多维森将巫兽当做巫师的一种，这其实是一种错误。
　　单能力上，巫师要甩巫兽好几条街。
　　这位斯内普大师帮助了波特兰，作为领主，他总要表示点什么。
　　肖恩倒是不缺钱，可拿钱来感谢一位魔药大师，纯属是准备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而对于一个魔药大师而言，有什么比来自于远古巨龙身上的鳞片和血液更加珍贵的材料吗？
　　呃……似乎是有的。
　　肖恩对那位斯内普大师看着加百列殿下头发时那恋恋不舍的眼神印象深刻。
　　尼克不甘不愿地用格林祖辈上传下来的匕首撬下三枚沾着血的黄金色鳞片，按照之前肖恩所说，用玻璃瓶接了一小瓶的龙血，然后快速地撒药上绷带。
　　尼克并不高兴，这种撬鳞片的行为，他直接代入了人类被撬下手指甲的痛苦。
　　肖恩恢复成人形，赤身裸体，刚才尼克绑的绷带散落在地上。
　　尼克下意识看向他的大腿处，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伤口，只有一小块的皮肤颜色与周围颜色不太一样，是浅粉色的。
　　巨龙的恢复力很强，而远古巨龙更是其中的翘楚。虽然不能拔了鳞片瞬间再长出来，但弥合伤口，一天冒出有些柔嫩的鳞片，七天颜色加深和周围鳞片看不出差别还是能够做到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肖恩答应尼克以后有什么决定一定不瞒着他，他完全能够自己找个地方变原型，直接上爪子抠鳞片。
　　尼克悄悄松了口气，他抱住了肖恩，一口就咬上了他的嘴唇。
　　反正这里是波特兰森林公园的最深处，已经在原始森林的范围内，想做什么，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不知道应不应该‘醒来’的BAU大家长#
　　瑞德：o(*￣︶￣*)o加百列~
　　加百列：斯潘(づ￣ 3￣)づ
　　霍奇：…………………………早知道在外头找个地方窝一宿了= =
　　——
　　黄瘟疫和埃博拉的问题纯属是作者胡扯→_→皇室，注意黑锅，背好了~
　　话说肖恩是怎么变成波特兰领主的？
　　那纯属就是本能加强迫症作祟了(#^.^#)就跟洁癖收拾自己家后院似的，乱一点就觉得不舒服= =
　　发现保护伞也是敏感词，在下不由得……无语极了= =


第120章 
　　后来，跟埃迪·门罗成为朋友的尼克又一次无意中提起维森生物的神奇，比如明明是人类，但转化之后却能够一下子变成五米高的巨龙，这根本就不遵守质量守恒定律！
　　也不知道之前那些体重藏在了哪里，异空间？
　　尼克最多只是感慨，毕竟，肖恩的体检报告上书写的数据都记在他的脑子里，人形的体重就176磅，但转化成龙形后，尼克保守估计，五吨往上吧，虽然没有具体称量过。
　　说者无意，但听了尼克话的门罗和罗莎莉却打翻了手中捧着的咖啡。
　　尼克一愣，却见两个维森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激动，异口同声地道：“你在波特兰见到巨龙了？！”
　　门罗和罗莎莉没法不激动，因为根据维森的传说中，巨龙是他们的王！
　　如今皇室为什么明明没有多少力量却得到众多维森的臣服，就是因为他们有着巨龙的血脉。哪怕只是一丝血脉的威压，就能够让维森向他们俯首。
　　尼克的嘴角抽了一下，十分谨慎地点头，表示他确实见到过。
　　罗莎莉小心地压下已经到了嘴边的尖叫，一脸兴奋地跟尼克科普巨龙在维森世界的意义。门罗同样激动，但说了两句之后开始忧心忡忡，因为巨龙的存在会影响道目前波特兰领主的地位。
　　虽然没有人知道波特兰领主的身份和种族，但他们能够有平静的生活都是多亏了那位的庇佑。现在出现了明显是皇室的巨龙，波特兰市随时可能沦为战场。
　　看着满脸忧虑地询问尼克能不能将巨龙出现在波特兰市的消息透露给领主的门罗和罗莎莉，尼克有些后悔多说了刚才那句，然后不太自然地告诉他们，那个巨龙就是波特兰领主。
　　然后尼克就看到了兴奋得仿佛下一刻要晕倒的门罗和罗莎莉，他们的狼头和狐狸脸都露了出来。
　　他们抱在一起，蹦蹦跳跳地尖叫着。
　　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罗莎莉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尼克，你既然见到了领主的巨龙形态，一定知道了他是谁。那个，我不是想要问他的身份，我只是想问，你对领主的看法。就是就是……”
　　“就是你对领主宣誓效忠了吗？”门罗强自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
　　尼克的视线漂移了一下，他们是情侣好吗！
　　不过仔细想想，他在警局的职务隶属于肖恩管辖。说效忠有些太夸张，工作期间对他效命倒是事实。
　　四舍五入一下，就当是效忠了吧。
　　他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上，都忠于自己的上司兼伴侣。
　　尼克点了点头。
　　“啊啊啊，我们真的是太幸运了！”罗莎莉抱住门罗一脸喜悦。
　　门罗兴奋地告诉了尼克维森世界流传已久的传说。
　　在亚瑟王还没有一统西欧大陆的时候，东方大陆上有关斯瓦兹沃特王者和他的格林骑士的传说。
　　他们治理下的王国，是维森的伊甸园。
　　如果那位格林骑士没有死于意外，王者没有因为过于悲恸而选择了退位，亚瑟王能否统一大陆都有待商榷。
　　尼克怔了怔。
　　在门罗和罗莎莉你一言我一语的兴奋讲述声中，尼克依稀看到了肖恩。
　　不同于经常见到的西装革履或是休闲服饰的肖恩，此刻他看到的肖恩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奢华而复古的服饰，深棕色的头发上带着金色的王冠。
　　他正在凝视着窗外，目光冰冷。
　　“血月古礼，北国沃夫郡的领主屠杀了我国一个村庄的猪妖和人类，可现在，只一箱金币，父王反而赞沃夫郡领主慷慨豪爽。明明那个村庄的维森和人类，都是斯瓦兹沃特的子民。”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仿佛有另一个尼克在心底叹息，狼妖天生狩猎猪妖，以他们为食，以虐杀他们为乐，就如同每一个罕见鸟人被发现后都会被送往宫廷之中，消耗他们的生命，在喉咙的部位结出珍贵的金属。
　　这就像是维森世世代代传承而来的天性，即使是受害者，也从来只想着逃跑，而非反抗。
　　维森有着人类的形态，可他们终究只是半兽人。
　　“没有谁的乐趣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尼克看到肖恩侧过头，绿色的眸子深深地看向他，缓缓道：“我想要改变它。”
　　“……那很难。”尼克感觉另一个自己沉默了一下，用着很轻的声音慢慢道。
　　“你的决定呢，尼克，我的格林骑士？”
　　肖恩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
　　“你的意志便是我剑之所指。”
　　光影重叠，香料店里的尼克看向香料店被推开的大门以及向他走来的肖恩。
　　他的身影与幻觉中那个头戴王冠的王子殿下所重合。
　　尼克的嘴唇动了动，喃喃道：“我的王子殿下。”
　　——
　　波特兰事件告一段落，虽然加百列觉得这事儿恐怕没完，毕竟，波特兰市少数的几个因病毒而死的患者之中，就有埃里克·哈布斯堡。他的死亡绝对是对埃里克一脉势力的巨大打击，难保不会恨上了肖恩。
　　不过，要是他们知道肖恩的血脉返祖，恐怕就会是另一种嘴脸了。
　　但这都是肖恩和尼克的问题了。
　　病毒事件结束，BAU小组乘专机回到了匡提科，并迎来了为期三天的假期。
　　加百列心满意足地抱住心爱的人类睡了两天半。
　　组里给加百列安排的办公桌本来在瑞德的斜对面，正对着摩根。不过艾尔主动跟加百列调换了位置，加百列就和瑞德面对面了。
　　加百列冲艾尔露出一个十足晃眼的笑容，表示他回头就帮她在地狱上个保险。
　　艾尔：“……”
　　虽然新人很帅，看着他跟瑞德的互动很治愈，但就是他的有些说法很古怪，让艾尔一头雾水。
　　因为上一回的案件没有加百列出手的地方，艾尔的认知中只有他上次侃侃而谈的恋爱史，并没有将他跟某某天使联系在一起。
　　而不小心听到这一对话的摩根，他的嘴角抽了抽。
　　作为一个炽天使，给人类上保险的时候不去天堂反而到地狱……好吧，传说中的地狱之主路西法在堕天之前也是炽天使，看来两天使的关系即使隔着地狱也相当不错。
　　BAU的日子待得久了，加百列竟诡异地习惯了BAU说好了朝九晚五，但加班到凌晨也正常，全国到处飞的日常。
　　久而久之，BAU的大家淡定下来，只当他是加布里埃尔·哈蒙，BAU新人，而不是披着人类身份壳子的炽天使。
　　就在加百列以着人类身份在BAU小组工作的第三个月，他收到了一份快递。
　　摩根最先注意到缓步走进办公区，怀里抱着一个盒子的快递员。
　　摩根十分惊讶，毕竟是FBI的行政大楼，每一个进入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测。倒不是说在FBI工作的人不能收快递，但一般都是经过检测后放在楼下保安处，由探员下楼亲自取。
　　摩根工作至今，第一次看到有快递员能够堂而皇之地抱着东西来到BAU的办公区。
　　很快，摩根就发现这个快递员很不对劲。
　　来人黑发黑眸，有着相当出众的五官，气质也很独特，哪怕一身寻常相当普通的牛仔裤T恤和马甲，他硬是穿出来了高档服饰的奢侈感。
　　最重要的是，他走过的一路上，所有路过的同事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
　　摩根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见那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平平淡淡的目光就像是看死物一样。
　　摩根当然不可能被这样的目光吓住，他站起了身。
　　正在这时，坐在椅子上捧着咖啡杯看着瑞德喝咖啡的加百列微微侧头，看向了来人。
　　然后，摩根就看到那个快递员优雅地向加百列行礼，道：“日安，加百列殿下。”又看向瑞德，“日安，阁下。”
　　摩根：原来不是人啊。
　　摩根扶额，对自己俨然习以为常了的情绪有些无奈。
　　瑞德眨了眨眼睛，颔首道：“日安。”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位是谁。
　　加百列看向来人，恍然道：“是你啊，伊斯梅尔。”
　　来人，不，是来堕天使伊斯梅尔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道：“殿下还记得属下！”
　　加百列弯了弯唇角，他记得当初天堂的每一位天使。
　　伊斯梅尔曾经是一位六翼能天使，路西法还是天国副君时的死忠，只要路西在某一天跟他说了一句话，他能够激动十年。要是那句话恰好还是夸奖，接下来的一百年里，伊斯梅尔都会呈现一种兴奋过度的癫狂状态。
　　伊斯梅尔会追随路西离开，加百列一点也不惊讶。
　　“殿下。”伊斯梅尔的双手捧着盒子，奉到加百列的面前，道：“陛下命属下将此物带给殿下。”
　　加百列将手中的印着狗狗爪印的咖啡杯放下，他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挑了一下眉。
　　伊斯梅尔在加百列看向盒中之物的时候迅速地扫了一下加百列殿下办公的场所，他的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而当他注意到那个咖啡杯中的速溶咖啡时，伊斯梅尔的目光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这群人类竟然给加百列殿下提供如此劣质的饮品？！
　　哪怕不能美酒佳酿顶级茗茶，最起码也该是最高级的那种咖啡豆磨出来的咖啡吧？别以为他们长年不上人间就不了解人间的饮食水平，认不出这低劣的速溶咖啡！！
　　这些人类好大的胆子！
　　伊斯梅尔的呼吸在那一瞬有刹那的不稳。
　　感觉到伊斯梅尔似乎抑制不住的杀气，加百列抬眼看向伊斯梅尔，直接问道：“怎么了？”
　　伊斯梅尔僵硬地摇了摇头，他不敢直言让加百列殿下不悦，只得干巴巴地道：“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有些不安而已。”
　　加百列只当是地狱的事务，虽然他并没有因为路西法和那些天使堕落而有什么隔阂，但毕竟是地狱的事情，加百列不好多过问。
　　他只冲伊斯梅尔略一颔首，道：“多谢你跑这一趟。”
　　“这是属下的荣幸！”伊斯梅尔深深地俯身，一面感动于加百列一如当年的态度，一面更加恼怒这些人类的慢待。
　　伊斯梅尔道：“除了此物以外，陛下还命属下带口信过来，让殿下不必在烦心莫斯提马的问题。”
　　提起莫斯提马，伊斯梅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即使身在地狱，堕天使依旧跟恶魔合不来。在听说那个家伙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加百列殿下的身上时，他们真恨不能冲过去将莫斯提马剁碎了。
　　加百列登时皱紧了眉，道：“路西做了什么？”
　　一个莫斯提马并不是问题，关键是他背后的那个存在。
　　那个存在似乎认得他，但他印象中完全没有他/她的存在。而且，那个感觉实在是太冷了，仿佛能够将他的荣光冻结。
　　伊斯梅尔挺胸抬头，神情骄傲又带着那么一点轻描淡写的意味，道：“陛下去了一趟深渊。”
　　偌大地狱，哪个能将无尽深渊当做后花园逛？
　　唯有他们的路西法陛下！
　　看到伊斯梅尔努力想要维持淡定的表情，加百列的嘴角抽了一下。
　　比起在天堂时动不动的喜形于色，伊斯梅尔似乎长进了一点。
　　不过也只是一点。
　　加百列点了点头，知道他在伊斯梅尔这里问不出什么一二三来。这群脑残粉，从来都是路西法陛下无与伦比，路西法陛下无人能及，根本看不出路西这会儿受伤了没有。
　　不过，加百列也不会跟伊斯梅尔说起这些，免得他一惊一乍。
　　还是等今天下班他去地狱看看路西好了。
　　加百列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然后他伸手将对面办公桌上一纸袋他亲手给瑞德烤的小甜饼拿过来，道：“把这个带给路西和贝利亚。”
　　伊斯梅尔一脸郑重地用双手捧着纸袋，严肃地道：“属下一定带到。”
　　等伊斯梅尔离开后，加百列温柔地看向瑞德，道：“我回家再给你做，那些小甜饼就先给路西和贝利亚好了。”
　　瑞德抿嘴笑了一下，点头说好。
　　自从加百列回来之后，他的一日三餐，只要是在家里的，差不多全被加百列给包了。这严重刺激了多比，最近往家里飞的猫头鹰多了许多，都是多比从美国巫师商业街快递过来的食谱。
　　瑞德试图跟多比沟通，不是他做的饭不好吃，只是……对于瑞德而言，哪怕加百列烹饪出来的是黑暗料理，瑞德吃进嘴里的时候也会觉得是蘸了蜂蜜。
　　有情饮水饱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更何况加百列的厨艺最初虽然平庸，但绝非入不了口的。而最近加百列更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大厨级别迈进，真正的厨艺天才。
　　瑞德最近也在准备给加百列的小礼物。
　　恋人之间的日常总是很甜蜜。
　　默默旁观了全过程的摩根：越是围观那群天使，他越觉得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正在崩塌。
　　幸亏今天艾尔去做犯罪问询不在匡提科，不然，她的三观将会以相当惨烈的方式重塑。
　　然后摩根并不知道，即使艾尔没有亲眼看到某位来自地狱的堕天使专程跑到FBI工作区给加百列送快递，但她见鬼了！
　　此时，艾尔正坐在一列从埃尔帕索开往达拉斯的火车上，她要去问询一个专门杀害儿童的变态连环杀手。他虐杀孩子，掩埋尸体，迄今为止有至少九具孩童尸体下落不明。艾尔这一次的任务就是从他口中挖到他掩埋尸体的地点，让那些痛失孩子的父母最起码找回孩子的尸骸。
　　说实话，这项工作很适合加百列。
　　他完全有能力将一个人类灵魂的所有记忆翻个底朝天。
　　但就像是霍奇和吉迪恩一直恪守的准则，他们只当加百列是加布里埃尔·哈蒙，BAU新人。只要加百列在组里一天，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一剑挥下直接湮灭一片森林的炽天使。
　　力量的滥用只会助长不应当存在的野望，他们从不是在教堂中祈求上帝保佑的人，他们只会凭自己的努力达成目标。哪怕在他们窥见了世界的真实后，也是如此。
　　于是，艾尔就得到了这一次的机会。
　　霍奇相信她能够完成这一次的任务。
　　而艾尔也确实干劲满满，在火车上就翻看着FBI给的卷宗材料，在脑海中构造出各种应对场景，务必要挖出那些孩子尸体的掩埋地点。
　　她并没有竭力隐藏自己FBI的身份，可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眼带敌意就有些过分了。
　　艾尔几乎是有些恼怒地合上卷宗，瞪过去。
　　正巧，她就听到了那个头发凌乱，穿着邋遢的男人正在怂恿那个穿着夹克衫有些中年发福的男人。艾尔听得并不怎么清楚，但关键性的“手枪”、“先下手”和“政府的走狗”之类的话，艾尔还是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
　　一般来说，有些人嘴欠，说抢银行炸飞机就是过过嘴瘾，多数人听到了也不会当真。就像是那位穿夹克衫男人身边坐着的女人，她的神情就很平静，态度亦是坦然。
　　但艾尔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FBI，能够被吸纳到BAU小组的探员都是有着侧写师天赋的。艾尔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邋遢男人的不怀好意，以及穿夹克衫男人的动摇。
　　有很多杀手都是冲动型犯罪，事后悔不当初却已经难以回头。
　　艾尔当机立断将档案往旁边的座位一放，站起身。
　　列车的这一节车厢里统共就七个人，艾尔身上有枪，哪怕只是威慑，她也有自信制住这两个人。
　　艾尔沿着过道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神情自然，但她的身体却在微微紧绷。
　　她随时都会出手。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头发凌乱的邋遢男人竟然看着她走过来还冲那个有些发福的男人说个不停，竟明目张胆地要那个男人站起来给艾尔一拳，然后抢走她腰后别着的手枪。
　　艾尔都要被气笑了。
　　下一刻，她变走为跑，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猎豹一样，倏地跑到了那个穿夹克衫男人的身后，标准的擒拿术将那个邋遢男人面朝下按在了座位上。
　　邋遢男人懵住了。
　　胖男人也傻住了。
　　“FBI！”艾尔磨着牙，满含怒意地重复那个男人刚才怂恿的话，“‘等她走过来就一拳砸在她的头上，抢了枪就直接开枪’？！你胆子不小吗！”而后她美眸含煞瞪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的胖男人，厉声道，“你，立刻坐下！”
　　胖男人扑通一下坐回了椅子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也看得到他……还、还能够碰到他……”
　　艾尔皱了皱眉，面部迟缓，这是长期使用抗精神病治疗药物一年以上才出现的症状。
　　而跟那个胖男人坐在一起的女人一脸呆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艾尔仿佛在按着什么不让他动弹的姿势。她咽了咽口水，由衷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而这个时候，匡提科中，摩根终究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凑了过去，好奇地问道：“哈蒙，你哥给你邮了什么东西？”
　　加百列大大方方地打开盒子，道：“没什么，就是命运之戟而已。”
　　摩根：“……”
　　摩根：“…………”
　　摩根：“………………”
　　见摩根面上一片空白的样子，瑞德以为摩根不知道命运之戟是什么东西，于是解释道：“命运之戟就是沾有耶稣鲜血的朗基努斯之枪。《圣经》之中有这样一段记载，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而为了确定他是否真的死去一名名叫朗基努斯的狱卒用手中的长枪刺入了耶稣的身体……”
　　瑞德认认真真地从各个角度上科普了朗基努斯之枪的存在，包括它在传说中都落入谁的手中，是如何在长达千年的战火之中断裂成三段而后被各代王者重新打造。
　　说完后，瑞德看向摩根，想要确认他究竟明白了没有。
　　摩根的嘴角抽了抽。
　　他还没有无知到不知朗基努斯之枪的存在，可就他一个人好奇路西法为什么会专门给加百列送来这么个东西吗？
　　他默默地看向加百列，却见到他正满眼笑意地看向瑞德，还将手中的咖啡递过去，道：“说得真好，斯潘，你不到大学当教授真是可惜。来，喝点咖啡润润喉咙。”
　　瑞德抿嘴，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接过这个印着狗狗爪印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摩根只觉得眼睛疼，他是不是该交一个女朋友了？
　　免得他整日被塞狗粮都快噎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
　　#818辣个跑到人间送快递的堕天使#
　　摩根：……我需要缓缓，这世界观今天瘸腿明天骨折，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加百列：o(*￣︶￣*)o我哥让人给我送快递了，回礼小饼干，不客气~
　　——
　　沃夫郡~就是wolf，狼妖的聚集地~狼妖和猪妖的恩怨就比较深啦，格林有几集就是猪妖的复仇~肖恩和尼克的上辈子已经成为了维森世界的传奇^_^
　

第121章 
　　加百列打开的盒子里有两只命运之戟，形态上跟加百列之前得到的那只枪头状的命运之戟并不相同，乍看上去就是裹着铁皮的烂木头。
　　但加百列确确实实从上面感觉到了转世后弥赛亚承继自父神之血的力量。
　　比先知更加醇厚。
　　加百列将上次得到的命运之戟拿出来，三截放在一起，然后抬手拂过。
　　白中夹杂着些许鎏金色的光芒闪过，那三段甚至还生着锈的命运之戟转瞬间嵌合在一起。
　　一把长约五英尺的罗马制式长枪出现在加百列的掌下，正是朗基努斯之枪原本的模样，只是带着时间留给它的陈旧感。
　　加百列屈指扣了扣枪杆，长枪瞬间焕然一新。
　　要不是加百列不忘弄个幻术迷惑了办公区其他人的目光，这会儿恐怕这里就要炸锅了。
　　这就是朗基努斯之枪？
　　摩根看着这把长枪，只觉得科学的世界离他越来越远了。
　　但摩根仍职业病似的好奇路西法派人给加百列送来命运之戟的原因。
　　有关命运之戟的传说他听过不少，刚才瑞德也说过了这东西一直被历代各位统治者争夺的经历。
　　然后，摩根就听瑞德问加百列，真的要将这个送给弥赛亚吗。
　　弥赛亚是谁？
　　弥赛亚在希伯来语中意为受膏者，即上帝所选中的人，它的含义等同于希腊语的“基督”。
　　耶稣基督！
　　摩根目瞪口呆。
　　换算成bau办案模式，这就是等于将刺死受害人的武器被当做礼物送给……没死透或者重生的受害人？
　　多大仇！
　　加百列无声微笑。
　　正在这时，jj抱着资料走了过来。哪怕是不并不精通侧写的加百列也看出来，这是又有案子了。
　　加百列挥手将完整的朗基努斯之枪收进瑞德的手环里。
　　会议室内，jj开始介绍这这个案子。
　　“新墨西哥的洛根区昨天上午7:23分发现了五名受害者，他们都是洛根大学二年级的学生。”
　　翻看手中的材料，上面的照片呈现出受害人相当惨烈的死状。
　　其中四人几乎被剥下整张人皮，唯一被保留的部位就是喉咙和手腕的皮肤，这避免了大出血量，确保他们是活着被剥下皮。而剩下一人则是被插在六英尺高的木竿上，从肛门插入穿过肠道脏腑从口中穿出。他的眼耳口鼻都流出鲜血，经过当地法医检测，他并非死于酷刑而是死于疯牛病。
　　“疯牛病又称人类克雅氏病，病变主要集中在中枢神经系统，在脑干部有很多双侧对称性的空泡状变性伴发肥大形状细胞，在中脑灰质区神经纤维网呈现特征性海绵状变性。”
　　瑞德皱了一下眉，继续道：“这是一种死亡率极高的疾病，几乎达到了百分之分。但这种病的发病期在两周到十二个月之间，且病人在发病的时候会表现出全身性神经症状、精神失常、狂躁不安等等症状。如果受害人是昨天病发致死，那他之前的症状已经十分严重，我不觉得他能够正常地跟同学一起在郊外别墅度周末。”
　　“oops……”摩根也翻到了尸检的那一页，“大脑破坏严重，法医推算死亡时间在其他四位受害者之前。”
　　加百列托着下颌点了点材料，道：“完全破坏大脑的方法很多，未必真的是得了疯牛病。”
　　吉迪恩若有所思：“新墨西哥大屠杀，这个地方是印第安人的土地。”
　　瑞德补充道：“这些死亡方式是印第安人的战争仪式。”
　　霍奇合上资料夹，沉声道：“出发！”
　　——
　　新墨西哥州洛根区。
　　一下飞机，当地警方的车子已经候在机场外。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bau众人赶到了命案发生的郊外别墅。
　　先下车的加百列皱了皱眉，然后他转过身，在瑞德下车之前，抬手抚了一下瑞德的额头。
　　摩根吹了声口哨。
　　瑞德抬手捂住了额头，道：“加百列，为什么封住我的力量？”
　　加百列揉了揉瑞德的头发，道：“我怕你头疼。”
　　瑞德怔了一下，道：“很严重？”
　　加百列耸了耸肩，道：“没看到那五个人，但是……”
　　加百列扫了一眼这片广袤而空旷的土地，沙化的土地，远处巍峨的高山。对于其他人而言，这里只是美国西南部一个普通的城市，曾经印第安部落之乱只是点缀在这片土地之上的一段历史。
　　但对于加百列而言，当他的脚踩在这片土地上时，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敌意和不愿安息的恶灵经久不停的哀嚎和诅咒。
　　他们连同这片土地，发了疯一样诅咒着侵占这片土地，肆意屠杀这片土地子民的外来者。
　　加百列伸出手，风从他的指缝间穿过。
　　他淡淡地道：“哪怕吹过这片土地的风，都在诅咒着侵略者。”
　　真正的仇恨，是绝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它只会被时间酿成苦酒。所谓的原谅，不过是慷他人之慨，因为死去的人不会因为活着人的谅解而安息。
　　最起码，加百列看到的便是如此。
　　领悟了加百列言外之意的bau众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bau小组沉默而快速地检查了别墅内外，得出的结论与他们之前在会议室讨论出来的并没有多少出入。
　　受害人的灵魂并没有停留在这里。
　　加百列和瑞德在屋外那个将受害人穿刺的木竿前站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受害人自然不能一直留在上面。鲜血已经渗进了木竿内部，整个竿子差不多被染成了暗红色。
　　“咦？”瑞德像是发现了什么，他蹲下身仔细地看着木竿下方，然后伸出了手。
　　而加百列则无比自然地握住了瑞德伸出的那只手，然后晃了一下，木竿下方的沙土开始向一旁涌去，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挖土。
　　加百列：他家斯潘的手才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差不多沙土下十公分的深度，沙土中出现了一堆差不多二三十只黑色的甲虫，密密麻麻堆在一起，动也不动，显然都已经死了。
　　加百列的脸色微微泛青，好恶心！
　　瑞德从手环里拿出一张餐巾纸，隔着餐巾纸拈起一只虫子。
　　“蜣螂？”
　　有蜣螂不奇怪，这种甲壳虫分部在南极洲以外的任何一块大陆上。这种昆虫以动物的粪便而生，有着自然界清道夫的称号，算是益虫。
　　但这么一堆蜣螂死在了穿透受害人的木竿之下，深度正好在木竿在地下的长度……瑞德很难不将这两者的怪异之处联系在一起。
　　瑞德站起身，直接叫住一个警察，道：“将这些虫子拿去化验一下。”
　　“……好的，瑞德博士。”
　　另一边，加西亚也帮助他们将目光锁定在本地一个较为激进的印第安裔男人身上，约翰·布莱克沃夫。他曾经是一个名叫irm好战组织的成员，父亲更是死于一场和fbi的枪战中。
　　他在当地的身份是警察。
　　bau很快就排除了约翰·布莱克沃夫的嫌疑，并在他的帮助下确定这些仪式并非阿帕契人，甚至印第安人所为。
　　每一个折磨的仪式都有着特定的意义，但这些杀戮的仪式并不属于一个部族的仪式。
　　这只是粗劣而混乱的模仿，绝不是一个真正印第安人会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新墨西哥州被称作死亡之地的沙漠地带中，有两个人奔跑。
　　确切地说，是一个男人正背着一个女人跑。
　　女人的右小腿鲜血淋漓，是枪伤。幸运的是，子弹没有卡在骨头上，而是直接穿透了肉。血流的并不算厉害，却也让她没有办法自如地行走。
　　佐伊·卡登伏在男人的背上，她用力地咬住嘴唇，努力将喉咙中的呜咽压下去。
　　佐伊·卡登是一个漂亮姑娘，即使上天在她将降生的时候就夺走了她的听力和说话的能力，但她依旧坚强地上完了大学。她自信乐观富有同情心，有一个相恋了四年的男友，他们最近刚刚订婚。
　　她从加利福尼亚州独自开车到新墨西哥，就是来找她的男朋友。
　　可就在她开车经过州立公路的时候，她看到一辆越野车先是撞死一个印第安人之后，又冲着公路上的另一个满身虐打痕迹的印第安人而来。
　　佐伊·卡登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她停下车，将那个印第安人扶到了车上。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行动力，她没能在那辆车开过来之前开车。
　　于是，那个印第安人被杀死，而她也被那群恶魔抓住。
　　就在她挣扎着被拖向了那辆越野车时，一辆黑色宾利正巧驶过，直接在越野车旁停了下来。
　　这些以虐杀印第安人为乐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完全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佐伊·卡登心中涌出一丝希望，却又担心这个人也惨遭这些人的毒手。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车门打开，一个人直接下车，却不是他们以为的体面人。
　　从车里走出来的男人穿着一件t恤牛仔裤，留着络腮胡子，头上还歪歪斜斜地戴着一顶牛仔帽，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浪荡子，跟这些人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刚刚虐杀了两个印第安人的四个人中有人吹了个口哨，大声道：“兄弟，这车不错啊。”
　　男人往车门处一靠，他对眼前的鲜血和死亡视若无睹，反而对小腿一直流血的佐伊·卡登露出感兴趣的眼神。他挑了挑眉，对那些人露出一个大家都明白的眼神，十分轻佻地道：“一般一般，我看你们的运气才不错，是个好货色。”
　　佐伊·卡登心中一阵绝望，她以为这个人跟这些人是一路货色。
　　那人自我介绍叫做卢西安，手头上有些买卖，过来这边是为了躲风头。他一直想要跟这一带的老大谈谈，所以才找到了这边。如果他们愿意接纳他暂时避风头，他可以帮他们将这个女人卖个好价钱，他有门路云云的。
　　特雷·斯坦菲尔德还没有表态，他这群一直跟着他混的兄弟就有些心动了。
　　不过，特雷·斯坦菲尔德还是拒绝了。
　　比起钱，他更喜欢乐趣。
　　比起卖掉这个女人，他更想要在她身上找找乐子。
　　不过，他看这个卢西安也挺顺眼，一副精明相，他就直接拍板，让他暂时加入他们，享受一下乐趣。
　　卢西安相当识趣地贡献了自己这辆来路不明的跑车。
　　就在卢西安坐在驾驶座上，那些人扯着佐伊·卡登的头发将她扔上车。一个叫奎因的男人嘻嘻哈哈摸着车门，说要过一把开豪车的瘾，让卢西安将驾驶座的位置让出来的时候，卢西安忽然抬头冲他们冷笑一下，一个倒退直接让奎因跌了个跟头。
　　然后卢西安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这个时候他们哪里不知道是被那个叫卢西安的给涮了！
　　特雷·斯坦菲尔德愤怒地咆哮一声，一群人开着车就追了过去。
　　他们这群人里，杰德是本地的警察，他时常说他自己就是这里的法律。
　　他们视印第安人如猪狗，以屠杀印第安人为乐，一直以来没有被警方怀疑上，就有杰德的功劳。
　　但要是有真凭实据摆出来，他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谋杀就是谋杀，不会因为他们的种族歧视而有丝毫的不同。
　　所以，他们绝不能让那两个人活着离开这里。
　　这群人将车速提到了最高，不过，他们也清楚，自己这辆旧车的性能跟前面那辆宾利差太远。特雷直接举枪，冲着那辆车就是六连发。
　　要不然说命运无常，眼见着卢西安带着佐伊就要逃离那些人的魔掌，特雷那一枪竟然打中了后车轮胎上，爆胎了。
　　卢西安的车本来就提到了最高速，一爆胎，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打破了平衡。卢西安死死握住了方向盘，努力把握方向。虽然车子直接冲出了公路，一头冲上了沙地中，但还算幸运的是，车子没有侧翻。
　　这就是卢西安不得不背着佐伊逃命的原因。
　　虽然他完全能够抛下这个女人自己逃命，但他都知道了那群渣滓会对她做出什么事后，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受难。
　　他聪明地穿梭在仙人掌密集分布的区域，这让后方追过来的破旧黑色越野车不得不停在了外面，那些人下车，气势汹汹地追过来。
　　卢西安的身手灵活，即使背着一个人，他仍是远远地将那群人甩在了后面。眼见小镇就在眼前，他背着人马上就能冲进小镇里求救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你好啊。”
　　然后下一句就是——
　　“咬他。”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种让卢西安毛骨悚然的危机感浮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有什么乌黑的条状物冲了出来，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些许，剧痛传来。
　　有冰冷的液体顺着毒牙流进了他的血管中。
　　卢西安一头栽倒在地上，身后的佐伊跟着摔到了一旁。但他却动弹不得，他的身体抽搐着，嘴角白沫涌出。他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但却无法像是平常那样自如呼吸。
　　“嗬……嗬……”他张着嘴用力地呼吸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似乎是神经毒素。
　　仿佛确认了卢西安不再有还手之力，一直咬住他脖子的冰冷东西终于拔出了毒牙。它挺起了上半身，模样印入了卢西安的眼中。
　　那是一条姑且算是黑蛇的东西，身躯差不多三英尺长，三指粗细，三角脑袋。但这条蛇与其他蛇截然不同的是，它那三角脑袋旁生着扇形的骨膜，古怪极了。
　　黑蛇窸窸窣窣地游走，在地面上蜿蜒着爬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在他的肩膀处盘成了一团，竖起的脑袋挨着那个男人的颈侧。
　　“啊啊啊啊！！”佐伊·卡登慌忙地爬过去，她手足无措地看着卢西安流着血的脖子，流血量并不多，但看他的模样就知道，那条小蛇的毒素绝对不简单。
　　卢西安，不，应该是尼尔·卡弗里都要苦笑了。
　　这个死法，真的是他从没有想到过的。
　　不过，他没有后悔——任哪个有血性的男人遇到这种事，他都不会视若无睹。
　　若说他死前最后悔什么事，一定就是他信了mozzie邪，跑去那个拍卖会偷走了。
　　是美军在曾经的美索不达米亚，现今伊拉克境内所发现古墓的陪葬品之一。那批宝藏连同墓主人木乃伊被一并送回美国，但那架飞机中途失事，无人生还而那些珍宝也消失不见。
　　事实上，明面上是消失不见，但黑市里却时有那批宝物的身影出现。
　　尼尔·卡弗里左手中指上带着的那枚怎么也脱不下、看上去还十分普通但据说携带着死神诅咒的黄铜色刻胡狼头图案的戒指，就是在拉斯维加斯黑市拍卖会中卖出了千万美元高价的。
　　在和mozzie搭档的这五年里，尼尔·卡弗里没少往他们的仓库里塞各种名画艺术品，从来没有失手过，有些失去名画艺术品的家伙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宝贝已经被尼尔给掉包了。
　　他们压根没有意识到，如今摆在他们珍品室里爱惜不已的宝贝其实是出自尼克·卡弗里之手的伪造品。
　　其实，有尼尔·卡弗里这个本事，哪怕他不走造假偷窃的道路，他也能够在几年内以着鉴赏家、学者、画家、艺术家等等身份在上流社会占有一席之地。
　　他完全能够做到这一点。
　　可是，循规蹈矩如何能够将他心仪的宝贝收入囊中呢。
　　偷是mozzie的主意，他一直对那个东西沉迷不已，与之相关的传说历史研究得无比详细透彻。而在听说那东西会出现在黑市拍卖会上时，mozzie的心就按捺不住了。
　　尼尔·卡弗里当时也是屡战屡胜，听mozzie一说，他也好奇传说之中的诅咒之戒是个什么样子的。
　　当然，他们不会在拍卖之前动那些货品，那得有跟拉斯维加斯地下黑市结仇的准备。平心而论，他们还是比较欣赏稍微安逸一些的日子，对于被追杀的生活并不向往。
　　再者，这个拍卖会认帖子不认人，再加上保密级别相当高，他们完全能够等戒指被拍下后再动手。
　　事实上，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黑市拍卖的常态。有些东西，哪怕有钱拍得下，也得有足够的实力将东西带走。
　　黑吃黑太正常了。
　　拍下的客人个子不高，说话的声音明显就是一个少年。尼尔套个近乎，三言两语就赢得了对方的好感，最终顺利地将他将戒指摸到了手。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如脱了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是，在地下黑市黑吃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前提是，他们没有吃到黑市的幕后老板身上。
　　跟惹到了大人物相比，戴上的戒指怎么也撸不下来更让尼尔崩溃。
　　总之，尼尔·卡弗里和mozzie过了一段相当“精彩”的日子后，他俩就分开跑路了。
　　他蓄了胡须，换了身份，来到了新墨西哥州这相对落后一些的地方。
　　他准备藏一阵，等外界找他的声势不那么大了，他再换身份出国。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路上就让他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最后被这条明显剧毒的黑蛇咬了致命的一口。
　　尼尔·卡弗里无声叹息，他看向佐伊·卡登，用力地做出几个口型。
　　跑！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佐伊·卡登看明白了，她哭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小镇奔去。
　　然而，没拖着伤腿走几步，她就被那些人追上了。
　　而这个时候，蛇毒超乎寻常的发作速度让尼尔彻底失去了对身体部位的感知。
　　他闭上了眼睛，呼吸停止了。
　　那四个人见到肩膀上盘着蛇的男人时，目光明显瑟缩了一下。
　　杰克逊·卡利伸手揉了一下黑蛇的脑袋，神情不悦地瞪了那些人一眼，沉声开口道：“最近都消停点，别坏了我的计划！”
　　特雷·斯坦菲尔德试图解释：“我们就是找找乐子……”
　　“闭嘴！”杰克逊·卡利冷声道：“我不听解释！我只告诉你们，谁要是敢坏了我的计划……”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他肩膀上的小黑蛇就像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似的，它抬起了身体，冲着那些人吐了一下信子。
　　四人喏喏应是，这个杰克逊·卡利是个疯子，还是一个有着古怪力量的疯子，他们不得不听命于他，还不敢反抗。
　　四人恨恨地瞪了一眼尼尔·卡弗里的尸体，那条小蛇有多毒，他们亲眼见识过。虽然因为他的多管闲事让他们凭白挨了警告，很想踹顿尸体发泄一下。不过想到在这一带曝尸荒野会变成野狼的晚餐，尸骨无存，他们也就不费那力气，抓着佐伊·卡登就扔进了车子里。
　　小镇边缘处，只有死于蛇毒的尼尔·卡弗里。
　　呼啸着吹过沙漠的风似乎变得阴冷起来。
　　——
　　洛根区小镇警署中，bau小组众人正在公布嫌疑团伙的侧写，而加百列则坐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他家斯潘说话的样子。
　　忽然，警局中像是吹过一阵风，沁凉刺骨的寒意。
　　加百列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一个方向。
　　他的眼眸中，丝丝缕缕的鎏金色浮现。
　　死亡的气息，还有黑暗的魔力。
　　是死亡骑士？
　　旋即，加百列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对于明令只能揍不能宰的死亡骑士，加百列没有半点兴趣。
　　然后，他看了一眼约翰·布莱克沃夫，这个家伙的目光从见面后就一直似有似无地往他这里瞟。
　　约翰·布莱克沃夫被加百列这么一看，就像是受惊了一样，倏地一下收回了目光。他的嘴唇动了动，他感觉到这个人身上异常灼热的气息，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是高悬天际的太阳之神。
　　阿帕契天生就是自然之子，约翰·布莱克沃夫先祖那一脉更是阿帕契族历代的巫医。哪怕约翰·布莱克沃夫并没有传说中先祖的种种异能，但他的感觉却比其他阿帕契族人要敏锐得多。
　　那个男人，让他想要顶礼膜拜。
　　约翰·布莱克沃夫努力控制自己的脚，他反对暴力，反对以血还血地对白人展开血腥的报复，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对一个白人屈膝！
　　正在这时，一个警员敲门走进会议室中。
　　那堆蜣螂的化验报告出来了。
　　瑞德接过报告，翻开一看，脸色就微微一变。
　　猜测是一回事，确认了结果又是另一回事。
　　等其他警察拿着bau给出的侧写数据离开会议室后，瑞德将化验报告的事情告诉给了大家。
　　摩根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他的喉咙动了动，慢慢地道：“蜣螂口器和体表上有髓质物残留，来源是……死于人类克雅氏病受害人的大脑？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事实上，蜣螂是杂食性动物，古代埃及虫噬之刑所用的圣甲虫就是蜣螂……好吧，我不说了。”瑞德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就能够解释了为什么那个受害人病发得会那么快，那根本不是人类克雅氏病造成的大脑破坏，而是这些虫子毁掉了受害人的大脑。”
　　约翰·布莱克沃夫的脸色变了，他劈手抢过实验报告，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
　　“你知道什么？”吉迪恩直接问道。
　　“这不可能……”约翰·布莱克沃夫喃喃道，随即他快速地解释道，“黑甲虫是自然的使者，是神明的仆从，它们从来只对神明认定的罪人出手！”
　　摩根的眼角抽了抽，如果不是三观重塑过，他真想吐槽一句：蜣螂如果是神明的仆从，那个神明是粪便之神吗？
　　霍奇若有所思：“所以说，这些蜣螂才是导致受害人出现人类克雅氏病症状死去的元凶，有人在操控这些蜣螂杀人？”
　　“不！”
　　还没等小组其他人说话，约翰·布莱克沃夫就斩钉截铁地说道：“黑甲虫是神明的仆从，能够命令他们的唯有神明。”
　　加百列看着一眼脸色潮红的约翰·布莱克沃夫，他原本愤怒于那些人假装印第安人屠杀，在他看来，屠杀是愚蠢和懦弱的象征。可这层屠杀如果带上了神罚的色彩，他的立场就变得扑朔迷离了。
　　“事实上。”加百列开口，“昆虫是自然生物中最容易操控的东西，因为他们没有思想，只有本能。”
　　约翰·布莱克沃夫惊疑不定地看向加百列。
　　“只需要一个暗示。”加百列晃了晃手指，会议室的窗户处忽然传来嗡嗡的声音，大批的苍蝇飞来，然后义无反顾地纷纷撞死在玻璃上。
　　一只苍蝇撞死的声音很小，但一群苍蝇以着自杀式袭击的方式撞在一扇玻璃上，那场面直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加百列若无其事地道：“玻璃我是不会负责的。”
　　bau众人还好，他们是真实见过加百列炽天使的形态，还有那一剑湮灭大片森林的壮景。这种命令苍蝇自杀的情景简直就是小打小闹，但这对约翰·布莱克沃夫的冲击却是史无前例的巨大。
　　尤其他从刚才就隐隐觉察到他的不凡！
　　“伊察纳在上！”约翰·布莱克沃夫震惊地看向加百列，脱口道：“我就知道，是的，我知道的，我能够感觉到的！”
　　他向加百列行礼，额头贴在加百列的鞋尖处，虔诚地道：“您是光明的使者。”
　　不然，他不会有着如此纯粹的光明。
　　加百列随意摆了摆手，约翰·布莱克沃夫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之后，约翰·布莱克沃夫就再也没提黑甲虫使者的问题，他撸起袖子，专注地帮助bau小组缩小范围，缉拿凶手。
　　他已经认定了有人不仅假冒印第安人行凶，还伪造出神明使者来迷惑他们阿帕契人。
　　“印第安人不算是异教徒。”加百列主动解释道，“这些人信奉的太阳神是光明至高神的化身，他们信仰的是父神的另一种形态。”
　　bau众人默默点头，然后不约而同地将这个案子的非科学一面暂时放在一边。


第122章 
　　洛根区在凶案爆发之前的形势就很复杂。
　　这片土地是阿帕契人的土地，而且还是他们宗教祭祀的圣地。在他们被侵略的时候，这里更是发生过骇人听闻的大屠杀。
　　在这里生活的印第安人仇视着白种人，而白种人同样厌恶着印第安人。
　　这种敌意在去年国家最高法院宣布城市可以使用征用权拿回私人土地作为私人发展的时候发展到了顶峰。
　　阿帕契人不愿失去他们祖辈的土地，而在这里生活的白种人认为他们没有钱进行城市建设还阻止其他人购买开发，这是阻碍了城市的发展。
　　最后，BAU将目光集中在了开发商和本地商人罗伊·明顿组织的美国防卫组织上。
　　他们在土地开放的问题上有着分歧，在阿帕契人在法庭上争夺土地所有权的时候，如果发生印第安人屠杀白种人的事情，大众舆论会偏向开放商，进而影响到法庭的判决。
　　就在BAU逐个问询开发商和美国防卫组织成员的时候，警局接到了报警电话。
　　有两个本地印第安人死在了州际公路上。
　　而与之同步发现的是两辆相隔差不多两公里的车辆。
　　一辆车的车主是佐伊·卡登，来自加利福尼亚州。她的车子副驾驶位上坐着被虐杀而死的印第安人，鲜血浸透了整个座位，但车主佐伊·卡登却失踪了。
　　而另一辆车是被登记在册的失窃车辆，车主是内华达州人士，失窃时间是半个月前。这辆车的后轮胎被子弹击中而爆胎，子弹经检测应是来自M19型左轮手枪，而这种手枪并不罕见，警方配备的枪支就是M19。
　　两个惨死的印第安人，一个失踪的白人女性，众人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一不小心，这里的形势将衍变成种族冲突。
　　而当天夜里，警局就接到了三通报警电话。
　　晚上10:10分，罗伊·明顿全家被杀，死法同之前郊外别墅被杀五人一模一样。其中，罗伊·明顿的死因是人类克雅氏病，死后被串在房屋后院的木竿上。他的妻子和三个女儿死于剥皮和斩断手脚，而当时收到命令负责晚上10:00到12:00监视保护明顿一家的警察则死于割喉。
　　而第二通报警电话的时间是晚上12:30分。
　　在距离洛根区差不多二十公里外的那拉维萨区镇上酒吧里发生了一场骇人听闻的屠杀案，两人惨死，一人重伤。惨死的其中一人还是当地的警察。
　　这一次的杀戮模式虽然并不符合印第安人的战争仪式，但他们的死状十分惨烈。酒保的脑袋被砍成了两半，而那个警察的肠子都被扯了出来，整个头皮被割了下来。
　　BAU小组当即被霍奇分为两组，吉迪恩、摩根和JJ留在洛根区继续勘察明顿家的死亡现场，而霍奇、瑞德和加百列乘车赶到了那拉维萨区。
　　酒吧外已经被当地警方给围了起来。
　　一进到酒吧里，加百列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霍奇道：“哈蒙，你发现了什么？”
　　“一股腐臭味，不是人类，也不是恶魔。”
　　加百列直接以着天使的角度解释了这一场凶案。
　　不管是不是人类干的，霍奇和瑞德还得侧写一下现场。
　　瑞德用套着医用胶皮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翻看了那个警察的身体，慢慢道：“手法娴熟，他几乎用玻璃割下了受害人的整个头皮，全过程没有丝毫颤抖犹豫，他非常了解人体的构造，他几乎是屠杀了受害人。”瑞德直起身，“胸口处被连续戳刺了十多下，仇恨与愤怒，他是在报复！”
　　“他的力气非常大。”霍奇仔细观察着脑袋被劈成了两半的受害人，“三个成年男人几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不是男人，是女人。”
　　医生紧急给唯一的幸存者处理了伤口，他的一只眼睛被这段的桌球棍刺穿，虽然没有死却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霍尔特警长就在旁边，从他满含惊惧痛苦的呻吟中抓到了关键的信息。
　　“是女人？！”瑞德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酒吧里面的惨状，旋即又想起嫌疑人非人类的身份，默了一下。
　　霍尔特警长揉了揉眉心，道：“马歇尔·莫尔吓坏了，他一直喊着‘女巫’。”顿了一下，警长继续道：“刚才有一个男人叫做戴恩·帕森斯，他的未婚妻今早失踪了，车子停在州际公路上，车里有一个死于虐杀的印第安人。他说刚才他未婚妻在这边给他打了求救电话。”
　　只是，据那个男人所说，他的未婚妻是一个柔弱且善良的女人，而且还是个聋哑人。
　　看看这现场吧，能干出这样事情的女人，警长十分怀疑她是不是长得跟男人似的五大三粗，或者是有着特战部队的背景。
　　就在这时，第三通报警电话来了。
　　据报案人有些含混的话语中，有四个男人劫持了一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目前失踪了的佐伊·卡登。但具体一些的情况，那边就不肯说了。警局直接定位了电话的来源地，然后通知给距离地点最近的霍尔特警长。
　　霍尔特警长的眉头都要皱成一团，这两天简直就是多事之秋。
　　霍奇以着现在报案的可能与酒吧凶杀案有关为由，带着瑞德和加百列开车跟在霍尔特警车的后面。
　　霍尔特警长虽然挺烦辖区的案子总是被FBI接手的事情，但想到目前这边的情况，他也就忍了。
　　根据警局给出的地址，他们很快赶到了报案人所在的地方。
　　那拉维萨区边缘的地方，一个公用电话亭。
　　车灯照到的范围内，众人看到了卧倒在电话亭外的人。
　　众人连忙下车，瑞德第一个冲了过去。
　　瑞德将人小心地翻过来，只见到车灯明亮的光亮下，那人的脸色惨白，眼眸紧闭。他的身体微微抽搐着，显然状况不对。
　　他的颈侧，有着明显的蛇咬痕迹。
　　“Shit！”霍尔特警长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然后掏电话，口中道：“每年新墨西哥州都有人死于铜头蝮的毒。”
　　“不是铜头蝮。”瑞德看着发红微肿的伤口，道：“蝮蛇属的毒素是血脉循环毒素，被咬出会出现肿胀、发硬，皮肤会呈现出紫黑色，他的症状明显是神经毒素。”
　　说着，瑞德小心地将手按在伤口处，他想要用圣力帮助他祛除毒素。
　　“等一下，斯潘。”加百列蹲下身握住了瑞德的手指，轻声道：“这不是普通的蛇毒，而且，这也已经不仅仅是蛇毒的问题了。”
　　这个人已经死了，但他的灵魂却被困在肉身之中。
　　加百列的目光落在他左手中指带着的戒指上，然后一拂手。
　　倒在地上的男人蓦地睁开了眼睛，他猛地坐起了身，大口喘息着，胸膛激烈地起伏。
　　“空气……呼，呼吸总算顺畅了……”
　　霍尔特警长被这个人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刚才没有注意到加百列和瑞德的小动作，看着仿佛已经昏迷不醒的人突然诈尸似的坐了起来，霍尔特警长差点没爆粗口。
　　“你没事了？”
　　“我没事！”男人，也就是不知为何突然死而回生的尼克·卡弗里用力地咽了咽，喘匀了气后，他看向警长，着急地道：“有四个人，不对，是五个人，他们杀死了两个印第安人后抓走了一个女人！为首的那个男人叫做特雷，还有杰德、奎因和威斯！还有一个玩蛇的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就说得很清楚了。
　　霍尔特警长的神情顿时就严肃起来，这四个名字可并不陌生，尤其刚才杰德就死在了酒吧中。
　　“我去调人。”
　　霍奇出声：“我们带他去警局做笔录。”
　　两方分头行动。
　　尼尔·卡弗里神态自若地坐进警车中，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在FBI通缉榜单上占据一席之地。
　　做他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心态要稳得住。一遇到警察就心慌，谁看不出有问题。
　　他就是一个有那么一点名气的诈骗专家而已。他和Mozzie都算是有底线的，从不沾人命的买卖。再说，他这满脸大胡子，绝对和他平时光鲜亮丽的模样相差甚远。
　　他甚至有心情向加百列询问是怎么救治他的，今天两次，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第一次就是蛇咬了他之后，他是真的感觉到了死神的靠近。但没有想到的是，他在深夜的时候竟然还能睁开眼睛，虽然他当时浑身都疼痛不已，连走路都变得十分困难。
　　他倒下的位置距离这个小镇也就差不多五百米的距离，硬是耗费了他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才挪到了地方。即使移动会使得毒素更加快速地扩散，比起倒在那里无人发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只是做出了一个生存率略高一点的决定而已。
　　好不容易走到了镇边的电话亭，他首先选择了报警。
　　他准备报完警之后再顺便要求一辆救护车。
　　只没有想到的是，他话没说完就像是毒素发作了一样，倒在地上再度全身抽搐呼吸困难起来。
　　好在他还是得救了。
　　不仅得救了，他身上的病症似乎也好了。
　　尼尔·卡弗里决定做完笔录就离开，反正他假名多，身份也多，随便糊弄一下小地方的警局还是办得到的。而这三个FBI虽然看上去很不好骗，但尼尔还是有信心脱身。
　　只是，尼尔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长相俊美得不像话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道：“你死了，你知道吗？”
　　尼尔·卡弗里：“！！！”
　　尼尔·卡弗里：“……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加百列晃了晃手中那颗指甲大小，黑曜石一般的晶石，道：“认得这个吗？这是你体内毒素的结晶。”
　　尼尔·卡弗里的脸都木了，他看向加百列，似乎想要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他找不到任何违和的地方。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带着对死亡高高在上的轻蔑。
　　尼尔·卡弗里扯了扯嘴角，他低头看着自己遍布细小伤痕的手掌，作为一个艺术品伪造大师，他从来爱惜自己的双手。
　　他不想相信这个人，但心底深处却有个角落在轻声呢喃，他没有说谎。
　　他确实已经死了。
　　尼尔·卡弗里闭上了眼睛。
　　霍奇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半点也不为他正载着一个死人而动容——这算什么，死人而已，哪怕能喘气能说话……反正都已经死了。
　　瑞德伸手拽了一下加百列的衣角，他知道加百列是故意吓唬这个人。
　　这个人虽然死了，但还没有死透。
　　瑞德能够看见，他手指上的指环牢牢地将他的灵魂锁在了这个躯体之中。而且，瑞德觉得这个人应该还有一丝生机在。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尼尔·卡弗里睁开了眼睛。神情间有些怅惘，他跑来新墨西哥州避风头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窝囊，目前还存在得这么离奇。
　　“那个目前似乎被你们确定为失踪的女人，那个聋哑的漂亮姑娘，她叫做什么名字？”
　　“佐伊·卡登。”瑞德开口道，“二十二岁，毕业于加州大学，有一个打算今年六月结婚的未婚夫。”
　　尼尔·卡弗里无意识地笑了一下，道：“就像是一个天使一样，如果她能够得救，证明我没有白死。”他歪了歪头，“男人嘛，为了保护女人而死，简直是最光荣的死法。”
　　加百列的神情微缓，这个人没有说谎，虽然他心中仍有遗憾，却没有后悔保护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并为此丢了性命。
　　人类总是这样。
　　有时候让他失望，有时候却让他惊艳。
　　“有纸笔吗？”尼尔·卡弗里向车里看上去最纯良的瑞德发问，“那个放蛇咬我的那个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记得他的长相。还有那条蛇，我怀疑是某种实验产物！”
　　瑞德很快找出一个硬皮笔记本和一只圆珠笔。
　　尼尔·卡弗里掰了掰手指，拔下笔帽就开始画。
　　他画的速度非常快，虽然一身在沙里滚了好几圈显得十分邋遢的破烂衣服，脸上的络腮胡须乱糟糟得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他有着一双非常好看的蓝色眼眸，凝眸专注时的样子让人感觉到了他强大的自信心。
　　五分钟后，霍奇的车还没有开回警局，尼尔·卡弗里的肖像已经画完了。
　　“哇哦。”瑞德惊叹一声，他看着栩栩如生简直跟照片有的一拼的人物素描，忍不住道：“你是画家吗？”
　　“不是。”尼尔·卡弗里耸了耸肩，“只是吃饭的手艺而已。”
　　瑞德眨了一下眼睛，他看了看尼尔·卡弗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那你是艺术品伪造专家？”
　　尼尔·卡弗里默了一下，他谨慎地看向瑞德，道：“你们，似乎不像是普通的FBI。”
　　“FBI下属BAU小组，我们是侧写师。”
　　尼尔·卡弗里下意识往椅背处靠了靠，听说侧写师都是一群神棍，看你一眼能扒出你所有隐私。哪怕没有那么夸张，跟他们坐在一起也要有被扒下假身份的觉悟。
　　只是，刚靠了一下，尼尔·卡弗里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都死人了，FBI总不能将他再扔进监狱里去。
　　尼尔·卡弗里顿时就放松下来，还有心情冲他们点了点头，道：“幸会幸会。”
　　就像是瑞德感叹的那样，尼尔·卡弗里画出来的肖像堪比照片。瑞德直接给拍了下来，发给了加西亚。
　　加西亚那边也没有下班，她捧着咖啡一口一口地喝着。收到了瑞德的照片后，她使用了面部识别系统。
　　给加西亚将肖像发过去后，瑞德翻开下一页。
　　是那条被尼尔·卡弗里认定实验室出品的黑色怪蛇。
　　瑞德愣了愣，然后他指着画上小黑蛇三角头上如蝉翼一般单薄但是漂亮的扇形骨膜，向尼尔·卡弗里问道：“你确定吗？”
　　尼尔·卡弗里摸了摸脖子上被咬了的地方，笃定地点头，“确定！我只是中了蛇毒，并没有出现幻觉。”
　　“加百列。”瑞德转头看向加百列，将画给加百列看，“你看这个！”
　　黑蛇的形态，扇形的骨膜，这不是当初萨拉查破壳时的模样吗！
　　“羽蛇妖？”加百列看了看从尼尔·卡弗里身体里提炼出来的黑色毒素晶石，“可这里面并没有羽蛇妖的魔力。”
　　羽蛇妖毕竟是魔法生物，魔力的存在蕴含于身体的血肉之中，毒液也是其中之一。可加百列拿到晶石，除了感觉到这毒素有些特殊以外，压根没有感觉到一丝羽蛇妖的魔力。
　　一人一天使面面相觑，而后同时看向尼尔·卡弗里。
　　尼尔·卡弗里瞪圆了眼睛，单手举起发誓赌咒道：“以我能够裸眼仿制证券的视力发誓，我一定没有看错！”
　　然而，就见到瑞德倏地恍然道：“你是尼尔·卡弗里！”
　　尼尔·卡弗里：“！！！”
　　瑞德一抚掌，道：“尼尔·卡弗里，伪造证券，涉嫌欺诈，偷盗艺术品……”瑞德十分顺口地一口气将尼尔·卡弗里在FBI内部犯罪档案背诵了一遍，还有他目前用过的二十六个假名身份职业等等，全部没有放过。
　　尼尔·卡弗里的眼角可怜地抽了抽。这种被一口气扒掉所有马甲，干过的丰功伟业被人没落一件地细数，这让这位诈骗专家不由得觉得……
　　“Oops……”尼尔·卡弗里眨了眨眼睛，甚至还有心情地笑了一下，道：“这么详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尼尔·卡弗里只是随口调侃，却让车子另一边的加百列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幽幽地看向尼尔·卡弗里。
　　一缕缕寒意顺着脊背攀爬，尼尔·卡弗里的身体不由得一僵。
　　瑞德眨了眨眼睛，直接道：“我没有暗恋你，只是看过你的犯罪档案。”还不忘补充道，“我已经有爱人了。”
　　寒意倏地消散，加百列弯了弯嘴角，伸手握住了瑞德的手。十指交握，还冲尼尔·卡弗里挥了挥。
　　示威的意思相当明显。
　　尼尔·卡弗里：“……”
　　他就是随口调侃一下，他人都已经死了，还不让开开玩笑吗！
　　加百列能够负责地告诉他：不行！
　　他可以找霍奇开开这种玩笑，但不能把主意打到他家斯潘身上。
　　瑞德完全没有注意到话题之下的暗潮汹涌，他只是看向尼尔，似乎想要从这张胡子拉碴的脸上看到档案里那个俊美而才华横溢的男人。
　　“我听汉尼拔提起过你。”瑞德语带惊叹地道，“你大概不知道，汉尼拔收藏了一幅你伪造的《戴安娜的休息》，他很欣赏你，说你是真正的绘画天才，你甚至把握住了画师当初的精髓。如果你不专注于模仿其他画作而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画的东西，你会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画家之一。”
　　尼尔·卡弗里怔了怔，他没有想到一个伪造者竟然得到了如此赞誉。他不禁垂下眼，似是自嘲一般笑了一下，指着瑞德手上的笔记本，道：“我从来没有试过画自己想要画的景色人物，这个笔记本上的算是尼尔·卡弗里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孤本吧。”
　　他习惯于行走在危险的边缘上，他习惯于模仿出那些真假难辨的名家画作来进行偷窃诈骗，他唯独没有想过走一条他自己的绘画道路。
　　瑞德只觉得有些惋惜，尼尔·卡弗里的绘画天赋简直是天赐。身为一个努力过但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的灵魂画手，瑞德知道，这个天赋并不是智商能够弥补的。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死了还被人塞狗粮的尼尔·卡弗里#
　　尼尔：这从前明明是我的特权好吗= =
　　Mozzie：滚！
　　——
　　时间线是，尼尔现在还没有认识阿德勒和凯特~说真的，尼尔在艺术上完全就是一个全才，无论是绘画还是雕塑，他什么都会~如果他愿意老老实实当一个艺术家，绝对是当代的大家~只是，天才么~没有几个愿意循规蹈矩的ε=(?ο｀*)))


第123章 
　　霍尔特警长带人抓捕特雷等人的时候遭到了对方的火力抵抗，在牺牲了两位探员后，警方击毙了对方三人，剩下的人全部抓到了警局中。
　　这三人，其中就有当时为首的特雷，还有今晚死去酒吧的老父亲，这些人的枪械武器就是他提供的。
　　特雷对警察表现出了十足的敌意，他嚣张而又疯狂。
　　而这会儿，尼尔手绘的肖像画也找到了对应的人。
　　杰克逊·卡利，本地大学三年级生，主修印第安文化。
　　值得一提的是，半年前，杰克逊·卡利在校与人发生流血冲突，他因此而住院三天。但那个伤人的同学却在第二天就死了，经法医鉴定，他死于人类克雅氏病。
　　这看上去就像误食了染病牛肉而导致的悲剧。
　　没有人怀疑杰克逊·卡利，因为他正在住院，医院里有着监控摄像头，为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警方立刻派人到大学找人，却发现，杰克逊·卡利已经有一个半月没有上学了，他请了长假。
　　加西亚继续深挖杰克逊·卡利的情况，然后在两个月前发现他的银行账户转入了大笔的数额。加西亚毫不客气地扒掉了所有的障眼法后，找到了汇钱的人。
　　贾来德·明顿，罗伊·明顿的堂兄，也是正在跟阿帕契人在法庭上竞争土地所有权的开发商。
　　审讯室内，贾来德·明顿看着摆出来的证据还有他堂弟一家惨死的照片，他终于崩溃。
　　“我不想的，我没有指使他们这么做！”贾来德·明顿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神情崩溃，“我就是在工人面前抱怨了一下那些印第安人的不知好歹，工程因为那些人已经停工了两个月，我赔进去了大笔的资金，如果不能在三个月继续工程，我就准备撤资了。”
　　“然而，第二天，有一个男人上门，说他可以让我得到这个城市的开发权，那些可恶的印第安人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只要我愿意付给他金钱。我、我一开始是不信的，但他对我展示了可怕的东西。”贾来德·明顿抖了抖，心有余悸，“我就给他打了一笔钱。”
　　能够一口吞下整个城市的开发权，贾来德·明顿不是一般的有钱。哪怕工程停工了两个月，只要他能够继续开发，损失的那笔小钱很快就能够赚回来。
　　底层的人永远不知道城市建设的利润有多少。
　　他对那些工人只是故意那么说的，毕竟，他之前走的是正规法律程序，如今却被一群印第安人用着破烂理由阻挡，他心中愤懑不已。钱都是他的，凭什么要浪费在停工上。
　　贾来德·明顿当时心一横，杰克逊·卡利虽然有些狮子大开口，但那价格对他而言真不算什么，远远不及他打点上下的花费。
　　万一，他就成功了呢！
　　他是听说了命案的事情，可他根本没有将这明显印第安仪式的命案跟自己的委托联系在一起。直到……昨天晚上之前，他接到了杰克逊·卡利的电话。
　　杰克逊·卡利跟他说，为了达成目标，一些小牺牲是难免的，希望他不要介意。
　　那时候，贾来德·明顿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半夜接到警察电话，说他堂弟一家全死了的时候，贾来德·明顿立刻就想到了杰克逊·卡利所说的小牺牲。
　　贾来德·明顿差点没疯。
　　明顿家在当地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大家族，颇有些底蕴。而贾来德从小就跟罗伊关系不错，两家经常来往，这哪里是什么小牺牲！再想到了之前新闻报道惨死郊外别墅的五个大学生，贾来德的心态全崩。
　　以至于在警方找到他后，贾来德·明顿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说出了他所知道的。
　　他已经快要因为内心的谴责而发疯了。
　　就在警方发布全境通缉令，开始抓捕杰克逊·卡利的时候，警局却遭到了袭击。
　　是的，警局遭到了袭击。
　　——
　　警局里，做完笔录的尼尔·卡弗里开始思考人生。
　　死都死了，哭天抢地也没有办法活过来，尼尔·卡弗里坚强地抹一把脸，给Mozzie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藏匿艺术品的仓库地点然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Mozzie顾不上生气——明明从前尼尔告诉他藏宝的地点是A，怎么刚才电话就变成了B，明显是他之前在故布疑云，太过分了竟然不相信他——但他更关注的是尼尔的用意！
　　说尼尔没有遇上什么大事，Mozzie一百个不信！
　　只是，Mozzie试图打回去的时候，话筒里只有一片忙音。
　　将话筒倒放在桌子上的尼尔·卡弗里开始研究自己目前的身体。
　　心脏和脉搏已经全部停止，如果这样还不叫死亡……但他能够继续活动，能够思考，还能够呼吸，身体还挺有弹性，这就让尼尔想起某些丧尸相关的爆米花电影了。
　　但他对鲜血没有什么渴望，倒是看着眼前那杯热腾腾的咖啡很渴望。
　　只是，还没等伸手，一旁靠在桌子看着审讯室里面竹筒倒豆子交待所有他知道信息的贾来德·明顿的加百列就凉凉开口道：“死人还喝咖啡？小心食管胃部被烫烂了。”
　　尼尔·卡弗里没有停手，而是将咖啡杯抱在手中，不喝也暖手。然后他好奇地看向加百列，以着聊天的口气道：“你和那个瑞德博士恋爱很久了吗？”
　　加百列挑了挑眉，瞥向尼尔·卡弗里。
　　尼尔·卡弗里道：“你们两个靠在一起的时候都有些甜得齁人，感情这么好，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虽然美国没有出台同性结婚的法律，但婚礼仪式还是很必要的。”
　　不得不说，尼尔·卡弗里算是找到了一个相当完美的话题切入点。
　　加百列居高临下地看着尼尔·卡弗里，嘴角翘了翘，但神情似乎有些勉强地道：“你还算有点眼光。”
　　然后两人就开始说起话来。
　　如果说，初见尼尔·卡弗里的时候，加百列对他初步的印象分数源自于他灵魂的色彩，差不多能给个B-。
　　因为他手指上戴着的指环，加百列毫不客气地扣到了C。
　　但因为他人性中的闪光点，加百列给的分数又变成了C+。
　　可他万万不该调戏瑞德，加百列直接将分数扔到了D，勉强合格而已。
　　但这会儿，加百列内心“啧”了一声，这小子识趣起来还是比较顺眼的。
　　然后印象值一路飙升到了A。
　　审讯结束，走出审讯室的霍奇和瑞德就看到加百列和尼尔·卡弗里正在说话，气氛竟然相当不错。
　　尼尔·卡弗里正在跟加百列剖析浪漫。
　　千万别觉得男人就不喜欢浪漫，虽然跟女孩子喜欢的浪漫有些差别，但本质中体现爱的精髓是不变的。
　　爱有时候也是需要说出来的。
　　诸如此类的话。
　　加百列心情一好，他就想要告诉尼尔·卡弗里活过来的办法。
　　是的，就像是瑞德之前感觉到的一样，尼尔·卡弗里并没有死透，他目前的状态是能够活过来的，甚至不需要加百列出手。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警局内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就是警报声响起。
　　说实话，洛根区相比美国其他城市来落后一些，但当地警察所代表的权威要远胜于其他大都市警察的地位。警署成立至今，他们第一次听到警局里响起警报声。
　　而传出巨响的房间，恰恰就是霍奇目前所在审讯室的隔壁。
　　那个房间里，摩根正在审问涉险绑架谋杀两名印第安人和一个白人女性，还有袭警等等罪名的特雷。
　　新墨西哥州并没有废除死刑，特雷等人如果罪名成立就会迎来死亡的惩罚。
　　难道是特雷攻击了摩根他们，想要逃出警局？
　　等霍奇一脚踹开门却发现，什么反抗逃逸，隔壁审讯室内发生的一切远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来的离谱！
　　摩根正被一个女人飞起一脚踹了出去，强大的力道直接让他这么一个肌肉结实的大男人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见鬼！”
　　“上帝啊！”
　　握着枪跟在霍奇身后的当地警察震惊地看着审讯室上方洞开的窟窿，还有屋中央踩在审讯桌上的女人，内心已经无法用卧槽来形容。
　　警局这栋建筑再怎么说也经历了百年风雨，质量肯定是过关的，但那个房间上方的天花板却破了一个贯穿了混凝土的窟窿，这也不难解释这个女人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间审讯室的。
　　然而，令在场众人崩溃的是，这个女人的样子可怕极了！
　　她一头金色的长发如稻草一般乱糟糟的，整张脸被一个黑色的十字形印记盖住了眼部和左边的脸颊，眼睛更是如恶魔一般黑漆漆一片。她的身体有些扭曲，手腕和足踝上缠着肮脏的绷带，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更是有着数不尽的伤痕。
　　尤其是她刚才踹飞摩根的右腿，大片类似烧焦了的黑色蔓延至整个小腿，看上去仿佛轻轻一碰就要化为灰烬一样。
　　“啊啊！！”女人冲着摩根咆哮了一声，然后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愤怒地瞪向了门口的众人，面对一排枪管，她根本没有露出半点惧怕。
　　她霍地低下头，阴冷的目光死死地瞪向特雷。
　　“Shit！Shit！”特雷咒骂着，拼了命地想要将手腕从审讯桌上的手铐里解脱出来，他忍不住大吼道：“快点来人解开手铐啊你们这群混蛋警察！！”
　　是她，她回来报仇了！
　　落后了霍奇几步，尼尔·卡弗里呆愣地看着审讯室里散发着可怕气势丧尸一样的女人，嘴唇动了动，喃喃道：“是她……”
　　“佐伊·卡登。”瑞德沉声开口道，虽然女人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但他认得出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红棕色及膝连衣裙。
　　只是那几乎让人窒息的腐臭味……她已经死了。
　　“咳咳咳！”摩根爬了起来，龇牙咧嘴。那一脚可是实打实地踹在他胸口上，没有踹断了骨头都算是幸运。
　　佐伊·卡登冷冷地看向特雷，她天生听不到声音，但声带是完好的。只是长年处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她的语言能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通过不懈的努力，她也只能够说出一些简单的单词，还不够清楚。
　　但此刻，她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是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如同吼叫：“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她霍地举起了手中的短刀。
　　“停下！”霍奇大声喊道，并阻止身后其他人冲佐伊·卡登开枪。
　　霍奇举起双手，枪口向下，大声地道：“佐伊·卡登，我是FBI，别伤害这个男人，别就这样让他死掉！交给我，法律会给他公正的判决，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霍奇的话还没有说完，佐伊·卡登，或者说是正附身在佐伊·卡登身上的阿帕契族怨灵冷冷地看了一眼霍奇，低吼道：“入侵者！”
　　她手中的刀猛地刺下。
　　“啊啊啊！！”特雷惊恐地喊叫着。
　　人群中，加百列冷然开口道：“停下！”
　　锋利的刀刃猛地停在了特雷的眼球上方，而这时下意识想要开枪救人的警察惊讶地发现，他们扣动了扳机，但子弹却像是卡住了一样。
　　佐伊·卡登猛地看向人群中，待得她看到了加百列的时候，她就像是受惊一样，她放弃了这一次杀死特雷的机会。她猛地跃起，直接跳进了天花板的窟窿里，然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佐伊·卡登直接冲出了警局。
　　“追！”
　　那群警察连忙追了出去。
　　特雷整个人就像是脱水了一样，他瘫倒在地上，惊魂未定。然而，他刚缓过劲儿就开始骂骂咧咧，说警察不作为，说FBI不中用，嘴臭得让人想要往里面怼个马桶刷。
　　原本没打算跟这种低劣的人类计较，反正他肯定逃不了，但他的话太刺耳，直接让加百列往外走的步伐停住，回头看了特雷一眼。
　　“咳咳咳！！”特雷突然消了声，他惊恐地捂住了喉咙，他说不出话来了！
　　他惶惶不安地伸手抓住了一旁的警察，但被特雷嘴臭地地图炮过，警察哪有一个会对他和颜悦色的。当即就是一甩手，要不是FBI在这里，他们早就将这人按审讯室里揍一顿了。
　　这个国家是讲人权讲法律，但这种相对闭塞的小镇上，警察就是法律。
　　而让特雷惊恐的还不止说不出话来。他开始摸耳朵，用力地拍着脑袋——他听不到了！他听不到声音了！！
　　收回目光，加百列不再理会那个灵魂烂透了的人类。
　　要不是精神病能够免死罪，他更想给他一顿梦魇套餐，或者，直接引来这片土地憎恨着这个男人的怨灵恶鬼，将他连皮带骨地啃噬干净。
　　好歹是FBI，国家公务员——虽然加百列对这个人类国家没有什么归属感。但必要的规则还是需要遵守一点的，这是当初跟亚伦·霍奇纳约定好的。
　　走出警局，加百列刚想带着瑞德瞬移，一回头，他却看到尼尔·卡弗里和亚伦·霍奇纳都跟着他们。
　　加百列耸了耸肩，好吧，人类的方法。
　　霍奇开车，尼尔·卡弗里坐在副驾驶位上，加百列和瑞德坐在后车座上。
　　加百列指路，霍奇开着车向一个方向追去。
　　等加百列乘坐着人类交通工具赶到目的地的时候，他们看到有人正伸手抚摸着佐伊·卡登十分骇人的脸庞，眼泪盈满他的眼眶。
　　“戴恩·帕森斯。”瑞德低声道，“佐伊·卡登的未婚夫。”
　　戴恩·帕森斯是一个英俊的黑帅哥，他看着大变样的未婚妻，尤其是那张几乎能够称得上可怕的面容，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畏惧退缩。
　　他的眼中只要爱。
　　不会被可怕外表所影响的深爱，挚爱。
　　看到加百列的时候，佐伊·卡登瑟缩了一下。
　　这是她近乎本能的畏惧。
　　戴恩·帕森斯见状，连忙伸开手臂挡在未婚妻的身前。他警惕地看着大步向他们走来的四人，道：“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他努力让自己变得镇定，“我的未婚妻受伤了，她需要去医院，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戴恩·帕森斯。”加百列淡淡道，“她已经死了，如今还有意识，还能够操控身体，是因为她的身体被一个怨灵所占据。”
　　“佐伊没有死！”戴恩·帕森斯大吼道，然后他喘了口气，尽量平静地重复道：“佐伊受伤了，我需要送她去医院，请你们离开。”
　　霍奇直接道：“我们想要帮助佐伊，没有别的意思。”
　　佐伊·卡登人都已经死了，霍奇总不能将一个死人抓回去定罪。再者，谁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哪怕霍奇不是侧写师也能够一眼看出来。
　　“请你们离开……”戴恩·帕森斯眼眶中的泪水几乎落下，他近乎哽咽地重复道：“佐伊受伤了，我要送她去医院，你们离开，不要伤害我的佐伊。”
　　“戴恩。”佐伊含混地喊着他的名字，如果说被附身后有什么好的地方，那就是，她终于听到了戴恩的声音，听到戴恩喊着佐伊的声音。
　　佐伊颤抖着手拉住了戴恩的衣角，她冲未婚夫摇了摇头，眼神绝望。
　　她畏惧着那个人的光明，那个力量能够轻易地摧毁她腐朽的身体。
　　她目光躲闪地看向对面，在看到尼尔·卡弗里的时候，她的眼睛微微瞪大，有些惊喜。
　　“我没事。”尼尔冲她做了个口型，神态自若地扯了个谎话。
　　瑞德的手指紧紧攒在一起，戴恩·帕森斯报案的内容，瑞德因为尼尔·卡弗里的笔录而专门地看了一遍。他能够看出来，佐伊·卡登是一个即使天生有缺陷却仍然活得乐观积极的人，她本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紧握在一起的手指忽然被分开，另一只温暖的手插了进来，手指用力地交握了一下。
　　瑞德抬头看向加百列，却见加百列侧头看着他，眸光温柔。
　　然后，加百列看向戴恩·帕森斯，直接问道：“你爱她？”
　　戴恩·帕森斯将佐伊拉到身后，他听到加百列的话，这是一个不需要犹豫的问题。
　　他点头：“我爱她。”
　　“有多爱？”加百列继续发问，“你愿意为她死吗？”
　　佐伊蓦地瞪大了眼睛，她猛地拉住了戴恩，直接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戴恩被佐伊拽了个踉跄。
　　话说，就连天花板都能够被现在的佐伊·卡登轻易凿出个窟窿出来，单凭力气，戴恩简直柔弱得可怜。
　　佐伊冲加百列呲牙咆哮，吼声中充满了威胁。
　　但这样也没有阻止戴恩的回答。
　　“我愿意！”
　　加百列没有立刻就相信戴恩的话，而是摸了摸下颌，道：“我倒是能救她，不过我需要你的心。”
　　“不！！！！！”
　　不待戴恩回答，佐伊首先咆哮起来。
　　加百列手一挥，直接将人定住了。
　　戴恩看到未婚妻忽然无法动弹的时候，本来想要大吼。可他想起之前这个男人的话，他能够救佐伊！
　　他看着挣扎着想要挣脱禁锢的未婚妻，抬手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道：“我爱你，佐伊。”
　　然后他走向加百列，沉声开口道：“动手吧。”
　　加百列抬手贯穿了戴安的胸膛，猛地掏出了他的心脏。
　　戴恩·帕森斯的身体僵直，他的胸口没有流血，而那颗被掏出来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一下，一下。
　　加百列看着手中的心脏，忽地轻笑一声，低声道：“爱情啊……”
　　有的爱无私，有的爱自私。
　　如果加百列遇到这个人类同样的境地，他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会抱着他，缠着他，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他绝不接受瑞德没有他存在的未来。
　　他只能是他的！
　　不过，看在这份感情的份上，加百列愿意让命运给他们一次宽容。
　　佐伊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一切的发生，她想要嘶叫，想要挣扎，但那个力量是如此得压倒性，让他挣脱不开。
　　霍奇拧起眉，还算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曾经认为天使没有感情的偏见，早在跟加百列的接触中打消。
　　但尼尔·卡弗里整个人都懵了。
　　他看着加百列手上的心脏，脑海中下意识浮起人体结构图，然后疯魔似的想着，为什么不流血，为什么没流血！不不不，他当然不希望这对有情人出事，可是，为什么心脏都掏出来了就是不流血？！
　　科学在哪里？！
　　旋即尼尔想起来自己的心脏脉搏都已经不跳了，目前他这个状态，就是大大的不科学。
　　他不禁扶额，打从碰了这枚【阿努比斯誓约】之后，他的日子就特么精彩到让他世界观崩塌！
　　加百列勾了勾手指，佐伊的身体悬浮起来，飘到了戴恩的身边。
　　“离开。”加百列平淡地说道，然后附身在佐伊躯体中的亡灵猛地被弹了出来。他呼啸着钻入了地下，消失不见。
　　而失去了亡灵附身的支撑，佐伊的身体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起来。
　　而雪上加霜的是，加百列又贯穿了佐伊的胸口，掏出了她的心脏。
　　比起戴恩心脏的鲜活，佐伊的心脏边缘处已经犯黑腐朽。但加百列感觉得到，这两颗心脏在靠近的时候，跳动的频率达成了一致。
　　如果不是爱到了视对方为最重要的存在，他们不会如此。
　　“从此之后，你的心就在对方的身体中跳动。”加百列交换了心脏，猛地按进了佐伊和戴恩的胸口中。
　　刺眼的光芒在这颗心脏没入胸口时猛然迸发出来，戴恩不禁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到他挚爱的未婚妻就站在他的面前。她正不敢置信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她猛地抬头看向戴恩，眼泪涌出。
　　“戴恩！”佐伊清楚地喊出了未婚夫的名字，然后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除了身上的衣服肮脏破烂以外，佐伊已经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甚至因为胸口中跳动着的这颗心脏，她能够继续听到声音。
　　“佐伊。”戴恩抱住了未婚妻，他听着两人之间达成了一致的心跳，视线一阵模糊。
　　他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顺利将印象值刷上了A的孔雀#
　　加百列：Oops~这个人类很不错嘛~
　　尼尔：本帅哥无所不能，哪怕死了，划船也不用桨~~


第124章 
　　“没有什么好交代的。”面对两人的感谢，加百列耸了耸肩，“只要你们能够一直爱下去，她能够活到你寿命终结的时候。”
　　只是一个小小的仪式而已，又不费力。
　　霍奇则对两人保证，曾经参与虐杀印第安人，谋杀佐伊的那些人，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尼尔·卡弗里吹着夜风，目光发直，他正在重建自己的三观。
　　而加百列，则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抬手将瑞德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好。
　　瑞德下意识抬起头，他能够感觉到加百列身上此时凝而不发的气势。怎么说呢，就像是在酝酿着准备发大招似的，这让瑞德有些好奇。
　　“我似乎没有说过……”加百列凝视着心爱人类棕色的眼睛，缓缓道：“我爱你，斯潘塞·瑞德。”
　　瑞德怔住。
　　加百列的声音不高不低，平静而温和，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如一阵风轻轻拂过心头。
　　加百列和瑞德之间，说过最缠绵的情话就是宣布对对方的所有权。
　　我的，我的。
　　瑞德不是将爱放在嘴边的人，加百列也不是。
　　对于瑞德而言，人简直将爱这个词滥用到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爱这个，爱那个，今天爱，明天不爱，这对于有些一根筋的瑞德而言，并不是一个讨喜的词汇。
　　可当加百列对他说爱的时候，他感觉到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暖意。
　　他何其有幸，在当初遇到了加百列，而这位天使愿意驻留在他的灵魂中，陪着他长大。
　　陪着他学会爱。
　　瑞德仰起头，加百列的面容在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但他却微笑着回答道：“啊，我也爱你，加百列。”
　　加百列捧着瑞德的脸，吻去他脸庞的泪水。
　　浓情蜜意之时，加百列冒出一个念头来。
　　尼尔·卡弗里说得对，有的时候，爱是需要说出来的。
　　看看他家斯潘多高兴！
　　看着佐伊恢复了人类的样子，和戴恩拥抱在了一起，旁观的霍奇和尼尔都为他们而高兴。可当他们转头看到加百列和瑞德抱在一起，浓情蜜意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大盘狗粮往他们嘴里塞时，霍奇默了一下，他有些想海莉了。
　　他手头上攒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年假，或许，他能够跟海莉去二人世界一下。
　　而尼尔·卡弗里，作为一个从初中开始就能够赢得几乎全校女生芳心的美男子，这会儿看着两对恋人甜蜜蜜地撒糖，他不禁酸了一下，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正正经经地恋爱一回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尼尔就想起了自己已经死了。
　　他的嘴角顿时抽了抽，他人都死了怎么找妹子？难道去死人堆里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哪个妹子跟他一个遭遇，变得丧尸活死人了？
　　尼尔顿时有些小忧伤。
　　霍奇并没有让戴恩和佐伊就此离开，毕竟，戴恩当初已经报案，想要销案得走程序。霍奇也不想追究佐伊这一次私闯警局的事情，毕竟，看她之前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姑娘遭到了难以想象的折磨。再者，警局方面并没有人员的伤亡。
　　霍奇虽然严肃，但并非不知变通。
　　加百列给佐伊变了一身衣服，让她以着目击证人的身份指证特雷等人对之前两个印第安人的谋杀。虽然那些人绑架伤害甚至虐杀了佐伊的罪名会因此而取消，但他们之前犯下的谋杀案足够判几个死刑。
　　尤其加百列还漫不经心地说，他会给这些人标记一下，灵魂扔到地狱里的时候，会有专人招待他们，绝对让死亡也成不了他们的解脱。
　　佐伊紧紧握住戴恩的手，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程的路上，加百列看了看表情十分惆怅的尼尔·卡弗里，终于大发善心地开口了。
　　“你目前虽然是死了，但还没有死透。”加百列指了一下尼尔手指上那枚戒指，“这个指环困住了你的灵魂，七天之内要是找到了指环的主人，兴许你能够活过来。”
　　“指环的主人？”尼尔·卡弗里傻眼地看着手指上的指环，“图坦卡蒙吗？”
　　Mozzie调查的信息，【阿努比斯誓约】的历史能够追溯到图坦卡蒙时期。
　　“是之前在指环上留下血誓的人。”加百列扯了扯嘴角，“你以为为什么这枚指环带上去就拿不下来。”
　　加百列上一次见到这枚指环的时候，它曾经在大地之上掀起无数传说与死亡。
　　是的，远比尼尔他们调查出来的历史还要悠久，这枚指环能够追溯到创世纪时期，指环的制造者是一个异教祭司，而上面的魔力源自于死亡骑士。
　　究其根源，其实就是一个痛失爱侣的异教女祭司为了挽回自己堕入地狱的爱人，施法困住了死亡骑士。她要求死亡骑士将她的爱人带回，死亡骑士就指点她，让她打造了这样一枚指环。
　　只要她能够让指环认她为主，当她将指环戴在她爱人的手指上时，她的一半生命就会流入那人的身体，契约达成，将他重新带回人间。
　　那个异教女祭司，确确实实因为这枚指环挽回了她的爱人，一同在人间生活了二十年后一同死去。
　　其实有些像是灵魂伴侣，只是层次上略逊色于真正的灵魂伴侣。因为这枚指环所要求的爱情可以是单向的，只要戒指的主人足够爱戴上戒指的人，他们仍旧能够共享生命。
　　异教女祭司生前时常抚摸着爱人手上的戒指，称这是他们爱情的象征，是死神给予的宽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于是在他们死后入土，本被作为陪葬品的戒指就被人盗走。
　　毕竟是具备着强大魔力的物品，哪能随随便便地使用。无数人不得其法，生命就被这枚指环吞噬。
　　加百列记得，指环的最后一任主人，姑且算是保管者吧，就是龙族的白银巨龙希尔瓦。
　　她曾拿着这枚指环向加百列求婚。
　　然后她整头巨龙就被加百列扔下了天堂。
　　不去想当初的黑历史，加百列指点道：“这枚指环上有一半的认主契约，他上一个佩戴者已经成了他半个主人，只不知道为何没有完整这个契约。”
　　尼尔·卡弗里忽然有些心虚，谁叫指环是他偷的呢。
　　尼尔·卡弗里看着手指上这枚怎么也撸不下来的指环，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庆幸上面的契约不完整了。”
　　要不然，先是偷走了对方高价拍来的戒指，再分走他一半的寿命……尼尔·卡弗里还是有原则底线的。
　　加百列看了尼尔·卡弗里一眼，目光有那么一点意味深长。
　　愚蠢的人类，要是指环的半个主人不钟情于你，从戴上这枚指环的那一刻，他就会被死亡所诅咒，早早就被吞噬了所有生命力而死。哪能被人杀死后还以着这种形态爬起来，正常思考说话。
　　说不定是恋人之间的小浪漫。
　　加百列决定不多管闲事，而是道：“你还是尽快找到指环的主人吧。”
　　尼尔·卡弗里低下头，没有说话。
　　——
　　随着特雷等人的落网，杰克逊·卡利的所在地也被查出。
　　就在新墨西哥州西部地区有名的死亡之地，那里有一个废弃已久的汽车旅馆。
　　警方预备突袭之前，BAU那边又赶来了三人。
　　当地警察一脸狐疑地看着那三个人，那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FBI，说话都是标准的伦敦音，文绉绉的跟电视里头演的英国贵族似的。
　　而事实上，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本就出身教廷一脉的世袭贵族，萨拉查更是从小在卡梅洛特的王宫长大，西奥多更是在十一岁之后被巫师界世家尤其是斯莱特林世家和格兰芬多疯狂地推崇着，如今更是英国魔法部的部长，称呼一句贵族绝对没有问题。
　　“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同族。”萨拉查紧紧攥着手中这张纸，尼尔画得惟妙惟肖，小羽蛇妖的形象跃然于纸上，让萨拉查几乎以为看到了自己尚且年幼的模样。
　　戈德里克伸手，安慰地捏了捏萨拉查的手，然后品评道：“他鳞片形状没有你的好看，骨膜的扇形也没有你的弧度优美。”
　　一旁的瑞德嘴角抽了抽，戈德里克观察得真仔细。
　　西奥多牙酸似的转过头，他家两个父亲成天秀恩爱，真让他受不了。
　　他特意赶来，衷心希望这回的小羽蛇妖是一只幼崽，好让这两位体会一下养孩子的乐趣——求不念叨他的婚事问题！
　　BAU的大家认识这三个人，来自英国巫师界，一个魔法部部长，相当于国家首相。其余两个是他的父亲们，是魔法学校的教授。
　　加百列一本正经地跟当地警长胡诌，他指了指萨拉查，道：“这是我们特地请来的谈判专家。根据我们的调查，杰克逊·卡利在这里聚集了一群人为他效力，一旦强行突袭极有可能造成伤亡。所以，一会儿让这位专家上楼谈判，尽可能和平解决这次突袭。”
　　警长被加百列说得一愣一愣的，但他没有被加百列完全糊弄过去，而是看向了BAU小组的组长。
　　霍奇的眼角抽了抽，他想到了嫌疑人身边那条毒性极大还能够驱动黑甲虫噬人大脑的羽蛇妖。
　　算了，这不科学的世界，他见识的还少吗。
　　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好。
　　于是，霍奇点头，干脆地道：“没错，就是这样。”
　　一众警察将这间废弃的汽车旅馆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萨拉查一个人在麻瓜警察的严词要求下勉为其难地套上了防弹背心。
　　值得一提的是，萨拉查他们站在这里的时候施展了混淆咒，他们看到萨拉查是西装革履，其实是比照着亚伦·霍奇纳身上的正装来着。而事实上，他们穿着的还是自己的巫师长袍。
　　巫师长袍外套防弹背心，说实话，真的是太丑了。
　　萨拉查抽搐着嘴角，勉强套着那件麻瓜丑衣服进到旅馆里，还没等上楼，他就先将背心扒下来往旁边一丢。
　　十个盔甲护身咒的硬度都比不上萨拉查成年后本体的鳞片，虽然他的皮肤看上去白皙有弹性跟寻常巫师的皮肤没有什么区别，但真拿刀扎一下试试，刀子都卷刃了都划不破一点油皮。
　　羽蛇妖的鳞片能够跟远古巨龙相媲美。
　　萨拉查进到旅馆后没到半分钟，轰隆一声，废弃旅馆内就像是发生了地震一样，斑驳的墙壁出现裂缝，碎石簌簌落下。
　　“发生了什么？！”
　　“地震？！”
　　当地警方一阵惊慌，怎么忽然会地震？！
　　加百列挑了挑眉，他的目光穿过了墙壁，直接看到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萨拉查对那个控制利用小羽蛇妖的麻瓜没有半点好印象，在那群人拿着枪质问他，而那个颈上缠着小羽蛇妖的男人不说话做高深莫测状的时候，萨拉查理都不理，直接对那条小羽蛇妖说起了蛇语。
　　然而，那条小羽蛇妖出奇得固执，萨拉查直接现了本体。
　　比已知的任何蛇类还要庞大的身躯蜿蜒在房间里，黑色的鳞片就像是黑曜石一样漂亮，三角头后是生着黑色半透明的扇形骨膜，他看上去就像是那条小黑蛇的放大版，只除了他的身躯身躯上半部分差不多是五分之一的位置生着一对色彩斑斓的羽翼。
　　这才是羽蛇妖的真正形态。
　　旅馆那一震，完全是因为萨拉查有些可怕的体重给压的。
　　还好地面只是震了一下。
　　旅馆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就在警察听到了尖叫声，准备直接冲进去的时候，没有穿着防弹背心的萨拉查施施然地走了出来，道：“好了。”
　　警察连忙冲上去，迎面就看到一群人正围着他们的嫌疑人杰克逊·卡利饱以老拳，他们大吼着“骗子”、“渎神者”诸如此类的话。见到警察后，那些人不忘踢了杰克逊·卡利两脚，然后就冲着警察又是忏悔又是认罪。
　　当地警方顿时就对那个谈判专家肃然起敬，连同他出身的BAU小组充满敬畏。
　　罪魁祸首已经逮捕，从犯共犯积极认罪，这件凶案差不多能够结案了。
　　回到了洛根区，避开了当地警方，萨拉查并没有避讳BAU小组的人和尼尔·卡弗里及约翰·布莱克沃夫着两个知情人。
　　他伸手从巫师袍的口袋里掏出了也就筷子粗细的小黑蛇。
　　瑞德看了看小黑蛇的体型，对比一下萨拉查当初破壳时候的形态，顿时就惊讶了。
　　“羽蛇妖的生长速度很慢吗？为什么他看上去就像是刚出生的样子。”
　　“是她，瑞德。”萨拉查伸出手，让这条小羽蛇盘在他的手掌上，道：“羽蛇妖只要有充足的魔力就能够很快地生长，不幸的是……”
　　萨拉查摸了摸小羽蛇妖的脑袋，无声安慰。
　　对比一下西奥多还有这条小羽蛇妖的经历，萨拉查除了在孕育期的时候波折了一些，后期又有天使的荣光、圣徒的圣力和先知的力量，萨拉查觉得，他可能是羽蛇妖一族成长得最快的羽蛇妖了。
　　根据他传承的记忆，哪怕是在族里，也不会有这么充沛的魔力供给。
　　“那个麻瓜会捡到蛇蛋纯属是碰巧。”萨拉查的神情阴沉了一下，“他想要打开蛋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使用的工具是许久之前曾供奉羽蛇妖的巫医使用的巫器，误打误撞破坏了蛇蛋。”
　　能被巫器破坏，可见这个小家伙先天不良到何等地步。以至于被那个麻瓜强行打开壳的时候，啃了蛋壳补充的魔力只够驱使一些黑甲虫，最多还有两颗还算毒的毒牙。
　　羽蛇妖被这片土地的人信奉为神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天赋属水，可保一方风调雨顺。就是萨拉查自己刚出生的时候都能够随手招来一大团水，糊了亚瑟·潘德拉贡一脸。
　　可这个小家伙……
　　有血脉提纯药剂在，这个小家伙，应该不会变成羽蛇妖中的哑炮吧？
　　萨拉查有些不确定地想着，然后他看向霍奇，道：“这孩子之前在那个麻瓜的驱使下杀死了十个人，我很抱歉，但她……”
　　这条小羽蛇妖才三个月，智商因为魔力供给不足兴许连人类三岁孩子都不如。完全的雏鸟情节，哪怕驱使那些黑甲虫是在透支着自己微薄的魔力，她也是毅然照办。
　　霍奇不由得叹了口气，自从三观碎过之后，BAU小组遇到的案子也越发离奇了。
　　约翰·布莱克沃夫闻言就有些紧张，这是库库尔坎啊，这是他们族里一直信奉的羽蛇神！
　　看了一下大羽蛇神的态度，约翰·布莱克沃夫十分谨慎地看向霍奇，道：“年仅三个月还是未成年人，她的法律责任应该追究到驱使她害人的杰克逊·卡利身上！他教唆杀人，是真正的凶手！”
　　尼尔·卡弗里摸了摸颈上的伤口，作为被这条小羽蛇一口咬死的受害人之一，他有些无奈地道：“我想，新墨西哥州没有一条法律说蛇咬死了人后蛇被判刑的吧？”
　　三个月！这就是一个小宝宝。
　　“……你们想多了。”霍奇依旧严肃脸，但神情间却有些无奈，“难道我能够抓着一条小黑蛇，说这是驱使甲虫杀人的嫌疑……蛇？”
　　摩根扭头，忍不住喷笑一声。
　　话说，自从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从前的嫌疑人变成了嫌疑恶魔，嫌疑维森，现在连嫌疑蛇都有了。
　　“谢谢。”萨拉查松了口气，他们固然修改这些人类的记忆，带着小羽蛇直接回英国，但本质上还是守法公民的萨拉查并不愿意那么干。
　　力量并不是用来胡作非为的，强大的人最重要的是自律。哪怕法律无法约束他们，他们首先要自己恪守底线。
　　“我想，回英国之前，我能送这里一个礼物聊表歉意。”萨拉查微笑着道。
　　然后，他深深地看向这片荒凉的土地，启唇，清唱声响起。
　　这是蛇语的歌谣。
　　这片土地的人类世世代代供奉着羽蛇妖，哪怕遵守古礼的人越来越少，这片土地始终记得羽蛇妖。萨拉查能够感觉到，地下的深处，埋葬着羽蛇妖的骸骨。
　　曾经被这片土地生活的人类报以善意崇敬的羽蛇妖，在用自己的力量庇佑着这片土地的时候，也会在寿命终结的时候将他们的骸骨留在这里，化为守护这里力量的一部分。
　　如今，只是缺少了唤醒那些力量的方法。
　　地面在震动。
　　盘在萨拉查手腕上的小羽蛇妖扬起头，发出嘶嘶的声响，似在应和萨拉查的歌声。
　　粗糙的沙砾间，清澈的水流涌出。
　　当萨拉查的歌谣声停止的时候，新墨西哥州最荒凉的死亡之地中已经出现了一泓清澈的湖水，绿草茵茵，杨柳沿着湖泊生长着。
　　一夕之间，仿佛天地偷换。
　　约翰·布莱克沃夫不由得眼含热泪，跪倒在湖水旁，喃喃念诵着阿帕契族祭司的祷词。
　　“会越来越好的。”萨拉查笃定地说道，小羽蛇妖跟着点了点头，竖瞳懵懵懂懂。
　　“还好吗，萨尔？”戈德里克有些担心萨拉查的魔力，西奥多本来也想问，但是被自己亲爹抢先了一步。
　　“当然。”萨拉查摆了摆手，这都不算什么。
　　萨拉查三人一蛇很快幻影移形回到了英国。
　　西奥多想的好好的，这下两位父亲应该没有空催婚了吧。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三年后，取名为维奥拉在萨拉查和戈德里克各种补补补地喂养下，终于能够变成人形的时候，当月的预言家日报头条就变成了——
　　《隐婚多年！部长爱女曝光！真命天女究竟是谁？！》
　　头条的配图就是拉着萨拉查的手，笑容灿烂的黑发小姑娘，看长相，依稀与西奥多有几分相似。
　　但是！
　　西奥多掀桌，明明她更像的是萨拉查好吗！为什么那群记者反而说是他女儿？！
　　西奥多都要冤死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迎风流泪ing文案上的比赛已经被赶超过去了QAQ小天使们，谁还没有投票的就投蠢作者一票吧哭唧唧.jpg
　　如果比赛顺利，那就加更加更，握拳！
　　——
　　#818辣个背了一口大黑锅的西奥多#
　　西奥多：那是萨拉查和戈德里克的养女，养女！才不是我的崽！你们这群造谣的新闻工作者，小心我将你们告上威森加摩！
　　萨拉查：闭嘴，别吵到维奥拉。
　　西奥多：……有了小幼崽就不要大幼崽，这就是当爹的= =
　　戈德里克：乖，到一边玩去~
　　——
　　本章涉及未成年人犯罪问题_(:з」∠)_众人对着破壳三个月不到先天不良连魔力都那么一丁点的小羽蛇妖表示无奈。


第125章 
　　这一次案件圆满解决，后续问题由本地执法机构接手，BAU一行就准备回匡提科了。
　　尼尔·卡弗里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毕竟，他死了么。
　　然而，还没等BAU小组乘车去机场，有警员走进来，说外面有人找尼尔·卡弗里。
　　加百列挑了一下眉，有热闹看！
　　不对，这是尼尔·卡弗里的人生转折来了。
　　尼尔有些疑惑，难道是Mozzie找来了？
　　也是，昨天他那一通电话，肯定将Mozzie给吓到了。
　　然而，走出去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的长相很英俊，蓝眼，白发过肩用发带束在一起，一身黑色长风衣，往那一站就是一幅画。
　　尼尔下意识想了一圈自己得罪过的人，还有一些对他比较感兴趣的组织头目干部，都没能对上后，他直接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男人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他的左手。
　　尼尔的手指登时一抖，脱口道：“不可能！”
　　当时拍下这枚指环的明明只是一个少年，而眼前这个，个子都比他高了半头好吗。
　　“我以为少年时的长相会让你想起我，不过看起来，没有用。”男人叹了口气，“真是无情啊，尼尔。”
　　尼尔：“……”
　　这语气仿佛在说他是负心汉，但尼尔发誓，他前女友的数量很多，但绝对没有前男友的存在！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尼尔断然说道。
　　耸了耸肩，男人似乎有些无奈地说道：“1990年，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公立中学。”
　　尼尔怔住，他十八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证人保护计划下，就在迈阿密生活学习。而那所中学，正是他的母校。
　　男人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黑框眼镜往脸上一戴，还眨了眨眼睛，道：“我的变化可能有些大，不过，谢谢你当时保护了我还送了我一瓶牛奶。”
　　尼尔：“！！！”
　　咽了咽口水，尼尔以着不敢置信的语气慢慢地道：“亚尔林·琼斯？”
　　男人的眼睛一亮，他连忙点头道：“对，你还记得我！”
　　尼尔的嘴角抽了抽，亚尔林·琼斯……尼尔扶额，都说青春期才是最大的奇迹，可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经常被校霸欺负的书呆子小可怜十年后会长成这副男神模板！
　　还有什么少年时期的长相，尼尔对亚尔林·琼斯的印象，完全就是带着一副盖了半张脸黑框眼镜，又干又瘦，十三岁初中生跟十岁小学生差不多身形的模样。
　　当初尼尔就是看不惯那群校霸欺负人的情景，所以仗义出手，当然不是撸袖子就干，尼尔反暴力的原则从很小的时候就根深蒂固。
　　他只是很友好地忽悠了那群人，将他们的牛奶钱骗光，然后大方地请了亚尔林·琼斯喝了一瓶牛奶。
　　“你八年级的时候转学了。”
　　亚尔林唇角的弧度似乎冷了一下，淡淡地道：“哦，那个人找过来了，他们就给我办了转学。”
　　当时的亚尔林，并不愿意离开那座城市。
　　不过是那人拿着尼尔将他威胁了一下。
　　然而十年后，亚尔林拿走了他最渴望的东西。
　　王储的位置。
　　他现在叫亚尔林·古斯塔夫，瑞典王室的王储。
　　瑞典王室一向子嗣艰难，历代国王王子娶了王妃后还养了数目可观的情妇，而他的母亲便是老国王的第三个儿子的情妇之一。只跟其他情妇不同的是，她陷入爱河之前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他众多情妇中的一个。
　　等发现之后，她已经怀了孕。
　　她无法舍弃自己的孩子，但更无法容忍自己跟别人分享爱人，于是她毅然离开了他，远走美国，在迈阿密定居。
　　那个男人会来美国找亚尔林他们，也不是十多年后幡然悔悟自己的真爱其实是他的母亲，而是在争夺王储的位置时，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差别太大。
　　亚尔林是他争夺王储之位的筹码。
　　而亚尔林，确确实实有资格成为他的筹码，甚至能够左右王储之位的所有。
　　因为瑞典王室，便是当初东方大陆七国皇室遗留下来的血脉之一。维森的皇室，比出身更重要的是天赋。
　　亚尔林恰恰有着这个天赋。
　　亚尔林走向尼尔，缓声道：“那个契约需要完善，尼尔，你应该活过来。”
　　尼尔：“等、等等！”他刷地将左手背在身后，“那会分走你一半寿命。”
　　“我似乎忘了说。”亚尔林深深地看向尼尔，不容拒绝地将他的左手拉过来，俯身，嘴唇在指环上印上一吻。
　　“我爱你，尼尔，爱了十年并将一直爱下去。”亚尔林的鬓角处冒出细密的银白色鳞片，“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
　　尼尔：“！！！”
　　——
　　等BAU任务完成，返回匡提科时，问询任务结束的艾尔也回归了队伍。
　　神情恍惚，仿佛世界的一角已经塌陷。
　　摩根和JJ面面相觑，这种世界观崩塌的表情，真是太眼熟了。
　　霍奇直接将艾尔叫到了办公室里。
　　他先询问了任务进程。
　　任务很顺利，可以说，太顺利了。
　　艾尔深吸一口气，努力撇除了个人情绪，将案子报告了一遍。
　　那些孩子的骸骨，全部都找到了，比那个杀手主动交代的数目还多了七具。而提供了埋尸地点的关键线索的还不是那个变态杀手，而是……七八个用力扒在杀手身上又是咬又是挠的小孩子鬼魂。
　　艾尔的内心是崩溃的。
　　那种崩溃，不亚于在火车上，前脚她将那个教唆犯拷在把手上，盘问了一下那个秃顶胖子两句，一回头就发现人不见了的时候，跟那个胖子同行的女人，琳达·迪顿博士小心翼翼地告诉她，所谓的里奥其实是不存在的人。
　　他只是布莱亚·泰德博士所臆想出来的存在。
　　艾尔：“……”
　　艾尔当然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判断。然而，当她查了监控器后，她愕然发现，火车上真的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她这是，撞鬼了？
　　艾尔勉强保持着平静，跟着当地警方进到监狱中。
　　她看了一眼监狱的操场，提了一嘴，这个时间怎么还在放风，操场上怎么有这么多人。
　　结果狱警一脸古怪地看了艾尔一眼，说，放风时间已经过了，操场上只有明明只有两个人在打扫，哪里有很多人。
　　艾尔的目光不由得放空。
　　等到她见到了那个变态杀手的身上扒着一群孩童的鬼魂时，艾尔竟诡异地冷静下来，并从孩童们尖叫咒骂的话语提炼出了要点，直接击溃了那个变态的心理防线，最终找到了所有遇害孩子的尸体。
　　艾尔根本没停留，任务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匡提科。
　　她觉得，FBI总部的严肃气氛能够让她安全一点。
　　而在他们的行政长官霍奇询问她需不需要心理疏导的时候，艾尔没绷住，将自己在火车和监狱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给了霍奇。
　　霍奇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波动。
　　艾尔内心呻吟，她知道自己这几天的情绪不对劲。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请霍奇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会去做心理疏导。
　　然而，霍奇直接交待她等一下后，拨打了内线电话，让JJ召集BAU小组的所有成员一起到他的办公室一趟。
　　当着小组其他成员的面，霍奇宣布道：“艾尔见鬼了。”
　　艾尔的身体一僵，不敢看大家的表情。
　　加百列歪头瞅了瞅脸色青白的艾尔，道：“应该是比较稀薄的灵媒血脉。”
　　艾尔霍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好心地解释道：“斯潘给你的十字架除了能够抵御一次致命伤，还有一些比较微小地对身体有益的小功效。你祖上应该有灵媒的血统，只是传到你身上时稀薄了很多，不足以窥视另一个世界。现在么，你差不多是入门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封印起来。”
　　“你、你是说……”艾尔语无伦次，“我是真的见鬼了？”
　　摩根伸手拍了拍艾尔的肩膀，笑道：“恭喜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加西亚默默地抱紧自己，“这种能力我一点也不羡慕。”
　　吉迪恩道：“看来组里又多了一个能够盘问鬼魂的侧写师了。”
　　JJ善解人意地道：“需要来杯热咖啡吗？”
　　艾尔：“………………”
　　加入BAU小组的第三个月，艾尔·格林诺威的三观终于碎了一地。
　　——
　　两年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
　　不得不说，有一位炽天使加入BAU小组无形中为他们保驾护航，BAU经手的案件的结案率高达95%，剩下的5%倒不是他们没能抓到嫌疑人，而是嫌疑人的种族身份不同寻常，人类的监狱压根关不住他们，加百列就顺手给灭了。
　　床上手脚相缠，出门手掌交握，哪怕工作期间都不经意来一个眼神的凝视，加百列和瑞德糖撒的那叫一个惨无人道，连一开始吃糖吃得很欢乐的加西亚都默默捂住腮帮子，认真思考，她是不是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加百列在BAU工作的第九个月，BAU小组招入了一名新人，艾米莉·普兰蒂斯，一个有着十年FBI工作史，曾在国际刑警组织工作过，精通阿拉伯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俄语、希腊语等多种语言。
　　因为BAU小组接手的案子进展越发诡异起来，霍奇和吉迪恩在纳新上把持得很紧。这样的行为曾经让FBI区域主管艾琳·斯特劳斯不满，但后期因为索恩家族的缘故，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霍奇和吉迪恩面试过艾米丽·普兰蒂斯后，对她的资质表示满意，最终让她成为了BAU的一员。
　　BAU的人手总算不那么紧张了。
　　虽然在侧写的时候，加百列的存在感异常稀薄，根本不参加这一项活动。但在别的方面，比如之前BAU小组抓到的波士顿炸弹犯艾德里安·巴尔试图欺骗杰森·吉迪恩，想要让更多FBI探员为此送命的时候，加百列没客气地揭穿了他。
　　那个家伙骗得了机器，骗得了资深的侧写师，但骗不了具备审判真理属性的炽天使。加百列在这一方面虽然弱于米迦勒，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类能够骗到的。
　　经过了三观崩溃重组后的艾米莉·普兰蒂斯依旧选择留在了BAU，但艾尔在BAU的一年半后调职。倒不是她不愿意留在这里，事实上，虽然三观各种颠覆，但选择保留能力的艾尔办案的时候更起劲儿了。
　　只是，她在西雅图警局的老局长专门来到了匡提科，跟艾尔一番深谈，希望她能够回到警局，接管西雅图犯罪研究控制部门，话里话外透露着她极有可能在三十岁的时候坐上西雅图副局长的位置。
　　这可以说是相当诱人的职业邀请，但说实话，她更愿意留在BAU小组天南海北地抓变态杀手。但局长转而开始打感情牌的时候，艾尔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到底是带了她多年的老局长，到底是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长辈。
　　艾尔辗转反侧了半个月，最后点头了。
　　对此，加百列对瑞德说道：“我怎么觉得BAU小组的成员都是香饽饽，一群人都在巴望着这里。”
　　瑞德肯定地点头，“合格的侧写师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比较受欢迎都是谦词，事实上，不知道有多少部门都在盯着BAU。
　　艾尔离开的伤感很快被层出不穷的案子驱散。
　　2002年5月2日，亚伦·霍奇纳走进BAU行政区的时候，走路带着风，往日里严肃的脸上此刻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幸福和笑容，看起来简直神采飞扬。
　　众人挤眉弄眼，心照不宣地偷笑。
　　哪怕不正儿八经地侧写，有些小秘密也就是侧写师们看一眼就心领神会的。
　　于是，在霍奇走过BAU办公区，向办公室走去的一路上，小组的成员们纷纷对他说“恭喜”。
　　昨天刚去医院做了检查，海莉已经怀孕六个星期。
　　准爸爸强自按捺心中的兴奋，决定下班后亲自设计婴儿房，务必要在他们家的小天使来临之前弄出一个漂亮的婴儿房出来。
　　鉴于现在不知道男女，他可以将婴儿房弄得中性一点，等确定了孩子的性别后再着实修改。
　　只可惜，活跃在这个国家各个角落的变态杀手并没有体谅霍奇即将当爹的心情，BAU又有案子了。
　　“4月26日早上6点，加利福尼亚州门西多诺市郊外林区，两个晨跑的人发现了三名死者。”会议室内，JJ一面分发材料，一面遥控大屏幕，一面冷静地说道。
　　大屏幕上，依次出现三名死者的照片。
　　他们很明显是一家人，一对年轻的夫妻还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
　　男人浑身上下被戳刺了上百刀，其中面部和下半身的最严重，根本分辨不出长相，而下半身的生殖器则被砍得七零八落，这能够让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之后都后背发凉。
　　这显示出了过度杀戮的迹象。
　　而女人，她身上除了细小的挣扎伤痕以外，致命伤是心口。
　　她的心脏被嫌疑人挖了出来。
　　还有那个仅仅十岁大的男孩。
　　他则是被一刀割喉，干脆利落。
　　摩根翻看着材料，眉头紧皱，“对男性表现出了强烈的憎恶仇恨，尤其是生殖器部位。女性和儿童身上并没有性侵痕迹，房车内财物没有动分毫，这是复仇？”
　　JJ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是加利福尼亚州确认的第一批受害人。”屏幕上照片切换，又是一家受害人。
　　“4月28日，红杉国家公园的工作人员发现了第二批受害人。同样是一家三口，拥有一辆房车，家庭成员构成以及杀害手法与之前一致。”
　　还有4月30日和今天上午日，在蒙特瑞市和旧金山，警方再度发现两起相同案件。
　　一模一样的家庭构成，受害人家庭皆无固定房产，夫妻二人再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嫌疑人仿佛就盯上了这样的家庭。
　　每隔一天就死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才十岁大的孩子，显然加利福尼亚州出了一个专门屠杀如此一家三口的连环杀手。
　　霍奇合上材料，宣布道：“三十分钟内出发。”
　　目的地，今天上午发现的案发现场，旧金山。
　　——
　　旧金山帕罗奥多市外一家普通的汽车旅馆中，一个窗帘严严实实拉着隔绝了所有光亮的昏暗房间里，一个有着深棕色头发的美丽女人蜷缩在床铺上。
　　她在哭。
　　泪水不断从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流出，打湿了柔软的床铺。
　　“妈咪，妈咪。”
　　朦胧的视线中，女人的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男孩的身影。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他有着柔软的棕色头发，和女人相似的五官。看着他，几乎能够想象他日后会是何等的俊美。
　　男孩的喉咙上是深深的刀口，鲜血流淌，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不解而难过地看向女人，哭泣着喊道：“妈咪，妈咪，为什么？为什么？”
　　“我很抱歉。”女人泪眼婆娑地伸出手，手指颤抖，喃喃着道：“我真的很抱歉，我的宝贝，我最最亲爱的孩子。”
　　“我恨你，我恨你！”
　　男孩大喊起来，眼中满是恨意。
　　他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房间中。
　　“不！阿德里安！阿德里安！”
　　女人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
　　就在BAU小组的人抵达旧金山开始调查这一次的连环杀人案件时，旧金山湾区南部的帕罗奥多市，斯坦福校园内，萨姆·温彻斯特单肩挎着包，一个人往公寓楼走去。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作为一个差不多是离家出走，学费生活费靠奖学金和打工的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科学学院的二年级生，单人公寓其实并不是一个好选择，跟其他同学合租才是正道。
　　但萨姆·温彻斯特有太多不愿别人知晓的东西，虽然他下定决心脱离猎魔事业，绝不放弃自己应有的未来选择，但他仍是保留了一些曾经猎魔的习惯。
　　公寓大门的里侧永远刻着驱魔的符咒，窗户的位置永远撒着盐线，喝的水永远都是圣水。
　　温彻斯特的印记，到底留在了他的身上，根深蒂固。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
　　萨姆·温彻斯特在公寓楼前站定，目光有刹那间的冰冷。
　　他离家两年，迪恩没有哪怕一次试图联系过他，也没有来看过他，哪怕是在他生日的时候。
　　是啊，萨姆·温彻斯特只是温彻斯特家最不服管最不听话的家伙，而迪恩·温彻斯特，他对父亲永远是服从。
　　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萨姆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平静。
　　他掏出钥匙，打开公寓门。
　　刚打开门，伴随着一声响亮的“Surprise~”，灯光亮起，旋转礼花筒的彩纸喷了萨姆·温彻斯特一身。
　　天知道萨姆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条件反射地出手将正一脸兴奋地往他身上喷礼花的家伙按倒在地，以着最快的速度卸了他的反抗能力。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歌声响起，一身红色长裙勾勒姣好身材的杰西卡·穆尔捧着蛋糕走到萨姆的面前。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美丽，脸上的妆容十分精致。
　　周围传来善意的笑容，不少同学都在挪谕地看着他们。
　　生日蛋糕上，插着两根蜡烛。
　　杰西卡·穆尔期待地看向萨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APP它无法投票啊蠢作者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可以投票的地方哭唧唧.jpg
　　——
　　#818辣个见鬼的艾尔#
　　霍奇：艾尔见鬼了。
　　艾尔：我知道自己可能精神出了问题，我会去做心理咨询的我知道我都知道。
　　BAU大家：欢迎来到新世界~
　　艾尔：= =
　　——
　　尼尔的CP就是当初上学的时候帮助的一个人→_→原创啦~之前肖恩单元的时候瑞典皇室中有一个血脉觉醒的，就是亚尔林~他现在是将上下都打点好了没人敢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了才敢接触尼尔哒~
　　萨姆和杰西卡还不是恋人不是恋人不是恋人~


第126章 
　　萨姆扯了扯嘴角，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正经地庆祝过生日，少数的几次还是迪恩从商店里买来小块的奶油蛋糕，连蜡烛都没有。
　　按理说，这种大家兴师动众为他庆祝生日的情景会使他很感动，尤其是杰西卡对他的心意，他从来都知道。而杰西卡聪明漂亮善解人意，是再适合不过的女朋友人选。
　　但萨姆的心底却没有丝毫的触动。
　　他的灵魂仿佛被抽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眼前热闹的一切，如同他与这一切没有丝毫的关系。
　　可能是萨姆沉默的时候太长了，杰西卡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她的神情变得无措，她询问地看向萨姆，眼神不安。
　　萨姆勉强弯了一下嘴角，没有坏气氛地问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日，而是低下头吹灭了蜡烛，尽量不那么冷淡地说道：“谢谢。”
　　公寓的大门合上。
　　大厅中，靠在临时搭建的吧台，学校里有名的浪荡子布雷迪·赖特冲萨姆举杯，笑嘻嘻地道：“敬我们的寿星，萨姆·温彻斯特！”
　　大家嘻嘻哈哈，哪怕萨姆自己对生日宴会没有什么兴趣，但这群舞会生物能够自己将气氛闹得火热。
　　萨姆心中却有些厌烦，但他也不会那么没眼色地直接上楼，冷着这群特意为他庆祝生日的朋友。他只好勉强地坐在临时吧台旁，倒了一杯香槟。
　　大厅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布雷迪·赖特凑了过来，他喝得醉醺醺的，目光有些迷离。他端着酒杯坐到萨姆身边，大声道：“萨姆，为什么不跳舞？我敢打赌，杰西卡就等着你邀请她呢。”
　　萨姆掀了掀眼皮，舞池的另一侧，四五个漂亮姑娘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有个性急的姑娘还推了推杰西卡的肩膀，似乎是想让杰西卡主动出击。
　　杰西卡耳根通红，目光似有似无地往萨姆这边瞟来。
　　萨姆无动于衷地垂下眼，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抬手将布雷迪的脑袋推开，声音里隐藏着细微的不悦，道：“靠得太近了。”
　　布雷迪·赖特是萨姆同系的同学，从大一起就跟他关系十分不错。只是萨姆对布雷迪的耐心越发少了起来，他总觉得布雷迪哪里变了，似乎有些让他讨厌。
　　对了，最近他正在努力给他和杰西卡牵线搭桥，可萨姆真的很厌烦这样的行为。
　　布雷迪·赖特撇了撇嘴，这么漂亮的姑娘都无动于衷，该不会是个基佬吧？
　　布雷迪的神情顿时深沉了不少，小声地问道：“那……萨姆，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知道的。”布雷迪冲萨姆眨了眨眼睛，“我总是能够帮你找到最好的。不过……如果你看上的是我，那就得给我一天考虑一下。”
　　萨姆：“……”
　　萨姆懒得理会布雷迪，并伸手将他的脑袋扒拉出去。
　　男人？
　　亏他想得出来！
　　萨姆·温彻斯特默默忍耐着这一场对他有些折磨的生日宴会，并在杰西卡主动邀请的时候以着不会跳舞为由拒绝了她，强行拽起布雷迪，让他陪杰西卡跳舞。
　　“真是难以想象。”萨姆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迪恩竟然会喜欢这样过于吵闹的聚会。”
　　酒吧那环境比这里还乱，但迪恩总是乐此不疲地往酒吧里钻。
　　反正萨姆没看出来哪个女招待好看得让人魂牵梦绕。
　　萨姆并不知道，他今晚想起了无数回的迪恩，此刻正在公寓对面的路旁。
　　二十四岁的迪恩·温彻斯特在勉强念完高中后没有继续自己的学业，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跟父亲一起猎魔。
　　救人，猎魔，这是温彻斯特的家族事业。
　　萨姆在课堂中学习的时候，迪恩在猎魔。
　　萨姆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迪恩在猎魔。
　　萨姆在打工赚学费的时候，迪恩依旧在猎魔，或者在酒吧里搭讪哪个漂亮姑娘，渡过一个异常火辣的夜晚。
　　而如今，萨姆在开生日宴会，而迪恩则站在公寓楼外，默默地看着透过窗户的斑斓光亮。
　　迪恩的身上满是呛人的烟味，他这一天里几乎抽了十盒烟。单就是站在公寓外的一个多小时里，他就抽了一盒。
　　说实话，照这个抽法，他极有可能在几年后就死于肺癌。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这个时候，天堂和地狱都盯着他和萨姆，眼巴巴等着他和萨姆成为米迦勒和路西法的容器，不是吗。
　　哪怕他死了，也会有天使将他从地狱里捞出来。
　　“呵。”迪恩嗤笑一声，掐灭了手中的烟。
　　迪恩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中提着在蛋糕店里特意买的奶油蛋糕，刚糊弄过斯坦福大学校门的保安，站在这所百年名校的林荫道上。
　　过去与未来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几乎让迪恩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这真不是某个恶劣的天使开的玩笑？
　　迪恩·温彻斯特反复看着手机，像是疯子一样询问过路的人，最终确定，他从2013年回到了2002年。
　　他回到了十一年前，回到了一切悲剧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时间。
　　迪恩·温彻斯特偷了车，一连开了一天半才大老远地在这一天赶到了斯坦福大学。他原本的计划就是看看给他家Sammy girl庆祝一下生日。毕竟，这是他二十岁的生日，不能像以前那么糊弄过去。
　　虽然迪恩买的仍是一小块蛋糕，可谁叫萨姆并不喜欢那些蛋糕甜腻的口感。迪恩还买了两瓶啤酒，这才是今晚的主菜。
　　可突如其来的记忆，打乱了迪恩的计划。
　　其实，姑且算是上辈子的时候，迪恩也像是今天这样拎着蛋糕和啤酒来到这里。虽然上一次是因为迪恩看到萨姆被那么多人簇拥着，远远瞧着里面无论是蛋糕还是酒水都比他手上的要好得多，而萨姆笑起来的样子，自信又张扬。哪怕迪恩不觉得自己走进去会让萨姆丢脸，他下意识不想破坏萨姆那时的心情。
　　萨姆讨厌猎魔，讨厌与猎魔相关的一切。
　　而现在的迪恩·温彻斯特，依旧做出了和当初一样的选择。
　　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萨姆可能流露出来的厌烦不安，而是……迪恩不想破坏萨姆现在的生活。
　　迪恩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在父亲失踪后，他没有找萨姆一起，萨姆留在斯坦福，有一个美丽的女朋友，等待下周一的法学院面试，顺理成章地进入法学院学习，得到全额奖学金。
　　是，他知道，早在萨姆出生之前，恶魔已经盯上了他。如今斯坦福大学的校园里更是有不少恶魔潜伏着，他们等待着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将萨姆·温彻斯特的命运推上绝望的道路。
　　即使那时杰西卡没死，不久之后，当地狱的计划全面推行的时候，她依旧会成为这一场战役的牺牲品。
　　但迪恩没法不去内疚。
　　不过现在……
　　“没有人能够破坏你的幸福。”迪恩喃喃自语，榛绿色的眼眸在黑夜中亮得骇人。
　　别说恶魔，死在迪恩·温彻斯特手上的天使都是成打的。虽然他手上没有科特枪，没有弑魔刃，没有天使之刃，趁手的武器装备是一件都没有，就连记录者城堡的钥匙都还在穿越时空的爷爷身上。但是，想一想当初在子弹上刻下恶魔陷阱最终困住了地狱骑士的爷爷，方法都是想出来的。
　　或者，他可以执行当初的试炼，永远关闭地狱的大门。
　　以地狱猎犬的血浴身，让一个堕入地狱的灵魂升入天堂，净化一个大恶魔，以及最后的牺牲。
　　这样就不会有谁再来打扰萨姆了。
　　慢慢闭上眼睛，迪恩轻声道：“生日快乐，萨米。”
　　停顿了片刻，迪恩睁开眼睛，目光明亮而无畏。
　　“再见，萨米，my little tiger。”
　　将蛋糕和啤酒留在树下，迪恩转身离去。
　　在迪恩走到他偷来的那辆汽车前，约翰·温彻斯特的电话打来。
　　电话的那一头，约翰·温彻斯特严厉地问道：“你在哪里？”
　　没有问候，他甚至没有提哪怕一句有关萨姆的事情。
　　迪恩闭着眼睛都能够想象得到父亲皱着眉严肃的样子。
　　约翰·温彻斯特的语气冰冷而严肃，直接以着命令的语气通知迪恩道：“不管你现在在哪里，明早六点之前赶到盐湖城……”
　　“爸爸。”迪恩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迪恩不像是萨姆，很少打断他的话。
　　“爸爸。”迪恩重复道，他的眼中依稀有泪，轻声道：“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
　　约翰·温彻斯特有一瞬间的无措，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突然这么真情流露。
　　可迪恩接下来提起的名字就让约翰·温彻斯特猛地沉下了脸。
　　迪恩轻声道：“亚当·米利根，爸爸，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和萨米，你还有一个儿子。”
　　“迪恩·温彻斯特！”约翰·温彻斯特的声音里染上愠怒，“你在质问我吗？”
　　“质问？不不不，爸爸，我只是……”迪恩的声音里带上颤抖，“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在两年前你将萨姆赶出去的时候，会因为听说有另一个儿子而彻夜开车赶到明尼苏达州。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也会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每一年生日的时候陪伴在儿子的左右，会带着他看棒球比赛。”
　　迪恩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这让我……有些惊讶。”
　　理智上，他理解父亲的选择，但情感上，即使站在这里的是三十五岁的迪恩·温彻斯特，他依旧会难过。
　　“……迪恩。”约翰·温彻斯特的声音放轻，带着无奈的叹息，说道：“亚当还小，而你和萨姆，已经是大人了。”
　　不，不应该这样的！
　　希望得到父亲的爱，并不会随着年龄而有任何变化。
　　这并不能作为区别对待的理由。
　　迪恩看着眼前被路灯照亮的林荫路，他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
　　“爸爸，亚当的存在，你不必向我和萨姆隐瞒。我和萨姆都不会是拦着你不让再婚的人。”
　　在对待小弟弟上，萨姆做得一直要比他冷静。
　　记忆中父亲和母亲相处的甜蜜让他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他忽略了约翰·温彻斯特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他的母亲已经死了那么多年。
　　“迪恩……”
　　“爸爸，我爱你。”迪恩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死寂，“只是，抱歉，我无法赶到盐湖城了。”
　　“迪恩！”
　　“温彻斯特的家族事业，我会继续下去。只是，我准备单干了。”迪恩甚至笑了一下，“爸爸，你可以跟鲍比搭档，我很抱歉。”
　　说完，不待约翰·温彻斯特回答，迪恩直接挂了电话。
　　这还不算，他直接撬开手机后盖，将里面的电话卡取了出来。
　　迪恩长长地舒了口气，双手插兜，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迪恩很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还在想着——
　　“只可惜我心爱的impala了，看来得弄另外一辆车子了。”
　　这个时候，他还没从老爸的手中接过impala的所有权。迪恩怀念了一下他心爱的黑美人，咦，等等，怎么记忆中，他的黑美人似乎被哪个恶作剧的精灵变成了银灰色？
　　迪恩揉了揉眉心，他这是记忆错乱了？
　　黑美人怎么可能变成了灰美人！
　　以他这种情况，算是游戏中满级大号回到新手村重刷，虽然装备等级清空了，但攻略在手，他总不至于像是当初那样狼狈。
　　不管怎么说，先弄一些圣油来防身。
　　迪恩做出了决定。
　　而这个时候，学生公寓内的生日宴会在临近零点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杰西卡·穆尔含羞带怯地将萨姆叫到了公寓外，她真的很喜欢萨姆，无论是他的学识还是谈吐，她都无比着迷。
　　零点的钟声响起。
　　“萨姆……”杰西卡鼓足了勇气，她看向萨姆，刚想对他表露心意，就见到萨姆的身体晃了晃，竟一头栽倒在地上。
　　“萨姆！！！”
　　——
　　房车露营区，第四起凶案的现场，瑞德、摩根和加百列一组正在勘察现场。
　　露营区的负责人很无奈地告诉他们，自从这里爆发了凶案，已经陆续有十几户人家退了租金，忙不迭地离开这边，生怕自己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加百列过来，主要是确定这次的连环凶杀案有没有异族恶魔的手笔。
　　由于是凶案现场，除了受害人已经送去法医处检验以外，这边已经被警察围了起来，尽可能避免凶案现场的破坏。
　　两位侧写师出手，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玻璃？”瑞德蹲下身，捡起房车周围的碎玻璃，若有所思，“彩色的玻璃碎片，是东欧人？”
　　在东欧的思想中，彩色碎玻璃代表着好运。
　　等等！
　　瑞德走进房车中，这里面的布局还保持着之前的模样，被鲜血浸透的床铺和地毯。
　　瑞德目标明确地拉开衣柜，里面堆着不少价值不菲的衣服，上面还带着商店的传感器。而衣柜的另一边是大卷大卷的锡纸。
　　“Oops。”摩根看着里面的衣物，“看来我们的受害人有着并不正当的职业。”
　　用锡纸包裹着袋子绕过商店的安全警报，这是商场小偷惯用的手段。
　　瑞德还从衣柜的角落里拖出一个套着西装绑着铃铛的假人。
　　摩根和瑞德对视一眼，同时道：“七铃铛教育。”
　　这个家庭在培养高明的小偷。
　　摩根若有所思，“这会不会是他们被嫌疑人盯上的原因？”
　　“摩根，你看那里。”瑞德指着房车角落里放着的三桶水，快速地道：“如果这三桶水一桶水为清洗食物，一桶水是洗脸，一桶水是洗脚……”
　　摩根恍然大悟，道：“罗姆人！”
　　罗姆人其实就是吉普赛人，只没有吉普赛人的歧视意义。
　　提起罗姆人，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想起占卜、歌舞以及流浪。
　　事实亦是如此，罗姆人传统的生活方式就是居无定所地流浪，占卜算卦唱歌跳舞。他们不事农桑，很少有人固定工作，这使得在钱财的来源上，一些罗姆人就选择了乞讨偷窃。
　　非罗姆人很少有对这个族群抱有善意，二战期间，罗姆人更是和犹太人一起被种族屠杀。哪怕到了现在，仍有很多人对他们抱有歧视。
　　摩根开始打电话，他要确定一下，之前的三起凶案，被害人是否有着同样的背景。
　　瑞德脱下手套走出房车。
　　“加百列，怎么样？”瑞德问道。
　　加百列收回目光，道：“不是恶魔，但确实有一点恶魔的气息，我怀疑是嫌疑人所使用的凶器可能与恶魔有关。”
　　这四起凶案，屠杀的凶器一直没有被发现。
　　很快，警局的调查就有了结果。
　　旧金山警局会议室中，瑞德迅速在白板上整理出这四家遇害人的基本信息，直观得能够直接确定，这一次的嫌疑人，确实是冲着罗姆人的家庭去的。
　　BAU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对嫌疑人的分析。
　　“嫌疑人是种族主义者？”
　　针对性的杀戮，很容易让人发觉到这一点。
　　“妻子的心脏被挖出后就扔在原处，这个行为充斥着轻蔑的意味。但孩子被割喉之后被仔细地放在了床上，嫌疑人为他梳理头发，还为他掖被子。这是爱，嫌疑人对孩子充满了爱和愧疚。”
　　“爱他，但是不得不杀了他。嫌疑人失去过孩子，是因为罗姆人？”
　　就在这时，摩根的电话响起，是加西亚。
　　加西亚的声音因为过于震惊而变得颤抖。
　　“你们都无法相信这一切。”加西亚的声音发颤，“我对比了所有受害人留下的DNA，男人都是罗马尼亚罗姆人这没有问题，但四个家庭里的妻子，她们是过去三十年里被掳走的失踪女童！”
　　会议室内众人下意识直起身体。
　　“那些女孩都是遭遇了入室抢劫，父母被杀，自己被掳走。”加西亚咽了咽口水，“因为这四个女人具备了太多的共同性，我在全国的资料库深入调查了一下，我发现了三十起入室抢劫父母被杀女童被掳走的案件，最早能够追溯到1909年，而最近一起是在今年的4月25日，就在加州的门西多诺市！只不过，那个被掳走的小女孩在一天后被路人发现送到了警局，没有受到伤害。”
　　所有的线索结合在一起。
　　“这是复仇。”吉迪恩沉默片刻，慢慢地说道，“我们的嫌疑人，是一位女性。”
　　联想到这些案子，众人不难想象这一次的嫌疑人曾经经受过什么。
　　父母被杀，她被掳走，洗脑奴役还要为凶手生儿育女。很多女人在经历了可怕的洗脑后会成为维护罪恶的一份子，这是为了生存下来，但她挣脱了这么多年那些人给她戴上的枷锁。
　　她向那些夺走了她父母生命，夺走了她本该拥有未来的人复仇。
　　那她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呢？
　　霍奇沉默了一下，让加西亚调查一下最近的凶案受害人有没有是父子的。父亲在三十岁左右，而儿子则是十岁。
　　就像是之前四起凶案的父亲和儿子一样。
　　电话挂断后，会议室内的气氛安静得近乎死寂。
　　这种感觉并不好。
　　原本以为的受害人其实是让人生不出同情的凶手，而嫌疑人则是被凶手夺走了父母和未来的受害人。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只是，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
　　BAU很快公布了侧写。
　　他们固然同情嫌疑人之前的遭遇，但这样的杀戮不能放任下去。
　　有很多连环杀手初次杀人的时候未必是为了私欲，他们可能有着各种各样正当的理由。毕竟，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用法律无法制裁的恶人。
　　但这样的行为是不提倡的。
　　因为他们总会失控，最终将屠刀落在无辜者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
　　#818辣个重生后奋起要保护弟弟的迪恩#
　　迪恩：先进行试炼还是先清理萨米身边的小恶魔们，这是一个问题！
　　萨姆：……等等，迪恩，事情有变化，别冲动啊啊啊啊！
　　——
　　看剧的时候，迪恩知道约翰带亚当看过棒球比赛时那个眼神QAQ当时真的想要揍死约翰，虽然他已经死了两年了= =家里孩子多的父母对待所有孩子的方式真应该注意，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的太渣了。
　　布雷迪这个时候已经被恶魔附身了。
　　这一次的案子就跟CM里面那个罗姆人家族传统有关，码字的时候查了一些资料。这一集网友的评论不太友好，涉及了种族歧视。我翻了一些资料，说真的，有些被罗姆人吓到了。给大家分享一个B站视频，有关罗姆人真实生活的，比较大，最好别用流量看。


第127章 
　　5月3日上午，斯坦福大学学生公寓中，萨姆·温彻斯特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眼瞳倏地收缩至针尖大小，一股相当骇人的气势散发出来。只不过，这股气势只出现了一瞬就收敛起来，不再泄露分毫。
　　公寓五楼宿舍内倒在床上大睡的布雷迪·赖特一下子坐起了身体，他的眼睛倏地变成了黑色。
　　黑色盈满眼眶，这是恶魔的颜色。
　　他像是受惊似的左右看了看，仔仔细细地感应了一下，发现半点异样也没有感觉到后，他搓了搓手臂，眼睛变回了人类时的蓝色，小声道：“我这是做梦做迷糊了？啧，真麻烦，为什么附身在人类身上还得按时休息吃饭，这身体素质也忒差了。”
　　布雷迪·赖特，其实就是几个月前被顶头恶魔派过来监视陛下御用皮囊之一萨姆·温彻斯特的地狱恶魔，第不知多少次抱怨人类身体的局限性。那种套着大小不合适壳子的感觉，太糟糕了。
　　抓了抓自己鸡窝似的脑袋，暂用名布雷迪·赖特的恶魔决定给杰西卡·穆尔打个电话，看看萨姆怎么样了。
　　萨姆·温彻斯特可不能出什么事情。
　　宿舍内，萨姆的眼珠慢慢转动了一下，他坐起了身体。
　　他看向正趴在床边睡觉的杰西卡。
　　他的目光变得温柔，可这个温柔却显得十分空洞。
　　他伸出手，慢慢地抚摸着杰西卡金色的长发。
　　杰西卡动了动，她睁开了眼睛。见到萨姆好好地坐在床上，女孩漂亮的眼睛里顿时迸发出了惊喜，高兴地道：“萨姆，你醒了！你还好吗？昨晚你突然昏倒吓了我一跳，结果看过之后才发现，你这是睡着了。你要多注意一下身体，每天不要太累。”
　　在萨姆沉静的目光下，杰西卡一没留神就说多了。她猛地反应过来，顿时有些讪讪，毕竟，她昨晚刚想要表白的时候，萨姆就晕了过去。
　　她和萨姆现在就是普通的朋友，可她似乎管的有些宽了。
　　“杰西。”
　　不好意思低下头的杰西卡听到萨姆这么叫她。
　　这么亲昵的叫法顿时让女孩的心砰砰乱跳。
　　萨姆俯下身，在杰西卡的发顶上落下一吻。
　　杰西卡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滞。
　　“我很抱歉。”
　　杰西卡的心陡然跌落了谷底。
　　美丽的金发姑娘手指颤了颤，她抬起头，看向让她怦然心动的男孩，声音干涩地小声道：“为什么……萨姆，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你很好，杰西。”萨姆的目光平静，他抬手抚过了女孩的额头，“我曾经那么那么想要跟你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过着远离猎魔的生活。但是现在，我有更想要守护的人。”
　　“他高于一切，高于我自己。我努力了那么久，终于拥有了能够守护他的可能。杰西，我不能失去他。”
　　“他？！”杰西卡的嘴唇哆嗦了，她惊呆了。
　　“我很抱歉。”萨姆对曾经的恋人说道，然后毫不犹豫地抹去了她对萨姆·温彻斯特的记忆。
　　某日午后的图书馆，杰西卡走过一排排书架，她没有看到落地窗旁看书的男人，没有拿着书坐到他的对面，自然也不会央着布雷迪·赖特将他介绍给自己。
　　然后，杰西卡·穆尔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孩，他们一起组建家庭，孕育下一代。
　　这是萨姆·温彻斯特最诚挚的祝福。
　　也是属于杰西卡·穆尔的美好结局。
　　当杰西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男生公寓外。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左右，她怎么在这里？
　　正在这时，电话打来，是布雷迪·赖特。
　　布雷迪·赖特笑嘻嘻地问杰西卡跟萨姆怎么样了，有没有确定关系。
　　萨姆？
　　杰西卡想了一下，好不容易从记忆的深处刨出一个相当寡淡的剪影。她皱了皱眉，直接道：“我跟萨姆·温彻斯特不熟，你别乱说。”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任哪个自爱的女孩听别的男人编排她跟谁谁谁在一起怎么样的，这会儿都不会有什么好气。
　　布雷迪·赖特懵住了。
　　哈？
　　杰西卡这语气，莫不是因爱成恨了？
　　他不由爆了一句粗口，要是在大学期间内促不成萨姆·温彻斯特的恋情，让他无法体会到失去挚爱的痛苦，他岂不是得背责任！
　　布雷迪·赖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急急忙忙地赶到萨姆的宿舍门前，正好房门也打开了。
　　“嗨，萨姆，早上好啊。”布雷迪打招呼。
　　萨姆没说话，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恶魔的臭味。
　　然而，萨姆却没有理会布雷迪，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下了楼往公寓楼对面的草地走去。
　　布雷迪心底一突，他怎么觉得今天的萨姆·温彻斯特有些可怕？
　　旋即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只是出生后被喂了一些恶魔之血而已，一定是错觉！
　　布雷迪急忙追了过去。
　　萨姆在公寓楼对面的那棵树后找到了那两瓶啤酒和蛋糕盒子。
　　萨姆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上辈子的大学四年，他一直以为迪恩将他忘到了脑后，他从来都没有来看过他。
　　要不是那一次的死亡，他和迪恩的灵魂来到了天堂，让他看到了迪恩记忆的天堂，他不会知道，迪恩曾经来到了这里，只是他不曾走过来而已。
　　萨姆弯了弯唇角，眼眸微湿。
　　可布雷迪却跑了过来。
　　“萨姆萨姆，我刚才跟杰西卡通电话，她的情绪有些不好，你们——！！”
　　布雷迪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憋红了脸。
　　因为他的喉咙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扼住了。
　　布雷迪不敢置信地看着捧着蛋糕盒子拎着两瓶啤酒的萨姆·温彻斯特，他竭力想要挣脱这股力量的束缚，然后，哪怕他用上了恶魔之力，那股力量仍旧稳稳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我本来想之后再收拾你的，布雷迪。”萨姆停顿了一下，“不对，应该是某个不知名恶魔而已。但是你太烦人了，什么时候地狱的恶魔都做起了……拉皮条的勾当？”
　　“你……不……是……”布雷迪绝望地挣扎着，他想要从这具人类的身体逃开却无法。
　　这绝对不是萨姆·温彻斯特！
　　“我是萨姆·温彻斯特。”萨姆纠正道，“但不仅是萨姆·温彻斯特。说实话，恢复了记忆后真让我有些心情复杂。如果迪恩知道了，他一定会高喊这绝不可能，他的弟弟怎么可能是长着翅膀的鸟人。”
　　顿了一下，萨姆若有所思：“不过我翅膀都没了，那玩意儿也不是说长出来就能长出来的，迪恩应该不会叫我鸟人吧？你说呢？”
　　恶魔布雷迪：“！！！”
　　他哪里知道迪恩·温彻斯特会怎么想！
　　没从恶魔布雷迪那里得到满意的答案，萨姆顿时不悦地皱了皱眉，他随手打了个响指，淡淡道：“算了，你还是去死吧。”
　　说着，恶魔布雷迪的身体里发出一声爆响，黑色的烟雾从他的眼耳口鼻缓缓逸出，直接湮灭在空气之中。
　　布雷迪的身体一头栽在草地上。
　　萨姆抱着东西从布雷迪的身旁走过。
　　他已经驱逐了布雷迪身上的恶魔，只是恶魔被驱逐后身体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好好养养就行。
　　其实萨姆这会儿的记忆还有些错乱，过去与现在，还有在天堂的十多万年的时光，都到这份上，萨姆还能顽强地想着迪恩，这已经说明了很多。
　　“迪恩……”萨姆慢慢地念着这个名字，他应该去找迪恩。
　　现在的他，能够保护迪恩了。
　　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不会是他们的阻碍。
　　路西也好，迈克也好，总要稍微顾及一下他的想法——路西总不会抢他转世的身体，迈克也不会越过他伤害抢迪恩的身体。
　　说起来，这感觉还真是奇妙。
　　明明上辈子他恨路西法和米迦勒恨到咬牙切齿，但这辈子却跟他们做了十多万年的兄弟。想起他们的时候，心中泛起的也是暖意。
　　曾经他觉得天堂里的天使就是一群高高在上根本不懂得人类的家伙，但真的在天堂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得说，天使并非完全没有感情，哪怕他们习惯压抑，但彼此间的脉脉温情却不是假的。
　　说起来，他印象中的天堂似乎跟上辈子的天堂有些不同？而且他年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比如，八年前寂静岭，某个提溜着他的衣领子灌了他一路风的某天使！
　　萨姆磨了磨牙，加百列你这个——！！
　　刚想对加百列咬牙切齿，萨姆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祭坛处，加百列为了救他，双手羽翼被异教祭司的锁链灼伤时的模样，顿时又是感动又是憋气。
　　萨姆打开盒盖，拿出里面的奶油蛋糕，狠狠就是一口。
　　还是别急着找迪恩了，他得先将记忆捋一捋，他有些乱。
　　萨姆并不知道，他这会儿心心念念的兄弟此刻正在警局中“做客”。
　　迪恩·温彻斯特面无表情，他有些冤！
　　刚告诉父亲他要单干，转头就被警察抓到了警察局里，迪恩的内心是崩溃的。
　　刚公布了嫌疑人侧写的BAU小组转头就收到了警方通知，他们在新的凶案现场抓到了嫌疑人。
　　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吉迪恩和艾米莉去勘察凶案现场，霍奇、瑞德、摩根和加百列则留在警局进行审讯。
　　陪同的警察强自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他告诉BAU众人，这一次凶案爆发的时候，动静有些大，惊动了附近的居民，直接报了警。而警察赶到后就发现凶案现场中的三位受害人，还有这个浑身沾满了受害人鲜血的男人。
　　幸运的是，这一次他们有一个幸存者，这一家的妻子胸口中了一刀，现在已经送去了抢救，目前仍时昏迷不醒。
　　他们当即逮捕了这个男人，搜身之后竟然发现，他身上有伪造的信用卡、FBI证件、手枪以及短刀。
　　这个人自称是泰德·纽盖特，但根本查无此人。
　　所以，警方有理由怀疑，这个男人就是凶手！
　　至于他并不符合BAU的侧写，只是侧写而已，又不是真的证据，甚至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虽然那个男人一直说他是听到了异样的响动才闯入房车中看个究竟，他身上的血是和嫌疑人搏斗后留下的，如果这些话出自一个清白无辜的体面人之口还有些可信度，但他？
　　看看他身上的假信用卡和FBI证件吧，谁能相信他！
　　审讯室内，摩根正在审讯自称泰德·纽盖特的迪恩。
　　而审讯室外，隔着单项透视玻璃，霍奇皱着眉看着迪恩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道：“虽然他不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但他同样是一个危险分子。”
　　瑞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他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具备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他熟识审讯的流程模式，知道如何搪塞警察的审讯而不露出丝毫的线索。他有些像是……猎人？他的狩猎对象是什么？大型动物，还是人？”
　　“加西亚已经开始比对FBI内部在档的犯罪记录，相信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Oops。”加百列摸了摸下颌，道：“我似乎知道他的真实名字。”
　　此话一出，霍奇和瑞德纷纷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耸了耸肩，他看向瑞德，意有所指地道：“八年前，拉斯维加斯，迪恩·温彻斯特。”
　　“温彻斯特？！”瑞德蓦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姓氏！
　　霍奇也愣了一下，道：“迪恩·温彻斯特？！”而后他又看向单项透视玻璃后那个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应付摩根审讯的青年，“是他！”
　　瑞德和加百列一同看向霍奇，他也认识？
　　霍奇严肃脸说道：“迪恩·温彻斯特，一级在逃杀人犯约翰·温彻斯特的长子，1993年的时候，约翰·温彻斯特曾经冒充FBI探员而被捕，后逃脱。”顿了一下，霍奇补充道，“当时拉斯维加斯有吸血鬼狂热连环杀人案件，BAU受邀来到拉斯维加斯进行侧写。”
　　加百列&瑞德：“……”
　　霍奇看向瑞德，等着他的回答。
　　瑞德面对这位组长，平生第一次有些心虚。要知道，当初温彻斯特父子能够逃出拉斯维加斯警局，就是加百列出的手。
　　加百列神情淡定，他只是帮助了兄弟所眷顾的人类而已。
　　瑞德的目光漂移了一下，小声地道：“温彻斯特，里世界猎魔人圈子里相当有名的猎人家族，以着各种邪恶生物为目标。他们来钱的手段并不光明正大，但他们在猎魔的过程中救了很多人。”
　　霍奇深深地看了瑞德一眼，就瑞德那演技，不是侧写师也能够一眼看出来，他们的天才小博士肯定是有东西瞒着他呢。
　　不过，霍奇没有说什么，而是敲了敲审判室的门，示意换人。
　　瑞德走了进来。
　　见黑皮肤的硬汉探员变成了一个一身书卷气的大男孩，刚跟摩根斗智斗勇表面十分淡定内心充满郁闷的迪恩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对瑞德的轻慢，道：“怎么什么人都能够当FBI了？孩子，你成年了没有？”
　　审讯室内，瑞德没有对迪恩的轻视做出任何反应，但审讯室外站在单项透视玻璃旁的加百列却轻笑一声。
　　莫名的毛骨悚然。
　　“哈蒙！”霍奇警告道。作为一个侧写师，在审讯过程中被嫌疑人各种敌视贬低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这是他们的策略。
　　而侧写师们，有足够的理智来应对这些问题。
　　加百列撇了撇嘴，道：“我知道，迪恩·温彻斯特是故意装出来的态度，他对斯潘的印象明显要比摩根好。”
　　摩根嘴角抽了抽：“长得凶还真是抱歉啊。”
　　加百列决定不刺激摩根，毕竟，他家人类最好看，别的人类是想不开才会跟斯潘比。
　　审讯室内，瑞德在先打招呼还是回答迪恩的问题之间犹豫了一秒，然后选择了后者。
　　“FBI高级特别探员斯潘塞·瑞德，十八岁大学毕业后进入FBI，FBI没有随便招收我，因为我有六个博士学位、两个硕士学位，学院培训理论课程和实践演习我都拿到了最高分数。”在迪恩有些木然的视线中，瑞德矜持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因为我是天才，所以FBI学院愿意特招我。”
　　“……哇哦？”迪恩的嘴角抽了抽，“我应该赞美你吗，天才？”
　　瑞德：“……”他说错话了？他只是在回答迪恩他为什么能够成为一个FBI而已。
　　瑞德默了一下，果断转移话题道：“迪恩·温彻斯特，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从事着哪一项职业。”
　　迪恩哼了一声，他并不好奇FBI已经调查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但知道他的职业？
　　不不不，对于普通人而言，恶魔也好，怪物也罢，都是离他们生活很远的东西。
　　这个斯潘塞·瑞德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在诈他而已。
　　迪恩晃了晃头，夸张地道：“哦哦，天才博士，你知道我是从事什么职业的？接下来呢？你想要分析一下我的心理，谈一谈我是怎么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恶魔崇拜者，宗教疯狂者？”
　　迪恩努力回想为数不多的几回被FBI的人抓住后的审讯，那群FBI认定了他是一个疯狂连环杀手，所谓的恶魔怪物只是他用来杀戮的借口而已。
　　瑞德立刻就意识到迪恩误会了什么，他努力地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我是真的知道你是猎魔人，我还知道你弟弟萨姆·温彻斯特……”
　　“砰！”一听到萨姆的名字，迪恩一拳砸在了审判桌上，那双暗绿色的眼眸直直地瞪向瑞德，一字一句道：“不要打扰萨姆！他和这一切没有半点关系！”
　　迪恩心头冒火，他都下定决心远离萨姆自己扛起所有的事情了，要是这会儿FBI通知了萨姆，那不是毁了一切？！
　　或许，他应该呼唤一下卡斯提奥？
　　可他现在跟卡斯提奥没有半点关联，他如果祈祷的话，他会回应吗？
　　就在审判室里迪恩对瑞德怒目而视的时候，审讯室外，细小的“咔嚓”声响起。
　　加百列若无其事地移开手，众人眼前的单项透视玻璃被某天使摸出了一道裂缝。
　　霍奇&摩根：“……”
　　加百列：我忍！
　　他家斯潘那么努力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他如果冲进去就是对他能力的不尊重。这样的事情出现在干着同一份工作的情侣身上是很容易引起冷战的，加百列才不会去踩雷。
　　不过！
　　加百列阴测测地看着迪恩，小子，你等着，回头就给你塞一打噩梦，还每天不带重复的！
　　审讯室内，瑞德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看向迪恩，在他终于能够冷静下来的时候，开口道：“八年前，拉斯维加斯。你和你父亲约翰·温彻斯特曾经被警方抓住，但后来逃出来了，不是吗？”
　　迪恩面无表情，这是都记录在FBI档案上的东西，这个FBI会知道并不稀奇。
　　瑞德抿了抿嘴唇，终于放出了一个深水鱼雷。
　　“你父亲有一辆67年的黑色impala。”瑞德的目光漂移了一下，小声地道：“但它后来变成了银灰色，不是吗？”
　　迪恩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傻傻地看着瑞德，嘴巴慢慢张大。
　　瑞德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是你！！”迪恩瞪着眼睛看向瑞德，他之前的记忆和上辈子有一些出入，大体上不变，小细节变化了许多。之前他觉得黑美人变成了银灰色是自己的错觉，但他越是回想越是觉得……那根本就是发生过的事情！
　　少年时的迪恩·温彻斯特看着变成了银灰色的黑美人，虽然她的线条依旧那么迷人，但他还是扒着车门嚎了好一阵子，然后辛辛苦苦地粉刷车子，好不容易给黑美人提升回了原本的颜值。
　　不是我！
　　瑞德下意识想要回答，可想想之前，想想现在，加百列做的跟他做的没有什么区别。
　　瑞德没有接这茬，因为迪恩的目光里简直写满了控诉，简直让瑞德不知所措。
　　那件事，有那么严重？
　　对于视黑美人impala为自己唯一老婆的迪恩而言，这种无缘无故就给他老婆整容的行为，就是这么严重！
　　瑞德再一次努力地转移话题，道：“萨姆应该告诉你们了什么，比如他帮助一个叫莎伦的小姑娘回家，比如他遇到了一位……”瑞德谨慎地抿了一下嘴唇，他还不想让霍奇知道自己当初的嫌疑人是因为他和加百列才跑掉的。
　　于是，瑞德含混地说道：“遇到了一位传说中的存在。”
　　但显然，迪恩的脑电波完全没有跟瑞德接上。
　　迪恩哼笑了一声，道：“遇到了什么？加百列？”
　　瑞德倏地僵直了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望天，最后一天了，其实文案上的那个投票是真的可以投哒~(づ￣ 3￣)づ
　　——
　　#818辣个无声凝视的霍奇#
　　霍奇：……自己坦白还是我进行侧写？
　　瑞德：QAQ
　　——
　　萨姆·温彻斯特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他上辈子是人类，这辈子是炽天使，这是有原因哒~
　　再悄摸摸地说一句：所有重生的人，他们所经历的过去都是真实的_(:з」∠)_
　　

第128章 
　　审讯室外，在霍奇沉默的注视下，加百列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那不可能。”迪恩断然道。
　　年少时的迪恩·温彻斯特站在了父亲的那一边，他不认为萨姆遇到了天使，看看可怜的impala吧，那最多就是一个恶作剧精灵。
　　父亲因为这件事气坏了，他倒不是不感激那位超自然存在出手，让他们免于了FBI的麻烦，但他更加在意的是萨姆的问题。
　　那一次，父亲差一点打了萨姆。
　　不仅是因为他私自离开了旅馆，离开了他设下的防御阵法，更是因为他跟不知名的存在有了关联，极有可能被那个存在哄骗着签下某种契约。
　　迪恩当然也是不赞同萨姆的行为，但父亲想要打萨姆的行为更让他无法接受。
　　结果就是，父亲冲着萨姆来的一巴掌就落在了迪恩脸上，然后萨姆跟父亲吵到天翻地覆。
　　父亲当时的顾虑，迪恩能够了解。他是担心萨姆对那些非人类有了过多的好感，日后会被那些家伙欺骗。毕竟，迪恩自己在最初跟父亲猎魔的时候，就被一些生物装可怜骗到过，差一点就受了重伤。
　　但对于萨姆而言，他遇到的不是恶魔不是怪物而是传说中的炽天使。他救了他，救了莎伦，还帮助了父亲和迪恩，可父亲这个态度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过现在么，恢复了上辈子记忆的迪恩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萨姆，他遇到的那个天使绝对不可能是加百列！
　　瑞德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道：“为什么不可能？”
　　他都相信有地狱有恶魔有怪物，为什么不能相信天堂和天使的存在？
　　然后，迪恩就嗤笑一声，道：“因为天使加百列是一个逃家多年，热衷恶作剧，喜欢跟女人滚床单的小矮子，不可能是萨姆口中描述的那样子！”
　　虽然加百列后来为了保护人类被路西法杀死，但他的性格确实是这个样子的。
　　霍奇&摩根：“！！！”
　　瑞德蓦地瞪大了眼睛，他说……什么？！
　　几乎是同时，审讯室内传来细小的羽翼拍打声，加百列一瞬间就出现在迪恩的面前。他的手一抬，无形的力量直接提起了迪恩了衣领子，让他以着手被拷在审讯桌但身体却被提起，身体姿势异常扭曲的动作半飘在半空中。
　　加百列怒极反笑，他的声音竟是温柔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他看向迪恩，琥珀色的眸子里鎏金色氤氲着，隐约有着覆盖整个瞳孔的迹象。
　　“人类，你刚才说了……什么？”
　　迪恩：“呃……”
　　“你怎么敢！！”加百列愤怒地咆哮，他的头发一瞬间变回了银色，身后张开了宽大而华丽的十二翼，鎏金色的眸子愤怒地瞪视着迪恩，厉声道：“你怎么敢编排一位炽天使？！我逃家？我恶作剧？我跟女、女人……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在斯潘面前如此诋毁我！！！”
　　迪恩已经懵住了，他、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就是说了加百列吧？
　　等等！这个天使的翅膀怎么是这个状态的？
　　不是天使附身人类躯体之后，他们只能够从影子中展现自己的羽翼吗？
　　加百列都要气死了！
　　他从来洁身自好，差不多二十万年以来就跟斯潘深入交流后，但这个人类竟然污蔑他私生活混乱，简直混账！
　　“等等，加百列，冷静一下！”瑞德连忙抱住了加百列，着急地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斯潘！”
　　“我相信你。”瑞德毫不犹豫地说道，深棕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加百列，“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我总是相信你的。”
　　加百列恨恨地瞪了迪恩一眼，而后慢慢地收拢羽翼。银发重新变回银灰色，鎏金色的璀璨眼眸也变回了琥珀色。
　　但他眼中的愤怒依旧。
　　加百列冷着脸坐在了瑞德身边的椅子上，冷冷地瞪向迪恩，道：“解释！不然我现在就将你投入地狱！”
　　“咳咳。”迪恩揉着脖子，刚才衣领子勒得他喉咙有些疼。他看了看加百列，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你谁啊？”
　　加百列露出一个冷笑来，一字一句：“加百列！”
　　审讯室外，摩根看着单项透视玻璃上如蛛网一般遍布的裂痕，默默地看向霍奇，道：“这样好吗？万一那个人又说了什么，你确定……哈蒙不会拆了这里？”
　　霍奇沉默了一下，道：“身为一个FBI，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摩根扯了扯嘴角，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有瑞德在，应该不会暴走。”
　　霍奇笃定地道。
　　摩根耸了耸肩，希望如此吧。
　　审讯室内，迪恩抻长了脖子傻傻地看着加百列，脱口道：“不可能！加百列也就五英尺六英寸出头，比我还矮了大半头。”
　　而眼前这个都六英尺三英寸多了吧？
　　旋即，迪恩就露出了沉吟的表情。
　　天使来到人间的时候是需要以人类身体作为容器的，身高长相外貌都是容器的，而非天使本身。
　　所以，这个加百列弄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壳子？
　　加百列手掌下的审讯桌顿时就迸出一道裂缝，一字一句：“本天使从始至终，都是这个身高，这个长相，人类你眼瞎了吗！”
　　越想越来气，竟然跟斯潘污蔑他跟女人滚床单！
　　开什么玩笑！！
　　从始至终，唯一让加百列动心动欲的，明明只有斯潘一个！
　　迪恩皱了皱眉，外貌与他认知的加百列不同可以说是人类皮囊的差异，那这个性格是怎么回事？
　　于是，迪恩以着对暗号的语气道：“邪神，洛基？”
　　加百列优雅地扳了扳手指，道：“看来有些东西得自己出手拿。”
　　瑞德：“等等，加百列！”
　　然而，加百列已经出手了。
　　加百列含怒出手，一把抓住了迪恩的衣领子拉近距离。他的眼睛倏地变成了鎏金色，他准备自己翻迪恩的记忆，看这家伙究竟是有着怎么的底气竟然来编排他！
　　“等等，加布。”
　　然而，还没等加百列的精神力探入迪恩的精神世界，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住了加百列的手腕。
　　加百列侧头看去，这股熟悉的力量，是——
　　“萨麦尔？”
　　“萨米？”
　　加百列和迪恩同时开口道。
　　加百列看向迪恩，不悦地道：“人类，你有什么资格……”他忽地一顿，霍地扭头再看向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兄弟，慢慢地道：“萨姆·温彻斯特？！”
　　曾执掌第五重天的炽天使，目前是温彻斯特家二子的萨姆·温彻斯特偏了偏头，露出了一个异常无辜的狗狗眼。
　　加百列不自觉松开了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冲了自己笑一下后就开始给一脸懵逼的迪恩·温彻斯特揉脖子的萨麦尔，嘴巴慢慢张大，喃喃道：“上帝啊，萨姆·温彻斯特不是你所眷顾的人类，而是你自己灵体的转世！我八年前明明见到过你，但我竟然没有认出你！”
　　萨姆耸了耸肩，道：“转世的危险性你是知道的，加布，不做些防护措施，我怎么敢直接转世。”
　　迪恩已经懵了。
　　他听到了什么？
　　萨麦尔？
　　萨米是……萨麦尔？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迪恩挣开萨姆的手，转头抓住了萨姆的衣领子，愤怒地道：“你怎么可能是萨麦尔！萨米……萨米是我的兄弟，他是人类！是不是你霸占了他的身体，你把我的萨米弄到哪里去了？！”
　　“嘿！”加百列顿时不满了，厉声道：“松开你的手，无礼的人类，你怎么敢冒犯我的兄……”
　　加百列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亲眼看着个头比迪恩高了半头的萨麦尔微微俯下身，这个动作让那个无礼人类揪住他衣领子的动作变得异常顺手。他还眨了眨榛绿色的眼睛，温柔地看向迪恩，说道：“我就是萨姆·温彻斯特，迪恩，我亲爱的哥哥，你不能因为我多了一层别的身份就不要我了。”
　　加百列的目光一片木然。
　　他的手掌忽然传来温暖的触感。
　　加百列不由得侧过头，就见到他家斯潘握住了他的手。
　　加百列的心中顿时泪流满面，果然还是他家斯潘最治愈了。
　　“笃笃笃。”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刚刚跟摩根看了好大一场戏的霍奇板着脸对屋里的两人两天使道：“我想，你们需要换一间屋子。以及……”霍奇严肃地看向加百列，指着已经布满裂纹的审讯室，“修复好。”
　　加百列：“……”
　　这人间除了斯潘以外还有没有温情了！
　　——
　　霍奇直接跟警方交涉，换了一间采光不错的会议室。
　　警方虽然不满BAU将他们抓捕到的嫌疑人换到了会议室中，但看在BAU行政主管下了保证，他们也不再说什么。
　　霍奇很贴心地将整个会议室留给了两人两天使。
　　他很确定，如果他们的问题得不到很好的解决，旧金山恐怕就得遭殃了，情况绝对比这一次的连环杀人案更加惨烈。
　　迪恩靠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他现在头疼得厉害。而萨姆则一脸委屈巴巴地勾住了迪恩的衣角，狗狗眼的持续攻击简直让迪恩掉防又掉血。
　　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说好的纯人类兄弟，特么的怎么就成了炽天使？！
　　虽然迪恩刚才质疑了萨姆的身份，其实迪恩那时候崩溃的三观已经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而开始胡言乱语了。
　　事实上，他怎么可能认不出他的弟弟！
　　可正是因为这个弟弟千真万确童叟无欺，这才让迪恩崩溃。
　　“迪恩……”
　　萨姆无辜地叫着迪恩的名字，声线里充满了委屈。
　　要不是突然感应到了一丝他熟悉的力量，里面混杂着加百列的荣光，萨姆不会突然瞬移过来。如果没有瞬移过来，他也就不会发现迪恩差点因为说错话被加百列暴打。
　　这突如其来地被揭开了身份，让原打算循序渐进让迪恩接受自己另一重身份的萨姆也有些无措。可事到如今，他说什么也不能将迪恩就这么甩手不理他了。
　　虽然这个不理他肯定是有时效的，迪恩怎么可能不要他。但是，哪怕一天的失望和冷眼，萨姆都无法接受。
　　或者说，接受不了。
　　他不想要迪恩对他失望。
　　加百列惨不忍睹地移开了视线，今天这一幕完全刷新了他对萨麦尔的认识。
　　“你闭嘴！”迪恩恶狠狠地看向萨姆。
　　萨姆抿起嘴唇，再一次露出狗狗似的眼神。
　　加百列扶额。
　　瑞德眨了眨眼睛，他看看萨姆，又看了看迪恩，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迪恩深呼吸，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弄清楚！
　　他不理会萨姆，而是看向加百列，直接道：“所以，你真的是上帝的从者加百列，这是你真实的样子。你……”迪恩想起之前审讯室内加百列的暴怒，非常识相地没提女人的问题，而是道：“所以，你从来没有使用过邪神洛基的名字……招摇撞骗？”
　　“呵。”加百列冷笑一声，招摇撞骗？这个人类还真敢说！
　　瑞德连忙握住了加百列的手。
　　加百列哼了一声，道：“北欧神话只是当地人杜撰出来的，连个异教邪神都不算，更何况是区区一个邪神洛基？吾还没有沦落到那个地步，人类。”
　　迪恩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头疼得厉害。而萨姆虽然知道迪恩正在头疼什么，毕竟，他也跟迪恩一样，都是重生回来的，只是时间点不同，还多了一层身份。
　　但在这里，那些事情还不能让加百列知道。
　　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的萨姆只能默不作声。
　　迪恩牙疼似的“嘶”了一声，他可还记得当初一群异教神开着人肉宴会商量着干掉路西法的事情，那里头可还有叫奥丁的老头。
　　咬了咬牙，迪恩低声道：“那你知道天堂和地狱准备在人间开战的事情吗？”
　　加百列愣了愣，脱口道：“不可能！”
　　迪恩看向加百列。
　　加百列皱着眉瞥迪恩，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个用生命造谣的人类的不满，道：“路西在不久前还跟吾说，要吾在人间好好待着，别插手天堂和地狱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在人间开启天启！”
　　“有什么不可能的。”迪恩不理解加百列这个脑回路，让加百列别多事和天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加百列表示，当然有问题！
　　“愚蠢的人类！”加百列睨了迪恩一眼，道：“吾在人间，路西怎么可能让人间沦为战场。哪怕要打，他也肯定会开辟一个空间。”
　　否则，路西不会告诉他，好好在人间待着，别插手天堂和地狱的争端。
　　迪恩：“………………等等！”
　　迪恩怔怔地看向加百列，道：“路西……路西法跟……你说的？”
　　加百列嫌弃地看着迪恩，这么年轻就开始耳背了。然后加百列看向萨姆，道：“萨麦尔我的兄弟，你真的要认这个人类为你的兄弟吗？”
　　再考虑一下吧。
　　加百列无比真诚地看向萨姆。
　　萨姆的嘴角抽了抽，他不理加百列，轻轻地推了一下迪恩，小声道：“迪恩，你还好吗？你……”
　　萨姆关心的话还没有说完，迪恩霍地扑向了加百列。
　　加百列伸手就将瑞德抱在怀里，精准地躲开了迪恩的飞扑。
　　萨姆也连忙抓住了迪恩的手，温暖的荣光慢慢输入迪恩的身体里，帮助他平复激荡的情绪。
　　折翼之后，萨麦尔的力量大打折扣，但仍旧是人间顶尖的强大。
　　“你……你刚才说，你的意思是……”迪恩语无伦次，“你见到过路西法？”
　　加百列：这不是废话吗！
　　迪恩怔怔地说道：“可路西法，不是被关在牢笼中吗？”
　　禁锢着路西法的六十六道封印，当初因为迪恩坠入地狱后饱受折磨，最终屈服了恶魔，这开启了第一道封印，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迪恩！”萨姆皱着眉叫了一声。
　　加百列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迪恩，这会儿他反而没有当初的愤怒了。
　　这人类肯定就是传说中的幻想型精神病患者。
　　“我以为，路西法是地狱之主，这最起码是猎魔人的常识？”加百列心累地不愿理会迪恩，而是看向萨姆，道：“萨麦尔，前段时间路西跟我说，他已经将当初那个研究所相关的人类差不多都抓住了，尤其是那个伯吉斯家族的人，路西将抓住的人类全部投入了九重地狱中。但伯吉斯还有一个外逃的血裔，他手上有睡魔的梦魇头盔，隐匿了行踪，不过路西一直在查。你放心，路西肯定给你报仇。”
　　萨姆怔了怔，而后垂下眼，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和路西都费心了。”
　　虽然在天堂的时候，萨姆并没有之前人类的记忆，但他本能地留有了温彻斯特家族的印记。只是之前的无数岁月里没有人类的存在，而当人类终于诞生之后，他总是忍不住看向人间大地。
　　便是当初的该隐和亚伯，也不过是萨姆下意识寻找兄弟之间的影子。
　　加百列有时候抱怨他对人类关注太过，这是事实。
　　因为萨姆总是想要下意识帮他们拂去灾厄。
　　拯救人类，狩猎邪恶生物，这是他们家族的事业。
　　萨姆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合格的温彻斯特，但他确实是一个温彻斯特。
　　他会栽在异教徒后裔的手上，纯属是意外。
　　不过，要不是折翼，他也没有办法想起那些记忆。
　　加百列以为萨姆这是想起了自己失去的十二翼，又想起那当初萨麦尔挺坑人的十二翼如今已经化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加百列便是想要分也分不出去，顿时就有些愧疚了。
　　他将当时的事情告诉萨姆，然后道：“要不，萨米我跟你上一趟天堂吧。求一求父神，让他把你的翅膀给加回来。”
　　虽然他有可能被迈克给扣下，但只要抱紧了父神的大腿，迈克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萨姆果断拒绝，他无师自通地拿出了加百列赖在人间的理由。
　　“也就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不急。”
　　以着天使的寿命来说，一百年就跟人类的一百天，甚至一百个小时差不多。
　　加百列紧接着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路西还说了，他可以宰掉一个地狱领主换你来。不过这个得看你自己的意思。”
　　此话一出，头各种疼的迪恩霍地扭头看向了萨姆，目光灼灼。
　　萨姆的嘴角抽了抽，以着迪恩对恶魔的仇视，他敢点头，迪恩就能够跟他彻底翻脸，老死不相往来。
　　于是，萨姆断然拒绝道：“没有兴趣。”
　　顿了一下，萨姆郑重地表立场道：“我讨厌地狱，也讨厌恶魔。”
　　迪恩扭过头，继续揉额角。
　　萨姆连忙伸手帮着按摩太阳穴，小声道：“很难受吗？我带你回去躺一会休息一下吧。”
　　“等等！”加百列义正言辞，“迪恩·温彻斯特还不能走！他现在是警察的重点怀疑对象！”
　　总算想起自己人类那层身份，加百列坐直身体，伸手扣了扣会议桌，严肃脸道：“迪恩·温彻斯特，请交待一下，你今早五点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身上还沾着受害人的鲜血？”
　　加百列不怀好意地威胁道：“警方有理由怀疑你和之前四起连环凶杀案有关。”
　　迪恩的目光都已经有些放空了，他现在特别想找个地方狠狠撞墙，看看自己能不能回到2013年。
　　不过，听到了凶案现场几个词，迪恩勉强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被警察抓到警局里。
　　不得不说，迪恩·温彻斯特对拯救人类和狩猎邪恶生物抱着相当高的责任感。哪怕这会儿头疼欲裂，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后，他起伏不定的心绪勉强平复下来。
　　迪恩长长地吐了口气后，还算冷静地叙述了今早的事故。
　　说白了，就是迪恩·温彻斯特凭借着强大的职业本能，发现了一个明显有问题的人类，只因为手头趁手的武器一件也没有，不小心被对方打倒。而那个家伙能够瞬间移动，可他不会，所以就被紧急赶来的警察给包围了。
　　旧金山地区因为连环凶案的缘故，出警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至少三倍。
　　所以迪恩就悲剧了。
　　迪恩捏了捏眉心，道：“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棕色长发，长得很漂亮，她穿着波西米亚蜡染印花长裙。她一直哭，一直哭，我就上前问了一下，结果我发现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刀。”
　　如果换做普通人，可能会想这个女人经受过了什么，现在终于下定决心杀人复仇。胆子小些的肯定默默地离开这个女人的视线，转头拨打911，而胆子大些的，说不定就过去制止这个女人。
　　但迪恩就不免想得很多。
　　说实话，类似于这种怨念深重无法安息而不知自己已经死亡的鬼魂，迪恩见的太多了。哪怕是依旧如生前那般活动的活死人，迪恩也见过不少，处理过不少。
　　虽然大部分装备都在父亲那边，但他用来防身的武器不少，对付一个女活尸不在话下。
　　然后他就被反杀了。
　　“她根本就不怕银子弹和圣水。”迪恩的嘴角抽了一下，“她既不是鬼魂也不是活尸，力气大得惊人。”
　　迪恩尽力阻拦了，但她还是砍死了那家的男主人，杀死了孩子并重伤了女主人。在迪恩好不容易打掉她手中的匕首后，那个女人忽然尖叫着消失了，所以到了现在，迪恩也不清楚那个家伙究竟是鬼魂还是活尸。
　　“匕首？”瑞德皱了皱眉，道：“你将嫌疑人的凶器打掉了？可警方并没有找到凶器啊。”
　　“不可能。”迪恩看向瑞德，“那把匕首就掉在了屋内的餐桌下！”
　　瑞德连忙给正在现场的艾米莉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艾米莉按照瑞德的话低头看向凶案现场的检查了餐桌下。
　　餐桌下并没有凶器，只有一截拇指粗细的树枝，看上去就像是出门回来的时候不经意带回来的。
　　“树枝？”加百列怀疑地看向迪恩，“你确定你打掉了嫌疑人手中的凶器吗？”
　　“我、确、定！”迪恩磨牙。
　　“加布。”萨姆开口，“迪恩不可能看错。”
　　“哼。”加百列翻了个白眼，然后对着手机道：“艾米莉，你将十字架解下来，别用手碰那截树枝，你用十字架的链子缠住那截树枝。”
　　凶案现场的艾米莉嘴角抽了抽，她和吉迪恩无奈地对视一眼，这怕又是超自然案件了。
　　然后按照加百列的指示解下了颈上的十字架，用链子小心地缠住那截树枝。
　　下一刻，现场的艾米莉和吉迪恩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哈蒙！”
　　饶是艾米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看到眼前的东西也吓了一跳。
　　“是什么？”
　　迪恩·温彻斯特言之凿凿，现场找不到凶器只有可能是一个原因。
　　那就是凶器不再是匕首的形态。
　　“不是匕首。”艾米莉的声音艰涩，慢慢道：“那是一根人的手指。”
　　加百列：“……”
　　他没有说话，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迪恩，目光充满了鄙视。
　　迪恩险些炸毛，他愤怒地拍桌子，“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匕首，根本不是什么手指。”
　　加百列：“呵。”
　　不管是不是，先嘲讽了再说。
　　瑞德默默扶额，加百列幼稚起来的样子……嗯，也挺可爱的。
　　吉迪恩和艾米莉很快赶回警局，带着那截人指。
　　警方提取了手指上的DNA，他们将跟资料库进行DNA比对，以最快速度找到这截手指的主人。
　　加百列看到这截手指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有些不乐意承认那个迪恩·温彻斯特这一回并没有胡说八道。
　　“加百列。”瑞德无奈地叫了一声。
　　“……哼。”加百列伸手握住了瑞德手指，还不动声色地挠了挠瑞德的手心，在瑞德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时才不甘不愿地停下，开始说正事。
　　“地狱第七层的边缘，有着大片的自杀者灵魂化为的枯木林。对灵魂的惩罚看似无休无止，但终有一日，当灵魂中的力量耗尽的时候，对于一些恶魔而言，那些枯木终于到了成熟的时候。”加百列暗暗翻了个白眼，“恶魔称呼那些枯木为枯魂木，对恶魔的作用，就相当于致幻剂。”
　　“这截手指里，就有枯魂木的气味，可能是嫌疑人使用过那些东西。”
　　地狱第七层的东西跑到了人间，不必说，肯定是某些恶魔搞的鬼。
　　“哈蒙探员，瑞德博士。”法医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警察道：“医院里的受害人醒了。”
　　女人的胸部中了一刀，失血严重，如今醒了也不说话，就躺在病床上默默地流泪。
　　警方已经找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珍妮·路易斯，1982年父母死于入室抢劫，本人被凶手掳走的小女孩。而二十年后，她已经跟当时的凶手结婚，并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仿佛流干了一生的眼泪，在摩根和艾米莉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开口了，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和仇恨。
　　“是她……是她杀死了我的丈夫和儿子！”她的声音颤抖，“西尔维娅·柯林斯，那个疯子杀害了他们！”
　　加西亚那边也对比出了手指的DNA。
　　同样是她这次找到的三十起案件的受害人之一。
　　凯西·格雷，1972年经历了和珍妮·路易斯同样的命运。据珍妮·路易斯的供词，她和她的丈夫有一个儿子阿德里安。
　　正如BAU之前的侧写，这是一场复仇，对那些夺走她未来的人，也向她自己。
　　虽然警方并没有找到凯西·格雷的丈夫和儿子的任何消息，但每一起凶案凯西·格雷对待孩子的方式已经说明了很多。
　　“每杀一次男人，都是在复仇，为了她死去的父母还有她无望的未来。每杀一次女人，她都在惩罚自己，因为她曾经屈服于他们的洗脑，变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份子。”
　　艾米莉一脸复杂地看着重病监护室内躺着的珍妮·路易斯，轻声道：“这就说的通了，不久前门西多诺市那一起同样的入室抢劫案。根据珍妮·路西斯的供词，他们这个部族的男孩会在十岁的时候选择自己未来的妻子，杀死妻子的父母亲人，以此作为融入部族的先决条件，这是引发凯西·格雷爆发的导火索。”她看向摩根，“是她救了那个小女孩，让她免于遭受和自己一样的命运。”
　　摩根知道艾米莉在难过些什么，当初失去一切选择的小女孩何其无辜。只是，她现在成了连环杀手，哪怕她杀死的人有些人恐怕罪有应得，但这终究违反了法律。
　　更何况，她还杀死了五个，不，可能六个孩子。
　　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是不免唏嘘。
　　——
　　某家旅馆昏暗的房间里，伏在床上啜泣的女人忽然惨叫起来。她抱着手，鲜血流淌，右手上，她赫然缺了一根食指。
　　鲜血转眼就淌了一床。
　　女人的身体颤抖着，慢慢地将手伸向床头柜上的一截枯木。
　　她捧着枯木，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闻着馨香但咬下去却有一股血腥恶臭简直让人作呕，但想着这个东西的作用，她一面干呕一面抻着脖子费力地咽下。
　　很快，疼痛就停止了，缺失的手指也慢慢地长了出来。
　　女人怔怔地看着完好无缺的手指，忽地像是疯了一样张口就咬住了那根刚长出来的手指。牙齿咬合，咔嚓一声，鲜血四溅，她竟直接咬掉了那根手指。
　　她的脸上沾着血，含着泪的眼睛却慢慢有了光，她竟然笑了起来。她看向房间的角落，小声地道：“Puyule[亲爱的]，阿德里安，这样可以吗？”
　　沾着血的手掌握着那截断指，她伸出了手，喃喃道：“你高兴点了吗？”
　　女人脆弱的表情倏地消失，她的目光变得冰冷，冷冷地道：“杂种。”
　　她随意将长出来的手指丢弃在地上，再度拿起了那截枯枝，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然后她站起身，赤足走到房间里的穿衣镜前。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冰冷地道：“他们是如何逼迫你的，你都忘记了吗？阿德里安不是你的儿子，他是流着那个恶魔鲜血的杂种。”
　　女人歪了歪头，轻笑一声，道：“你都看到了不是吗。那个男人杀死了那个小女孩的父亲，而那个小杂种，杀死了那个小女孩的母亲。他们夺走了她的未来，夺走了你的未来。”
　　女人冲着镜中的自己竖起一根手指。
　　“嘘……安静地看着，我会完成我们的职责。”
　　女人笑靥如花：“他们都该死。”
　　女人慢慢点头，呢喃如同自语：“他们都该死。”
　　她换了一套衣服，挽起了棕色的长发。她冲镜中的自己笑了笑，然后向本地医院的方向走去。
　　有轿车停在她的身边。
　　“美女，搭顺风车吗？”
　　女人慢慢地笑了起来。
　　车子很快开到了目的地，她拢了拢鬓发，走下了车子。
　　只留下身后那辆送她过来的轿车以及后车座上头被砍了下来的男人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逆袭啦逆袭啦真的逆袭啦~比赛结束，第一哒~加更奉上~
　　——
　　#818辣个三观尽碎的迪恩#
　　迪恩：这不可能！说好的加百列是个跟女人鬼混的小矮子呢，说好路西法被关在牢笼里面呢，说好的……
　　加百列：谁跟你说好的╭(╯^╰)╮
　　——
　　萨姆的情况就是第一世是人类，第二世是炽天使，折翼之后又转生成了人类~
　　迪恩的三观亟待抢救→_→这是每一个人都需要经历的事情~
　　SPN里面的加百列就一米七多，这只加百列一米九+
　　这个世界的北欧神话完全就是杜撰，真正以北欧神话为主体的是另一个世界，就是超英那个。
　

第129章 
　　女人走进医院，哼着歌走进了电梯。
　　她的手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在她的手中。
　　一直监控着医院的警方很快就注意到了女人。
　　“凯西·格雷！”
　　持枪的警察和探员在走廊中聚集，医院的医护人员已经被他们疏散，他们大声道：“放下你手中的刀！现在！立刻！”
　　女人曾经被夺走了凯西·格雷这个名字，而后被后来成为她丈夫的男孩给了一个新名字，也就是西尔维娅·柯林斯。
　　她是凯西·格雷，也是西尔维娅·柯林斯。
　　她嗤笑一声，毫无在意地继续走着。
　　“停下来！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警察在高声警告，但这些警告却被西尔维娅置若罔闻。
　　没有人能够阻止她的清洗之路。
　　那些人，无论是为恶的还是屈从于恶的，都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包括那些孩子！
　　他们已经从根子上被那些男人污染，长大之后，他们也将会成为那些恶心的男人。
　　而这些男人和女人……
　　西尔维娅冷冷地看着那些警察，道：“帮凶。”
　　由于西尔维娅的“执迷不悟”，终于有警察开枪了。
　　子弹射进了西尔维娅握着匕首的手臂上。
　　鲜血迸溅。
　　然而，西尔维娅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她稳稳地握着匕首，身形如风，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在警察当中。
　　“小心！”
　　有人惊呼。
　　西尔维娅举起匕首，猛地冲那名开枪警察的脖子划去。
　　匕首被一只手稳稳地握住，刀刃与掌心贴合却没有划破半点。
　　加百列“啧”了一声，手指猛地合拢。
　　眼见着那把匕首就要在加百列的手中碎裂，西尔维娅惨叫起来，她右边的手臂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从肱骨开始，尺骨和桡骨错位碎裂，破碎的白骨直接戳破了血肉皮肤，让她整条手臂都变得鲜血淋漓起来。
　　加百列：“……”
　　差点忘了，这个女人的武器其实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掉了把匕首都是断根手指。
　　等等，他就差点捏碎一把匕首，不该就一根手指的问题吗？怎么整条手臂都有崩溃的迹象？
　　加百列看向西尔维娅，眸底泛着淡淡的鎏金色。
　　然而这么一看，加百列简直都有些惊讶了。
　　西尔维娅的身体内，自胃部开始，双腿外加大半脏腑，充斥着大量的木质纤维，而且这些木质纤维正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多，并逐步向上半身蔓延。
　　她的手臂会流血，是因为她的双臂还是血肉之躯，而不像是下半身，完全是被人皮所包裹的木头。
　　联想到她身上枯木的气息，难道这就是人类使用地狱第七层枯魂木的后果？
　　加百列一道荣光下去，强硬地制止嫌疑人体内木质纤维的不断增生，顺便再治愈她手臂上的伤势，不忘模糊一下周围警察的记忆，免得让他们认为自己虐待嫌疑人。
　　最后一个手铐下去，加百列义正言辞：“凯西·格雷，你被捕了。”
　　——
　　根据西尔维娅，也就是凯西·格雷的交待，警方很快找到了她最初杀死的受害人。
　　那辆从森林湖泊中打捞出来的轿车里，死于乱刀分尸的丈夫还有被一刀割喉的儿子。
　　自从被加百列抓住，西尔维娅残酷冷静的人格隐匿无踪，只有沉浸在悲伤和痛苦却被信念催动着杀人的痛苦灵魂。
　　正如BAU小组侧写的那样，西尔维娅的儿子阿德里安还有一个星期就十岁了，这是罗马尼亚罗姆人的男孩开始选择自己未来妻子的时候，这是传统。
　　罗姆人的传统就是妻子对一家之主的绝对服从，她没有办法反抗自己的丈夫，所以，她不得不眼看着才十三岁的女儿被丈夫以近乎卖的方式嫁给了一个跟她丈夫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所以，她不得不看着丈夫训练阿德里安偷窃，教导着他如何杀死未来妻子的父母。
　　看着小女孩流着泪的眼睛，她仿佛看到了曾经无助的自己。
　　然后，房间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有着漆黑的眼瞳，说话的声音很轻，充满了蛊惑。
　　她问西尔维娅，她甘心吗？
　　难道她的一生就要在那个男人的掌控和奴役下，过着痛苦的生活，并将更多的人拉下这趟浑水？
　　西尔维娅签下了一个契约，内容大致是，以她死后的灵魂为筹码，交换向那些人复仇的可能。
　　她得到了一截枯枝。
　　按照那个女人的吩咐，她吃下了一截枯枝。
　　当夜，她就杀死了那个男人，还有试图阻拦她的儿子。
　　西尔维娅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但她的大脑处于极度的兴奋，她没有半点怜悯，哪怕是对着她自己的儿子。
　　只是，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开始后悔，开始痛苦。
　　她的灵魂仿佛被一分为二，一半沉浸在痛苦之中，一半则沉浸在屠杀时酣畅淋漓的愉悦中。
　　然后，她更多更多地咀嚼那些枯枝，然后找到她认识的家庭，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Shit！”审讯室外，迪恩咬牙道：“是十字路口恶魔！”
　　由于凯西·格雷的落网以及医院中醒来的珍妮·路易斯证词，迪恩谋杀的罪名被洗清了。不过，他伪造FBI证件和假信用卡的罪名是不争的事实，加百列很乐意丢这个人类进监狱蹲几年。
　　只不过，看在萨姆的份上，加百列不那么情愿地找来了戴米恩和兰姆，让他们熟练地运用权势金钱，成功将迪恩捞了出来。
　　成功洗脱了罪名，迪恩没有急着离开。而萨姆，他已经完全将学校的事情抛之脑后，直接让戴米恩帮着他到斯坦福大学办了退学。
　　他要跟着迪恩一起猎魔！
　　迪恩完全不搭理萨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萨姆。
　　萨麦尔？
　　这是迪恩觉得最荒谬的一件事了。
　　好在有案件转移他的注意力。
　　根据传说，召唤十字路口恶魔的时候得在十字路口的位置埋照片，然后与恶魔订立十年契约，以死后灵魂换取他们想到的。但后期迪恩却抓到了为了业绩不择手段的十字路口恶魔，他们连点契约精神都没有——虽然迪恩也从来不跟他们讲契约精神——完全是哄骗着受害人签下契约，然后弄个意外收割受害人的灵魂。
　　十字路口恶魔？
　　没有参与审讯的加百列听到了这个名词，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那是什么恶魔？
　　死在他手底下的恶魔不计其数，但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十字路口恶魔。
　　加百列不看迪恩，即使好奇也不问一句。
　　想知道十字路口恶魔是什么玩意儿，他完全可以自己下地狱找他二哥问问。至于他这样的行为会给那些十字路口恶魔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干他什么事！
　　谁叫他们搞事搞到了他面前来着的。
　　地狱的东西是能够随便往人间弄的吗？
　　还好有瑞德。
　　瑞德他……什么都知道。
　　审讯室外，瑞德若有所思地科普了一下十字路口恶魔在各种文学作品和传说中的形象，而加百列终于从记忆深处刨出来一个恶魔符号，就是在加百列和瑞德第一次穿越时间线时，在那家精神病疗养院中见到的那个女人。
　　阿比盖尔·伍德。
　　她曾与恶魔签订契约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因为无望的未来，她没有选择结婚，而是当了保姆。恰好，她成为了戴米恩和兰姆的保姆，十年以来一直悉心照顾他们。
　　当契约最后时限到来的时候，阿比盖尔为了不牵连别人，辞职离开。但戴米恩和兰姆很喜欢她，不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辞职，于是到她家里找她，正遇上前来收割灵魂的地狱猎犬和恶魔。
　　结果不言而喻。
　　戴米恩是传说中的反基督，是撒旦之子，他要保谁，还真不是哪个小恶魔能够伸手的。再加上一个兰姆，地狱猎犬完全是夹着尾巴逃回地狱的。
　　难道，当初和阿比盖尔签订了契约，恶魔符号是等臂逆十字的恶魔，就是十字路口恶魔？
　　所以，那个恶魔符号不是等臂逆十字架，而是……十字路口？
　　加百列的嘴角抽了抽。
　　就在这时，审讯室内忽然吹过一阵阴风。
　　加百列和萨姆同时看过去，瑞德也皱起了眉。
　　长年游走于生死边缘，对危险异常敏锐的迪恩下意识摸枪，但摸了个空之后，他才想起来，他的各种武器装备都被警察收缴了。虽然那个戴米恩已经帮他弄回来，但在警局内，他无法配枪。
　　“咔。”
　　细小的声音响起。
　　是审讯室上方的白炽灯！
　　白炽灯上，裂纹出现，由细微的一道裂纹迅速蔓延至整个灯管。
　　正在进行审讯的摩根和艾米莉下意识抬起头，就见到白炽灯猛地爆裂开来。
　　碎片迸裂四溅。
　　其中有一片拇指盖大小的碎片，直直地向下方的西尔维娅咽喉处而来。
　　一般而言，这么小的碎片扎不死人。但要是有着足够的力道，这一块碎片足以穿透一个人的喉咙，带走她的生命。
　　加百列一瞬间出现审讯室内，所有的碎片猛地滞留在半空之中，尤其是那一个小碎片，距离西尔维娅的咽喉只有两英寸的距离。
　　迪恩这一回是亲眼看着萨姆一下子消失在他的身旁，再出现的时候，他的手指虚握，像是在抓着什么东西。
　　迪恩无法形容看到这一幕时内心的感受。
　　他的弟弟，真的不是普通人类了。
　　虽然重生而来的迪恩知道萨姆从小就被黄眼恶魔喂过恶魔之血，但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和后天被不可抗力所改造是两码事。
　　目前这种情况，唯一让迪恩松口气的，大概就是现在的萨姆，绝对不可能被恶魔之血所污染，去经受那种仿佛毒瘾上身一般的痛苦。
　　可让迪恩纠结的是，萨姆，萨麦尔他是路西法和米迦勒的兄弟！
　　恕他直言，无论是路西法还是米迦勒，他都好感欠奉。
　　审讯室内，刚经受了一波碎片攻击的摩根和艾米莉无言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加百列。
　　加百列一挥手，碎片向上飞去，白炽灯转眼就恢复如初。
　　加百列摆了摆手，道：“你们继续。”
　　然后加百列抬脚走出了审讯室，还不忘轻轻关上门，可谓十分贴心。
　　艾米莉&摩根：“……”
　　短暂的沉默之后，审讯继续进行。
　　而审讯室外，加百列看着被萨姆牢牢抓在手上哆哆嗦嗦的某黑漆漆人形，由衷地感慨道：“小家伙，你挺够胆啊。”
　　黑漆漆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哐当”一声，一把同样黑漆漆的长柄镰刀掉在了地上。
　　吉迪恩皱着眉，不懂就问：“这是什么东西？”
　　他只感觉到那边凉飕飕的，让人胳膊上鸡皮疙瘩直冒。
　　“是死亡使者。”圣力凝结在眼瞳上，瑞德看着萨姆手上这个黑色雾蒙蒙长袍拖曳在地上，哆哆嗦嗦仿佛被吓坏了，连长镰刀都掉在了地上的死亡使者，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那一场高中毕业旅行。
　　完全被加百列看一眼就吓跑了的死亡使者，如今就被一位炽天使抓住手上，另一个炽天使皮笑肉不笑地睨着，瑞德完全能够想象得到他此刻沉重的心理压力。
　　不然也不会连镰刀都掉了。
　　加百列伸出手，荣光直接凝出一副手铐。
　　“咔嚓”一声，加百列将手铐拷在了死亡使者的脖子上。
　　它的袍子那么长，加百列才不要掀开它的袍子找手。
　　“你被捕了。”
　　加百列宣布道。
　　下一刻，空气中就像是被涂抹了显形剂，一个黑漆漆的身影逐渐析出。
　　迪恩：“……”
　　说起死亡使者，他还以为是死亡骑士手底下的那些死神，但没想到竟会是这么符合传说中形象的模样。
　　吉迪恩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打开了隔壁的审讯室。
　　这一次的审讯对象就是这个妄图害死他们嫌疑人的死亡使者了。
　　审讯人，加百列和瑞德。
　　吉迪恩和萨姆、迪恩等在外面。
　　还没等加百列发问，那个死亡使者竹筒倒豆子似的全交代了。
　　他要是感应到这两位在这里，他说什么也不可能追过来试图干掉那个女人！
　　他现在已经恨死那个跟他合作的恶魔了，如果这一回能够活着离开人间，他一定要去找那个恶魔拼命。
　　听完了死亡使者的陈述，加百列和瑞德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都说人类之间诈骗犯多，现在恶魔之中也流行起了诈骗！
　　说好的还算有契约精神呢？
　　哦，是了，他们签订的契约有着刻意留下的漏洞，他们就是专坑人类灵魂一条龙服务。
　　地狱上下虽然奉路西法为王，但地狱之中除了以路西法为主的堕天使以外，还有地狱恶魔这些原住民。路西法在确立权威的时候差不多干掉了原地狱之中三分之一的恶魔，但恶魔这种东西，除了天生从地狱浑浊黑暗之中诞生出来的，还有堕落了的人类灵魂。
　　就数量上，堕天使的数量远逊色于恶魔。
　　而且，恶魔之中不乏强者，比如地狱骑士，他们固然不是路西法贝利亚和上三级堕天使的对手，但碾压中三级和下三级堕天使不是问题。而路西法虽然厌恶恶魔的存在，他却不能将地狱的恶魔宰了个干净——哪怕是炮灰，在和天堂的争斗中也能起着些许作用。
　　地狱之中，弱肉强食，恶魔之间的彼此吞噬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而被一部分大恶魔所偏好的当做食物的恶魔，就是从人类灵魂转变而来的红眼恶魔。
　　加百列是听潘地曼尼南万魔殿前的雕像八卦的，据恶魔所说，人类转化而来的恶魔，如果是红眼的，他们的灵魂味道就特别带劲，吃下去特别辣嗓子，让恶魔十分畅快。
　　喜欢吃辣的恶魔都相当欣赏红眼恶魔的存在。
　　随即雕塑又感慨，现在红眼恶魔越来越难吃了，困难的难，因为多年前，红眼恶魔中出了一个相当特别的存在。
　　那个红眼恶魔的实力不怎么样，但特别能说会道还会来事，竟然赢得了堕天使军团副团长的好感，还在贝利亚殿下面前露了脸，恶魔都不敢对他伸爪子。
　　以为这样就完了？
　　不，这个红眼恶魔相当有头脑，他以着堕天使为靠山，联合了地狱中朝不保夕的红眼恶魔们，他成了红眼恶魔的头头，还在人间开展了契约交换灵魂的业务。
　　总之，上下打点，不过五百年，红眼恶魔们成功摆脱了食材的身份，哪怕一些恶魔馋红眼恶魔馋得要命，却也知道那个红眼恶魔首领下头的红眼恶魔有多贵，吃了哪怕一个都赔不起，最后只能够赔命。
　　为一口辣赔命，不值得。
　　加百列轻轻地扣了扣审判桌，每一声都让被拷住脖子的死亡使者抖三抖，身上的黑袍都快抖出波浪了。
　　“你的意思是，幕后主使者是红眼恶魔的首领……”加百列顿了一下，从记忆中翻出一个名字，“克劳利？”
　　审讯室外，迪恩和萨姆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
　　迪恩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感动，在这个俨然面目全非的世界上，十字路口恶魔的头头还是克劳利。
　　死亡使者拼命点头。
　　“行，我带他过来。”加百列睨了死亡使者一眼，十分FBI地道：“做伪证的后果，你不想承受的。”
　　死亡使者默默地缩成一团，哆哆嗦嗦。
　　吉迪恩看着审讯室里那团黑漆漆，都不知道应该笑还是同情那个家伙。
　　不过想想，要不是加百列及时出手，他们的嫌疑人就会死在审讯室里，也揪不出这个……恶魔诈骗团伙。
　　吉迪恩默默扭头，心累地叹了口气。
　　他在想，要不要退休得了。
　　他还是去FBI学院教学生吧，这两年的案子实在是太伤老年人的世界观了。哪怕他很坚强，还据说在地狱里上了保险，但他真的……心好累。
　　鉴于嫌疑人并非人类，这一次的审讯就没有使用摄像机。瑞德手边的本子已经记录了满满三页，都是对方的供词。就在加百列去地狱抓主犯人员的时候，瑞德还在继续问询，并时不时地记录。
　　一分钟后，加百列倏地出现在审讯室内，手中抓着一个穿着西服个子不高脸挺圆头发还略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男人的脸上写满了卧槽，根本不明白这个明明是天使偏偏跟地狱之主保持着相当和谐有爱关系的炽天使殿下为什么不由分说地抓了他！
　　他明明十分识相地从来不在这位面前晃，更不曾在他眼皮子底下干过丝毫触底线的事情。
　　克劳利没有看到审讯室外的迪恩露出了感动的表情来，仿佛在说，克劳利还是那个克劳利，真特么太好了。
　　长方形的审讯桌，北侧两张椅子，是加百列和瑞德的座位。南侧一张椅子，是脖子被荣光特制版手铐，不，是颈铐铐在审讯桌旁的死亡使者。加百列扫了一眼这张不大的审讯桌，手一挥，东侧直接出现了一把椅子，满脸茫然的克劳利就被拷在了审判桌的东侧。
　　克劳利左看看，右看看，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殿、殿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好歹也是一方恶魔势力的头头，被抓到人间还被铐在审讯桌旁是几个意思啊。
　　加百列抬了抬下颌，示意克劳利看一旁正对克劳利怒目而视的死亡使者，道：“这个死亡使者指证你出枯魂木雇佣他对恶魔契约签订者实施死亡意外，以令他们能够在签订契约后不到一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内死亡……”
　　加百列话还没有说完，克劳利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加百列。他猛地站起身，却被手腕上的荣光手铐拽了个踉跄。但他这会儿却没有丝毫惧怕，因为他心中充满了愤怒。
　　“不可能！我没有！”克劳利愤怒地瞪向死亡使者，大声道：“我从来没有雇佣过死亡使者做任何违反十字路口恶魔契约订立的规则！十年就是十年，我以自己的名义向撒旦发誓，如果我违反了十字路口恶魔契约，我就会被深渊里的怪物吞噬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内心日了狗的死亡使者#
　　加百列：小家伙挺有胆子吗。
　　死亡使者：恶魔我太阳你大爷QAQ
　　——
　　罗姆人有“卖”女儿的传统，查过的资料中，有罗姆人的女孩13岁就嫁人，聘礼的金额根据这个女孩是不是处，是不是一个好小偷来衡量= =罗姆人的家庭里，男人就是各种打牌放浪，干活的全是女人和小孩。
　　红眼恶魔经历和味道都是作者二设^_^给克劳利稍微点个赞吧
　

第130章 
　　死亡使者一听克劳利的话登时就愤怒了。
　　他没有雇佣他办事，难不成还是他冤枉了克劳利不成？
　　死亡使者顿时就跟克劳利吵了起来。
　　审讯室外，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沉默了。
　　有种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的无力感。
　　瑞德对这种嫌疑人相互指责的情况接触良好，他笔下不停，一面用自己超强的记忆将他们吵架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一边提炼出要点写在记事本上，作为证据。
　　看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瑞德，吉迪恩由衷地感叹道：“瑞德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无论是超自然案件还是连环凶杀案都能够一视同仁，这样的FBI探员到哪里找！
　　呃……加百列除外。
　　“哦？”加百列摸了摸下颌，琥珀色的眸子看了看涨红了脸跟死亡使者理论的克劳利，又看了看因为嘴笨来来回回只那么几句“就是你”、“明明就是你”，脸越发漆黑恨不能抄起镰刀砍克劳利两下的死亡使者，挑了挑眉。
　　瑞德停下笔，看向加百列，在心里对加百列道：【这两人……】顿了一下，【这个恶魔和死亡使者不像是在说谎。】
　　加百列颔首道：【他们确实都没有说谎。】
　　加百列和瑞德对视了一眼，如果两个都没有说谎，那么，有问题的应该就是死亡使者被雇佣的方式和报酬的来源。
　　加百列扣了扣审判桌，正吵得要恨不能厮打起来的一恶魔一死亡使者僵住。
　　他们两个同时看向加百列。
　　他们会这么激动，还不是怕加百列直接动手干掉他们吗。
　　要是加百列想要动手，克劳利的靠山堕天使军团没准会直接冲到人间，对这位殷切地表示，不用他亲自动手，放下这只恶魔让他们来。而死亡使者，他就更不能指望死亡骑士了。每年都有一两个死亡使者失踪，也不见死亡骑士管哪怕一回。
　　加百列指了指死亡使者，道：“将跟你接头的那个红眼恶魔画出来。”
　　死亡使者很快就用黑色魔力凝聚出一个人形的恶魔来。
　　克劳利一看，当即就一拍桌子，“是他？！”
　　克劳利直接交代了。
　　那个红眼恶魔叫做桑普森，确实是克劳利的手下，还是比较器重的心腹级别。
　　在地狱中，如果个体无法强大到了能够称霸一方的程度，由利益关系结成了集团就显得很重要。克劳利会收拢红眼恶魔还有一部分黑眼恶魔，一方面是想要借由他的计划提高整个红眼恶魔的地位，否则哪怕他自己暂时是安全的，总有恶魔会觊觎他灵魂的辣味口感。而另一方面，他心中也是有野望的，他总不能一辈子给人当小弟被人使唤吧？
　　都成了恶魔总该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吧？
　　哪怕成不了地狱之主，最起码，手底下不能缺一两个使唤的恶魔吧？
　　只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十字路口的恶魔契约生意做大了，麾下的势力也会被一些恶魔势力所渗透。
　　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克劳利可谓是煞费苦心，想出了种种手段来恩威并施。能够成为他心腹级别的恶魔，必然是经过百般挑选考验的。
　　桑普森是个不错的恶魔，加入十字路口恶魔阵营不过四百来年，但他有天赋又勤奋——据说他生前是法国宫廷的俳优，还是能够将国王皇后忽悠得团团转的那种。
　　克劳利考察了他两百年，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然后就提到了心腹的位置。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十字路口恶魔契约执行了这么多年，除了七年前的时候被戴米恩殿下强行要走了一份契约以外，竟然会出现一个内部不遵守恶魔法则的渣滓！
　　最重要的是，这个渣滓还连累到了他！
　　克劳利愤怒极了。
　　在桑普森跟着落网后，真相大白了。
　　不过是桑普森看不惯克劳利这种总是按照规章契约办事还不知变通，所以他就联合了一些跟他抱有同样心思的恶魔，用他们私匿下来的灵魂跟地狱第七层的恶魔交易了一些枯魂木，也不等着人间召唤，直接偷渡过来。
　　他们略过仪式的步骤，直接怂恿人类签订契约，还雇佣了一个死亡使者帮助他们制造死亡意外，方便他们收割灵魂。
　　至于为什么会给一些契约者枯魂木，是因为他们发现用枯魂木由生到死培养出来的灵魂有着更高的价值，更受一些恶魔欢迎。
　　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于是，这个案子就可以结案了。
　　对于恶魔和死亡使者，加百列是用完就丢——没有用完就杀已经是看在这个恶魔头头还算是有原则的份上了。要是桑普森那样的红眼恶魔头头，加百列觉得自己可以到潘地曼尼南嘀咕嘀咕，让路西干脆将他们一锅端了算了。
　　死亡使者跑的比谁都快。
　　从此之后，恶魔和枯魂木就上了他的黑名单！他再也不要为了那一口枯魂木帮恶魔办事了！
　　克劳利面见加百列的时候绝对是克制又有礼，他直接抹去了桑普森和那些红眼渣滓缔结的恶魔契约，抓着桑普森就冲回了地狱。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了？
　　十字路口之王还轮不到他们！
　　克劳利气势汹汹地回到地狱准备整顿一下组织内部，处决那几个不按规矩来的渣滓恶魔以儆效尤。
　　全程围观的迪恩抹了一把脸，觉得他简直要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因为索恩家族不止被捞出警局还抹去了全部案底的迪恩·温彻斯特直接离开了警局。萨姆就跟在他身后，赶都赶不走，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去猎魔。
　　戴米恩甚至帮助萨姆弄到了一辆1967年的impala，萨姆对着这辆车就一顿改造，然后他就瞬移到了盐湖城，趁着约翰·温彻斯特没注意，他直接调换了两辆车子里面的所有东西，然后开着迪恩的爱车impala找到了准备偷车离开旧金山的迪恩。
　　迪恩：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他的黑美人……
　　迪恩磨了磨牙，最终坐到了驾驶座上。
　　副驾驶座上的前炽天使·现人类对他露出一个小奶狗似的无辜眼神。
　　迪恩如鲠在喉，看着这样的萨姆，他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丢盔卸甲到底线全无。
　　萨姆表示，他今晚就去地狱将黄眼恶魔抓出来，清蒸油炸水煮，全听迪恩的。
　　所以，别赶他走。
　　迪恩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脚油门，还是出发吧。
　　凯西·格雷给了FBI一份人员名单后就不再开口。
　　警方根据这个名单很快就锁定了在加州及附近州流浪的罗姆人家庭，其中不乏当初灭门惨案的受害人。经过了几十年的洗脑控制，她们给凶手生儿育女，俨然变成了这个部族的一份子。
　　加州并没有废除死刑，以着凯西·格雷所犯下的重案，她无疑就是死刑。而且，她本身并没有上诉的意思，仿佛就等着这一死。
　　新闻开始大肆报道凯西·格雷的遭遇，一些本来惧怕厌恶她的人知道了她的过去后开始同情这个一开始就被夺走了未来所有可能的女人，不少人积极走动，想要帮助凯西·格雷免除死刑。
　　华盛顿DC首都广场的公寓中，加百列看到报道的时候，摇了摇头，道：“这些人积极想要给她减刑，却没有问她还想不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的话，总会能有新的希望吧。”瑞德放下报纸，神情有些复杂。
　　这一次的嫌疑人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作为一个FBI，他们毋庸置疑需要阻止连环杀手继续行凶，但联想到她的遭遇，总是免不了心生怜悯。
　　就像报道上所说，她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没有了选择。
　　加百列凑过去亲了亲瑞德的脸颊，小声道：“命运总是公平的，这一生或许无望，但下辈子，她一定能有个美好的人生。幼年被父母疼爱，长大后找到最理想的丈夫，生两个可爱的小幼崽。”
　　说完这句话，加百列的神情忽然飘忽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拨动了一下，改变了方向。
　　加百列皱了皱眉，他想要仔细再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将瑞德按倒在了沙发上。
　　加百列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瑞德，却见瑞德已经偏过头，目光紧紧盯着沙发后的墙壁，棕发间露出来的耳廓红红的，相当好看又惹人怜爱的感觉。
　　加百列眨了眨眼睛，虽然他之前并没有这个意思，毕竟这里是客厅。
　　但是……
　　加百列弯起了眼眸，没忘一道荣光将多比的房间关得严严实实绝不让他冒出来搅和，然后他吻了过去。
　　他家人类可真好看啊。
　　加百列由衷地感叹的。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半年后。
　　吉迪恩不断被搁置的退休计划在听说老朋友大卫·罗西有重新出山的意愿后被提到了眼前。
　　他要和莎拉结婚了，然后到FBI学院当教授，争取多教导出几个优秀侧写师。
　　吉迪恩的离开让瑞德有些失落，他在瑞德心目中的地位几乎取代了自从戴安娜离婚后就没有见过的生父。但想到他教课的FBI学院距离BAU上班的地方不远，以后完全还能够一起下棋吃饭，瑞德也就淡定了。
　　顶替了吉迪恩职位的是大卫·罗西，同样是当初的元老级人物。只是跟吉迪恩相比，罗西的工作模式还停留在多年前，有那么一点独来独往的意思。不过相信他很快就能够调整自己，融入目前的大集体中。
　　而大卫·罗西所不知道的事情是，BAU小组的其他人自发举行了一次内部押注。
　　就押大罗·罗西的世界观在重回BAU的第几天才能够崩塌。
　　瑞德本来兴致勃勃地想要压一注，但被摩根十分坚决地拒绝了。
　　加西亚表示，要是瑞德参与了这一次的押注，不必说，赢的人必然就是他了。
　　以着加百列的性格，他完全能够暗箱操作让瑞德赢。
　　这么多年一直被调侃过来，瑞德自认脸皮也厚了一些，虽然他的耳朵还是忍不住发烫。
　　他轻咳一声，表示自己可以坐庄。
　　然而，瑞德坐庄的要求还是被大家全票否决了。
　　JJ和艾米莉表示，如果瑞德坐庄，加百列极有可能为了他让谁都赢不了。
　　别怀疑，加百列一定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瑞德：“……”
　　明明加百列今天请了假，但他名字出现的频率不减反增。
　　那么现在，加百列在哪里呢？
　　加百列的内心是崩溃的。
　　半年前加百列还信誓旦旦跟迪恩·温彻斯特说路西法即使要和天堂开战也不会选择在人间。
　　这才半年，加百列就被无情打脸了。
　　加百列接到了萨姆的短信。
　　在收到萨姆短信的同时，加百列也感觉到了。
　　自地底之下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人类听不到，异族听不到，但加百列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世界上最广阔的海域中心，有什么在不断上升上升。
　　那是曾经因为圣战而沉入海底的万渊平原。
　　一块比目前世界七大洲都要广阔的陆地从海底升起会有什么结果？
　　看着疯狂上升的海平面就知道，沿海的城市迎来了一场铺天盖地一般的海啸。
　　“父神啊。”加百列看着掀起万丈海浪的大海，海岸附近的人类城市就像是玩具房子一样，只要海浪压下就能够将它们轻而易举地摧毁。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加百列鎏金色的眼眸滑过无数符文，他看到了遍布整个世界的命运线，看到了世界重现了当初大洪水时的壮景。
　　天堂和地狱一片静默。
　　既没有天使出来救人，也没有恶魔出来趁火打劫。
　　“路西！迈克！你们在搞什么鬼啊！！”加百列要疯，人间就要被淹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说什么让他安心在人间待着啊。
　　他半个月前还去潘地曼尼南溜达，也不见路西有丝毫要搞这么大阵仗的意思啊。
　　“神啊，救救我们，请救救我们。”
　　“救命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天灾爆发的时候往往就是人类信仰之力最为凝聚的时候，那些祈求声清晰地出现在加百列耳边，让他振翼向万渊平原而去的去势为之一减。
　　路西法说得对，在人间太久，这让加百列的心跟着变软了。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加百列刚想要一个俯冲将被海浪卷走的人类捞出来，一个声音响起。
　　“这边交给我，你去找路西和迈克吧。”
　　加百列一回头，只见到拉法埃莱·哈蒙虚立在半空之中。
　　不，这个时候应该称呼他为拉斐尔。
　　“去吧。”
　　拉斐尔摆了摆手，他凝视着脚下汹涌翻腾的海浪，身上泛起乳白色柔和的光芒来。
　　纯白的十二翼在他身后舒展。
　　加百列点头，身后羽翼一振，冲向了万渊平原。
　　拉斐尔平平地伸出双手。
　　以拉斐尔所在之处为中心，即将拍向海岸的万丈海浪直接被他的荣光所凝住。方才掉入海中的人类纷纷漂浮起来，有些已经昏迷，有些则在不断地挣扎着。当还清醒的人发现周围再无逼迫他们呼吸的海水时，他们睁开了眼睛。
　　“上帝啊……”
　　他们看到了凝住了去势的海浪，以及悬浮在半空中正向岸边飞去的自己。
　　这一幕，有如神迹。
　　拉斐尔的力量沿着海岸线迅速蔓延开来，转眼就强行止住了汹涌的波涛。但当他的力量蔓延至上万公里的时候，拉斐尔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超出界限了。
　　他感应到了人间法则的警告。
　　再多用一分，他就会被整个人间法则所排斥驱逐。
　　拉斐尔并不怕被法则驱逐，但现在这种情况，一旦他被驱逐，他用荣光凝住的海浪会继续拍向岸边，卷走无辜人类的生命。
　　他不能冒这个险。
　　然而就在这时，在他力量所触及到的边缘，他感应到了一个熟悉但又陌生的身影。
　　黑发黑眸容颜昳丽的青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在一众惊慌失措的人类中显得极为突兀。他掀了掀眼皮，抬起了一只手。
　　他的身后，纯黑的十二翼出现。
　　海浪被凝在了半空之中。
　　黑发青年踩在凝固的海面上，开始慢吞吞地向万渊平原升起的地方走去。
　　嗯，他只是要去到那边找路西所以才凝固了海水。
　　没有错，他并没有救人的意思。
　　“哈。”拉斐尔忍不住笑了一下，许久不见了呢，贝利亚，他的兄弟。
　　一处海岸边，梅林目光冷凝，口中高声吟唱着咒语，双手紧握着权杖猛地点向了地面。
　　结界沿着海岸线竖起，牢牢地将海水挡在了外面。
　　他的身后，光明教廷的圣殿主教团和骑士们纷纷出动，一些人帮助维持着结界，一些人则救助那些溺水的普通人。
　　波特兰市海岸处急匆匆地赶来了一行人。
　　肖恩·雷纳德脱下西装外套，对尼克·布克哈特道：“这边就交给你了，尼克。”
　　尼克点头，“放心。”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肖恩走向已经淹没了海岸线的大海，他仰头长啸一声，金色的鳞片在鬓角处蔓延开来。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由一个人类变成了一头通体金色的黄金巨龙。他的双翼展开，几乎可以称得上遮天蔽日。
　　尼克总算能够体会到当初肖恩在他面前转变的时候会说自己会尽量克制一下。
　　单体型上，尼克就比肖恩真正形态的爪子高那么一点点。
　　黄金巨龙巨大的蝠翼猛地向着海水一拍，掀起的海浪直接与不断拍向海岸的海浪相抵。旋即他长吟一声，双翼不断拍打，那些不断漫上海岸的海水竟开始慢慢退回大海之中。
　　尼克身旁的男女发出小声的惊呼，看向黄金巨龙的眸光湛湛，充满了激动。
　　“好了。”尼克拍了拍手，“该你们的了。”
　　“放心吧，阁下。”
　　那些男女直接甩下了身上的衣服，扑通扑通跳入海水中。等他们再冒头的时候，他们的耳朵就变成了鱼鳃，双足亦变成了鱼尾。
　　他们是鱼人，维森生物。
　　这些鱼人在海水中灵巧着划着水，救下一个又一个溺水的人。等他们将人送到岸边的时候，会有其他维森接应他们，对那些人进行急救。
　　一直规避着跟麻瓜政府接触的巫师界纷纷来人。他们或许没有炽天使或是远古巨龙、人类先知来得强大，但一个个巫师小队运用着精妙的魔法，也阻止了海水继续侵蚀大地。
　　弗吉尼亚州，匡提科。
　　“大家，我想你们应该看看这个！”加西亚抱着笔记本电脑急匆匆地跑出来，她的神情有些惊慌。
　　是新闻。
　　虽然在天灾降临的时候，异族天生的敏锐让他们比普通人的反应快一些，但现代科技不是吃素的。
　　全世界各地的新闻纷纷播报这场世界范围内的海平面快速上升，以及沿海地区遭遇的天灾海啸。
　　但卫星拍摄到了一些更匪夷所思的存在——
　　天使、巫师、人鱼、巨龙……所有存在于人类传说之中的形象纷纷出现。海浪被凝固在半空之中，简直就像是被电脑特效制作出来的景象一样。
　　“这什么鬼？！”大卫·罗西看着视频里虚立在半空之中，身后舒展着纯白羽翼，海水在他身前凝固的身影，脱口道：“这是哪部电影？”
　　BAU众人纷纷看向大卫·罗西，目光充满了复杂。
　　他们今天上午刚下注，中午不到就出现这么一档事情。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看来这一次的赌金全被庄家给划拉去了。
　　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这些不断上升的海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拉斐尔。”瑞德仔细地看着视频中的景象，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天使的身份。他的心底发慌，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所以加百列才会突然离开，让瑞德帮他请假。
　　瑞德连忙拿出手机，他没有拨打加百列的电话，而是打到了嘉莉·怀特那边。
　　“嘉莉，发生什么事情了？”
　　现在新闻报道已经被各国政府控制起来以避免引起恐慌，普通人只知道发生了海啸，网络上不断出现的一些“特效”视频也被不断删除着。但加西亚不是普通的黑客，她也了解一些里世界的事情，所以她快速地截下了这段视频，连忙跑过来找大家。
　　电话那边的嘉莉声音不稳，现在的形势不太好。因为不断涌来的海水无穷无尽，但异族巫师的力量却是有限的。他们能够阻止一时，却无法阻止一世。
　　对于瑞德，嘉莉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他，卫星监测，太平洋的中心有一块大陆正在上升，这使得海平面不断上升，酿成了海啸天灾。
　　“不断上升的大陆？”瑞德眉头紧皱，他的脑海中迅速铺陈开一张世界地图。
　　从海底升起的大陆不可能毫无来历，最有可能的就是曾经存在过这个世界，后来因为意外而沉没。
　　根据嘉莉的话，瑞德迅速锁定了大陆的地点，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万渊平原！”
　　“万渊平原？”嘉莉不解地重复着这个词。
　　瑞德用力地咬了一下嘴角，万渊平原，加百列曾跟他说过现在大陆与创世纪时期的不同，而太平洋中央沉没了的那片大陆一直被加百列讳忌莫深，因为万渊平原是无尽深渊的封印所在。
　　那里封印着世界上最极致的黑暗。
　　瑞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看向霍奇，道：“霍奇，我需要请假。”
　　霍奇皱了一下眉，道：“瑞德，这次的事情，我不建议你插手。”
　　加百列独自离开已经说明了很多，这一次的事情，他不想瑞德参与进来。
　　瑞德苦笑一下，道：“我不是要到那里去，而是去帮嘉莉他们。”
　　他自己有多少实力，瑞德一清二楚。他要是坚持往万渊平原而去，只会给加百列找麻烦。
　　但这不意味着他帮不上什么忙。
　　不是他自夸，在结界的使用上，他是光明教廷中最顶尖的主教。
　　霍奇犹豫了一下，批准了。
　　这种情况下，别说瑞德，如果他们有能力，也想要去帮忙救人。
　　“谢谢。”瑞德笑了一下，然后告诉嘉莉，他准备到他们那边帮忙。
　　嘉莉拿着手机，看着不断被海浪破坏着的结界和每隔百米就有一位主教全力支撑着结界却渐渐出现颓势的情景，犹豫了一下，她点了点头，道：“好，我过去接你。”
　　嘉莉在构造结界上能够帮的忙着实有限，这位魔女的所有技能仿佛都点在了攻击力上。
　　一番话下来，BAU其他人脸色还算正常，但大卫·罗西却已经懵住了。
　　他左右看看，一双大小眼都瞪得一般大，不确定地道：“我能问一下，你们究竟都在说什么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天啊，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嘉莉·怀特拢了拢被海水湿气浸湿的长发，非常有礼貌地冲BAU“新人”大卫·罗西笑了一下。自从当年合作了一次，嘉莉对于这些仿佛天赋就是看透人心的人类抱有十分的敬畏。
　　然后，嘉莉握住了瑞德的手，下一刻他们两人就一同消失在会议室中。
　　消失在会议室中……
　　大卫·罗西：“！！！”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被打脸的加百列#
　　加百列：说好让我好好在人间待着呢，这海啸是什么鬼是什么鬼？我还是你心爱的弟弟吗QAQ
　　萨姆：呵呵，我就知道= =
　　

第131章 
　　而这个时候，加百列已经赶到了海水沸腾着的中心，万渊平原整体的轮廓已经依稀可见。
　　没有植被覆盖，亦没有海兽鱼类被上升的大陆托出水面。海水顺着大陆如被利器切割一般的锋锐截面倒流入海中，轰隆隆的巨响是整个大地为之战栗的声音。
　　万渊平原，无尽深渊的封印所在，亦是当初上帝将路西菲尔打落深渊时的地方。
　　一进到万渊平原的地界，加百列心里就咯噔一下。
　　如果有什么比迪恩描述的，地狱之主和天国副君以人类躯体为容器在人间开战更为可怕的事情，那一定就是这两位连人类容器都不用，直接上真身来打响圣战的序幕。
　　万渊平原之上，加百列感觉不到任何法则的束缚。
　　加百列的神情不由紧绷，身后羽翼一振，直奔万渊平原的最中心而去。
　　不过瞬息之间，加百列就看到了大陆上正在对峙着的路西法和米迦勒，还有一旁被锁链束缚着动弹不得的萨姆。
　　路西法一身西装革履，纯白的西装和纯黑的发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周身，细小的空间裂缝不断出现弥合，仿佛他的存在已经让这片天地有了崩溃的趋势。
　　而路西法的对面，米迦勒一如当初在天堂的模样，红发蓝眸，异常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的身上穿着纯白的长袍，手中握着红色十字形的真理之剑。
　　萨姆用力地扯着黑暗之力所化的锁链，可无论他怎样挣扎，锁链牢牢地缩在他的手腕足踝上，禁锢了他体内为数不多的荣光。
　　加百列直接冲到了路西法和米迦勒的中间，双手平伸，十二翼舒展，牢牢地占据了路西法和米迦勒即将开战的战场。
　　然后，加百列冲神情严肃的天国副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还热情地挥了一下手，道：“嘿，迈克，好久不见了。”
　　米迦勒淬着寒意的目光自路西法身上收回，落在加百列的身上时似乎柔和了一下。他认真地看着灵体完好荣光充沛的加百列，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淡淡道：“很好。”
　　加百列没事，这很好。
　　然后，米迦勒冲加百列伸出手，轻声道：“过来，加布。”
　　加百列没犹豫，抬脚向米迦勒走去。然而，还没等他迈开哪怕一步，他的身后传来冷冷的一笑。
　　这笑声直让炽天使毛骨悚然。
　　加百列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他停住脚步，不解地回头看向路西法，疑惑地道：“路西，怎么了？”
　　“你已经决定了吗，加布，我亲爱的兄弟？”
　　路西法唇边的笑容冰冷极了。
　　“连你也准备站在米迦勒那边了？”
　　加百列僵住了。
　　哪怕堕天之后，路西法也不曾对他露出如此冰冷的笑容，更何况这近乎咄咄逼人的诘问。
　　加百列皱了一下眉，他下意识觉得路西法哪里有些不对劲。
　　“路西……”
　　“加布不站在吾这边，难道还站在你那边不成？”米迦勒冷冷地瞪向路西法，“投身黑暗，背叛父神，你竟还想让加布站在你那边？”
　　米迦勒身后的纯白羽翼倏地张开，厉声道：“你怎么敢？！”
　　路西法立刻就被米迦勒激怒，他漆黑的眼眸中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灼灼地看向米迦勒，大声道：“背叛父神？米迦勒，我的兄弟，我亲爱的兄弟，你看不到吗？明明是耶和华背叛了我！”
　　路西法的笑声癫狂，近乎歇斯底里。
　　“我自诞生起就敬上帝为父，爱他所爱，恶他所恶，结果呢？”路西法的身后倏地展开了纯黑色的羽翼，“结果就是让那位高高在上的父拿来给所谓的弥赛亚垫脚，让他踩在我的骄傲上成就他的圣名！凭什么，迈克，凭什么？！”
　　米迦勒无动于衷，对于他而言，只要是来自父神的命令，无论立场如何，无论本心如何，他都会一丝不苟地执行。
　　一看他那个表情，路西法就知道自己根本就说不动他。
　　路西法的身体微微发抖，这是愤怒，也是悲伤。
　　这世上，除了加百列这个总让他不放心的弟弟以外，也就是米迦勒能够轻易撩拨他的怒气，忍都忍不住。
　　而对于米迦勒而言，他脸上的表情少不代表他就不会生气。
　　路西法对米迦勒而言，同样是不省心的弟弟！只是，加百列起码有分寸，不会让父神伤心，但路西法，他太叛逆了！
　　米迦勒不满极了。
　　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向父神忏悔，向父神求得原谅？
　　为什么……不回来？
　　米迦勒和路西法不约而同地咬了咬牙，而后霍地看向加百列，同时道：“过来，加布！”
　　加百列：“……”
　　加百列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说实话，他明明是过来劝架的，怎么一下子成了……路西和迈克之间的矛盾点？
　　就在这时，路西法的左边鬓角处忽然蜿蜒出黑色花纹来。那花纹似乎是地狱魔花的形态，看上去不见可怖，反而美丽而精致。
　　但与之同时，路西法的气息忽然变得幽深起来，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渊，让凝视深渊的人为之窒息。
　　米迦勒和加百列同时皱起眉，这个气息……是无尽深渊？！
　　“路西……”
　　加百列想要说什么，但路西法一挥手，当初被他带着堕天的天使之刃出现在手中。
　　他毫不犹豫地挥剑，似乎是想要将加百列和米迦勒一同斩落。
　　米迦勒冷下脸，果然他是到无尽深渊里弄到了一些歪门邪道！
　　米迦勒一闪身，抢在了加百列身前，手中的真理之剑一横，直接迎了上去。
　　“轰隆！”
　　双剑交接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黑暗的力量和璀璨的荣光同时爆发，而后猛地激荡开来。
　　哪怕路西法和米迦勒一击之下的大部分能量都因对方而湮灭，可仅仅只是余威就使得正在缓缓上升的万渊平原震动了一下。本就不断沸腾的海水被能量余威一激，顿时就像是往海水中投入了一枚原子弹，海水直接逆天而上，穿过层云无数，几乎触碰到了人间与天堂的间隔地带之后才猛地砸回了海洋之中。
　　以万渊平原方圆百里的海域为中心，海水就像是奔腾的瀑布，直向着海岸线旁好不容易撑开的结界而去。
　　这还只是一击之威。
　　加百列完全想象得到，等路西法和米迦勒分出个胜负的时候，人间也被这两位砸得差不多了。
　　加百列连忙催动心核内的占纳西斯之页，撑开一个结界将整个大陆笼罩其中。但说实话，加百列完全没有把握完全挡下这两位动手时的能量波动。
　　天堂地狱，除了父神以外，加百列完全想象不到有谁比他们更强。
　　抹了一把脸，加百列咬咬牙，道：“我回天堂找父神！”
　　总不能让路西和迈克真的将人间砸碎了。
　　“……上帝封闭了水晶天，无论谁来觐见都不见。”刚才一直没能插上话的萨姆恨恨地拽了一把禁锢他的锁链，这是路西法嫌他碍事给他套上的，萨姆的实力大不如前，一时半会还挣不开这个锁链。
　　加百列伸手将锁链扯断，皱着眉道：“父神不见人？”
　　“是的，这是米迦勒说的。”萨姆拢了拢怀里的迪恩，目光灼灼地看向加百列，一字一句：“加布，现在只有你能够阻止世界被毁灭。”
　　加百列扯了扯嘴角，太看得起他了。
　　加百列抬了抬下巴，这才怎么一会儿，用占纳西斯之页里的力量构造出来的结界都被这两位随随便便地打得稀巴烂，“你觉得我拦得住他们吗？”
　　“不，不仅是米迦勒和路西法的问题！”萨姆着急地道，“是黑暗！深渊之中封印的黑暗就要出来了，加百列，想起来，只有你想起来一切才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加百列愣了愣，“想起……什么？”
　　萨姆的神情忽然变得决绝起来，他张口就要告诉加百列，但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猛地捂住了喉咙。他呛咳起来，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
　　“萨米！”
　　加百列连忙去扶萨姆，但萨姆肩膀一错，躲开了加百列的手。
　　萨姆艰难地喘息着，他死死地盯着加百列的眼睛，一字一句：“不是哪个天使都能够看到命运的轨迹，哪怕是炽天使，也无法随意吸收另一位炽天使的圣光十二翼。”
　　加百列怔住，小声道：“那是意外，萨米。”
　　“不是意外。”萨姆喘了两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嘶声道：“因为那本就是你的力量，是你赋予了我炽天使的身份！”
　　加百列呆住。
　　萨麦尔……他在说什么？！
　　萨姆猛地抓住了加百列的手腕，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别忘记了……你当初逆转了时间是为了什么……”
　　加百列整个天使懵住了。
　　他……逆转时间？
　　开、开什么玩笑！
　　天使哪有这个力量！！
　　正在这时，他们脚下震动着不断上升的大陆停住了。
　　万渊平原已经完全浮出了水面。
　　细小的咔嚓声响起。
　　加百列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到万渊平原的中央地带，竟裂开了一道缝隙。
　　黑暗在缝隙下涌动着，幽深沉静又隐隐带着几欲将世界毁灭的狂暴，那是深渊特有的气息。
　　路西法和米迦勒同时落回了万渊平原之上。
　　轰隆——！！
　　他们过于强大的力量压得万渊平原整个大陆为之一颤，足下蛛网似的裂缝出现，几乎是一瞬间就蔓延至整个大陆。
　　初初交手，路西法和米迦勒都动了真格。当他们落下的时候，路西法的左臂不自然地垂下，黑色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淌在地上，而米迦勒真理之剑的剑刃上则淌下黑色的鲜血，他的后背泅开了大片的银血，只是在白袍上并不如何明显而已。
　　路西法和米迦勒实力相当，真要分个上下，无异于你死我活。
　　“等……”加百列上前一步，他想要说什么，但下一刻，万渊平原的中央裂缝处忽然迸发出黑色的光柱来。
　　幽深得透不过气来的黑色贯穿了整个天地。
　　加百列的眼瞳猛地收缩。
　　光柱之中，依稀有个身影浮现。
　　“这就是你执意以万渊平原为战场的原因吗？”米迦勒冷冷地看向路西法，“你想要释放深渊黑暗？！”
　　米迦勒剑指路西法，目光冰冷，“你以为凭这个就能够打败我吗？”
　　路西法皱了皱眉，道：“我……”
　　路西法想说，打败米迦勒，他还不至于求助于外力。
　　然而，不待路西法开口，一个身影走出了那片黑暗。
　　先是白皙的足踝，然后是黑色的裙摆，缓步走出黑暗的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女人。黑色的长发微蜷，皮肤苍白如雪，五官完美得无可挑剔，哪怕是路西法都要逊色几分。
　　然而，最让人心悸的却是她的眼睛。
　　眼白是干净得没有一点血丝的白，眼瞳是纯粹的仿佛被黑暗所钟的黑。
　　曾经加百列觉得堕天之后的路西法如黑暗的化身，可当这个女人出现的时候，加百列才恍然意识到，真正的黑暗是怎样的模样。
　　她是黑暗，是毁灭，是绝望。
　　当她现身的那一刻，天边响起了惊雷。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整个世界因为她的出现而陷入了灾厄之中。
　　米迦勒皱眉看向黑发黑眸的女人，路西法看向她的目光同样带着惊诧。
　　可在他们出声之前，一股大力凭空而生，竟生生压得地狱之主和天国副君同时踉跄了一下，双膝竟然有了弯曲之势。
　　萨姆本就因为刚才说出了不该说出的话，被世界法则伤得不轻。这会儿因为她的现身，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昏了过去。
　　在场唯一幸运的就是迪恩了。
　　他是人类，还在昏迷，她的出现最多让他昏得更久一些。
　　黑发女人看都没看路西法或是米迦勒一眼，她拢了拢黑色的长发，从容地走过地狱之主和天国副君对峙的战场。
　　而当她从容走过的时候，咬着牙死撑的路西法和米迦勒几乎是同时被压倒性的力量迫使双膝跪地，他们膝下的巨石因此而变得粉碎。
　　加百列怔怔地看着缓步向他走来的女人。
　　他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压迫力，但他清楚地听到了人间法则濒临破碎时的声响。
　　这是完全压倒性的力量。
　　但加百列心中却生不出半点恐惧。
　　熟悉，亲切，甚至是……依恋。
　　加百列的嘴唇动了动，他几乎想要叫出女人的名字，但空白一片的大脑怎么也记不起她的存在。
　　女人走到了加百列面前。
　　黑色的眼眸中泛着柔和的光芒。
　　黑暗并非恒久的残酷，她也有着独属于她的温柔和静谧。
　　女人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加百列的脸庞，从加百列的眉骨到下颌，温柔而细致。
　　“吾的小男孩长大了。”女人的声音温柔，“汝的模样可真像雅威。”
　　是……当初附在莫斯提马身上的存在？！
　　加百列的心中惊疑不定，然后就听到女人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可也变弱了。”
　　加百列：“！！！”
　　女人的目光冰冷，缓声道：“再也不能让汝和雅威继续胡闹！德斯蒂尼，雅威呢？他在哪里？”
　　加百列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的脑袋轰地一下，仿佛有什么桎梏被瞬间粉碎。
　　无数被封印压制的记忆碎片浮现出来，鎏金色的眼瞳中，黑暗丝丝缕缕地涌现。
　　加百列恍惚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女人，嘴唇动了动，喃喃道：“达克妮斯……我的……姐姐……”
　　达克妮斯捧着加百列的脸，轻轻吻了他额头一下。
　　加百列蓦地瞪大了眼睛，他都想起来了——
　　他是德斯蒂尼，本该执掌命运和规则的神祇。
　　这个世界的创始神明不是一位，而是……三位！
　　雅威就是上帝，光明至高神，执掌生命和创造。
　　达克妮斯是黑暗至高神，执掌黑暗与毁灭。
　　他们一同在源世界诞生。
　　源世界是万千世界的起点与本源，是无数法则诞生与湮灭的地方。
　　而在这里，微乎其微的可能之下，会诞生主宰者。
　　主宰者是神，却不是随着一个世界诞生和毁灭的神明。
　　他执掌法则，制造法则，世界因他一念而生，世界亦因他一念而亡。
　　可问题在于，源世界以过无数纪元积蓄出来的力量才可能诞生一位主宰者，但他、达克妮斯和雅威却是同时诞生，这就造成了他们无法达到主宰者本该有的高度。
　　这样的情况，只要他们其中一个吞噬了其他两个，合三为一，无论最后剩下的意识是谁，他都会重新成为真正的主宰者。
　　可他们谁都没有这么做。
　　比起曾经诞生的主宰者，他们幸或者不幸的是，他们固然没有达到本该抵达的高度，但他们并不孤独。
　　他们是亲人，是姐弟。
　　只是，比起达克妮斯和雅威，德斯蒂尼要更加倒霉一点。他们起码有完整的神格，但后一步诞生的德斯蒂尼连完整的神格都没有凝聚出来，连化形都做不到。
　　达克妮斯和雅威倒是想要将自己的本源分给德斯蒂尼，但生与死的力量并不适用命运和规则。而那时的源世界在诞生了他们三个主宰者后已经对他们封闭，他们也弄不到里面的本源。
　　达克妮斯直接掠夺了其他完整世界的本源来喂养他们的小弟弟，但抢了两个用在德斯蒂尼身上，效果却微乎其微。
　　雅威提议，不如他创造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因此而诞生。
　　无论后世的传说为何，雅威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要创造一个蕴养自己兄弟神体的世界。
　　达克妮斯观察了上万年，不由点头，确实比直接掠夺其他世界的本源有用。而德斯蒂尼终于挣扎着凝出了实体，只是跟雅威和达克妮斯所预想的神体不同，他变成了一本书。
　　记录创造与毁灭，书写法则与命运的创世之书。
　　达克妮斯&雅威：起码有形体了，证明他们这条路是正确的。
　　如此，又过去了数万年。
　　达克妮斯和雅威发现，这个世界有缺陷。
　　这个世界是由主宰者创造的世界，核心能量的等级要远高于一些自行衍生的世界，同时在能量攀升到最高点之前充满了不稳定性。
　　再加上创造这个世界的雅威和达克妮斯并不是完整的主宰者，生与死的力量远远高于命运和法则，缺失了的一角使得世界的能量失衡，这使得这个世界的本源流失的速度远远高于衍生的速度。
　　世界本源说白了就是世界的生命力，当世界的本源耗尽的时候，就是世界毁灭的时候。
　　达克妮斯得知此事后并没有如何在意。
　　她真正在乎的就是雅威和德斯蒂尼。这个世界本就是为德斯蒂尼准备的温床，毁灭就毁灭了，他们完全可以再创造一个。
　　再者，对于执掌黑暗和毁灭的神祇而言，比起世界的生机勃勃，她更爱的是世界毁灭那一刻的壮丽。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是雅威还是德斯蒂尼，他们对这个世界的在意太过了！
　　她甚至发现雅威以自己的生命本源为这个世界续命，而德斯蒂尼也拼命地转化命运和法则之力，逼迫自己赶上这个世界的生死之力，以求达到三者的平衡。
　　达克妮斯都要被他们气死了。
　　从诞生起就其乐融融的姐弟三人因此爆发了争吵，达克妮斯被他们两个气得要毁灭世界。
　　雅威和德斯蒂尼劝说不得，只好联手将达克妮斯封印在无尽深渊。
　　正如天堂是雅威的神国，无尽深渊亦是达克妮斯的神国。雅威和德斯蒂尼只想要阻止达克妮斯毁灭世界，并不想伤害到他们的姐姐。
　　但这并没有消弭达克妮斯的愤怒。
　　原本就失衡的三角，生死之力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闹翻了，世界的本源简直就是一团乱。
　　不得已，为了平衡世界的生与死，光明与黑暗，上帝只得将他最宠爱的光耀晨星打入了无尽深渊，趁着达克妮斯被封印在深渊的最底层，让路西菲尔吸收无尽黑暗的力量，以地狱之主的身份代为执掌黑暗。
　　雅威尽量平衡光暗，德斯蒂尼也努力用命运和规则之力协调这两方的力量。
　　这期间，天堂和地狱，光明与黑暗，从未停止过争斗。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延续。
　　雅威几乎用上了自己三分之二的本源之力却也只将世界的本源延续了十万年。
　　世界的末日终于不可遏制地降临了。
　　达克妮斯打破了封印。
　　达克妮斯要毁了这个连累了她两个弟弟的世界。
　　不是不愤怒他们当初封印自己的举动，但比起愤怒，她更加心疼的是雅威如今虚弱的神体。
　　然后，德斯蒂尼爆发了。
　　万渊平原之上，加百列看着眼前的达克妮斯，鎏金色的眸子渐渐浮起雾气。
　　他的嘴唇动了动，轻声重复他当时对达克妮斯吼出来的话。
　　“我爱这个世界，它从诞生开始，世间一切生灵的命运就记载在我的身上。我看着它成长，从最初的混沌变成如今美丽的世界。哪怕这个世界不是最完美的，但它却是我所热爱的。”
　　“错的从来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
　　“达克妮斯，如果我没有这么弱，这个世界本该能够有更好的未来。”
　　这是德斯蒂尼无论如何也不愿达克妮斯毁掉这个世界的原因。
　　因为……他爱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置身修罗场的炽天使#
　　加百列：我只是拉架的，谢谢，求两位大哥放过QAQ
　　达克妮斯：德斯蒂尼，他们欺负你了？姐姐帮你教训他们！！
　　加百列：不要啊啊啊_(:з」∠)_
　　——
　　默默远目，源世界的梗作者从仙侠玩到综漫又用到了这里~总是能够挖掘出各种的乐趣，笑哭。
　　源世界用了N年如果只孕育出一个主宰者，他就是最高等的那种，完全是碾压各个等级世界的至高神→_→但雅威、达克妮斯和德斯蒂尼[加百列]他们是三胞胎，分薄了原本一份的力量。
　　黑暗女神要毁灭世界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世界拖累了两个弟弟，他们更重视这个世界完全就是本末倒置。但对于雅威和德斯蒂尼来说，这个世界从最初到现在都有他们的注视和参与，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花，不能因为有虫子了就拔掉啊~黑暗和光明的分歧就在这里~
　　米迦勒在记载中是红发、翡翠之翼= =其实天使还是白白的翅膀好看啊~绿翅膀简直是邪教
　　达克妮斯darkness
　　德斯蒂尼destiny
　　SPN里面只说黑暗是上帝的sister，没说姐姐还是妹妹，这里就是姐姐了~大姐莫名带感~


第132章 
　　“汝还小。”达克妮斯温柔地拭去加百列眼角的泪水，“只是一个世界而已，吾会给汝更好的世界。德斯蒂尼，别和雅威一同胡闹。”
　　“直到现在，你还能说我胡闹吗？”加百列低低地笑了起来，轻声道：“我可是将自己的神格都打碎了呢。”
　　创世之书？
　　不，那是命运与规则之书，是德斯蒂尼之书。
　　是当初的他亲手毁掉的。
　　说来荒谬，雅威和达克妮斯创造这个世界的初心就是为了德斯蒂尼，但到了最后，他却为了这个世界几乎毁掉了自己的本源。
　　就像是萨姆所说的，他逆转了时间。
　　但他做的不仅是逆转时间，他将自己的神格打碎，打破了空间的壁垒，投入了无数个世界中。
　　萨姆本来是人类，是当初的德斯蒂尼赋予了他炽天使的力量。
　　迪恩·温彻斯特为了救萨姆付出了生命和灵魂，而萨姆·温彻斯特为了换回他，同样付出了自己的所有。
　　所以，德斯蒂尼就给了他一个机会。
　　萨姆·温彻斯特用他所给的力量，走过一些世界，将融入那些世界的神格碎片重新收回，融入他的灵魂之中。
　　当拿到他所能够拿到神格碎片的极限时，萨姆·温彻斯特以着萨麦尔的身份在这个逆转了时间的世界转生。
　　哪怕之前萨姆忘记了他和德斯蒂尼曾经的约定，但命运和规则还记得，会促使着他归还属于德斯蒂尼，也就是如今加百列的力量。
　　闻言，达克妮斯微微皱眉，说到底，还是德斯蒂尼对这个世界太过在意了。
　　但这并没有打消达克妮斯毁灭这个世界之心。
　　他们总会明白。达克妮斯无奈地想道，这只是一个世界而已。而以着他们的身份，他们会有更多的世界。
　　“放心。”达克妮斯开口道，“吾会帮汝取回所有神格的碎片。吾可以重新找一个世界让汝重新凝聚神体，吾会守着汝和雅威。”
　　哪怕是不完全的主宰者，想要占据一个世界，并不是原世界的神祇能够抵挡的。
　　“不，达克妮斯，我亲爱的姐姐。”加百列伸出手，轻声道：“我已经找到了办法。”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最初的世界了。
　　加百列缓缓张开手，鎏金色的光点从他的手心处飞出，飘飘荡荡地飞到了天空之中。
　　它们很快就消失在了天空中，但达克妮斯却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
　　她伸出一只手，手指屈伸，握住了一枚小小的光点。
　　“这是其他世界的本源。”达克妮斯有些惊讶地看向加百列，“汝以自己的神格碎片为媒介，融合了世界？”
　　加百列弯起了唇角，他看向达克妮斯，一字一句：“我的神格碎片进入一方世界之后就会融入那个世界的本源之中，当它能够成网的时候，它会脱离本源进入一个宿主的身体中。当这样的神格碎片回归的时候，它不仅给我带来了那个世界的命运和规则之力，不断修复我的神格，还会使得两个世界融合在一起。”
　　“神格碎片回归不过十分之一，但世界的本源之力已经又多出了一百万年。”
　　加百列的神情有些骄傲，虽然粉碎神格的痛苦足以令一位神祇崩溃，但挺下来后，他给这个世界带来了生机和未来。
　　“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我也会越来越好，达克妮斯，当我的神格完全恢复，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比你和雅威差。”
　　当三角重新稳定下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不会有短短几十万年就毁灭的危机了。
　　这个世界或许无法永恒，但它不会在本该充满生机的时候夭折。
　　“德斯蒂尼！”达克妮斯皱了皱眉，即使她的小弟找到了办法，但他对这个世界过分的在意仍是让达克妮斯不满。
　　“求你了，姐姐。”
　　加百列伸开手臂抱住了黑发的神祇，他算是豁出去了。他不去看路西法和米迦勒见鬼似的眼神，他只当自己还是当初神体只能够表现出创世之书形态的幼小神祇，在达克妮斯的颈边蹭来蹭去。
　　“我喜欢这个世界，是真的喜欢。”
　　达克妮斯的神情冷凝。
　　这换算成人类家庭的形态，就是操心的长姐和两个玩物丧志不知悔改的弟弟。她不在意这个世界，甚至有些憎恨这个拖累了她两个弟弟的世界。
　　可是……
　　毕竟是她的弟弟啊。
　　达克妮斯沉默了一下，道：“雅威呢？”
　　听出了达克妮斯声音里的缓和，加百列的眼睛一亮，道：“雅威在水晶天，他已经沉睡了一千多年，我们可以一起去叫醒他！”
　　恢复了原本的记忆，加百列能够轻易凭借这个世界的法则知晓雅威的情况。
　　上帝耶和华是这个世界生灵能够呼唤的神名，而雅威则是唯有他们姐弟才可以宣之于口的真名。
　　雅威封闭了水晶天，主动削弱了这个世界的光明之力，是无奈之下的选择。毕竟，真正的黑暗被镇压在无尽深渊之下，路西法执掌的黑暗不足以与光明至高神相平衡。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圣战，出战的只有天国副君和天使军团。
　　再者，雅威还得用自己的本源之力给世界续命，加百列在想起一切之前，世界的融合一直在进行，但收集而来的大部分本源一直在加百列那里。
　　雅威担心以外力唤醒加百列身为德斯蒂尼的记忆会损伤到他本就脆弱的灵体，所以令法则禁止外来力量试图唤醒加百列的记忆。
　　这就是萨姆试图告诉他什么的时候会被法则反噬得如此之重的原因。
　　雅威希望加百列能够自己想起来，这才是最安全的方法。
　　达克妮斯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断向整个世界蔓延的黑暗戛然而止，而后黑暗开始倒流，向无尽深渊之中涌回。
　　不过眨眼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天空开始放晴。
　　虹桥横贯天地。
　　加百列不由得笑了起来。
　　“谢谢，达克妮斯。”
　　达克妮斯轻轻地哼了一声，不说话。
　　加百列俯身握了一下萨姆的手，直接将炽天使的力量还给他，这对于掌管命运和规则的神祇而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而后，加百列看向神情冷峭的路西法和米迦勒。
　　当达克妮斯主动撤去了压迫力后，路西法和米迦勒也不再受到压制。他们的脸色有些糟糕，鉴于加百列和达克妮斯的对话里那么大的信息量。
　　在心中叹了口气，加百列冲米迦勒眨了一下眼睛，而后深深地看向路西法，轻声道：“路西……”
　　他能说什么？
　　说当初将他打落深渊是无奈之举，因为当时的天堂唯有他的资质足够掌控一部分黑暗？
　　“走吧。”
　　达克妮斯冷淡地开口道。
　　加百列点了点头，然后他和达克妮斯同时消失在万渊平原之中。
　　路西法的目光冰冷，他身后纯黑的羽翼一振，紧随其后。
　　米迦勒也跟了过去。
　　偌大万渊平原，只剩下萨姆和迪恩。
　　在他们消失之后，萨姆的眼皮动了动，他睁开眼睛，方才盈满全身的剧痛已经消失了。
　　他重新感觉到了充沛的荣光。
　　看来问题是解决了？
　　萨姆舒了口气，抱着迪恩翻了个身，主动给他亲爱的哥哥当了人肉垫子。
　　“萨麦尔。”
　　一个声音响起，懒洋洋的感觉。
　　“贝利亚。”萨姆抽出一只手，冲才赶到这边的堕天使兄弟挥了挥手。
　　之前“不小心”迷路到多处海岸旁，“不小心”冻结了一片又一片海浪的贝利亚慢吞吞地走到萨麦尔身边，坐下来，问道：“路西和迈克打完了？”
　　“这个嘛……”萨姆咂咂嘴，“应该是打不起来了吧？”
　　毕竟，上帝的姐姐都从无尽深渊里出来了。
　　“嗯……”萨姆身上的迪恩醒了，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喃道：“萨米……”
　　萨姆顿时看向迪恩，应道：“迪恩！”
　　羽翼的振动声忽然响起。
　　一个天使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万渊平原上，单膝跪地，声音平平没有丝毫的波澜。
　　“卡斯提奥，见过萨麦尔殿下。”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睛看向贝利亚，这个十翼智天使似乎在考虑应该如何称呼已经堕了天变成地狱之君的前殿下。但认真想了一下没有合适的称呼之后，智天使果断移开了视线，装作自己没有看到贝利亚。
　　“卡斯提奥？卡斯？”迪恩揉着太阳穴看过去，嗯，脸不是当初吉米·诺瓦克的脸，长相就比他少帅气那么一点点，但那表情，不必说，换几个壳子迪恩都认得出来！
　　被一个人类称呼“卡斯”，这让卡斯提奥有些稀奇。他歪了歪头，目光单纯而好奇。
　　然而，在目光触及到迪恩的脸时，卡斯提奥怔了怔。
　　有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
　　萨姆皱了皱眉。虽然他上辈子跟卡斯提奥的关系还算不错，但他现在打心底排斥卡斯提奥看向迪恩的目光。
　　卡斯提奥眨了眨眼睛，他看向萨姆，道：“米迦勒殿下让属下接您离开这里。”
　　“不必了。”萨姆扯了扯嘴角，他握住迪恩的手，道：“迪恩，我们回家吧。”
　　不幸的是，萨姆握了个空。
　　完全将世界差点毁灭环节给睡过去的迪恩这会儿精神头不错，他稀罕地看着一身白袍，纯白羽翼舒展，完全就是教堂壁画里面天使现身的卡斯提奥，对比一下当初那个穿着风衣表情囧囧却不自知的卡斯，迪恩不由得笑了起来。
　　卡斯提奥的目光发怔，这个人类……笑起来，很好看。
　　迪恩饶有兴致地绕着卡斯提奥走了两圈，此期间，卡斯提奥的目光一直不由自主地跟着迪恩转。也就是天使，脑袋绕了个360°也好好的。
　　见状，迪恩更想笑了。他一巴掌拍在了卡斯提奥的后背上，直接将毫无防备的智天使拍了个踉跄。
　　“伙计，不错嘛！”
　　卡斯提奥：“！！！”
　　“迪恩！”萨姆的嘴角轻微抽动着，他得说，打从他在迪恩面前露了他目前非人类的身份后，迪恩对他都没有那么亲切了！现在看到他对卡斯提奥那么亲近，萨姆心底直接打翻了醋坛子。
　　迪恩转过头，萨姆立刻露出狗狗眼，小声地道：“迪恩，我饿了，一起去吃饭吧，培根起司汉堡，我请客，怎么样？”
　　“好啊。”萨姆不说还好，一说迪恩也觉得饿了。
　　然后，他不忘跟好朋友分享。
　　“卡斯，一起来吗？”
　　萨姆：“……”
　　卡斯提奥眨了眨眼睛，他收拢了羽翼，慢慢地道：“好啊。”
　　贝利亚默默地移开视线，啧，他兄弟那表情，简直没法看了。
　　——
　　加百列和达克妮斯一路来到了第九重天，水晶天，神之御座所在之处。
　　水晶天中，光明璀璨，信仰之力化为金色的水流在萦绕着云雾的地面上流淌。
　　这里生长着晶莹透亮的水晶花，一团团一簇簇，充满了生命之力。
　　水晶天，非神谕召见不得进入。
　　达克妮斯身上萦绕着黑暗之力太过浓郁而危险，天堂的天使几乎是下意识进入了备战状态，但很快被随后赶来的米迦勒所阻止。
　　然后，那些天使看到了米迦勒身旁的路西法，顿时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来。
　　他们憧憬着曾经的光耀晨星，痛心于他的坠落，以至于到了现在，哪怕光暗有别，他们仍是无法对他心生戒备警惕。
　　路西法目不斜视，直接向水晶天而去。
　　神殿的大门被推开，米迦勒和路西法看到了神座之上单手撑着头眼眸紧闭的神祇。
　　米迦勒蓦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父神……”
　　父神他真的沉睡了！
　　路西法面无表情地看着上帝。
　　在达克妮斯和加百列走上御座的时候，银发神祇雪色的眉睫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当加百列将收集而来的本源赋予这个世界的时候，雅威的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纯金色的眼眸看向达克妮斯和加百列，从来无悲无喜地眼眸终于浮起了柔和的笑意。
　　“达克妮斯。”银发的神祇站起身体，温声道：“德斯蒂尼。”
　　加百列走上去，抱住自己的兄弟。
　　达克妮斯在短暂地思考自己是应该揍雅威一顿出出气还是抱抱这个不省心的弟弟之间选择了后者。她叹了口气，上前将两个同样不省心的弟弟抱住了怀里。
　　在神祇睁开眼睛的时候，米迦勒就单膝跪地，羽翼低垂以示尊敬。
　　但路西法却固执地站在原地，直直地看向银发的神祇。他的下颌轻抬，身上毫不遮掩的黑暗气息简直就像是对这片光明之地的挑衅。
　　虽然他的黑暗之力并不如女神的力量来得浓厚。
　　“辛苦汝了，米迦勒。”
　　米迦勒神情激动，道：“这是我应该做的，父神。”
　　而后，银发的神祇看向黑发黑眸的路西法，缓声开口道：“路西法。”
　　“吾的孩子，当初的事，吾……很抱歉。”
　　神殿之中，那一刻静极。
　　路西法没有说话，神祇突如其来的道歉甚至没有让路西法的表情变化分毫。
　　他后退了一步，转身，竟是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雅威慢慢地垂下眼睫。
　　米迦勒咬了咬牙，道：“父神，我去追路西！”
　　父神竟然跟路西道歉了？！
　　出自神之口的歉意简直让米迦勒怀疑自己方才患了人类的耳鸣。
　　但是，路西法的表现简直让米迦勒愤怒！
　　父神为当初的事情表示歉意了，路西这是什么反应？！
　　太过分了！！
　　雅威没有说话，只摆了摆手。
　　米迦勒立刻按照自己的理解追了出去。
　　他要揍死不知感恩的路西！
　　路西法一路飞回了地狱。
　　九重地狱之中，一片凄风冷雨。
　　在地狱之主升起万渊平原并即将与天国副君决战的时候，哪怕是背地里没少嘀咕那群堕天使的恶魔都十分兴奋，就准备着路西法干掉米迦勒后，他们跟着杀上人间和天堂。
　　然而，当无尽深渊破封，毗邻深渊的地狱直接被里面无穷无尽的黑暗所侵蚀，里面可怕的深渊怪物倾巢出动时，这群恶魔就要疯了。
　　无尽深渊靠近地狱的底层，在那里生活的恶魔首当其冲。而这些恶魔有存着些小伎俩，不愿在战斗中打头战。于是，在堕天使们一个个跑到地狱最外层备战兼观战的时候，地狱七君之中属性为恶魔的几位领主就十分聪明地留在了地狱第九层。
　　他们准备在圣战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参战，最好是在路西法和米迦勒能够一同陨落之后。
　　然后他们就迎面被深渊怪物们啃了个正着。
　　那群深渊怪物因达克妮斯的愤怒而生，勉强算是她的造物，虽然一个个长相奇葩丑陋，但力量可不打一点折扣。地狱本就是因为无尽深渊的外泄的黑暗所诞生，算是达克妮斯神国的外围，从黑暗中诞生的恶魔算是与深渊怪物同源，但力量远不及它们，更不要说那些人类灵魂堕落之后的产物了。
　　恶魔的势力在今日受到了重创！
　　等到堕天使们得知这个消息，在路西法陛下和贝利亚殿下都不在的情况下，几位堕天使军团的团长开了个小会，商讨一下要不要出于战争前尽量减少己方军力损失而救救那些其实很讨厌的恶魔。
　　等到他们决定勉勉强强救一下的时候，加百列已经将达克妮斯哄得差不多。深渊黑暗逆流，那些深渊怪物老老实实地滚回了无尽深渊，也不用这些堕天使们救了。
　　但这么一点功夫，恶魔损失惨重，就连领主级别的大恶魔都死了两个，更不要说其他恶魔。
　　当恶魔见到路西法回来的时候，他们从未如现在这般激动。他们刚想扑到路西法脚边高喊陛下，就见到一个曾给了他们无数年心理阴影的炽天使出现了。
　　米迦勒！
　　天国副君米迦勒！！
　　对了！说好的决战怎么变成了路西法陛下回到地狱，米迦勒握着真理之剑追过来了？
　　“站住！”
　　米迦勒一剑挥了过去。
　　架住米迦勒的真理之剑，路西法看向米迦勒，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反手就是一剑。
　　他其实……并没有自己表面那么无动于衷。
　　只是，当从未奢望的歉意摆在他的面前时，他反而不知该作何反应。
　　……算了，还是跟迈克打一架发泄一下吧。
　　路西法收敛心神，跟米迦勒从地狱第一层打到了地狱第九层。
　　恶魔们纷纷抱头鼠窜，连堕天使们也溜到了不会被波及的地方。
　　溜溜达达从人间回到地狱的贝利亚看着摇摇欲坠的地狱：“……”
　　或许，他应该跟加布和萨姆他们，干脆到人间住算了。
　　——
　　“斯潘！”
　　伴随着这一声呼唤，瑞德看到了海岸旁的一切都静止了。
　　风声水声在那一刻消失，就连他手下右腿鲜血淋漓正被瑞德包扎伤口的伤员面上略显扭曲的疼痛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瑞德抬起头，看着逆光站在他面前的加百列，他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此时的瑞德着实有些狼狈。棕色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侧，浑身还散发着海水的咸腥气。
　　当初加百列送给他能够抵御水火的斗篷被瑞德给教廷的人作为结界的支点，哪怕他有圣力护体，仍是被一波波海浪拍了个正着。如今海浪停歇，太阳也出来了，但海水蒸发后留在皮肤和头发上的盐颗粒只会让人更加难受。
　　但瑞德专注于修补海岸旁的结界，给伤员进行急救，那点不舒服他就直接忽略了。
　　瑞德不觉得自己如何，但加百列看着如今的瑞德，那一身皱巴巴沾着白色盐粒的衣服，打着绺儿的头发，被海水泡得泛白的手指，哪怕他的目光明亮，棕眸清澈，精气神很好，但还是让加百列心疼坏了。
　　加百列直接忘记了自己风风火火从天堂拽过来的光明神和黑暗神，伸手就将瑞德拉了起来。他没忘帮着瑞德善后，将那个伤员的断腿给治好，然后就开始给瑞德擦脸梳头发。
　　加百列没有问他当初从潘地曼尼南拿回来的斗篷在哪里，有那个东西在，海水绝沾不到他身上半点。他只心疼地给瑞德擦着脸，轻声道：“辛苦了，斯潘。”
　　瑞德抿嘴笑了一下，棕眸干净又清澈。
　　加百列的身后，雅威&达克妮斯：“……”
　　给人治愈断腿就一挥手，给这个人类打理仪容就亲力亲为地擦脸擦手整理衣服……
　　达克妮斯沉默了一下，她看向雅威，她被封印前，她家小弟好像还没有这么蠢。
　　雅威的嘴角抽了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德斯蒂尼被传说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瑞德也注意到了加百列身后的达克妮斯和雅威，盛极了的容貌，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华服，还有身上隐隐带着的强大力量，最重要的是那个银发金眸的男人在相貌上和加百列有至少五分的相似。
　　瑞德完全不觉得这会是两个普通人。
　　看着他们，瑞德仿佛看到了黑暗与光明的极致。
　　瑞德下意识看向加百列，却发现加百列给他擦完脸梳好头发竟想要将他身上这套皱巴巴的衣服扒下来换掉，他顿时涨红了脸，死死地抓住了加百列的手。
　　“斯潘，别闹。”加百列坚决地试图解开瑞德的衣服扣子，“被海水浸透后的衣服穿在身上对皮肤不好，我已经停止了这片地方的时间，不会有人偷看你换衣服的，我尽量不偷看！”
　　“加百列！”瑞德瞪加百列，对他使了个眼色，小声道：“那位先生和女士，是你的……亲人吗？”
　　加百列的手指一顿，刚看到那么狼狈的瑞德光顾着心疼了，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带着他姐姐和哥哥过来的初衷。
　　加百列默了一下，颇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
　　瑞德松了口气，快速地系好了松开的衬衫扣子。
　　加百列的手指蹭了蹭瑞德的手背，轻声道：“可能会有一些难受，斯潘，你忍一忍。”
　　瑞德点了点头，比起直接换衣服，加百列完全可以用荣光滤到他身上的盐颗粒。但显然，他并不推崇这种方法。
　　加百列小心翼翼地用指腹点了一下瑞德的手背，柔和的鎏金色光芒浮现，瑞德完全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就恢复了清爽。
　　加百列将自己的家人介绍给了瑞德。
　　瑞德怔了怔，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加百列有姐姐，还有雅威？不就是当初附身在莫斯提马身上的那个不知名存在说出的名字吗？
　　雅威……是加百列的哥哥？
　　他也是炽天使？
　　“不不不，斯潘。”看出了瑞德的疑问，加百列坦然地道：“达克妮斯是黑暗至高神，是无尽深渊的主人。雅威是光明至高神，是天堂之主，他的另一个名字就是上帝耶和华。”
　　瑞德：“……”
　　加百列：“我才想起来不久，我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德斯蒂尼。”
　　瑞德：“……德斯蒂尼，命运？”
　　加百列亲了亲瑞德的脸颊，含情脉脉地道：“斯潘真聪明。”
　　瑞德的嘴角抽了抽，德斯蒂尼destiny，会想到命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好吗。
　　瑞德看了看冲自己笑得很和气据说是上帝的雅威，又看了看表情有些冰冷但目光还算柔和据说是黑暗神的达克妮斯，他冲他们有些局促地笑了一下，小声地打招呼。
　　虽然没有想到自己弟弟动心的对象会是人类这种短命种族，但这些都不是问题。
　　名义上是弟弟但从诞生起就差不多是当儿子养，达克妮斯想起德斯蒂尼柔弱的过去，雅威想起德斯蒂尼毁掉自己神格时的决然，自觉愧对这个弟弟的两位至高神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他们弟弟喜欢，这个人类确实也是个好的，那就没有问题。
　　达克妮斯走上前，握住了瑞德的右手，郑重地开口道：“人类的男孩，吾赐予汝黑暗的祝福。”
　　雅威拉住了瑞德的左手，神情同样认真地道：“吾赐予汝光明的祝福。”
　　瑞德：“……”
　　瑞德忽然腰上一紧，却是加百列揽着瑞德的腰将他心爱的人类从哥哥姐姐的热情馈赠中解救出来。加百列吻了吻瑞德的发顶，哼笑道：“斯潘才不需要光明和黑暗的祝福呢，他有命运的眷顾就足够了~”
　　虽然他的神格不全，暂时达不到雅威和达克妮斯的境界。不过，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真正的命运之神。
　　他会给瑞德最好的一切。
　　——
　　加百列：等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瑞德：怎么了？
　　加百列：讲道理，从前我一直以为雅威是父神，但事实证明，我是他同胞的弟弟。那路西和迈克他们，岂不就是我的侄子？
　　瑞德：……你可以自己跟他们说。
　　加百列：那还是算了吧。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辈分即使蹭蹭涨也依旧怵某两位大哥的炽天使#
　　加百列：咱们……各论各的？路西，迈克，我叫你们哥，你们叫我叔？
　　路西法&米迦勒：呵呵。
　　加百列：……当我什么都没说，谢谢。
　

第133章 番外-锒铛入狱的瑞德
　　从十二岁起生活就不跟自己讲科学的瑞德完全没有觉得男朋友，呃不对，是未婚夫的身份从炽天使变成了命运至高神对于他的日常生活有什么影响。
　　……不，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
　　瑞德盘腿坐在穿衣镜前，认真地看着镜中棕发棕眸的青年，而后默默捂脸。
　　他的外貌在二十二岁之后就没有改变过分毫，再加上他本来脸就显嫩，哪怕他今年都三十五岁了，仍像是一个刚走进大学校园的学生似的。
　　虽然加百列曾经允诺过让他体会到人生的各个阶段，包括衰老，但灵魂伴侣，加百列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断流向瑞德的生命活力。
　　加百列做炽天使的时候就没有衰老死亡的说法，如今慢慢凝聚神格，死亡和衰老更不可能影响他分毫，更不要说他上头还有两位执掌生命和死亡的神祇兄姐。
　　瑞德是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和加百列形成了灵魂伴侣的契约的。
　　之前不是他们不够相爱，而是灵魂伴侣的契约形成有诸多限制，其中一条就是对本我的认知。
　　加百列对自我的认知一直有偏差，谁叫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炽天使来着。而当他觉醒了最初的记忆，知道自己是谁之后，这个契约就顺理成章起来。
　　瑞德倒是认真考虑过要不要留个胡子装装样子，毕竟他都三十多岁了，还这么一副青年模样实在违和。
　　除非生死大事一般瑞德想要干什么从来都是帮忙递梯子的加百列只认真地告诉瑞德，三十多岁而已，天堂地狱随便拎出来一个，三十多岁还不够他的岁数的零头。
　　至于有胡子没胡子，加百列没有意见。
　　人类男人总是对下颌处那一两撮毛很在意，觉得那样很男人。加百列虽然感受不到胡子拉碴的美感，但想想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是他家斯潘，嗯……似乎也不错？
　　不过，瑞德到底没有选择留胡子。
　　因为他将自己锁在卫生间里，用圣力催生出了毛茸茸的胡茬之后，虽然年纪看上去如愿地加了五到六岁，但是摸上去有些扎人，看上去也没有平时干净清爽，最重要的是不好看！
　　瑞德默默地刮掉了胡子。
　　对着穿衣镜看了一会儿，瑞德仰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在双人床的一头滚到了另一头。
　　畅通无阻。
　　因为今晚加百列不在。
　　瑞德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完全睡不着啊。
　　倒不是因为加百列今晚没有跟他腻在一起的缘故，而是……明天是个大日子，瑞德有些心慌慌。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心慌的。
　　瑞德告诉自己，早晚有这一天，不是吗？
　　要知道，他和加百列在十年前就领了证，早早就是法律认可的夫夫关系，虽然天堂或是地狱并不认美国政府颁发的结婚证，但毕竟是经过法律程序的，只是一直没有办婚礼而已。
　　倒不是他们抽不出时间，而是婚礼的各项安排直接被雅威和达克妮斯接手了，然后这十多年以来一直在筹备婚礼，各种小细节都要尽善尽美，婚礼地点的问题还差点上演了全武行。
　　说实话，但今天早上忽然听说他和加百列可以办婚礼的时候，瑞德还惊讶了一下，因为他早已经有了一百年之后举办婚礼的觉悟。
　　眨了眨眼睛，瑞德又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
　　睡觉睡觉睡觉！
　　明天还得早起换礼服呢！
　　瑞德努力催眠自己。
　　还真别说，瑞德真的感觉到了一股睡意涌出来。
　　翻来覆去了大半宿，瑞德终于睡着了。
　　意识渐渐混沌又倏地清醒，瑞德甩了甩头，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由得呆住了。
　　他竟然被四人男人按在了卫生间里！
　　瑞德瞪圆了眼睛，他看着为首那个把玩着自制小刀的男人，白种人，目光凶狠，他的手上绝对沾了不少人命。他并没有杀掉瑞德的意思，但不介意在瑞德身上开一个窟窿。
　　剩下的三个男人以他为首，各自牢牢地按住了他的四肢。他们的喉咙中压抑着闷笑声，显然对眼前这种戏码很熟悉，也很热衷。
　　他们的身上穿着蓝色的囚衣，瑞德下意识瞥了一眼卫生间的玻璃，他几乎认不出镜中邋遢落拓的自己。
　　不不不，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囚衣跟他们一模一样！
　　他这是……入狱了？！
　　瑞德下意识想要摸向自己的手环，然后想起手环上能够操控梦境的月光红宝石还有里面的沙袋都还给睡魔了。
　　提起睡魔也够倒霉的。
　　当初主导禁锢萨麦尔血祭研究所的幕后家族伯吉斯中的一个男人，为了能够得到永生，他困住了睡魔，扒走了他伴生的三件宝物并囚禁了他六十年。还是后来震怒的路西法因为萨麦尔的事对那个家族展开了报复，一个个家族成员被投入了地狱受无尽之苦，这才给了睡魔脱困的机会。
　　睡魔阻止了路西法将那个困住他的男人投入地狱，而是让他永远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睡魔最终给了他当初渴望甚至不惜囚禁睡魔的永生，不过和永生相伴而来的是他永恒的清醒。
　　他将永远无法入眠，因为梦境的主宰拒绝给予他睡梦的甜美。
　　然而，瑞德却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的手环不见了！
　　跟他灵魂绑定的手环，不见了！
　　瑞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究竟是什么梦境啊！
　　不对，即使是梦境，睡魔也不敢更不会拿这种完全是噩梦级别的梦境给瑞德啊。
　　瑞德神情发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瑞德的出神就让玩着刀的男人不悦了。
　　“小子。”男人压低了声音，自制的小刀在瑞德的脸上比划了两下，似乎在找哪里下刀比较好。他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恶意，慢慢道：“失去了肖当靠山，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啧啧，这么一张脸，我还真是舍不得划坏了，不过你太不乖了。”
　　“就给个教训好了。”
　　说着，男人猛地冲瑞德的眼睛划过来。
　　瑞德的眼瞳猛地收缩，他不再去想这是不是梦境的问题，而是条件反射地一错肩膀，身体斜斜地从两人的禁锢中挣脱，旋即一个抬腿，完全可以载入教科书的膝袭，精准地怼到了男人的下身处。
　　一声惨叫响彻整所监狱。
　　别说因为之前瑞德的奋力挣扎就跟没吃饭的小鸡仔似的而对他心有轻视的高大男人，就连准备在他脸上划两刀让他学会听话的男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小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有胆子反抗！
　　最让他们愤怒的是，一膝盖差点废了他们老大的性福，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子竟然还一脸无措地站在那里，有些局促地小声道：“那个，我很抱歉，你没事吧？”
　　刀都掉在了地上，用双手捂住下半身的男人几乎狂暴了。他这会儿也不管他们这项教训不听话新人的活动本就是在狱警的默许下私下进行但不能闹得太大，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道：“给老子废了他！！！！”
　　他的手下，一拳向瑞德砸来。
　　瑞德的反射神经还是不错的，虽然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有些迟缓，跟不上大脑的指挥，但这个男人毫无章法还缓慢的拳头，瑞德只一个蹲身就躲了过去。
　　收拳不及的男人一拳砸在了洗脸台上，“嗷”地一声惨叫，他手指的骨骼明显变得扭曲起来。
　　卫生间里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四个男人完全被身体的疼痛和心中的愤怒蒙蔽了神志，不管不顾地要打死瑞德。可不管他们怎么围追堵截，瑞德总是能够险之又险地躲开他们的攻击，反而让他们不小心腰撞到洗脸台上，拳头砸在镜子里。
　　最离谱的是，其中一人捡起刀子向瑞德冲过来的时候，眼见着他就要一刀扎进瑞德的手臂上，地上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滩水。那人一脚踩上，脚下一个打滑，他直接趴到了地上，手中的小刀脱手飞出。
　　刀子刺入肉体的闷响声响起，鲜血喷涌，直接在地面的瓷砖上泅开一片血泊。
　　这一摔直接摔断了那人的腿，那人呻吟着抬起头，愕然发现，那一刀竟然没有扎到瑞德的身体里，反而斜斜地飞刺入他们老大的小腹处。
　　四人：“！！！”
　　好巧不巧，狱警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那人飞刀伤人的一幕。
　　最后，那四个人被狱警带走送去就医，同时还给自己迎来了为期数日的禁闭。而瑞德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监狱里，还是这么一副邋遢的样子。但对着狱警，他老老实实地交待了那四个人想要教训他的事实，完全基于事实的描述。
　　狱警一脸无言以对地看着瑞德，四个人教训一个小鸡仔似的男人，结果他们四个一个重伤进行了手术，据医生说刀伤可能会造成日后性功能障碍。其余三个人，一个手指骨折，一个手臂骨裂，一个膝盖粉碎性骨折。
　　可被教训的那个连点擦伤都没有！
　　就在狱警准备将他关回之前的牢房时，他的心头忽然一动，不知怎地，又将他关到了当初卡尔文·肖给他打点的单间里。
　　坐在单间的硬板床上，瑞德瞅了瞅身上的囚衣，小声地自语道：“似乎，不是梦？”
　　握了握手指，瑞德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具长相跟他没有大出入的身体各项素质很差，很单薄虚弱的样子。瑞德试图调出体内的圣力蕴养身体，但圣力不知为何，似乎是完全被禁锢在了灵魂之中。
　　瑞德试了几次，额角突突地跟着疼了起来。
　　他揉了揉额角，选择躺在这张硬板床上，闭上了眼睛。
　　只是比起之前兴奋的情绪，此刻充斥瑞德心中的满是茫然和无措。他不由自主地攥住身上的薄被，小声地道：“加百列……”
　　就在瑞德一脸懵逼换了身体还差点被一群人教训一顿的时候，天堂之上，加百列的宫殿中，正靠在床头兴致勃勃变出一个瑞德的幻影，不断给他变幻身上礼服款式似乎想靠这个来抉择出入选的一百套礼服明天应该穿哪套的加百列忽然皱起眉。
　　他坐起身体，鎏金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人间。
　　他心慌得厉害，而能够牵动他心神至此的，唯有斯潘一人。
　　然后，他就发现他家人间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被子松松地盖在腰胯上，睡衣上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肢。
　　加百列的眉头依旧没有缓和的迹象，他的手指动了动，隔着人间天堂，加百列直接让瑞德翻了个身，正面向上，然后被子拱起来，自动地蹭到了瑞德的下颌处。
　　虽然瑞德的体质已经差不多无惧寒暑，但加百列仍是习惯于给他盖被子加衣服。
　　然而这时，加百列发现不对劲了。
　　他霍地站起身，惊怒交加：“灵魂呢？斯潘的灵魂呢？！”
　　加百列直接冲到了人间。
　　期间他遭到了来自天堂的阻拦。
　　虽然不知道人类究竟哪儿弄出来的规矩，婚俗一套一套的，不过大体上婚礼前双方不能见面却是一条铁律。
　　加百列跑回天堂待着就是怕自己留在人间会忍不住偷看斯潘……虽然回到天堂之后，他刚才因为心慌还是偷看了斯潘。
　　可要不是偷看了斯潘，加百列都不知道他出事了！
　　加百列急吼吼地跟米迦勒说斯潘的灵魂不见了之后，米迦勒都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有黑暗女神和父神坐镇，米迦勒完全想象不到有谁能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他家小弟未婚夫的灵魂。
　　不过，米迦勒没有怀疑加百列的话，而是迅速吩咐天使跟上加百列，而他则赶去水晶天禀告上帝和黑暗女神。
　　雅威和达克妮斯知道之后，也十分惊讶，连忙赶去了人间。
　　待得赶到了加百列在人间的家里，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即将要爆发的小弟。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懵逼的小博士#
　　瑞德：啊……我进监狱了_(:з」∠)_
　　——
　　CM第十二季是我看着最抓狂的，一想到瑞德入狱简直就是小羊羔入了狼群，我就QAQ
　　话说被命运眷顾有什么好处，那一定是幸运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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